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答话，一口气将药喝完，准备去见费他们。天绝是我曾经在络司阁强制要他效命于我的，不过天绝是杀手，他完全没义务为我帮到如此程度，但他却比柳飞仙帮了我更多。

万秉俊过来敲门，问：“缘公子，你起了吗？”

柳飞仙帮忙开的门，万秉俊见到我，半调侃道：“打扰缘公子与美人相聚啊，费斯奇大人差我过来叫你，说要带你到旭日镇转转，顺便了解这里的情况。”

“好的，我等下立即过去。”起身送走万秉俊，我转对狼王黑曜问道：“黑曜，你要与我一同出去，还是留在房里等待？”

黑曜没回答，但它用行动表示了它的决定，只见黑曜叼起那只爱睡懒觉的小狼崽，从坐榻上站了起来。

我一笑，其实我也觉得小狼崽应该运动一下，它太依赖那头高大的狼王了。

我加了一件披风，随柳飞仙一同出去，费、万秉俊已经在等我，连休斯都过来了，天绝却是从屋外进来，一大早出去刚回来的样子，没见到威先生和白明玉，费告诉我，他们已经到旭日镇附近的田地去勘察了。

我们刚出府邸，便见廷铮迎来，廷铮的军营驻扎在旭日镇外，不过廷铮的一些亲卫兵则留在旭日镇内走动，廷铮本人也是，受修文托付，一直在照顾和保护我。

狼王黑曜带着小狼崽出来后，并不与我们同行，单独把背着小狼崽去了枯树林方向，或许是因为那里没有人烟。

我看着旭日镇的房子，有些诧异，大多是些老旧简单的矮木房与土房，比起帝都泰尼萨那著名三大街上的建筑要简陋太多，而且旭日镇的房子还有一个特点，屋顶都是平的，屋顶的水槽都只有一个，水槽下方大多放着一口大缸，我大概明白那大缸是什么作用了。

万秉俊介绍道：“那些是用来接雨水的，这里的雨水非常宝贵，旭日镇干旱严重，老天又一直不下雨，这里的百姓过得都很清苦。”

我注意到，一座矮旧的房子前，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用腰带背着一个还在被褥中的婴儿，拿着一个脏乎乎的小罐子坐在门前，以及一小袋谷物，一粒一粒认真剥着，嘴里还唱着不着调的儿歌，似乎是为了哄她后背那被褥里的婴儿入睡。

费见我瞧着那户人家看，道：“这样的人家在旭日镇很常见，家里的大人都去田里干活，连女人也下地，孩子则一般留在家里，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还要分担家务什么的，这里的孩子都非常懂事。”

休斯问一句：“只让孩子留守在家，出了事怎么办？”

费摇头道：“那倒不会，旭日镇虽然穷，但民风淳朴，不像齐谭城、泰尼萨等那种繁华的城镇，需要提防这、提防那的，派来旭日镇当地的官员也一直兢兢业业，贪墨之类很少发生。”

“缘公子，咱们去田间看看吧，威先生和白明玉大人他们现在应该都在田间，在这是看不出旭日镇全貌的。”万秉俊建议道。

我点点头，跟随费和万秉俊他们一起出了旭日镇的东城门，说是东城门，实际上只不过是一块石碑刻着东城门的字样。

我疑惑，旁边的柳飞仙已经奇怪道：“怎么回事，旭日镇的东城门就这个样子？昨天从西城门进来的时候，还有一堵土墙，这东城门连土墙都没了？”

万秉军解释道：“呵呵，虽然西城门的土墙不像样，却是旭日镇唯一的一座城门了，其他的东城门还有南北城门其实也就一块石碑而已，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的。”

“为什么？”柳飞仙不解了，我也不解。

没想到休斯开口道：“不难理解，西城门的土墙应该与我们昨天经过的那片枯木林有关。”

第十三章：干旱

“枯木林！？”我愣了下。

休斯点头道：“恩，其实特里萨一般的小城镇之类，是没有城门的，除非有别的用途，我想旭日镇西城门的土墙是为了阻止镇里的小孩子们跑去那枯木林里玩耍吧，小缘还记得我们穿过枯木林时所看到的环境吗，虽然枯木林没有了绿色，覆盖面却非常广，很容易让小孩子迷失方向，我猜西城门的作用便是在这吧。”

万秉俊夸赞道：“休斯阁下果然如传闻那般厉害，一猜就中。”

原来如此，我恍然。

休斯谦虚道：“我对特里萨地理地形的研究会比较深入一些，刚才是根据地理方面的原因去推测的。”

“论到如今对特里萨地理环境最了解的，休斯阁下也算是名家了。”万秉俊像是刚想到一样，兴奋得不得了，转对费道：“对了，费斯奇大人，休斯阁下既然熟识地理环境方面的学问，说不定有了休斯阁下的帮忙，我们能更快地把蝗虫虫卵生长的窝全部找出来。”

费眼睛一亮，眉色喜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休斯一愣，急忙道：“费斯奇大人，我对蝗灾治理一窍不通，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万秉俊立即一旁劝道：“千万别这么说，休斯阁下，你若不帮忙，蝗灾治理就更加困难重重了，蝗害治理相关，学一下就能了解的，但休斯阁下渊博的地理知识，却是现在我们急需的，请休斯阁下运用您的智慧，帮忙一起治理蝗灾。”

“如果能帮上忙，我当然会竭尽所能。”休斯认真道。

费与休斯没那么生分，直接吩咐道：“休斯，治蝗的事很重要，我看你适合勘察的工作，到时候你加入白明玉的队伍中，与威先生他们一起参与勘察工作。”

“好。”休斯点头。

我问道：“目前蝗害治理到什么程度了？”

费答道：“初期工作还算成功，但后面的蝗害治理就陷入难局之中。”

我一愣，万秉俊接着叹气摇头，向我们解释道：“原本我们在帝都的时候就已经拟定好了草案，可到了旭日镇又改了草案，然后总算完成初期的‘灭蝗’。”

“是之前一次小规模蝗灾发生时的‘捕蝗’吗？”我继续问道。

“是啊，缘公子，你没亲眼看见蝗灾，可能无法想象，我和白明玉大人是最先来的，那第一波的蝗灾爆发起来，怎么说呢，那光景我这辈子也忘不了。而我最担心的就是，我们整个特里萨爆发起大蝗灾，根据以前一些史料记载，每次蝗灾爆发前，都会开始有一两波小规模的蝗害，然后才是爆发足以灭国的蝗灾，没有例外。光是想想那种情况，我就觉得心里难受得要命，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把蝗灾治理好，绝不能让特里萨因为蝗灾而闹起饥荒。”

“何止闹饥荒，一旦大型蝗灾爆发，这个国家离灭亡也不远了，修文他们再厉害也无力回天。”费感叹道。

柳飞仙看着渐近的田地，眉头忧起，似有感触，道：“蝗灾过境，是怎样的可怕光景？”

我和休斯都为之动容，我不由想到了以前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来形容蝗灾过境，我道出来：“飞蝗蔽天、赤地千里、禾草皆光、饥荒四起……”

万秉俊叹道：“缘公子，这话说得太对了，那时候所有人抢着提前收割粮食，结果没几天蝗灾便起了，田地到处都是蝗虫，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几乎吃光了那些草和树叶。要是维陛下当时没能及时让我们赶来，恐怕这里将是特里萨第一个闹饥荒的地方了，不过好在我们初期的治理很成功。休斯阁下从凯普坎斯购来的大批益鸟，以及当初缘公子的那些建议，我们不但鼓动百姓抓蝗虫，所有军队的人除了少数站岗留守的，几乎全部倾力参与抓蝗虫，当然我们也主要靠把收集来的鸡鸭全部放生到田地里，让它们捕食蝗虫，帮助很大。现在这里的家家户户都开始养鸡鸭呢。治蝗第一步取得了较好的成绩，所有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我和休斯微微笑了一下，那时候的努力并没白费。

费却道：“但是治蝗后期却陷入困局。”

我看向费，费这才解释道，“初期治蝗是秋季，现在已经是深冬了，可今年旭日镇并没有下雪，是个暖冬，白明玉说过，暖冬会让明年的蝗害大爆发，必须在开春之前把蝗虫产卵的地段找到，不然就真的来不急了。”

万秉俊也严肃道：“是啊，虽然我们找了好几处蝗虫虫卵冬眠的地方，但白明玉大人担心，蝗虫埋入地下的虫卵，范围可能遍布整个旭日镇附近几千里内，除非把这方圆几千里内的所有地皮都翻一遍，要不然根本毫无办法，不过白明玉大人也说，翻一遍没什么用，大家这阵子都愁死了。”

我道：“要尽量避免明年的蝗灾的发生，只能处理旭日镇方圆数千里的蝗虫虫卵，改变一下蝗虫虫卵的生存环境，我们还有希望吧。”

万秉俊摇头道：“缘公子说的，我们之前也谈论和研究过，但是不行啊，要改变蝗虫虫卵生存环境，除非把旭日镇变成水泽之乡，缘公子你也看到了，这里干旱严重，有的地方甚至土表都裂开了，这老天又一直不下雨，我们都束手无策了。”

我和休斯同时蹙眉，此时我们已经站在延绵一大片的田地上，只是田地里所有植物早已经枯死，裂开的地表看过去让人生畏，除了有两三个还在坚持垦土的人，我并没看到旭日镇的百姓在这里劳作。

远处有一队军人，我看见了其中有威先生和白明玉，他们正拿着工具勘察一个早已干涸的湖泽，湖泽底部也是裂开的地表，白明玉同时还指挥着一些人挖开表面土层。

费带我们走过去，威先生与白明玉从干涸的湖泽上来，白明玉擦下额头的汗，旁边一名士兵急忙给端上水，递给威先生与白明玉，两人喝了几口，此刻他们穿着单衣，即使如今已经是深冬，依然满头大汗。

白明玉笑道：“你们来了。”

我点头回笑一下，问道：“这附近不都是田地吗，为何没看到劳作的人？”

“都干旱成这样了，哪里还能劳作的，就算垦土，没水也种不出什么来吧。”旁边一个士兵不由笑起来。

白明玉教训道：“不得对缘公子无礼。”

那士兵诧异道：“您、您就是缘公子！”一下整个人都局促起来。

我笑了笑，道：“你刚才说的对，不过我从旭日镇出来的时候，看到大多是孩子看家，这里的百姓不是一大早都出门来劳作的吗？”我继续问道。

“哦，他们去北山打水，这里的人一般十天左右就聚集起来，到北山打水回来生活，我现在喝的水，便是从北山打来的。”白明玉晃晃手里的水葫芦。

“北山？”我看着土表都深深裂开的田地，这附近会有水源吗？

“看那边，那里朦胧能看见一座山吧。”万秉俊手指给我们看。

我和休斯同望过去，远远蓝色的山影，休斯有些惊讶道：“那么远的地方！”

“是啊，从旭日镇出发，用车棚子拉毛驴赶去运水，来回要花七八天的时间，在旭日镇吃水，那是在吃黄金。”白明玉诙谐一句，却没人笑出来。

“其实北山也不是常年能运到水的，冬天天冷，山顶结冰比较多一些，春天开始，旭日镇的百姓就只能在北山的一些山泉泉眼慢慢接水，所以旭日镇的百姓冬天一般都成群结队地去北山运水，以及趁此机会灌溉田地，种些不分季节又易活的瓜、薯之类的。”

柳飞仙怔怔道：“旭日镇干旱这么严重，那粮食岂不是颗粒无收？”

白明玉解释道：“那倒没有，旭日镇往西方向，地势比较低洼，以前塞拉帝国边境的河水涨起来的时候，能流进旭日镇整片区域。后来塞拉帝国改了河道，旭日镇这里就只剩下西面区域的田地可以偶尔引水灌溉，东、南、北三片区域只能挖田中湖的办法来储水，加上旭日镇有时也会下雨，总算有些收成的，只是旭日镇今年一整年都没下过一滴雨，外河流域也早早就断流，所以闹起了干旱。”

我看着那些土表裂开的田地，以及早已枯死的树木，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却没能抓住。

这时，万秉俊感叹道：“若是能让老天下雨该多好，或是能引水进来也成，不但能把那些蝗虫的虫卵在还没孵化之前就杀掉，还能让这里的田地可以耕种的。”

我一愣，转头怔怔看着万秉俊，为自己刚刚想到的一个荒谬办法吓了一大跳。

第十四章：提议

万秉俊被我看得奇怪，急问道：“缘公子，有什么不妥的吗？”

“哦，万大人，你刚才说，下雨或是把水引进来，能把那些还没孵化的蝗虫虫卵杀死？”我问道。

“是啊，不过雨要下得够大，最好能让土表都泡水的程度。如果能把这里变成像齐谭城那样的水乡，蝗害或许就不会发生了。”万秉俊答道。

我低头细想，虫卵分部的范围太大，人工寻找分部虫卵的土壤并不实际，太过耗时耗力，事倍功半的效果都达不到。如今的情况，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既要解决干旱又要同时阻止蝗害，但我想到的办法成功率太低，时间也不够，十成九会失败，不可取！我脑袋挣扎了一番，暂时放下心里所想。

没一会儿万秉俊又玩笑道：“不过那样，旭日镇这里就不是蝗害，而是水灾了。”

白明玉插言道：“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还是需要改善这里的环境，其实比较实际的办法是从塞拉帝国边境新改的河道挖出一条渠道引水进旭日镇，这样我们还有一点希望。”

万秉俊气愤道：“塞拉帝国实在太可恶了，边境流域明明是两国共用的，凭什么他们说改道就改道，如今干旱这么严重，还不许我们挖渠道。”

威先生道：“这很正常，那条流域毕竟是属于塞拉帝国的，没改河道之前，塞拉帝国边境一带的粮食产量很差，但改了河道之后，塞拉帝国边境一带的粮食产量几乎是翻了一倍。若让我们这边再开出一条渠道，他们的田地灌用水肯定会减少，甚至由于地势相对旭日镇要高一些，都可能无法上田，粮食就会减产，你认为塞拉帝国的新帝会同意这种对他的国家没任何好处的事？”

万秉俊无奈道：“我明白，可是实在是气不过啊，塞拉帝国他们改了河道，不但让我们粮食减产，还间接造成了旭日镇的干旱和蝗灾，能不让人火大吗？”

白明玉不赞同道：“造成旭日镇的干旱和蝗害，特里萨自身也有责任，不能把所有的不是推卸给别人。而且我们现在也不能因为边境流域改道的事与塞拉帝国闹僵，不然派去塞拉帝国的亲和使者就白搭了。”

我听着白明玉的话，这才想起，早先的时候，修文曾提过维陛下派了亲和使团前往塞拉帝国庆贺塞拉新帝登基大典，那时候我差点就成了贺礼之一。

我问一句：“塞拉帝国的新帝登基大典是在什么时间举行？”

“登基大典早就结束了，就在小缘还在凯普坎斯的时候结束的，各国的使臣如今应该已经回到自己的国家了。”柳飞仙冒出一句话，笑看着我。

“那塞拉帝国的意思是什么？”我虽然诧异，不过想想也对，在我来旭日镇之前，都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塞拉帝国新帝的登基大典确实早该结束了。

“目前还不知道塞拉新帝什么意思。”威先生很中肯地告诉我们。

“其实，我们特里萨的使臣并没有回来。”费突然说了一句。

我一愣，不解看大家，其他人都沉默下来，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柳飞仙也淡淡扫了众人一眼，若有所思。

休斯看上去比我更加不解，问道：“为什么特里萨的使臣没回来？自古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塞拉帝国的新帝难道人品如此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