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阻止不了黑曜，却有点不放心，北山上突然出现狼，山上取水的人，恐怕会吓到，黑曜与小狼崽说不定也会有危险，无论哪边出事，都是我不愿看到的，我趁着黑曜还没走远，劝了劝黑曜。黑曜根本不听我的，我只好问白明玉，“这里晚上的时候，取水的人多吗？”

白明玉摇头，道：“基本没人，晚上那么黑，在山间行走，很容易出事，加上北山深处还有野兽，晚上的时候，人们大多都会回来，一起在山脚附近休息，等到第二天继续取水，收集足够的水源后，便出发回旭日镇的。”

白明玉带我们一行人去的不是当地百姓的茅屋，而是特里萨军队驻扎在这里的一处营地，在那里，我意外见到了车铭顾。

当初我与车铭顾在齐谭城采药，遇上绿林族的西泽他们，也是那时候，我被天绝带到了凯普坎斯，络司阁的本部去了。

车铭顾见到我时，异常激动，我也有些高兴，车铭顾人很平安。但车铭顾在见到天绝的时候，几乎是满脸怒容地立即杀过去，廷铮好不容易才制止下来，天绝连个表情都给车铭顾，只是淡然看着。

车铭顾平复了好久，才算冷静道：“缘公子，这家伙他明明……”

我解释道：“后来发生了很多事，都过去了，总之，天绝现在是我身边的人。我那时候还有点担心，西泽那些人会不会对你不利，现在看到你没事，太好了。”

车铭顾不好意思道：“都是我太没用了，不但无法保护缘公子，还让那几个绿林族人给逃了。”

“逃了？西泽他们不是很想与特里萨合作吗？没随你去找威先生吗？”我有些不解，西泽曾在齐谭城的城郊破庙恳求过我们，虽然我没答应帮西泽的忙，但我觉得那时候的西泽并不像在说谎，怎么就逃了？

车铭顾气愤道：“那个西泽说，他原本是有打算与特里萨合作的，但……但……”

“但什么？”我看车铭顾。

“他说缘公子是被络司阁的第一杀手劫走的，是死是活都不一定，他们要与特里萨合作，若没有缘公子帮忙，肯定不会成功，所以绿林族不愿意冒那样的险，那个西泽说完就走了，真以为咱们陛下有多稀罕他们绿林族加入。”车铭顾说到最后都有点不屑了。

我却觉得有些可笑，没想到西泽还敢在打我的主意，占我便宜。或许西泽真的考虑过那样的想法，但应该也只是考虑而已，太当真反而是我们这边傻了。

绿林族真想要与特里萨合作？我看是未必，西泽应该是想借我和车铭顾中任何一人的口给维陛下传达一个信息而已：他们绿林族不会与特里萨为敌，向维陛下示好而已。那西泽根本就是一只老狐狸。

夜里，柳飞仙找我，道：“小缘，明天我要回络司阁几天，你自己记得吃药，我会让休斯看着的。”

我正在研究白明玉送来的北山地形图，听着柳飞仙的话不由愣了一下，点头道：“好，我会的，络司阁那边……”我说了一半就顿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比较好一些。

“不用担心，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有些事是需要我这个阁主亲自回去处理的，你总不会把我当成你的专使丫鬟吧。”柳飞仙轻笑一声。

我最怕柳飞仙这样的语气了，总觉得会被骂得很惨，急忙摇头道：“岂敢，我这里没事，你本来就没必要为了一个承诺做到这地步，先去处理自己的事吧。”

“我这还不是跟小缘你学的，你可以为了一个誓言或是一个承诺放弃那么多东西，为何我不能？”柳飞仙微微一笑。

我没词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飞仙就离开了，天绝送柳飞仙回去，我则与休斯还有罗素他们上北山的山道，廷铮和几名侍卫为我们开道，由车铭顾做向导，因为赶时间，上山我们也走得很快。

北山有两个山头，其中一个山头较高，山顶有积雪，另外一个山头较低，没有积雪，旭日镇的百姓或是军队都是来这边取水的。

中午的时候，我才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北山的山顶，其他人则像散步一样轻松，有时候我真的蛮恨他们这些人身上的那些内力，哪怕只分我一点也好，我也不至于成为队伍里唯一一个最狼狈的人。

休斯扶我坐在一块岩石上，一路上多亏有他照顾。罗素站在山顶，脸不红、气不喘地看着我笑道：“缘公子，这人有时候光脑袋灵光是不够用的，偶尔也该多锻炼、锻炼身体，对吧。”

其他人没忍住，闷笑出声。

我暗自翻白眼，懒得跟这些人计较，要不是身体变差，这点山路根本难不倒我。

费则坐到我身边，给我诊脉，然后道：“小缘，你得休息一会儿。”

我点头答应，反正已经到了山顶，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

白明玉算是我目前感觉比较亲切的一个，因为白明玉是文官，体力不比其他练武的人，也爬得气喘，额头满是汗水，大冷天的，白明玉反而热得脱下一件外袍，发表意见道：“爬山应该慢慢爬才对，这样赶集似的，有够受罪。”

罗素向远处眺望，道：“风景不错！不过缘公子，你让我们一大堆人来山上，应该不是真让我们来欣赏风景的吧？”

白明玉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北山这里水源丰富，植被茂密，比起旭日镇，风景自然要好很多，欣赏下也不错。”

我休息足够这才站起来，走过去向远处眺望，北山周围还有一些山，那些山的中间围成了一个大湖，水位大约在山腰的位置，没有结冰，此处能看到很多人正在大湖附近取水，还有些不怕冷的人，直接在湖里洗澡。

车铭顾介绍道：“这里便是旭日镇百姓冬季取水的地方。”

休斯凝眉问：“这个湖挺大的，为何不直接从这山顶湖修个渠道，排到旭日镇那边？”

白明玉解释道：“早想过了，不过不切实际的，这个山顶湖是会移动的，就算修了渠道到旭日镇，用过一两次，就会断水，根本没意义，而且修渠道的工程太巨大，资金方面也不允许。”

罗素感兴趣起来，道：“山顶湖会移动？”

“是啊，这里的湖水是北山那个山顶结冰流下的冰水还有雨水汇集而成的，看看北山这里的地势就知道，附近有很多小山峰围成地势低洼的大坑，其实这些都是湖，只是现在没水。这是根据一年四季的下雨情况，还有气候的变化，山顶冰雪融化程度而变的，所以才说这里的山顶湖会移动。”白明玉细心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确实不好办。”罗素摸摸下巴，思索道。

休斯则问：“小缘，你要我们看的是什么？”

第十六章：引水工程

我拿着休斯与罗素在路上测量的水平位图，从旭日镇到北山之间有逐渐升高的趋势，问：“休斯，你和罗素能根据北山的山顶湖，大概估算出北山的含水位吗？”

休斯和罗素观察北山地形，随即罗素点头答道：“给我和休斯两天的时间，我们能给你准确的含水位。”

“现在呢，我先需要知道大概的估算。”我继续询问。

“大约在半山腰的位置，或许更高。”休斯答道。

我沉吟道：“半山腰，这个‘水位差’够高，就是不知含水量大不大……”

罗素勘测周围的土壤，道：“从山顶处的土质可以看出，这北山的含水量应该不小，或者该说是，相当丰富。”

休斯接话道：“主因，则是这里的气候加冰山融雪所形成。”

我满意点头，看来不虚此行了，对休斯道：“看来我需要你和罗素根据山势和地形画一张详细的水位地图了。”

“画地图和测水位，我和休斯两人可以分工来。”罗素建议道。

“有劳了。”我谢道。

众人疑惑中，费则凝眉问道，“小缘，你莫非是想从北山引水？”

白明玉失望道：“想到从北山引水的，我们并非第一个，缘公子，如果你的办法是引北山之水，那可以放弃，之前早就有很多人试过，也失败过了，没用的。”

我看向众人，众人眼里隐隐流露出失望神色，我只能一步步慢慢解释道：“我所谓的办法，确实是将北山上的水源引向旭日镇的千里旱田。因为我们只有利用冰水浸泡土层，才能彻底杀死那些埋在土里的蝗虫卵，同时也可保证千里旱田的灌溉水源，此法一举两得。”

话音刚落，白明玉就摇头反对，明确道：“这个办法好是好，但行不通的，北山山顶这边的气温很低，空气也相对稀薄，要从山顶引水，就需要大量人力凿冰，上山都很困难，何况长期劳作，常年忍受寒冷和潮湿；再者，我们也要千里修渠道，工作非常艰难，效率方面太低；最重要的，花费如此大的人力和财力，最后的成果不会理想。”

跟随白明玉而来的知水官也道：“缘先生，正如白大人所言，从北山引水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千里修渠道，首先要确保水源能送到旭日镇，北山的地形特异，山顶湖会随季节而转移，我们就算从山顶修了渠道下山，水也到不了旭日镇。”

另外一位知水官则道：“其实此法我们也曾试过，缘公子，您可以看看东面那一大片未修完的渠道，那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我随众人看向北山东面，隐约可见开凿失败过的废弃渠道，费沉吟道：“小缘，你的想法是很理想，威先生他们也曾经认真考虑过，可惜不实际。”

我解释道：“费，你们误会了，我之目的确实是要将北山的水源引到旭日镇的千里旱田，以达到治蝗抗旱双利的效果，但我想到的引水工程并非如白明玉大人以及两位知水官所想的那样，刚才我让休斯和罗素勘测地形和水位就是要确认心中办法是否可行，如今我能确信引水工程值得一试，就是要如何保证在这个冬季完成这项引水工程，因为这时间关系到能否顺利根治蝗害，阻止蝗害爆发，否则一切该是空谈。”

白明玉不由眼睛一亮，忍不住又开始期待道：“缘公子，您有其他的引水办法？”

“有没有，就要靠我们试一试了。”我眺望整座北山，水位差和储水量都有，条件具备，那便可行。

休斯好奇道：“如果能将冰水从北山顺利引到旭日镇，确实可以保证冰水冻死土壤中蝗虫卵，又保证了千里旱田的灌溉水。”

我点头，“是啊，所以关键就在如何引水了。”

“小缘，谈谈你的引水工程吧。”费也有些期待，众人眼底的失望淡去，转而有了更多的期待。

我环顾北山的地形，比划道：“北山的山顶湖会随季节变化，我们无法利用，但却可以将北山的地下水引入旭日镇。”

“地下水？”车铭顾一愣。

白明玉反应最快，道：“莫非是在北山上挖地下渠道，利用水位差，顺流通向旭日镇吗？”

休斯也想到了一点，道：“是指让北山处于上游位置，旭日镇位处下游吗？”

我点头，继续解释道：“对，北山的山顶湖我们无法利用，但地下水脉可达到半山腰位置，说明储水量很大，水位差也很高，有了水位差，我们就可以导引水源，地下水脉是固定的，只要我们勘测到北山的地下水脉，导引到旭日镇，那不但可解旭日镇目前的燃眉之急，以后也不用担心旭日镇的水源问题。”

众人一阵沉吟，似乎在思考此法的可行性，白明玉问：“利用地下水是不错的主意，不过缘公子，此法有个很大的问题，北山的地下水渗透在土壤中，我们如何能将北山的地下水引到旭日镇？”

“先在地下挖出一条深深的地下渠道，利用水位差，利用山坡坡度（冲积扇原理），汇集北山的地下水，然后再将渠道导向旭日镇，水便会源源不断流向旭日镇。”

休斯和罗素都是一怔，罗素恍然道：“你让我和休斯沿路测量旭日镇与北山之间的水平位差（海平线差），就是这个目的。”

白明玉听罢，冷静分析道：“原来如此，此法确实甚妙，但我仍有几点问题请教缘公子。”

我看向白明玉，白明玉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先不管北山的高度，既然是利用地下水，那便是需要挖掘地下渠道，问题就在此挖掘工程恐怕不易，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还要克服各种挖掘困难，地底挖掘渠道比地面渠道还要小心塌方和正确方位等，这并非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引水工程，而北山离这里最少也有数千里之遥，从北山一路引水到旭日镇，就算将全特里萨的人力都投入工程中，初步估计，单单时间上的投入，起码也需要数十年，如今蝗害爆发在即，我们如何弥补这时间和人力上的不足？”

费补充道：“还有一点，此法是否真的行得通，如果工程中遇到不可行的变数，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我答道：“两位分析得不错，此法存在不少需要克服的困难，不过可行性很高，我并非毫无根据地提出这个办法，就是因为曾经有人成功过，我才敢大胆一言，至于需要克服的几个困难，便是我们这次需要讨论的重点了。”

“哦，是哪里的高人想出这种引水方法？”白明玉俨然尊敬起来。

我一下语塞，顿然发觉自己失言，急忙解释道：“我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是一个离普拉亚大陆遥远的国度，那里的古人想出来的，利用水位差，将山上的地下水沿地下渠道汇集而成，自流出地面，作为饮用灌溉，此法他们称作‘坎儿井’原理，我所想的便是由此启发。”言罢，我不由心里感叹，古代人确实伟大，我所知的坎儿井工程比起万里长城也毫不逊色。

“坎儿井原理？”众人陌生念道。

车铭顾高兴道：“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不过如果有办法能解决特里萨的蝗害和干旱，这项引水工程绝对能轰动整个普拉亚大陆。”

费道：“既然确定此法可行，那剩下的，就是如何在这个冬季之内挖好地下渠道，同时将水源导向旭日镇。”

白明玉、休斯以及罗素等人的表情却严峻多了，他们三人对地理方面的了解，远比车铭顾这样的门外汉要透彻，罗素摇头道：“想法是很理想，不过挖地下水的渠道，可不是那么容易，又不是只挖一口井，照缘公子的意思，等于是挖整条地下水河，这工程相当艰巨。”

休斯沉思道：“北山山脚的水平位（即海平线）比旭日镇要高出许多，这个水位差，我初步估计，如果是从北山挖地下渠道，可能需要一直挖到中间位置，之后再慢慢经由地面渠道，流入旭日镇，这工程量真的非常庞大，技术方面也需要查阅大量的资料典籍，需要调动的人力和物力也是相当庞大的，太困难了，而目前最大的困难的是，我们时间不够。”

我点头，道：“这也是我之前烦恼的原因之一，不过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可行，人力和时间方面，我们便可省下不少功夫，更可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项工程的技术和测量以及规划工作，甚至成败也在此一举了。”

这次，白明玉、休斯以及罗素三人几乎同时立即开口询问：“什么样的想法？”

我将目光瞥向天绝，道：“我想的是，如果修文和天绝两人的魔法在挖掘和大同地下河渠道上有作用的话，或许我们便可以省去不少挖掘地下渠道所需的人力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