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之心——伏羲琴
伏羲琴  发于:2013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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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

“不是想吃遍所有美食吧?”祁融调侃他。

“不是。”祁路赶紧摇头,“我想回去。”

“回去哪里?”

“唔……我也不知道。”

祁路努力思考着,脸快皱成了包子。

“别想了,跟我一起回留国吧。”

“唔……好吧!”

三人并排躺在屋顶上,小声说着话。一整片星空倒映在他们眸中,心底的涟漪似乎荡漾开来。此情此景,最信任的人就在自己身侧,不由产生敞开心扉一吐为快的欲望。

“母后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大家都说她是被我克死的。我小时候身体很不好,但没有人管我死活,我总觉得自己能活下来是个奇迹。”原旭晨低沉的声音在星空下回荡,这些事祁融是知道的,他在对祁路说。

“年幼的时候我还会去争,争能力,争玩伴,争父皇的关注,但被注意往往是因为做错了事,或者别人做错了事,却罚我。有一次我差点被活活打死。后来就不争了,让他们忘记我的存在,坏事就不会推到我身上。”

原旭晨吻了吻白天戴着扳指的拇指背:“现在要开始争了,真不习惯啊。”

祁路扭过头去,恰好越过原旭晨跟祁融望了个对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哽在喉咙里,祁融勾起嘴角,朝他点了点头。

融表哥又知道我要说什么!祁路撇撇嘴。

“我刚能听懂几个字,我娘就死了。我恪守她的遗言,从山里逃出来,被融表哥所救。我花了很久才学会说话写字,不吃生肉。”祁路说,“这边管我们叫野人族。”

原旭晨震惊地看着他。他知道祁路的身份是假的,没想到真的那么离谱。

“碎巨石、行千里对我来说都是小事。”祁路用他的球球手拍胸膛,“所以你放心地去争吧,我会保护你的!”

祁融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满脸满眼都是骄傲。

眼前浮现起半日前的情景,在三人濒临溺死的绝望池底,祁路握紧干疆剑奋力挥斩,刹那间天地失色,只余一道炫目剑光,好似腾龙从天而降。剑光过后,泥土碎石池水分崩离析,三人的视野直通天空,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是野人族的孩子,怪不得有那么大力气。原旭晨看看祁路不算健壮的胳膊,很难想象它能挥动连祁融都拖不动的大剑。

择主之后的干疆似乎收敛了戾气,重量也减轻了不少,两人才得以把它偷运回来。

这么大动静自然惊动了帝王,原旭晨把莫野剑上呈给皇帝。但莫野斩云塘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原旭晨也被推上了政治舞台。从此储君之争的名册上又多了个名字。

原旭晨望着天边的启明星说:“你们是上天赐给我的良将啊。”

第9章:一只傻鸟

云塘事件发生后,皇帝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个从未搭理过的儿子。原旭晨第二天清晨被太监传唤去上朝,自那以后,祁融和祁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他。

这件事对凌国或许意义重大,但祁家兄弟的日子仍然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天碰上不知什么庆典,学堂放假,祁融和祁路无所事事,不知不觉又逛到了庆安主街。这些年下来,祁路已不再对街上的美食和小玩意儿露出土包子的表情,祁融也不再指使他顺手牵羊占人家小便宜,赫大钱袋照旧理所当然地跟他们一起逛街,看到好吃的,就随手叫上三份。

接近午时,人流渐渐往美食街上移动。祁融嫌挤,便往人少的地方走。经过一条胡同岔口时,隐在巷角的人影忽然蹿了出来。祁路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在最前头,一脚把人踹上墙壁。

壁画贴上墙又弹回到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着,扶腰艰难地爬起来。他头顶上方,一只五颜六色的鸟扑腾着翅膀,身上挂着铁链子,另一端系在这人手腕上。

“公子饶命!饶命!”见祁路往他这儿小迈一步,以为又要揍他,此人赶紧讨饶。

“你鬼鬼祟祟要做什么?”

祁融话语不重,但生生让人打了个寒战。

“我我我卖鸟。”这人结结巴巴地说,“见诸位公子衣着光鲜,想必一定是心善之人。小人前些日子偶然捡到一只受伤的鹦鹉,心生怜悯,带回家养好了伤,它却不肯离开。小人家境贫寒,一家老小尚且艰难度日,哪里养得起它。这便带它出来寻一个良主。”

见三人不答话,小贩谄媚地笑笑,用手指偷偷比了个数:“很便宜,只赚回一点饲料和药钱。”

“它只有一只脚,站得不累吗?”祁路插话道。

仔细一看,这鸟确实缺了条右腿。怪不得一直扑扇翅膀蹦跶个不停。

“不碍事,这鸟已经习惯了,飞累了自然会停下来休息。它很聪慧,公子们收养了它吧。”

“把你的一条腿砍了,你能习惯吗?”

小贩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赫钰扶额,怎么感觉祁路越来越像某人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小公子这这这话说的……”

“鸟腿的伤口太平整,明显是用利器切断的;既然是出于善举,为何偷偷摸摸还要收钱?而且——”祁融顿了顿,放缓语速道,“右腿是挂腿箍的地方吧?我记得某位大人家里有只鹦鹉跟这只挺像,但它是两只脚的……”

小贩“噗通”一声跪下,眼泪鼻涕像开了水闸一样奔流不息。

“公公公子,小的糊涂啊。小的没去偷没去抢,几日前经过王大人府外时,看见这只鹦鹉在墙角傻呆着,被小的抓住也不知道挣扎。小的一时脑抽,带它回了家。本想给小儿子当玩具,到家才发现它腿上套了个箍儿,还是个拿不下来的死箍,缀着王府的牌。俺当时心里一慌就把鸟腿给剁了。后来再后悔也来不及。还是还不回去了,把它宰了俺又觉得可惜,便拿出来换几个钱。呜呜呜……”

一个大男人当街哭得厉害,头顶上的鸟儿蹦跶得起劲,不少人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小贩瑟缩着往胡同阴影里移,憋着气不让自己哭,哽得浑身颤抖。

“行了别哭了。少爷我今天做一回好事,把这烫手山芋给我吧。”赫钰道。

小贩如释重负,佝偻着背把链子双手呈给赫钰。

之后他眼巴巴地看着赫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赫钰瞪了他一眼:“要我陪你去王大人府上走一趟?”

小贩赶紧泪奔离去。

一转身,赫钰一脸阳光灿烂地向祁路献宝:“小路路,这只鹦鹉送你玩儿。”

祁路立即扭头看祁融,祁融挑了挑眉,点点头。

祁路兴高采烈地接受了赫钰的礼物。

赫钰非常愤懑:“我送你东西,你看他干什么?”

祁融答:“因为他是我的东西。”

逛街队伍从三人壮大到了三人一鸟。祁路解开鹦鹉身上的链条,这鸟仍旧拍着翅膀,在他肩上蹦一会儿停一会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傻人养傻鸟,可想而知凌国养着一群什么样的官。”赫钰说。

“傻人养傻鸟?”祁路重复这句话。

赫钰立刻意识到自己嘴贱了。祁融瞟了他一眼,他差点被自己绊到。

赫钰赶紧拍马屁:“小路路真厉害,一眼看出那小贩在撒谎。”

祁路摇了摇头:“融表哥才厉害。我只是看见他的眼睛在躲我。他不是好人,我感觉得出来。”

“男人的第七感啊!我怎么没有?话说祁融你真在王大人家里见过这只傻鸟吗?”

“没有。我不认识什么王大人。”

果然!赫钰勾嘴一笑,这样才有意思嘛。

这支鸟人队伍嬉闹着继续前行,在楼内楼前竟然再遇熟人。

原旭晨亮出招牌微笑:“阿融,小路,商世子,你们好!”

三人的内心顿时波涛汹涌。

你是有多爱楼内楼啊!——祁融。

旭晨哥被放出来啦?——祁路。

瘟神出没请注意!楼内楼方圆十丈从此列为禁地!——赫钰。

各怀鬼胎的三人同时惊讶而热情地回礼。

正待原旭晨准备邀请三人到楼内楼共进午餐时,一个仆从打扮的人小跑过来,停在原旭晨面前,低声对他说:“皇上令二皇子即刻回宫参加六皇子的抓周礼。”

原旭晨皱了皱眉。

“这是皇上的口谕。”

原旭晨叹口气:“我正准备宴请诸位世子。”

“诸位世子也可一同前往。今天镇宣殿很热闹,好多世子都来了,皇上很高兴,抓周礼毕会摆上流水席。”

三人相互看看,祁融和赫钰是参加过抓周礼的,不过那时候他们自己是主角,已经没有印象了,别人的抓周礼倒没见过,更不用说祁路了。只有受宠的皇子才有如此待遇,会广纳宾客来参加,这种仪式可不常见。

三人决定去凑凑热闹,于是他们调转方向回宫去,鸟人队伍又壮大了。

镇宣殿是上朝的地方,现在被用作奶娃娃的抓周场所,皇帝对这个儿子的宠爱不言而喻。六皇子原旭睿是慧皇后的第一个儿子,慧皇后跟原旭晨的年纪差不多,长得貌美如花,父亲又是镇国大将军,所以她深得帝王恩宠。但她不易怀胎,当上皇后十多年好不容易生下个儿子,还是早产,而且弄坏了身子,可把皇帝心疼的。

“这么说来,皇上倒是个痴情的人。”赫钰感慨。

“他若痴情,六皇子就不是六皇子,而是大皇子了。”祁融嗤之以鼻。

“身在皇位,有些事身不由己。”原旭晨道。

几人边走边聊,到镇宣殿的时候,礼官冗长的讲话和准备步骤刚刚结束,抱在姆妈怀里的小皇子被他的母后拍醒,在迷迷糊糊中被放置在众多物品间。

小皇子清醒花了不少时间,围观众人看着他小小的眼睛一点点产生焦距,然后突然瞪大,惊异地发现那么多人那么多五花八门的东西围着自己。他的小脸一皱,浓缩成了个包子。

“要哭了!”祁路的解说词里带着莫名的兴奋。

众人一见势头不对,都条件反射抄起手边最近的一样物品,举起来朝小皇子晃,以便吸引他的注意力。

于是举虎头鞋的、举戒尺的、举刀(未开刃)的、举板砖(不明)的,层出不穷。

小皇子给这架势唬得一愣,当机立断采取最强反攻策略。

他嚎啕大哭起来。

这叫个撕心裂肺啊,祁路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恐怖的声音。他看见皇帝和皇后也不管什么礼数了,一左一右蹲在地上哄孩子逗他玩儿,可这小家伙仍摆着幅皱包子脸,继续魔音穿耳。

他觉得很不舒服,便用双手堵住耳朵,低声说了句:“吵死了。”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全场顿时肃静,大家纷纷对这个不逊于婴儿哭声的尖利声音来源行注目礼。

祁路窘迫地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肩上的傻鸟仍然蹦跶得欢腾,嘴里重复着新学的词:“吵死了!吵死了!……”

侮辱小皇子天籁般的哭声是一件多么大逆不道的事啊。

皇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位站在万人之上的国母把长得惊人的指甲摇摇一指,柳眉一立,正准备训斥,身侧忽然高速飞过一不明物体,去向直指祁路肩上的鹦鹉。

傻鸟在物体砸来时正好蹦跶到最高处,那东西恰恰从它的脚和祁路肩膀之间飞了过去,“呯”一声砸到人家脑门掉下来,居然是块镇纸!

“贾大人?!贾大人晕了!抓刺客!”

后边乱作一团。

慧皇后惊异地看着自家宝贝。她不会认错,刚刚的镇纸确实是六皇子小豆丁发射的。这小家伙已经停止了哭泣,腮帮子上挂着两行清泪,鼻涕流进了嘴里。他抿着小嘴,一副要搏命的样子,摸到一个比自己拳头还大的苹果,没仔细瞄准就砸了出去。

这小模样,颇有不砸到傻鸟,本皇子誓不为人的魄力。

后面的飞来物紧随其后,连续不断,有些杀伤力还不小。祁路发现目标不是自己,就赶紧与傻鸟保持距离。可这傻鸟似乎把祁路的肩膀当做了它的窝,不管怎么蹦跶,落脚点都必须选在祁路肩上。

于是祁路只能很落魄地绕着整个镇宣殿跑,所到之处,躺着中枪的围观群众不计其数,而傻鸟总能安全避开飞来横祸,还不忘边跳边叫:“吵死了!吵死了!……”

最后,还是皇帝心疼儿子累着,拣了颗花生米射过去,正中脑门将傻鸟砸晕,这才结束了一场恶战。

小皇子瞪了他父皇一眼,瘪瘪嘴,倒也没哭。

镇宣殿经历这场浩劫,到处凌乱不堪,所有角落都能找到小皇子的抓周物品,除了小家伙周围方圆一丈空了一圈。

小家伙依依呀呀地叫着往祁路这边爬。

祁路愣了愣,随即会意,将鹦鹉捡起来,捧到小皇子面前。

小皇子轻轻抚摸鹦鹉漂亮的羽毛,在碰到它的独腿时,手指顿了顿,脸上那一瞬间似乎流露出怜惜的表情。

在魔爪的扒拉下,鹦鹉的独腿抖了抖,然后醒过来。

它忽然又蹦起来,拍着翅膀准备开叫:“吵……”

“啪”,小皇子一巴掌把它拍晕过去。

第10章:从军暂别

六皇子原旭睿的抓周礼就这样惊心动魄地收场了。皇帝遣散众人,把罪魁祸首叫到议事殿问责。祁路首当其冲,祁融作为监护人不能幸免,原旭晨具有连带责任,至于赫钰,他一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三人一鸟随皇帝来到议事殿。小皇子吵嚷不休,一把他抱离鹦鹉他就作势要哭。于是皇帝好爹爹亲自抱着他坐在殿前的正座上,小孩的眼睛死死盯着鹦鹉,鹦鹉躺在祁路掌心装死。

跪拜礼之后,皇帝问祁路:“你是谁?”

祁路不卑不亢地答:“我是祁路。”

面对如此无礼的回答,皇帝仅是轻轻一笑,反倒是原旭晨为他捏了把汗。

“祁留国的孩子?你跟祁世子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

“朕不记得留王还有个儿子。”

“皇上,容臣来回答。”祁融插话道,“祁路是臣的远房表弟,臣与他在凌国偶然相认,甚感欣喜,便把他当亲弟弟一般看待。”

“有这么巧的事。”

“是,臣也感到非常意外。”祁融面不改色地回答。

皇帝的目光在这俩兄弟之间徘徊。

“他乡遇知己,不管同不同宗,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朕看这孩子生得标致,性子又直爽,也颇喜爱。你的俸禄若不够,便去多领一份,不要饿着你弟弟。”

“……是。”

“现在你们来说说,这只鹦鹉是怎么回事?”

“儿臣来回答。”原旭晨说,“今日六皇弟生辰,举国同庆。儿臣在逛庆安主街时,遇上内卫传儿臣来参加六皇弟的抓周礼。”

“为什么不来参加你六皇弟的抓周礼?”皇帝突然插嘴问道。

“以前这类庆典,请帖从来不会发到儿臣手上。”

“之前是朕冷落你了。”皇帝不咸不淡地说,“继续说。”

“儿臣想到要给皇弟准备些生辰礼物,但手边又没有合适的东西,匆忙之下见一小贩正在卖一只鹦鹉,这鹦鹉很念主,开始怎么也不肯离开小贩,最后还是被祁路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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