“要小爱怎么做？”Al I忍着眼泪，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

“嗯，这个么……”Al Ⅲ摸了摸下巴，眼珠子骨碌碌又是两圈。“嘻嘻，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TC，Top Ⅱ已经运到，但是还未被唤醒。卫苍晋，周段方，还有朱瓷和尹奥都在，隔着单反玻璃看着里头的情形。基地的工作人员将Top Ⅱ放在床上后就离开，整个过程迅速安静，没有多余枝节。

“还是交给我吗？”朱瓷看了眼和Top I一模一样的Top Ⅱ。

“当然。”卫苍晋回答。“不要因为Top I而有什么阴影，那不是因为你的调教不当。”

“我知道。”朱瓷转头瞄了眼周段方。

周段方正低着头盯着自己手腕上类似手表的感应警报器。

“怎么了？”尹奥问。

“有人闯入了小爱的房间。”

“不用担心，那个小区安保很严格，陌生人进不去，而且目前购房的人还没有正式入住，所以只可能是一个人，那就是……三号。”卫苍晋看了下自己的手表。“就让他去吧，小爱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三号……是什么性子？”

“嗯……”卫苍晋忍着笑，对着周段方明显紧张的脸。“据毕老说，三号是个……坏孩子。”

“坏孩子？”朱瓷接话。“叛逆的坏？还是骨子里的坏？”

“是……淘气的坏。”

61.不定因素

Al Ⅳ敲了敲门，转了转把手推开一道缝，牛牛在下面用鼻尖顶了顶，自己一扭钻了进去。管家和推着餐车的仆人一起走出来，对摇着尾巴的牛牛和有些拘谨的Al Ⅳ点头一笑。

“小爱少爷，大少爷让您进去。”管家走到牛牛边上。“牛牛就交给我吧。”

“好。”Al Ⅳ弯下腰拍了拍牛牛的头。“我过会儿来找你，乖，先和管家先生走。”

牛牛呜呜叫了两声，头在Al Ⅳ的掌心蹭了蹭，眼睛湿漉漉地显得很可怜，只是鼻子略干。牛牛现在对Al Ⅳ越来越依赖，基本就是寸步不离。前日兽医走后，卫嵘就命人将牛牛的窝和玩具，水盆都摆进了Al Ⅳ的房间。牛牛似乎很高兴，绕着Al Ⅳ打圈，还把自己喜欢的玩具叼给Al Ⅳ。

“去我房间等我，一会儿就过来。”Al Ⅳ在牛牛头上亲了下，直起身对管家说。“谢谢。”

“小爱少爷客气了。”

房门再次关上后，Al Ⅳ站定了会儿，敲开了里头卧房的门，卫嵘就斜靠在床上看书。

卫嵘前一天晚上出去赴一个生意上的酒会，回来时来了场雨夹雪，又绅士地送了位某某家的小姐，自己淋到了雨，一早开始有些发烧。家庭医生已经看过，针也打了，到了中午已经没什么大碍。

“坐吧。”卫嵘合上书，指指特意放在床边的椅子。

Al Ⅳ不说话，走过去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认真地看着床上气色不错的人。眼睛瞄了眼卫嵘刚刚在翻的书，是一本类似于心理学方面的治愈系小说，封面是远帆在汪洋上的小舟，原版书。

“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卫嵘故作严肃，抱臂看着小心瞅着他的Al Ⅳ。

“牛牛……是不是生病了？”Al Ⅳ想了会儿，紧跟着又说。“你身体好了吧？”

“看来在你心里，我还不及牛牛，不过没关系，牛牛现在也只有你念着了，而我……至少还有很多年可以活，也许真能找到个会念着我的人。”卫嵘对Al Ⅳ招了下手，拍拍床沿。“还是坐近些。”

Al Ⅳ蹙了下眉，挪到床沿坐下，手握了握拳，抓上了卫嵘搁在床沿的手。

“好孩子。”卫嵘笑着将Al Ⅳ的手反握住。“我要出差，整个春节都不在这里，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春节？”Al Ⅳ眨了下眼睛，在大脑里搜索了遍，无解。

“苍晋没有和你说过年我都会出差吗？……春节是场繁琐的家庭聚会，我没有兴趣参加。你知道我的故事。确实，我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我父亲，他坐在那里，代表着卫家最高的荣誉和威严，可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办法和以前一样仰望着他，从心底里敬重他，或者觉得骄傲。”卫嵘捏了捏Al Ⅳ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揉搓着。“其实我是想带小爱去的，那个会让我生气的小爱，不过既然你现在在这里，为什么不带你去呢？我想知道，我喜欢的是小爱这个人，还是你们这张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

“你喜欢荦荦少爷。”Al Ⅳ欲图抽回手，被卫嵘更紧地抓住了。

“你不是也有你喜欢的人？……牛牛快要死了。”

“死？”Al Ⅳ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因为手还被抓着，身体站不直，前倾着向着卫嵘。

“荦荦一直想要一段旅行，我，还有牛牛。”卫嵘叙述着，脸上眼里看不出一点波澜，只是抓着Al Ⅳ手的掌心是湿的。“荦荦离开后，我独自去旅行过，带着……他的骨灰。撒了很多地方，很多他喜欢的却一直为了我拖延去的地方。我不想把他埋在固定某处，我不能再那么自私了，虽然晚了……那个时候我总是很忙，其实可以不那么忙，荦荦什么都理解，他爱起来很完整很纯粹，他会为了你考虑到一切，他会把自己栓在你周围，但是又不会困住你，他只是把自己困住，困在他的世界里，那个爱我的世界里……我修了几世的福才会得到荦荦的爱？……你也觉得我应该放手吗？牛牛要死了，也许我……要新生了。”

“但是我一直以为……”Al Ⅳ咬了下唇，躲开了卫嵘的视线，很小声地说。“据说，人类之间的爱情是因为大脑里分泌的某种信息素的作用，比如多巴胺，不过那只能持续数月……人类依靠气味来选择合适自己的伴侣……当然，人类有道德，他们会用理智束缚自己，对自己的爱人忠诚，或者更换新的更合适的或对自己更有好处的伴侣，也可能……为了繁衍后代，留下自己的遗传基因……因为人都会死。”

“听着好像我们小爱有不同的意见？”

“我不知道。”Al Ⅳ抬头瞄了眼卫嵘，迷糊地眨眨眼睛。“爱真的可以就那么一直持续下去，即使另一方已经不在了吗？……我和小坏蛋，就是……嗯，我家小三三。我们从来没有真正面对面说过话，甚至都没有触摸到过彼此，我们不需要这样就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存在，知道对方重要，如果他不高兴我也会觉得很难过，好像……不管我是在哪里都可以和他产生联系那样……这是爱吗？”

“傻孩子。”卫嵘笑着揉揉了Al Ⅳ的头，将他按进自己怀里，手劲很足，根本不顾Al Ⅳ的反抗。

“卫嵘？”Al Ⅳ将手抵在两人之间，眼珠转了转，有些无措。

“别动，别动，听话。”卫嵘闭着眼睛，用力吸了口气，闻着Al Ⅳ发顶淡淡的香味，和自家洗发水带着的不一样，那是属于他们的气味，荦荦，小爱，还有这个人。“想知道是不是爱吗？你还年轻，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去弄明白，你的那个小……坏蛋是吧？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荦荦以前也是一个小坏蛋，很淘气，十几岁的时候特别如此，脑筋转得很快，总会跳出一些奇怪的小主意，不管我父亲怎么样打击他，说难听的话，他都是乐呵呵地……其实不是荦荦有多乐观，而是他有信念，他相信……不管别人怎么对他，我……都会站在他身边……背板我们的人不是他，是我，是我。”

“卫嵘。”Al Ⅳ仰起头，眼睛睁得大大地，黑黑的眸子水水亮亮，很认真地仰望着眼前的人，那神情里慢慢多了新的东西，这还定义不了的新的东西让瞳孔里印出的那张本没太多生气的脸也慢慢活起来。

“小爱……对了，你叫Al是吧？中文名字呢？”

“我……”Al Ⅳ脸颊微微泛红，低垂下眼，摇了下头。“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吗？”卫嵘一手自然地抓着Al Ⅳ的肩头，另一手勾住快磕到胸口的下巴。“可怜的小家伙就一直被叫着代号吗？那……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如果我那么叫你，你会不会生气？我只是想你先明白一点，我—不—需—要—荦荦的替代品。……荦荦姓邱，我们总是忘记这一点，忘记他不是我们卫家的私有财产，他也属于他自己，有爱他的家人……我叫你邱邱，好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

“邱邱？”Al Ⅳ转了转眼珠。“是不是太可爱了点？邱邱。”

“和你很配啊。”卫嵘点了下Al Ⅳ的鼻尖。“想好了吗？”

“邱邱不错，我喜欢。”

“我是说，想好陪我一起去出差了吗？我们会去很久，一直过完春节。”

“有一个月那么久吗？”

“差不多。……是担心你的小坏蛋吗？他在哪里？为什么都不来找你？可真不是个合格的恋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Al Ⅳ猛地跳了起来。“是……是我骗了他，我……本来……本来来这里的人是他，我骗了他，选了另外一个答案，然后我胜出了。我才不是一个好恋人，我答应要一直陪着他和他在一起，不让他觉得寂寞无聊地，现在……我把他一个留在那里，小二二就知道睡觉，还有其他的都没有觉醒，他一定很无聊，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也出来了，就在……你怎么了？”

“你身上有很多的问题，邱邱，太多太多的问题。”卫嵘掀开被子下床。“可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去调查，我不喜欢去解读白纸黑字上死板的记录，我喜欢去慢慢了解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的那个人。”

“卫苍晋说，只要能帮你，帮你……”Al Ⅳ伸手抓了抓脖子，瞅了卫嵘一眼，又挪开，眼睛眨了几下，笑着抬起来，故作镇定地仰了仰脖子。“只要帮你找回那个快乐的会爱的活生生的卫嵘，他就让我们所有人自由，去过自己的生活。其实我不是特别懂，不过我还是很感谢卫苍晋，感谢他给我，还有小三三一个机会，我会珍惜努力加油地，那……你呢？……我知道，生命都是有结束的一天地，快乐地活着和痛苦地活着，都是一天24个小时，一小时60分钟，一分钟60秒，就是……那，滴答……这样是一秒，然后它过掉了就再也没有了。那个死去的人，他的生命不会回来，你自己的，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会记得的。”卫嵘笑着拍拍Al Ⅳ的头。“我喜欢这样的你，邱邱，以后在我面前就只做自己吧。”

“好。”Al Ⅳ咧嘴一笑，立刻又收住，一脸焦急地上前一步。“牛牛呢？它也要死了吗？”

“牛牛虽然只是条宠物狗，但是很有脾气，它只准许五个人摸它的头，连管家和兽医也不行，这五个人，就是我，苍晋，荦荦，小爱，……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卫嵘套上外套，揽着Al Ⅳ的肩往门口走。“据说狗是凭借着嗅觉和听觉来区分主人，熟悉的人，还有陌生人。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连气味都一样，一样到连狗鼻子都分不清。……我想把这个当作是缘分。牛牛是陪着荦荦到最后的，你可以……只是这么一次，替荦荦，陪着牛牛到最后吗？我知道它把你当作荦荦，它就要死了，骗一条小狗应该不是什么很违背良心的事情，对不对？牛牛只是一条年老的金毛，它只是想最后一次和自己的主人一起。”

“卫嵘。”Al Ⅳ有些疑惑地嘟了下嘴，转头看着贴着自己走的卫嵘。“可以……是邱邱陪着牛牛吗？”

卫嵘一下止住脚步，脸色一变。

Al Ⅳ跟着低下头，也不说话。

“邱邱，如果你喜欢小狗，我可以送你一只，牛牛……是荦荦的。”

“我明白。”你也是荦荦的。Al Ⅳ为卫嵘开了门。“现在去哪里？”

“去看牛牛，然后我去书房，你自己整理下行礼，我们明天下午就出发。”

卫苍晋独自一人前往基地，和毕教授商量余下那些还未被唤醒的机器人的去留。卫家的家长定居在国外，国内的生意都甩手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只是每逢过大节他们会相聚一次。卫嵘有多久没有出现在春节的家庭聚餐上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用卫老先生桌面上的话讲，他是同时就失去了两个儿子，其实私底下大家都很清楚，那个领养来的小孩，根本就不是什么儿子，至少在家长的眼里，他从来没有那个资格。

“苍晋，你不能和你大哥一样恨你父亲。我们也永远不可能喜欢他，因为他……苍晋，为什么你们都要喜欢他呢？喜欢他，为什么不可以偷偷地喜欢，就藏在家里那样只是偷偷地喜欢就好？为什么一定要和父母对着干？为什么就不能正常一点？……是我的错，当初就不该由着你父亲把人送给你们。”

“我们以为他乖巧听话，不会有事儿，因为他是男孩，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能怪我和你父亲，当初想要接近你们接近卫家的人那么多，我们没别的选择，在不破坏你们童年，让你们自在成长的前提下，只有为你们挑选一个合适的玩伴……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们是为了你们！”

卫苍晋开大了车内的音响，手机又开始震动，只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和手机放在一起的，是Al Ⅱ那个雪天塞给自己的巧克力味糖果。那颗糖纸上画了巧克力，其实还是一口奶香味的糖果。

“怎么突然想到要给他们增加味觉？要不要再造一个消化系统？”

毕教授的话很明显，卫苍晋是识趣且理智的人，不会再提第二遍。想要bottom系列可以品尝出食物的味道或许就是一时冲动，卫苍晋告诫自己以后不可以和Al Ⅱ太过接近，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化在他那双迷迷糊糊睡眼朦胧却一对上他就闪闪发亮硬撑得大大的漂亮眼睛里。这个孩子单纯得没有杂念，除了爱睡之外其实也算是很聪明的机器人，眼里脑袋里不知道何时开始，又为什么，就只有他了。小荦也是个爱睡的执着的孩子，他们很像，只不过小荦是那么纯粹地爱着卫嵘，不是他。最后，爱自己的，是一个自己投资研制出来的机器人宝宝，卫苍晋自嘲地笑了，觉得实在有些荒谬，自己着实有些过于可怜了。

“你看这个，达尔文的观念，我刚刚翻出来的，觉得很有意思。”毕教授点了点手里的屏幕。“在已知动物中，唯一知道脸红的是人类。达尔文把着一行为称作‘最独特和最具人类特征的表情’，它有助于人类保持诚实。怎么样？……怎么傻了？我们的bottom系列会脸红，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