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里的王子(FZ)上——君思归
君思归  发于:2012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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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带着不屑的眼神看着墨白这个不受重视的私生子。

墨白的眼前摆了一罐罐的空啤酒瓶,眼神迷蒙。卓沐阳让他少喝些,墨白笑着回答,“我第一次这样放肆,长这么大,第一次喝酒,你就让我喝个高兴如何?”

嘴唇上的伤口早就成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白色的疤痕,却似乎至今仍让墨白感到那疼痛,每触碰一次,心便更加冷漠。

那个幼儿园的孩子都是高官子弟的后代,小小年纪却懂得成群结党,欺负弱小。那个弱小,不就是没了娘疼,又不遭爹爱的墨白吗?

在那个学校,墨白真是个异类,虽然穿着打扮都与那些孩子无差,但来接送他的却是马自达,那在那所名车汇聚的幼儿园门口扎眼得很,那是司机自己的车,因为,那位多管闲事的大叔认为,李家的那些名车不适合用来接送墨白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少爷。

这位司机并不是什么在李家干了十多年的老司机,不过是跟着原来的司机过来,在李家混口饭吃,嫌贫又爱富,对有钱人巴结,却总有一点莫名的仇富心理。要不是老司机跟李家老爷的感情还算深厚,李家本不会雇用这位并不知根知底的人。

如果有需要用到他的时候,他就开着这辆马自达来到李宅,再换上李家的车,为李家人服务,末了,还要回来换上自己的车。

可是遇到接送墨白的这个任务,他就觉得吧,不用这么麻烦。什么身份,配什么车。不过是个野小子,用他这辆车接送还算看得起他了。

从没有人招呼过周围的小同学要跟墨白好好相处。而墨白永远都是一脸的沉寂与苍白。

小朋友们惊奇了,问父母了,原来是没人要的小私生子啊,没有妈妈,爸爸又不喜欢。于是欺负弱小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便接二连三地开始了。那些人,拥护着幼儿园里的小霸王——一个小胖子,捉弄一下他,践踏一下他,美名其曰与墨白“玩耍”,让他学狗叫,不学就当鬼子让他们这些充满正义的英雄们打,对墨白连打带踹。这样的游戏就像是吸毒,让那些孩子渐渐上瘾,乐此不疲。

墨白的衣服脏了,没人询问为什么,只是偶尔听佣人抱怨,小少爷的衣服每次都耍的这么脏,不知道去哪里野去了,真是难洗。

墨白觉得头有些晕眩,可能真的喝多了,可是这样昏昏沉沉的感觉真好,世界仿佛在旋转,将回忆搅成一团,让他不用再去想。

有人轻轻拍打他的肩膀,墨白眨了眨朦胧的双眼,努力看清眼前的人,大概是卓沐阳,他将自己手里的啤酒拿走,让自己不要喝了,说自己醉了。

原来这就是醉了?墨白想着。醉了真好,“让我再喝一口,就一口。”声音含糊不清,却带着根深蒂固的执拗。

握着冰冷的瓶身,将最后的液体全部灌入喉咙中,感受那一刻冰冷舒爽的刺激,又因为喝得太多,喝得太急,呛到喉咙,咳嗽着,身体却热了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耳边有人轻声叹了一口气,模模糊糊间,手臂被撑了起来,他随着那股力量,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一股冷风突然吹了过来,耳边一下子安静了,墨白冷得一哆嗦,身边的人用力一撑,自己便贴上一片温暖的后背。

“卓……沐阳……”墨白嘟囔着,叫着人。

“嗯,我在……”这个声音回得有些无奈。

墨白将脸埋在身前那人的脖子上,感受动脉轻轻的跳动,“带我……带我回家……”

身前的人将墨白用力往上撑了一下,有力的手掌箍紧他的腿,“你总要先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吧……”

墨白被抖得差点摔下来,下意识将搭拉在某人胸前的手一抓,掌心抓到了一阵疯狂的心跳声,像是鼓声一般,咚咚咚咚。

墨白侧过脸,想了想,才疑惑地低喃,“我……也不记得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卓沐阳听到墨白均匀的呼吸声,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声。

还好,不用墨白说,他也知道,墨白的家在哪里。

高大的男生,背着熟睡的人,默默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偶尔有一两对情侣牵着手从身边走过。

风有点大,幸好有那么一个人,挡在墨白的身前,才让那睡梦中的人没有感受到一点冷。一向在睡梦中紧锁的眉头,突然悄悄地在这个寒夜中舒展开来,淡色的嘴角,那微微勾起的弧度,就像是在微笑,就像是在梦中拥有了幸福,就像一切都回到从未失去的记忆中一般。

第七章:李振的温柔

卓沐阳背着墨白来到这座他观察过无数次,徘徊过无数次的房子,他一直很好奇,住在这里面的那两个人,是怎样的。

他曾无数次地在脑海中想着,那个孩子是如何地长大,从小小的孩童,变成跟他一样的少年,又渐渐地成为跟他一样的青年。

墨白永远都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人一直这样注视着他的成长。墨白之于卓沐阳,就像一个共同成长的影子,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有他的存在。他熟悉墨白的一切,每一次的笑容,每一个唇角勾起的弧度,每一次的难过,每一次刘海遮盖的眼神下的失落与无助。他熟悉墨白,就像熟悉自己一样。似乎,他们是紧紧束缚在一起的整体,相知相伴,共同度过无数个日子。

但是实际上,在上大学之前,墨白从未见过卓沐阳,而卓沐阳,也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墨白。

黑夜将整个房子笼罩在一片朦胧中,唯有一盏小小的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上隐约透出几丝光晕。

在卓沐阳按响门铃之前,安静的空气中便传来一阵脚步的响声,沉稳中带着些急促。似乎在一瞬间,一个男人便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李振。

李振看着卓沐阳的眼神一顿,有一种狠意闪过,上颚绷得死紧,牙关突然咬紧。

卓沐阳敏锐地感受到男人的敌意以及不知名的愤怒,眉头微微皱起,在他开口打破僵局之前,男人便闪身到了他身后,小心地将手撑在墨白的后背,将手掌扣在墨白的腋下。

卓沐阳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仍旧紧抱着墨白的大腿。

直到听见一声压抑又低沉的“放开”才慌忙放开。

李振轻轻松松便将陷入沉睡之中的墨白横抱在胸前,对着卓沐阳轻轻点头,毫无诚意地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开。

卓沐阳就这样在夜晚的寒风中,看着那个男人抱着墨白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站立了很久,一向充满笑意的眼睛中沉寂成一片深邃的死海,阳光俊朗的面孔此刻万分僵硬,连唇线都经绷着,在黑暗中渐渐隐没,只露出一点异样的光芒。

李振从答应墨白时就在忍耐,在家等着墨白而人却迟迟不归时继续忍耐,当看到墨白被一个男人背在背上回来时嘴得意识全无时,觉得自己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仅剩的那么一丁点的忍耐力,心底暴烈的怒火就要喷涌而出。

可是当他的手触碰到墨白的背,当那个孩子安静睡在自己的臂弯中,他看着那张淡笑着的睡脸,那说不出的满足与幸福的神情,他觉得自己的一切愤怒都被浇熄了。他只想要将墨白小心地放上床,让他安稳地继续睡下去,就在他的怀里,放松地睡着。

李振轻轻地踢开房门,将墨白放进柔软床铺中,而自己就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看着月光从透明的窗户洒了进来,照亮墨白的脸。

拨动着墨白额前的发丝,他就这样看着墨白,低声喟叹一声,原本眼底充斥的阴寒冷绝都被月色打破,烟消云散,剩下的,唯有那满满的温柔与怜爱。

他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很久,直到身体都快麻木了,才起身去了浴室,让温热的水淋湿他的身体,每一寸肌肉都重新温暖起来,才擦干自己走了出去。

轻手轻脚地拉开被子跨上床,看着因循着热度而滚入自己怀里的墨白,李振那样虔诚地在墨白的唇上印上一个吻,就好像那不只是一个吻,而是一种古老的仪式,一种不变的承诺。

李振的怀里,拥有的是他一辈子都不想放手的珍宝。

夜色迷蒙之中,是谁睁着那双眼睛,安静地看这一个世界。

墨白在早晨暖黄色的透亮的光线中醒来,他没有马上睁开双眼,而是感受着周围静谧又安宁的气息。

一双干燥的大掌贴上他的额头,墨白睁开眼睛,看到李振坐在床沿,看着他,眼神中闪过的神色,令墨白感到十分熟悉。

李振担忧地看着默不作声的墨白,“头疼吗?昨天好像喝了很多酒。”

“爸爸,我不疼。”墨白慢慢拉开李振的手,握在掌心中,看起来十分温情,可是口中却又那般平淡,似乎对李振的担心一点都不在乎。

李振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替墨白掩好被子,像小时候一样,与墨白额头贴着额头,声音中带着一点笑意与开心,“爸爸替你端一杯红茶过来,好吗?”

墨白默默地点了点头,李振便将墨白的手好好的放在被子里,起身走出房间。

墨白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看着纷飞的淡淡灰尘,突然无声地笑了,眼神中有淡淡的嘲讽,和一天不知名的情愫。

李振很快就回来了,他将红茶放在床头,为墨白将枕头放好,扶着他起身做好,为他做好了一切,就像墨白不是一个18岁的成年人,而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孩童。

墨白静静地望着伸到他眼前的汤勺,望着汤勺中荡漾着的点点红色的液体,望着那握着汤勺的修长有力、骨骼分明的男人的大掌,突然觉得很可笑。他突然就这样发现,他似乎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即使,他们共同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即使,他们无数次相拥而眠互相取暖。他仍旧这样的不了解李振。

也许,是太过冷漠的开始,让他的心始终不愿靠近这个男人。

作为一个父亲,李振一开始真的不太合格。或许,那不是一段十分漫长的时间,但是在年幼的墨白心里,那是他最无助的时刻,那是他徘徊在一个新的陌生的充满孤单的世界的时候,他像是坠入黑暗深渊中,即使怎样努力,也无力让自己挣脱出那始终萦绕在自己身上的寂寞与绝望。那样沉重的情绪,不断压迫着年幼的自己,可是李振却始终站在高处,看着自己在里面挣扎着,那样地无动于衷。

时至今日,那种孤单早就深刻地印在墨白的脑海中,随着血液地流淌,在身体里游走,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尽管,李振再如何的温柔体贴,墨白心里的李振,永远都是那个最初的男人,都是那样麻木不仁。

墨白回忆着,他还记得,在他七岁那年,李振结婚了。

每个人都在讨论着,李振与陈家小姐即将举行的盛大的婚礼,没有人关心墨白是怎么想的,当然李振也不在意墨白的想法。

被自己父亲下放到基层,从底下一点点往上爬的李振,在结婚前夕,坐上了经理的位置,那是父亲对他能力的肯定,也是为婚礼做好的打算。当李振结婚过后,李振的父亲便准备将权利一点一点地交给自己的儿子。

那段时间的李振,十分忙碌,墨白许多天才能够见到他一次。家里的佣人们冷眼看着墨白,都在说着,等李振结婚后,陈家小姐成了这座大宅的主人,便会生下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墨白躲在背后,偷偷听着,听到他们说着,说不久自己就会被打回原型,不过是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子,就可以一朝得势,鸡犬升天。只可惜,天生不是富贵命,早晚还是要现原形。

妈妈抛弃他了,现在,爸爸也快不要他了,那他究竟该怎么办?

墨白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上,深夜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那个小孩儿,怎么拥有那么沉重的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像是有什么压迫着他的心。那些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的夜晚,那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夜晚,墨白独自呆在那个狭窄的空间中,思索着什么。

该如何,爸爸才能够喜欢自己一点?该怎么做,才能够让自己不被抛弃,才能够让自己被人所珍惜?

当他听到外面传来的细微声响,他知道,是李振回来了,在忙碌消失了好几天之后,拖着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这个家。可是,却不会主动想起,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他的孩子,独自醒着,等着。

第八章:死心

墨白沉默地摇了摇头,伸手近乎抢夺地端过杯子,一口咽下,温润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身体,却没法暖和他的心口。

他不去看男人闪过失望的双眼,不想看到那倒影着自己的身影的黑色瞳孔,他不想给自己错觉,让自己有机会相信,自己是被李振放在心上的,是被那样小心宝贝着的。

那一夜的自己,拖着怯懦的步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看着房外一片黑压压的走廊,没有一丝光线。

他赤着脚,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脚步。

其实,墨白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要走到哪里,想要做些什么。似乎冥冥之中,有条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他的脚步,让他顺应自己的心跳,缓缓移动身体,走向某个角落。

他偷偷推开了主卧室的房门,看见那个喝醉的男人,穿着凌乱的衬衣西裤,将头埋入枕头之中,似乎安静地睡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那样轻轻地放开了门把,就那样慢慢地走到男人的床边,就那样吻着男人的脸颊,眼睛中没有眼泪,可是声音却含着隐忍的哽咽与深深的祈求,他在求着他的父亲,乞求这个男人,不要抛弃他。

“爸爸,别不要墨白,墨白会乖乖的。”

睡梦中的男人似乎毫无知觉,墨白爬上那张不属于自己的大床,努力贴近男人的胸口,想要听听那个男人,究竟有没有心跳,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这么漠不关心,似乎自己根本就是个不该出现的存在。

男人下意识的怀抱,让墨白处于一片温暖之中,他第一次离这个男人这么近。

于是,不懂事的自己,就在李振的怀里睡着了。

墨白喝完红茶,便催促父亲去上班,将自己埋入被子中,蜷缩着身体。

一个人睡觉很冷,可是两人的温暖不过是虚构的安慰,早晚就会像泡沫一样,渐渐消散在阳光中。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年纪的自己,又像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自己,如何失望,如何去学会讨好。

从那晚之后,李振就像是突然发现墨白这个儿子一样。有时候,对着墨白的主动靠近,也表现得比以往和颜悦色。

渐渐的,墨白似乎恢复了一些从前的活泼本性。会甜腻地喊着“爸爸”,从一开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牵住那双温暖的手,到后来见到李振就扑向他,投入他的怀抱,痛快地撒娇,并没有经过很长时间。似乎是孩子的天性,永远记不住那些个不快乐。

只有墨白自己知道,就算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对李振有那么点的期待,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目的性的亲近,那是一种害怕被遗弃的恐惧,在保护自己的目的下做出的看似天真的行为。孩子,其实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他们也有自我保护的天性。

李振曾经抱着墨白,告诉他,他结婚之后,就会有一个新妈妈宠爱他,就像从前一样。

他不知道,墨白对着他开朗地笑着的同时,他的心底,却在悄悄地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够取代那个曾经在他的心底占据着最重要位置的女人。

不过还好,还有爸爸,还有李振是真心接收他,会抱着他,哄着他,牵着他的手,不会放开他,不会忘记他。

墨白似乎逐渐忘记了那些伤害与痛,李振对他越来越好,家里的佣人似乎对他越来越尊敬,让他开始期望未来。

李振很快就结婚了,在新年过后的不久。

新婚那夜的李振,忘记了墨白,新妈妈也忘记了墨白,偌大的李宅里没有人记得还有那个孩子。

因为,这是属于两家人的结合,是两个人的婚礼。而墨白,是他们共同的不用言提的默契,不能提起的秘密。墨白,是不能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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