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对峙

我眼前是一名看过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发丝乌黑，耳际两边各有一丝散落的发丝，微挑的眉毛下面是一双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眼睛，少年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坏笑，眼底却是化不开的千年寒冰，精工华丽的白衣戎装，衣服的样式和楼家人之前的款式相似，却比之更甚，配上少年略显苍白的肤色，不禁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少年头微微扬着朝我这边看过来，修长的双手上还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这人就是楼清！我没想过居然会与对方在这种地方见面，楼清的身旁，夏普以保护之姿站着。

街上因刚才马车翻车引起一阵骚动，我将街角对面的少年上下打量一遍，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世界上有一个跟我长得如此相像之人，但是，他比我更有气势，五分俊秀三分霸气，还具有一分的魅惑力，这些都是我与楼清所不同的。

楼清就那样站在屋角上，却像个耀眼的闪光点，单手覆背，带着玩味戏虐的眼神同样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我。

柳飞仙很镇定，微微露出笑容，开句玩笑道：“那少年跟你可真像呢，有点怀疑其实你们是一个爹娘生的。”

“会吗？我倒觉得完全不像。“确实，刚开始只看脸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禁要怀疑了，但我跟楼清毕竟不是同一个人，也不可能是。我冷冷地看着对面的楼清和夏普，由初见楼清的吃惊，开始怀疑楼清出现在凯普坎斯的目的。

“缘公子，难得我们能见一面，没有话要说吗？”楼清突然开口。

“你便是楼清？”我沉默了很久，才主动问一句。

“我在这里久候多时了，浪费了不少时间。”楼清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笑着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找我何事？我可不记得与阁下好到了面对面和气交谈的程度。”楼清迫害我做替死鬼以及刺杀修文这两笔帐，我可记着很清楚。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见你一面而已。”楼清托起下巴故意装可爱，“顺便再跟你要个人。”说着楼清目光凌厉地扫过来。

我皱眉，要什么人？莫非是……

“本以为人就在马车里，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被缘公子藏在别的地方了。”楼清看着早已经散碎的马车架，有些惋惜道。

我暗自恼火，修文的行馆就在拐角的另一条街了，偏偏会在这个地方遇上这个被修文他们冠上了极度危险的楼清，不知楼清此行目的何在，不过我绝不会让他再伤害到修文。

“缘公子，你的脸色可不太好，怎么，莫非是吓到了？刚才见你有胆量假借我的名号劫囚，如今见了本人突然做贼心虚了？”楼清嘴角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冷笑一声，“阁下会错意了，缘某只是在想，难得楼清公子主动过来自投罗网，缘某可得提前叫他们准备好大牢才是。”

楼清挑眉，“缘公子这样的话，会让我误以为你是想找我打架？”

“送上门的猎物，岂有不收之理。”我没否定楼清的话，反而顺着他的意思挑衅道。

“你打得过我吗？”楼清轻蔑一笑。

柳飞仙站出来，挑衅道：“我家小缘无需亲自动手。”

夏普这时也收了弓箭，站出来似有与柳飞仙一决高下的意思，袖中飞出蛇形飞镖朝我们攻击而来，柳飞仙也摸出三只叶形飞镖，准确无误地打掉了夏普的暗算。柳飞仙冷哼，“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夏普并没有因柳飞仙的话而退缩，眼神坚定地护着他的主人。楼清此时眯起眼睛看着柳飞仙，缓缓道：“络司阁飘叶！真没想到，缘公子不但得到络司阁第一杀手天绝的帮助，连络司阁的神秘杀手飘叶也被你虏获芳心了，你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楼清说着，目光深沉地看向我。

“多谢，可惜这样的话缘某听多了，因为很多人都这么说。”我冷淡道。

楼清有一瞬间的错愕，嗤笑道：“缘公子如此警惕我，是否是因为前些日子我与文武侯之间的一点误会呢？”

我冷冷地瞪视着楼清，差点让修文命丧旭日镇，居然敢说成是一点点误会，此刻，我恨不得手上有把带毒的箭羽射向楼清，让他尝尝那种痛苦。

楼清仿佛没看到我怒视的表情，冷笑道：“其实缘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如今文武侯对我还造不成威胁，所以请放心，我这次不是来杀他的。请不要如此‘热情’地看着我，虽然我挺欣赏缘公子的，但我怕自己会一个不小心，反而杀了缘公子的。”

“我更怕自己太‘好心’，带阁下去见见你的绿林族同胞。”我回顶一句。

柳飞仙一直备战状态，蓄意待发，却听她小声对我道：“小缘，不能跟他们硬碰硬，你那‘兄弟’好像很强，我无法看出他的实力！”

楼清有多强，我无法判断，但我知道，能让柳飞仙如此警惕的人并不多，难怪楼清会如此有恃无恐地在修文行馆附近拦截我，他是打定我们奈何不了他。

楼清露出浅笑，“胆色不错，也只有缘公子这么大胆的人敢用我的名号劫囚了，我竟然觉得有些欣赏你了。可惜，缘公子不该劫走我要的人，那名囚犯原本是我先看上的，你们借用我的名号还故意做得天下皆知，很没礼貌啊，害我在凯普坎斯的行动不得不稍作迟缓，这些我便让你先欠着我吧，至于冒用我名号的罪名，缘公子是不是该将那名人犯交还给我呢。”

还真敢说，我心里气得要死，却只能按住自己的火气，冷静道：“楼公子，你想要囚犯，凯普坎斯帝国的大牢里多的是。”居然跟我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楼清面色冷冷地看着我们这边，沉默了一会儿，不再似刚才玩味的口气，有些冷酷道：“看来缘公子是没听明白，直接说吧，你们是主动交出人，还是愿意死在我手里。”

我怔了怔，手心里有些许薄汗，偷问柳飞仙：“飞仙，你有多少胜算？”

柳飞仙淡淡看了楼清和夏普两人一眼，道：“楼清身边的侍卫不是我的对手，楼清的实力没交过手，我无法预测，可能还在我之上，我们胜算并不大，不过要护你周全是绝对没问题的。”

我没想到柳飞仙给我的会是这样的回答，不禁重新审视楼清，此刻楼清给人的感觉可不是刚才那样天真无害，冷峻的脸上隐隐有股深不可测的威压，他这算是给我们时间考虑吗？

我冷着脸，拒绝道：“两样都不给，我还没向阁下讨回之前的帐呢，说不定这次我们能一起好好算算。”说是这么说，其实我已经做好准备跟柳飞仙一起逃了，既然打不过，我才不会傻到与楼清硬碰硬。

楼清嘴角那一抹残忍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话语：“真是不知好歹。”

柳飞仙听言，立即带我离开，楼清和夏普也动了，而且很快就贴近我们，我心里暗道糟糕，楼清的实力有些强到变态了。

就在我以为我们会和楼清打起来之时，夏普赶到楼清身边，耳语了一句什么，楼清停下脚步，没再往我们这边追来，我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多做停留，远远抛开楼清时，柳飞仙小声道：“好像凯普坎斯的军队过来了。”

我一愣，凯普坎斯的军队会出来巡逻，当然是为了找休斯，这时候遇上可不太妙，而且还是两个真假楼清一块的情况下。

远处，楼清朝我们神秘一笑，告别道：“虽然我很想在这里好好跟你们玩玩，不过有人来打扰就没意思了，我还要在凯普坎斯呆段时间，苍蝇多了，很烦人，那么，在凯普坎斯的日子里后会有期。”

我刚要反唇相讥，却听楼清又道：“不，缘公子还是祈祷后会无期的好，再见面的话，我们应该不会有机会像今天这样愉快的相处了。”

我抬眉挑衅一句，“不用担心，这次我会提前收拾好特里萨的大牢等着你。”

楼清不怒反笑：“有时间来塞拉帝国玩吧，会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喜。”楼清说完，就与夏普消失在街角，瞬息间没了踪影，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我和柳飞仙的幻觉，不过我背后的冷汗提醒我，刚才我真的跟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足足对话了半柱香。

我对着空空的屋顶发愣，塞拉帝国有什么吗？

柳飞仙拉过我道：“我们也得走了，来的好像是凯普坎斯的大人物，不要碰上比较好。”

我点点头，跟着柳飞仙隐入人群，朝修文驿馆走去。

哪知前面一个声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楼清大人，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与您碰面。”

我和柳飞仙一愣，我们的面前，站着一位五旬多的锦服官员，听他老熟人似的口气与我交谈，没想到我和柳飞仙两人才遇上个真楼清，这次却有人把我这个假楼清当真的了。

柳飞仙皱眉看着锦服官员身后的四名大将，随即悄悄向我传音道：“小缘，他是凯普坎斯的左相贺干，是只有名的老狐狸，千万小心。”

我愣了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左相却自来熟地笑道：“之前还在担心楼公子的事情能否顺利，现在看来是老夫多虑了，不过劫法场的动作也有些过大了点，这可不利于你今后在凯普坎斯的行动啊。当然，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尽可到我府上找我，楼公子应该知道怎么找我吧。”左相笑得有些诡异，让我忍不住冷颤。

第十五章：事端

左相的目光在柳飞仙身上扫了几眼，又转而对我笑道：“楼大人身边美人如云，果然不假，如此巧遇，何不到我府上坐一坐。”

我心里勾起一抹冷笑，确实，真是巧遇，没想到凯普坎斯的左相竟然与楼清有勾结。楼清会出现在凯普坎斯半路拦截我，并向我要人，是一开始就打算劫走休斯吗？不过现在该如何摆脱这个左相，我表情平静问道，“我想阁下可能认错人了，在下并不姓楼。”

左相一愣，还没来得及了解详情，后面便跟上一个人，附在左相耳边说了什么，左相脸色难看下来。

我正纳闷，只听柳飞仙传音道：“修文殿下好像来找你了。”

我心里终于有了些底气，转瞬又恢复冷静，见左相重新狐疑看我，突然了然笑起来，道：“对，我不认识阁下，也从未见过阁下，呵呵，真是花了眼，一时失礼，望阁下勿怪才是。”

我跟着客气地微笑，道，“无碍事。”

‘误会’解除，左相便与我们匆匆擦肩而过，随即消失于街的尽头。

我没有与修文正面碰上，刚见过左相，担心他的人会关注我们，我特意等到修文赶至刚才楼清掀翻马车的地方，才与柳飞仙一同从驿馆的后门回去，随即命人将修文叫回来。

修文见我平安回来，先是一个用力的拥抱，接着才问：“对角街那边的马车是你们的吗？”

我点头，将刚才见过楼清的事告诉了修文，连同意外发现左相与楼清之间有勾结的事也一并说了。

修文听了颇为气恼，竟然怪起我来：“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楼清那么危险的人，你居然还敢跟他挑衅，万一真打起来，谁赔给我一个完整的小缘。”

我笑了笑，道：“我有分寸。”柳飞仙虽然无法打败楼清，但带我安全逃回修文的驿馆还是做得到的，楼清大概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没有对我和柳飞仙大动干戈。

修文叹气，“你有分寸到去相信络司阁那样的杀手组织，也不愿相信隐香阁的能力吗？”

我摇头，认真道：“我没有信任络司阁，我相信的是柳飞仙和天绝，他们答应我可以暂时保护休斯的安全。而且更主要是，我认为休斯暂时只能借住在络司阁，隐香阁虽然隐秘，但你之前为了找我，几乎动用了隐香阁所有的眼线，隐香阁已经有些暴露的迹象，这对隐香阁非常不利，更何况休斯不能再与你还有特里萨有什么联系，不然凯普坎斯皇帝不会没想到是特里萨劫走休斯的。”

修文依然不赞同道：“就算休斯不能回隐香阁了，但小缘，你认为把休斯藏在络司阁就真的安全吗？”

我愣了愣，修文总是一语言中我心里所担心的事。

修文见我没说话，便继续道：“络司阁的情况绝不会是你所看到的那样简单，杀手也不是只有天绝和柳飞仙两人，他们两姐弟可能跟你有些交情，但整个络司阁却不是他们两姐弟的，这点你应该明白吧。”

我沉默一下，黯然道：“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擅自行动了。”我确实有些考虑不周了，什么时候开始，我对络司阁的戒备减少的？

“算了，我想柳飞仙和天绝他们不是那种不守诺言的人。”修文安抚一句，随即又道：“不过休斯不能长时间呆在络司阁，还有，你也别再去络司阁了。”

“休斯还在那边，我不太放心，也不可能不去的，但我答应你，会对络司阁戒备的。”

修文阻止我，“戒备有什么用，等你去了，不就是自动送上门吗？总之，让柳飞仙带休斯过来就好，别小看我的人，虽然是有些麻烦，但卡洛还是有办法将休斯安全送出凯普坎斯的。”

我最终还是点点头，没再反驳什么，只是修文有一件事说错了，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修文身边的人。

“对了修文，当初楼清为什么要刺杀你？他这次来凯普坎斯似乎也是准备劫走休斯，却没想到会被我们捷足先登，所以今天楼清才会半路截住我。”我想起很多事情似乎都与楼清有关系，为什么楼清要劫走休斯？

修文一愣，惊讶道：“楼清来凯普坎斯是为劫走休斯？”

我想了想，答道：“他来凯普坎斯什么是目的我猜不透，但楼清绝对有劫走休斯的打算，不然他不会半途跟我要人，不过楼清为什么会想要休斯？”我本想问休斯除了是凯普坎斯前朝太子外，是否还有其他什么身份，不过我答应休斯，不说出他的事情，即使是修文，便立即改了口。

修文拉我坐下，沉吟道：“楼清想杀我的理由我也不解，不过他会想劫走休斯，很有可能是看上了休斯的能力吧。”

我一愣，能力？

修文解释道：“休斯除了座上卿（精通国家历史，人文地理，演算的人）的身份外，还是个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兵器制造人才，经他手改造的兵器，威力可比平常的高出五倍以上，而且他还会设计新型兵器，如果让凯普坎斯皇帝库布鲁知道了休斯的能力，大概他也舍不得杀休斯了。”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休斯居然还是个武器专家！

修文见我吃惊，笑道：“隐香阁的人可不是废物，好比侨·朱恩，他的各方面都很优秀，但侨·朱恩真正厉害之处更多的是在军队的部署和指挥上，我曾亲耳听过侨对模拟战场的分析，侨的战场应变能力以及战术谋略都非常了得，把侨放在军队，相信他会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将领。”

我一愣，侨和休斯真的好厉害，我跟两个天才级的人物称兄道弟了这么久，却不知道他们的厉害，想想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人之前也加入过隐香阁，之后虽然被调到修文身边担任侍僚，但比起侨和休斯，我好像就是个废物一样。

修文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微笑着安慰道：“当然，我的小缘也一样厉害，总是会有一些能力强的人聚集到你身边，虽然有时候会犯傻，但小缘其实非常聪明。”说着在我脸颊上亲了亲。

我不由吓了一跳，不满道：“什么叫有时候会犯傻？”

修文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而回到前面的话题，神情有些严肃道：“不过休斯本人并无意于兵器上的研究，所以他的这项能力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就是在隐香阁也甚少人了解，没想到楼清居然会想劫走休斯，十有八九是知道了休斯的能力，这个人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