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特里萨不是五国中无疑一个废除奴隶制的国家，深受百姓喜爱吗？特里萨的百姓应该是民心所向才对吧。”我提出疑问。

此时万秉俊点头，接过白明玉的话，对我道：“确实，我们特里萨是五个国家中，唯一一个废除奴隶制的国家，很多苦难的百姓跑来投靠特里萨，但是特里萨毕竟还年轻，维陛下推行新政也才短短六年的时间，虽然已经把一个曾经最贫穷的国家变成了让其他四个帝国忌惮的眼中钉，但那些百姓，他们深受奴性思想的毒害，大多数人在很多时候，是宁愿忍受压迫而活着，也不会愿意鼓起勇气地拼命一回。特里萨帝国当今的国情对民心和军队士气都有一定影响。威先生担心，这样下去对特里萨以后战争中的优势会越来越不利，必须改变。”

我想了想，道：“就算你们要稳定民心，我能起到什么作用？修文或是威先生的名声不是更加……”我刚要说下去，万秉俊就打断我。

万秉俊解释道：“缘公子，修文殿下确实是有‘军神’威名，底下又一大堆能人义士为修文殿下效命，但这些早已名声在外；威先生被百姓爱戴，那是因为他是有名的清官，可威先生这几年淡出朝廷，已经是过去的人了，这次要不是修文殿下请威先生出来，百姓大多数只会偶尔怀念一下当年的那位‘官场罗刹’；如今特里萨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威先生说，我们只能注入一股新的希望来稳定民心和鼓舞军队的士气。”

我怔怔听着万秉俊的话，新的希望指我？

这未免把我说的太夸张了吧，难道他们不知道如此一来我的压力会很大吗？

威先生这时候道：“我和修文殿下确实都不合适，而被誉为能创造奇迹的缘天廉，便是最好的选择，万秉俊大人和白明玉大人，他们两位来旭日镇治理蝗灾的时候，便把你的事宣传开，虽然是无意为之，但已经为你的名声打下基础，这里大多术的官员都听说过你的事，当地百姓也是越传越玄乎。后来我才想到这个办法，让小缘你的名声继续在特里萨传开，我有意为之，传播的速度就更快了。这样你对于特里萨的百姓来说，便是他们的希望，虽然并不能拼过修文殿下那样厉害的地步，却可以为特里萨注入新的力量。”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几位，有点恼气道：“威先生，您在什么玩笑，我哪里那么伟大了，我根本没办法给特里萨百姓带来什么吧，特里萨的百姓若想要获救，就不能总想着乞求别人的帮助，需要靠的是他们自己！我不是神，像我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人，能把别人委托的事情办好，那是我身边众多朋友的帮忙，还有我自己辛苦认真熬过来的，这不是什么奇迹。威先生，你们不怕百姓们知道真相，到时候反而更加失望，弄巧成拙吗？”我说得有些激动了。

白明玉和万秉俊互看一眼，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看向威先生。

威先生却微微笑了一下，道：“小缘，这你就不懂了，百姓要的是一种对希望的信仰，虽然没经你同意，我便擅自做主人为地让你出名，但如今特里萨各处已经传开你的事：可以带来奇迹的缘天廉，肯定也会给特里萨的百姓带来希望，很多人都是这么相信着。”

“可是威先生，我什么时候给特里萨带来奇迹了？这种空谈的话，怎么可以用来骗天下人，到时候我们要怎么收场？弄不好，还会连累修文他们的！”我反驳道。

“我可没骗人，小缘，我不过是稍微让你的名声大一些，再渲染得夸张一点而已。实际上，你确实帮了特里萨很多大忙。就拿这次蝗灾来说，本来蝗灾在各国历史中都属于我们人类无能为力的天灾，一旦蝗灾降临，那么爆发蝗灾的国家几乎等于完了，也因此，这次特里萨遭袭蝗灾，其他四国才会蠢蠢欲动。特里萨的百姓虽然未必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却知道，蝗害会让他们一无所有，以及可怕的饥饿。而你向维陛下进言，提出的一些与以往都不同的治蝗建议，对我们治理蝗灾非常有帮助，就这点，你就已经在改写特里萨的历史了，所以小缘，可不能说我在骗天下人。”威先生看我，语气认真道。

我摇头，无奈道：“威先生，那些治蝗的方法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我家乡那边许多人总结的经验，或许我对治蝗的事，嘴巴上能说几句，但真正让我参与治蝗，我根本就不懂，你们都太高估我了。”

我那时候会对维陛下建议治蝗的原因，是因为当时维陛下还在怀疑我是楼清的事，我不过是为了生存，还有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已。

“好了小缘，你也不用太担心，没人会逼你做什么的，别忘了，谁敢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第一个不同意的人便是修文。虽然威先生这样的做法有些胡闹和强硬，也没经你同意，但效果确实相当好。”费安慰一句。

“但是费，我担心的是若这次治理蝗灾不成功的话，那就相当糟糕吧。”我并没因为费的安慰而放心，这些将可能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我一下就想到后果了。

“治蝗必须成功，绝不能失败。”威先生严肃一句，我们众人听着一愣。

柳飞仙有些不乐意道：“就算不愿意承认，但也有失败的可能啊，蝗害的可怕也没那么简单，反倒是小缘怎么办，一旦蝗灾泛滥，岂不是天下人都骂起小缘？威先生，我也敬重您，不过您这样做，有没考虑过小缘的感受，小缘他根本不在乎那些虚无的名声，相反，他却要因此受到巨大的压力，难道修文殿下也同意你们这样做？”

“一切事在人为，我们没努力过就想着失败，是永远不会有成功的一天。”威先生严谨道。

柳飞仙一愣，刚要开口，威先生继续道：“这里的事务由我和白明玉以及万秉俊两位大人全权负责，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柳姑娘，我知道你很看不惯这样的做法，但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小缘了，若我自己可以，我倒是愿意将自己推出去，让众人舆论。而且事情也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悲观，虽然我让人把小缘的名声传播出去，但信与不信，那就是特里萨百姓的自由，特里萨百姓对于这种传闻的消息，多半是一种半信半疑的心态，但一定程度上却能稳定和鼓舞民心，而我要的便是鼓舞民心的效果。治蝗真失败的话，特里萨的粮仓保不住，灭国是迟早的事，谁还会在乎谁的什么名声。小缘当初协助学溪等诸位大人治理了齐谭城的水患，这件事已成为事实，小缘对于特里萨百姓人来说，就是一种希望，一种对生的希望，谁都没要求、也不会去要求小缘做什么。”威先生说起道理来，把柳飞仙堵得哑口无言。

费也劝道：“小缘，你不用想太多，你自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就可以了。”

我听罢，慢慢点头道：“恩，我明白了，威先生说得有道理，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修文的。”

只为修文一人！

并不是我自私，而是我还没自大到，也没能力做到为整个特里萨百姓请命的程度，单单为修文一人，便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因为此件事，让众人都很疲倦，旭日镇的情况只能推到明天再谈，我与休斯还有柳飞仙他们也需要为这趟劳累的旅途休息一下了。

我进入房间，狼王黑曜很安静地窝在坐榻上睁着眼睛看我，小狼崽则睡得呼噜呼噜的，狼王黑曜问我：[人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我族之神？]

第十二章：理由

我走过去，伸手摸摸小狼崽，小狼崽立即翻个身，脑袋钻入黑曜毛茸茸的肚子下面继续睡觉，只露着一截尾巴以及短小的身体在外。

我答道：“黑曜，狼神在塞拉帝国的情况，廷铮和隐香阁的人正在帮我查，只要一有具体消息，我才能想对策去塞拉帝国一趟的。”

黑曜舔了舔小狼崽的毛软软的肚子，道：[你们人类果然不守信。]

我一愣，解释道：“我所做一切，都是以狼神能平安回归为出发点而努力的，黑曜，我们人类与你们狼族不同，即使是一些小纷争，处理不好也会变成大骚乱，我答应为你平安找回狼神，但我必须兼顾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特里萨和塞拉帝国不能因为狼神的事而引发起战争的导火线，我不想鲁莽行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待我们的人查清楚狼神的事后，我一定会去一趟塞拉帝国，把狼神平安带回来还给你们。”

[我族之神的下落不是已经清楚了，还有什么好查的？不要为你们的不守信找借口。]即使黑曜只是一头狼王，可智慧上完全不输给人类，要让它信服我的话，我知道必须给出充分的理由。

我深吸一口气，道：“狼王阁下，我与你是缔结了‘诺言契约’的，如果我不用心去做，岂不是违背自己的诺言，那样的后果我承受不起。而且最主要的是，我能力有限，要做到让狼神平安回来，我当然得谨慎再谨慎，只有完全掌握塞拉帝国和狼神的情况后我才能想出一个比较好的办法，确保狼神平安归来，以及两国之间并不因狼神而产生什么不愉快。狼王阁下，我希望你能暂时收回你对人类的偏见，这段时间，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不是警告。”

[人类狡猾奸诈，我见得多了，我不想被你们利用。]黑曜回绝了我的话，但也没再提狼神的事。

不过我清楚，黑曜在必要的时候，一定会帮忙的。

我直接躺在床上，有种脱力的感觉，与狼王的沟通虽然不会让我再头疼，但依然很辛苦，最近脑袋要考虑很多事情，总是无法静心休息，那种感觉更像是身心疲惫。

第二天一早，柳飞仙就端着一碗药过来敲门，我接过药碗，直言道：“飞仙，其实你没必要一直跟着我，如今我已经到了旭日镇，有费和休斯他们在，我很感激你与天绝一路相随，不过天绝是因为我当初强制要求的，但你不一样，我并未施恩于你，你也不欠我什么；相反，我欠你的更多，你该回络司阁的，既然你是络司阁的阁主，总不会一直这么闲吧。”

“怎么，把你送到旭日镇，你就要把我抛弃了？”柳飞仙笑了一下，人也坐了下来。

我急忙解释道：“当然不是，飞仙，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用一直帮我，天绝在我身边，已经帮了我大忙，我怎么可以再一直拖累你。”

柳飞仙端起茶杯，道：“看来剑寒的魅力比我更大了！或是因为他比我强？”

我一愣，道：“飞仙，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柳飞仙一笑，认真道：“小缘，其实我对你的感情真的挺复杂的。你心里只有修文殿下一人，这点让我觉得你很厉害，在这世道，很少人能坚持自己所喜欢的人或物，一无所顾、勇往直前地走下去，所以我很喜欢你；你的认真，你对于一些方面的固执，我都很喜欢。”

我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其实是柳飞仙的话让我无法开口。

柳飞仙看了我的窘样，继续笑道：“我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喜欢男人，因为我心底里是看不起男人的，尤其像那这种没了别人的保护，就无法存活的可怜虫，小缘，我们刚认识的那会儿，我也觉得你是那样的人，不过……”

“你说得对，我就是那样的可怜虫，飞仙，其实我很渺小，没有修文的保护，我无法活到现在。”我接在柳飞仙的话后面，道了一句。

柳飞仙眉色一挑，道：“别急着贬低你自己来岔开话题，我既然向你表明心意，你起码要尊重我一下，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我说不过柳飞仙，只听柳飞仙感叹一下，道：“我接触过的人大多是胆小懦弱的，除了剑寒以及络司阁里养育我的一些长辈们，其他男人我几乎都很讨厌，不过那时候我觉得修文殿下很厉害，但他太过虚幻了，那样的人永远不会与我们这种生活在地底的人有瓜葛。”柳飞仙扫了我一眼，眼里有着无奈，却看不出她有难过或是伤心的样子。

我这次没说话，柳飞仙说得对，我应该把她的话听完，柳飞仙这时话语转过来，看着我认真道：“但是，即使我很喜欢小缘，却依然改变不了我讨厌你的事实，很复杂吧。”

我一呆，这是我听过最怪异的话了。

柳飞仙淡淡道：“我对小缘你原本就是很讨厌的，但你却是第一个赞同我想法的人，你说女人并不比男人差，甚至有时候女人可以比男人做得更好，更出色，那时候我真的被你感动了。这世道很多男人都把女人当作一件衣服，一些装饰品，没多少人认真地将女人放在与男人同等的位置上。但缘天廉却尊重我，并告诉我，我自己的想法没有什么错，不需要在意世人的眼光。所以我才慢慢改变了对你的看法，我的喜欢很多是出自小缘你对我的理解。”

“可飞仙你说你也讨厌我啊。”我开口点道。

柳飞仙笑笑，道：“对啊，虽然我不在意自己会喜欢上谁，但我依然很挑剔，你若作为我的男人，肯定是不合格的。即使是现在，我心里某处还是讨厌你。尤其是，我非常讨厌你的朋友义气，既然你珍视修文殿下，就应该为修文殿下珍惜自己的命，救休斯，得罪楼清，这些事上你的确厉害；但在我看来，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让那些关心你的人无端操心。还有，我也非常讨厌你那些不起实际的天真想法，缘天廉有勇有谋，可惜没有力量，若没有修文殿下以及络司阁的帮助，缘天廉，你所有的想法也不过是一纸空谈；跟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我更能深入体会到，你每与众人商量一个计策和办法时，总是带着点可笑的冒险做法，一如既往地拿命做赌注。这点让我佩服你的勇气，却也讨厌你的赌命精神。”

我哑口无言，柳飞仙说对我一半喜欢一半讨厌，但我听着，更觉得柳飞仙其实非常讨厌我。

“归根结底，我是讨厌你这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以及处世的活法，有时候我实在是很想问你，又没人逼你，何必让自己活得那么累？但更多的时候，我是想着直接一剑斩了你，免得自己看着受气，不过我担心修文殿下会因此毁了我们络司阁，所以总是犹豫着没动手。”柳飞仙最后一句明显是玩笑话，不过我听着完全笑不起来。

我有的只有尴尬，原来自己已经让人讨厌到如此地步，还以为人家姑娘刚才说喜欢上我，结果却是被人讨厌了千百回都还不知道。

“小缘，听我这么一说，你会因此厌恶我吗？”柳飞仙问一句。

我摇头，答道：“当然不会，飞仙只不是看不惯我的处世活法而已，这又没什么，世上这么多人，每个人的处世观都不可能完全一样，反而对立的处世观还很多，恰巧我的很多想法让你不满，不过这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信任，我很在乎自己身边的人，飞仙你、天绝，还有休斯他们，无论谁出了事，我都不可能站在一旁远远旁观的。”

柳飞仙故作不高兴道：“缘天廉，我怎么听着，你是在讽刺我的小女子心态呢？”

我不由笑了起来，道：“岂敢，柳飞仙已经是众多女子中相当杰出的一位了，我缘天廉有幸结识，荣幸之至。”

“那你还敢让我离开吗？”柳飞仙回到了一开始的事情上。

“怎么敢，我还不想让你更讨厌我。”我笑着摇头，柳飞仙刚才等于已经告诉我，她想要做什么是她的自由，我没权利去要求什么。

“别忘了，我和剑寒当初是发过誓会好好帮助你，我柳飞仙不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而且重要的是我也有喜欢你的地方，又不是完全讨厌你。小缘，你大概不知道吧，我讨厌你的那些方面，偏偏剑寒却被你的那些所吸引，有时候我还真不懂男人的感情。”柳飞仙无所谓道，催促我快点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