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走过去,看到小姑娘面前的电脑上正打开一个社区网站,这是中国最大的社区论坛,在方维一开始对自己的性向有了初步认识的时候,因为好奇和困惑,方维在其中叫做一路同行的版块上流连过一段时间。小姑娘面前打开的页面是这个论坛的另一个版块,娱乐八卦。
方维一看到电脑上显示的图片的时候头砰的一下就炸开了,脸色瞬间煞白。虽然照片中的两个男人从眉毛到下巴都打上了马赛克,可是方维却一眼就看出,是他和雷烈,再看照片的背景,分明是昨天在地铁上的时候拍的,照片里他和雷烈被周围的人挤的很近,贴在一根柱子前,雷烈站在方维的身后,几乎是半拥半抱着他,拍照片的瞬间,可能雷烈正低头和方维说话,比方维几乎高了有一头的雷烈,低头的时候嘴巴正好搁在方维的脸侧,那情形看起来就像在吻他。
“方医生,怎么样,这个男生是不是很像你?”
旁边一直等着的小姑娘见到方维看完图片,迫不及待地问他。
方维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小姑娘笑笑,“是有点像。”
小姑娘听了方维的话,对另一个忙着给方维抓药的小姑娘说:“我就说像方医生嘛,看,现在连方医生自己都说像,你还说我胡扯。”
“得了,小刘,我就见不得你们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腐女,你说整天面对个电视意淫一下男明星们也就算了,现在倒好了,连路人也不放过,还把人家挂上了八卦的墙头,你说这会给当事人带来多大的影响啊,再说了,依我看这张照片,也不像是接吻,分明是这个高一点的男人低头在和矮点的男人说话,你说对吧,方医生?”
把打包好的药递给方维,另一个小姑娘不赞同的驳斥同事小刘。
方维接过药,再看了一眼帖子的标题,“腐女们的福报——地铁X号线惊见一对帅GAY!”,方维转身接过药,伸手轻轻敲了敲对自己一直笑得暧昧不明的小刘的头,笑道:“真不知道你们这群小丫头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不好好上班,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网站,小心发现了被扣工资。”
“我才不怕,方医生是个好人,不会去告状的,对吧?”
小刘对于方维的话丝毫也不放在心上,整个医院谁不知道方医生的,那可是全院公认的好好先生,完美男人一个。
方维拿着药刚走出药房,就听到后面的小刘对同事说:“唉,好可惜,要是照片里的男人真是方医生就好了,我倒是觉得像方医生这样完美的男人还真的只有这个高大健壮帅气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你说咱们全院上下有哪个女孩能配得上方医生的?”
“去,你自己得不到,还巴着全天下的女人都得不到呢,我看你就是嫉妒心作祟!”
“哎哟,你哪里懂得我们腐女的心哟……”
方维拎着药越走越急,越走越快,等到终于听不到两个女生的对话,走到一个安全通道口,四下看了下,并没有人经过,他停下来,掏出手机,从电脑里翻出上次雷烈硬是储存在里面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很快便被接通了,电话那端传来雷烈充满磁性好听的声音:“对不起,我现在正在开会,不方便接听电话,稍后回你。”
TMD!
方维不由飙出一句国骂,骂完连他自己都有点吃惊,气得伸手砸了一拳墙壁,然后甩着被砸痛的手,继续拨着雷烈的电话,哼,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这边眼看都已经火烧眉毛了。
雷烈其实这天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自从昨天晚上把方维送上车后,就被雷帮的几个老家伙给召到了总部开会,会议的主题还是围绕着要不要把雷帮的主要资金投向越南那个市场,其中尤其是牵头人利雄发,利小刀的父亲,叫嚣的更胜。
雷烈正懒散的斜靠在会议椅上,冷眼看着长桌对面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利雄发。
自从雷霆退隐,让雷烈慢慢接管帮会诸事后,帮里这几个员老都老大不快,雷烈也知道,他们是不服气自己,毕竟,要这些在枪口刀尖上混了一辈子的人完全死心踏地听从他一个毛头小子的指挥也确实为难了他们,所以雷烈是尽可能的对他们作出退让,可是事关雷帮生死存亡的大事上,雷烈是丝毫不会作出退让的。因此在发叔叫嚣着要带领雷帮去抢战越南军火市场的事情上,雷烈是坚决反对,笑话,好不容易雷帮能有今天这个渐渐漂白的局面,正经钱都挣不过来,再像过去那样让帮众们风里雨里血里的去拼去抢去挣,除非他有病。
第一次接到方维电话的时候,是利雄发演讲的最激情的时刻,不好驳发叔的面子,所以雷烈很快挂断了电话,等到方维再次打过来,雷烈看着手里的来电显示,意识到了肯定是碰上了什么重要事情,要不然这家伙死也不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的,正好发叔演讲告一段落,雷烈扬扬手机,作了个出去接电话电话的手势,在一群吹胡子瞪眼睛的老人家的怒视下,雷烈潇洒的出门。
17.平安夜,不平安(中)
再次接通电话,听完电话那头的方维激动的说完事情的原委,雷烈笑道:“我以为什么事情呢,就这点事就把我们的方医生吓坏了?嘻嘻,原来你的胆子这么小。”
“什么胆子小,滚,你不要做人我还要做人呢,要是被医院知道了,要是被认识我的人知道了,我……咳咳……我……”
方维也不知是给吓的还是气的,说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雷烈见他这样,忙心疼地说:“好好,你不要激动,我马上去解决,马上去解决。”
挂断电话,雷烈招过不远处的阿二,吩咐他几句,最后又叮嘱:“让原网站还有一切转载的网站都删了贴子,再查查发贴人的底,看是路人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如果不是故意的,就不要为难人家了。”
阿二的办事效率从来都让雷烈非常满意,才不到半小时,便回来了,“雷少,事情都办好了,所有网上的贴子都删了,至于发贴者,我们也查明了,是个才上初中的小姑娘,兄弟们就警告了她一下,也没有多为难她。”
雷烈点点头,“嗯,做的不错,你先下去吧。”
掏出手机,按下快速拨号键,电话立刻就被接通了,雷烈好笑,以往每次打方维手机,不响到最后是不会接的,甚至有时候要拨个二次三次。
雷烈才刚想说话,电话那头的方维已经急切的问:“喂,雷烈,怎么样,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雷烈笑着说:“世界上还有我雷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所有的贴子都删了,还有发贴人,我也警告过她了。你放心吧,没事了。”
雷烈听到电话那边的方维长长舒了口气,“哦,那,你有没有为难人家啊?你可别为这事又动刀动枪的啊。”
雷烈扯了扯嘴角,这家伙,当他是天生杀人狂呀,还动刀动枪,“你放心,我又不是老虎,难不成还吃了她不成,对方才不过是个初中小女孩,再说了,我要吃也是——吃你!”
雷烈说完,静静等着对方的小宇宙爆炸,果然——
“滚!”
方维只说了一个字,啪的挂断电话,他的脸上被气的一阵红,一阵白,有路过的小护士见到他,笑着招呼:“方医生早,你怎么站在这儿,上班要迟到了。”
方维勉强对小护士扯出一丝笑:“嗯,早,我马上就走。”
经过一番惊吓,又加上连天的劳累,等到方维坚持到第二天下班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堪重荷,从更衣室出来,昏昏沉沉的走到医院的大门外面。
今天就是平安夜了,虽然太阳还没有完全降落,可是医院对面的鲜花礼品店前面都纷纷摆出了亮着各色灯的圣诞树,上面飘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在一闪一闪的小灯光照耀下,流光溢彩的,煞是好看,不时引得路人驻足观看,赞赏一番。
不过方维可没有心思欣赏这些,他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在向他叫嚣着,睡觉,睡觉,睡觉。
还没有走到地铁口,远远就飘来了一阵熟悉的旋律,虽然听起来声音隔的很远,可是还是能听出来演唱者的撕心裂肺的痛和浓浓的忧伤,临到近了,不出意外,方维又看到了上次的那个流浪歌手,抱着一把吉他,全情投入,仿佛全世界就他一个人,他并不是为别人而唱,而是为自己而唱。
猎猎寒风中,不时有枯黄的树叶零乱的飘到他的身上,但是他丝毫也不在意。
掏出皮夹,方维颤抖着从里面抽出一张十元的纸币,弯腰放在男人面前已经被好心人放了不少纸币和硬币的小纸盒里,钱还没有落到盒底,方维只觉一股劲风扫过,小纸盒已经飞出很远,里面的各种面值大小不一的纸币零乱的随风飞在空中,硬币也叮叮当当的滚得满地都是。
方维揉着被扫到的胳膊抬头,就看到一个年龄不是太大绑着一根马尾的男孩站在流浪歌手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挑衅地瞪着歌手:“我说最近怎么在雷叔那里看不到你了呢,原来跑这儿来了,啧,岳斐文,怎么着,你在雷叔那里卖弄风骚还不够,竟然还跑到这里来勾引男人来了,你是不是犯贱啊?”
少年的尖细声音中夹杂着嫉恨,方维简直不敢想像,这个外表长得有点文弱女气的男孩,说出的话竟然这样难听。
任男孩如何推抵搡弄,流浪歌手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没有理会男孩。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更加激怒了男孩,方维见男孩浓眉耸动,双手握成了拳头,意识到不好,赶快上前去拉男孩的胳膊准备制止,大概是男孩的自卫意识很强,还没有等方维接近他,双拳已经改变了方向,直接冲方维的胸口和腹部而来,倒在地上的方维只觉得一阵剧痛迅速传遍四肢八骸,片刻间便失去了意识。
18.平安夜,不平安(下)
利小刀看看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男人,又看看自己的双拳,有点无辜,虽说他刚才是用了点力,可是,也不至于一拳就让一个身高和他差不多的男人失去知觉吧?
就在利小刀看着自己拳头的时候,周围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围上来了一群凶神恶煞般的人,一围上来,二话不说,先把当事的利小刀和流浪歌手给用手铐铐了起来,最后甚至连躺在地上没有任何意识的方维也没有放过。
“真是太不像话了,竟然敢在春节严打的这个节骨眼上在大街上打架肇事,这是什么行为你们知道吗?都给铐起来带到局里去!”
“队副,躺地上的这人怎办?要不要先叫救护车?”
被称为队副的中年男人走到方维身边,伸出穿着黑头皮鞋的脚踢了踢方维,听到方维无意识的呻吟声,鼻子里轻哼:“叫什么救护车,当街打架的能有什么好人,八成都是混混,拖上车都带回去。”
不一会,有司机把印有公安局字样的车子拉着警报开过来。
被铐在前面的流浪歌手没有出任何声,只是听从身后的便衣警察的吩咐,可是紧跟岳斐文后面的利小刀可就不那么老实了,他举着被铐的手连同手铐一起砸向旁边的便衣,嘴里吼着:“他妈的,你们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就敢铐,我雷帮的利小刀也敢惹!”
一听他报出雷帮的名号,被称为队副的丁三不禁多看了利小刀几眼,他对负责押送的人使了个眼色,押送的人会意,不再像刚才对他那么粗鲁,却仍然还是把利小刀推上了警车,最后方维也被两个便衣抬着扔到了警车上。
“队副,你说这次这三个人身上能刮出多少油水?”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开心的看着丁三。
“妈的,老子带着你们这帮小子大冬天的猫在小巷子里快要冻成孙子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三个肥牛,看老子不剥得他们连裤衩也不剩。”丁三说完,狠狠吸了口嘴里的中华。
驾驶室另一边坐着的青年干警看了一眼远远跟在后面的一辆拉着三个猎物的警车,有点担心:“我说队副,你刚也听到那个年纪小点的人说他是雷帮的,要真是的,那咱们得罪雷帮可不好吧?”
啐!丁三朝打开的车窗外面随口吐了口吐沫,“我说小梁,你是第一天跟哥出来混吗?他说他是雷帮的就是雷帮的?我还说我是中南海的呢!别说他不是,就真是,那也得让他帮里拿钱来赎!也不想想我剥皮丁三的称号,谁他妈落在老子手里,不拿这个来,我他妈也不会放人!”
丁三对小梁作了个捏钱的动作,又眯起小眯缝眼继续抽手上的中华。
顾天骅刚进巡警大队办公室,就看到副队长丁三正躺在办公椅上,晃着高高翘在办公桌上的脚,嘴里开心的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
丁三和顾天骅一样,都是靠关系户才进的N市的巡警大队,唯一不同的,丁三是历尽千辛万苦花钱找尽关系想进来捞点油水,而顾天骅,是因为原来在省公安厅重案组办案时得罪了人,被他老爷子给扔到这里锻炼来了,比起刚上任没几天就整天拼死拼活出外捞油水的丁三,顾天骅可轻松多了,他没有经济上的压力,反正到这里也是一时权宜,等到上面的某个大人物的气消了,他老爷子也算是给足了那个大人物的面子了,他顾天骅就还回他的重案组。
顾天骅又看了一眼丁三的小人得意样,他奶奶的,让他整天和这样的垃圾一起,这他妈的窝囊日子也算是受够了。
听到脚步声,丁三睁开眼,一看是顾天骅,忙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哟,顾队,怎么这么晚还来办公室。”
顾天骅点点头,“来拿件东西,马上就走,丁三,看你这么高兴,怎么着,今天在外面蹲点一天收货不小吧?”
“哪啊,就抓了小猫二三只,还不知道够不够塞个牙缝呢,当然不能和顾队你比。”丁三涎着脸对顾天骅说。
“和我比?我可没有干你这种下三滥的勾搭,可不敢和你比。”顾天骅没有再搭理丁三,拿到要取的东西,准备出门。
“丁队副,有位叫夏绘声的说是律师的找你。呃,顾队,你也在。”办事员一进门看到平常很难在办公室见到的队长,先是一愣,招呼了声,继而又转向丁三,“丁队副,你看是不是去见见?他说是要来保打架的那几个人的。”
“当然要去见,不见弟兄们哪来的辛苦费拿,走。”
看着丁三和办事员喜气洋洋地往看守处走去,顾天骅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夏绘声一接到利小刀的求救电话就赶过来了,他一见到被关在一起的利小刀和岳斐文,便明白了事情的起因,正想训利小刀,一垂眼的功夫,又看到了地上的角落里还躺着的一个男人,夏绘声觉得这个身形有点眼熟,走近几步,看到昏迷中的脸庞,浓眉紧皱,他怎么也在这里,而且还是这样子?
就在夏绘声眉头紧皱的时候,丁三和办事员走了进来,丁三一见当屋站着的穿西装打领带颇有气势的男人,假咳了一声,严肃着一张胖脸:“怎么,是来领人的?”
夏绘声闻声转身,一看丁三的假模假样,便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露出职业的笑容:“您是丁队是吧,我是夏绘声律师,这——”夏绘声转身往身后处看了一眼,微停顿片刻,指了一下利小刀和岳斐文,继续说:“这两位是我的当事人,我是来保他们的。”
“嗯,你说你们这都叫什么人,现在是什么时候知不知道,春节前严打时期,我们警务有多繁忙,有多少大案要案等着我们去破,还要为你们这些打架斗殴的鸡毛蒜皮的事儿分散警力。”
夏绘声这种场合见多了,一看就知道这个丁三只不过是想要捞点好处费,“那是,那是,小孩子不懂事,和别人闹着玩的,不过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