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雪藏璃+番外——林兮辞
林兮辞  发于:2012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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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太子哥哥想哥哥弟弟,我也想看看太子哥哥的哥哥弟弟。就如在说太子哥哥喜欢吃鱼我也喜欢吃鱼,太子哥哥讨厌那个人我也讨厌那个人一样自然。单纯天真,却也是对自己朝夕相伴的人绝对的依赖与毫无保留的坦诚。

——就是这么浅显的一句话,听得云溟国最精锐的人物们脸色各异。众王爷们也突然由原先的鄙夷到后来的好笑,再到最后敬慕与惊异的复杂情绪。

平王轻轻笑道,“小璃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啊~~~”说着,把自己手上的碧玉扳指褪下递给他道,“喏,好几年不见了,这是本王赏你的,可不准不要哦~~~”倒真有些像哄孩子。

太后也打破沉默道,“莲王不如把这小奴才的穴道给解了。”

莲王深深望她一眼,太后一脸坦荡。莲王道,“太后说的是。”

第五章:接风宴风波

除了那些年龄较小的,其他各王爷在京城都保留有自己曾为皇子的府邸。但不知为什么,回来的十几人中倒有十人选择留住皇宫。就连一向喜静的莲王也不例外。

所幸沧寰妃子较少,并未扩建后宫,众皇子们在宫中原来的宫苑都还保有原样。太后将各宫配了些宫人照顾王爷们饮食起居。安顿起来也并不费事。

当晚太后在长乐宫大摆接风宴。各位王爷及所携家眷全部赴宴。并邀来京城如庄、苏这样的显赫之家作陪。皇上也亲自驾临。恢弘的大厅里整整摆了七大桌流水席。

庄小璃见到自家父亲兄姊也异常开心。

庄小璃与太后一席。沧寰人虽在陪着自己兄弟,心却一直挂在庄小璃身上。

平王见他心不在焉,笑着对身后的小厮道,“去把庄小公子请来。”小厮诺诺去了。

庄小璃也想喝酒,太后便给他倒了半杯女眷喝的果子酒。平时沧寰管制严,庄小璃今天第一次品尝,伸出舌头舔了舔,不舍得全部喝掉。有人来请,庄小璃便跌跌撞撞跟去,手里还抱着杯子。

平王不参与皇位之争,当初做皇子时与众兄弟关系最融洽,踏入太子府的机会也最多。平王平时一副笑眯眯模样,庄小璃也多与他亲近。

庄小璃行到他身边时,平王转过身来招手唤他。庄小璃正要过去,突然脚下一绊,身子向前跌去。

这一变故发生得突然,沧寰离得远,只来得及站起身,庄小璃已经跌到莲王怀里,手里的酒也全数洒在莲王衣袍上。

皇帝起身,不仅这一桌,全大殿的人都惊诧地望向这边。只有葛王半含讥诮地盯着庄小璃。

庄小璃吓得不轻,哆嗦着想用袖子给莲王擦被自己弄湿的地方,却又不敢。身子跪到地上,眼睛却下意识地去望沧寰。

沧寰已经重新坐下,脸色也恢复正常,沉声道,“葛王这玩笑开得过了。璃儿给莲王赔了不是就过来吧。”

庄小璃磕个头便要起身,腿上却一麻。莲王要伸手扶他,却被一只手抢了先。

却是庄小璃的哥哥庄小砚。

庄小砚冷冷地望一桌子的皇族子弟们一眼,不说话也不行礼,牵着弟弟走了。庄小砚在皇帝邻桌。庄小砚让弟弟坐在自己身边,埋头给他将松开的衣带打个结重新系好。

庄小璃在浓浓的睫毛下瞧着哥哥,刚才的惊慌也渐渐散去。

庄小璃见他不理自己,轻轻唤他,“哥哥……”

庄小砚抬头看他一眼,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口。与庄小璃三分相似的面容闪过一丝痛苦。

庄小璃又唤他,“哥哥……”

庄小砚用自己的杯子给他倒一杯果子酒放到他手心。庄小璃眼睛眯成月牙,立即开心起来。

苏展亭时刻观察皇帝神情,此时见他突然脸色阴沉地盯着庄小砚,七窍玲珑的心肝顿时通畅起来。将此事留在心底。愉悦地与旁边的方连朔推杯换盏。

不一会儿皇帝便起身退席,唤庄小璃相伴离开。常喜奔过去偷偷拽庄小璃的袖子,庄小璃正靠在哥哥手臂上喝得开心,回头瞧见常喜,又瞧见常喜后头的沧寰,立即甩下杯子起身。庄小砚拉住他道,“我明天去看小璃儿。”

庄小璃乖巧地点点头。跟着沧寰走了。

这两日难得的晴天,外面月色如水。清凌凌的新月挂在飞檐一角,出离的清美。

庄小璃将自己的手心塞到沧寰手心,沧寰拉着他慢慢往寝宫走。

沧寰见他如此安静,便道,“璃儿不开心了?”

庄小璃仰头望他,沧寰的头顶是明月,眼底是庄小璃,庄小璃望着他朦朦胧胧的面容,想了想道,“我哥哥不开心了……”

庄小璃最是敏感,能深切感受到最亲近的人的情绪并受到影响。他与庄小砚血脉牵连,能将自己哥哥的悲喜品尝到,但却不会明白其中缘由。

沧寰伸手将他抱起来,在他鼻尖上亲了亲柔声道,“今天葛王令璃儿出丑,璃儿伤心么?”

庄小璃点了点头,接着又抓着头发,摇摇头。一脸迷惑地望着沧寰。

沧寰知道庄小璃不明白人心的阴暗、污秽,也不明白葛王之类的人会在心里怎样想他、鄙夷他,他甚至不明白‘出丑’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能够因磕到膝盖而疼痛,能够因弄脏莲王衣袍而害怕,能够因为别人全都望向自己而不好意思……却不能明白别人绊他是为了羞辱他。

沧寰收紧双臂,无声将脸埋在庄小璃颈窝里……

半面妆因被点穴之事,心里气不过,后来偷偷跑到莲王的明远宫洒了无数毒粉,但人还没来得及逃跑,莲王一道掌风扫来,那还来不及扩散的毒粉便全部落在自己身上。半面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简直把莲王恨到骨子里,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见莲王至始至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恨不得将他玉石雕刻的脸撕破。

现在皇帝一走,莲王的目光便冷冷落在当朝天子挺拔肩背上,似乎想要戳出个冰窟窿。

半面妆抓住时机立即颠颠儿跑过去,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笑得不怀好意道,“你是喜欢他还是嫉妒……额……”话没说完便被莲王一把掐住脖子丢到地上。

此时皇帝走了,整个大厅里吃喝说笑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云王坐在莲王正对面,听不到他俩说些什么却将他们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看半面妆被甩出去,哈哈笑道,“你小子倒真是记吃不记打啊,连着被教训了两次竟然还来招惹这个出了名的阎罗王……”

岐王也笑,“我看他八成赖上七哥了……”看到莲王扫过来的冰冷目光,立即闭口。

其他几位王爷也不敢随便乱开这云溟第一王爷的玩笑,附和一笑,继续吃酒。

半面妆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凶狠地瞪着害自己匪浅的人。看来是真的恼了。

莲王也不看他,径自品一口酒,面无表情道,“本王若是查出那个私闯王府的盗贼,定要将他五马分尸……”口气也与平日一样,不咸也不淡。

半面妆听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下一刻便无声无息消失了。

葛王一向对莲王畏惧,今日一箭双雕,不但愚弄了庄小璃,还间接地令莲王出丑,心里正暗暗得意。庄小宓娉娉婷婷行过来,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张得意的脸,柔媚的声音也更加甜美,邀请道,“葛王好几年不回京一次,宓儿真是想念王爷,不如我们出去喝酒?”

葛王一听到她的声音,不由生生打了个冷战,全神戒备地望向她。

庄小宓正像最美丽诱人的恶魔,全京城没一个人不怕她,诸位皇亲贵胄们也不例外,尤以葛王为甚。

至于原因,也只是庄小宓五岁时骗得他骑马摔断腿,九岁时骗得他露宿大雪纷飞的重山上且浑身一丝不挂,十二岁时骗得他娶王妃不敢入洞房后被父皇狠狠大骂,十五岁时骗得他被王妃罚跪搓衣板并让三岁的儿子看笑话……

庄小宓缓缓靠近他,葛王惊恐的眼睛越睁越大。

沧孤生不知什么时候主动让了个空位出来,庄小宓坐在他身边,伸出纤纤素手搭在葛王手腕子上,嗓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庄小宓柔若无骨的身姿偎在葛王身上,凑在他耳边低语,“不如我们去幻花阁喝酒,听我哥哥说,最近又来了几个比潋滟更像花魁的角儿,葛王若不尽快下手,可要被别人抢了先,据说这两日夜夜客满为患呢……”

与葛王怕老婆的名声并驾齐驱的就是全京城都知道葛王好色。而且只好女色。庄小宓这话说出来,葛王心里宛如有猫爪子在挠,但又不敢。隔着几张桌子偷偷瞥向自家王妃,果然看到一个横眉竖目的母夜叉正眼神凶恶地瞪向自己。

葛王努力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冷冷道,“不去!”

庄小宓一听,也不纠缠,淡淡地“哦”一声,起身便走。拽了拽衣裙,没拽动;又拽了拽,还是没拽动。庄小宓冷冷转过身,再次占据居高临下的地位。

葛王在桌子底下拽住她,低声道,“难道你说话不能小声些么?都被母夜叉听去了……”

庄小宓对准他膝盖狠狠踢上一脚,葛王隐忍地惨叫一声,放开了不老实的手。庄小宓看也不看他,冷冷道,“你到底去不去?”

葛王忙道,“去!去!小姑奶奶,你不能轻点声么?”

庄小宓哼哼一声,款款离去。

第六章:老虎论

宫里突然多了百十号人,最高兴的莫过于庄小璃,每天跟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玩得忘记吃饭。沧寰原以为庄小璃从小被自己与太后照顾,很少与同龄的孩子接触,会被那些骄矜成性的世子郡主们欺负受孤立,谁知庄小璃倒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性情纯良,又是个漂亮乖巧孩子,彼此相熟后,尊贵的骄子们反倒天天围着他转悠。

沧寰今天难得回宫早些,看到庄小璃又是一身潮湿地回来,脸蛋还红扑扑的,头上也冒着小缕热气。料定又在雪地里乱疯。沧寰让人准备沐浴。给他脱下外袍,看他亮亮的眼睛道,“今天跟谁玩呢?”

庄小璃乖巧地任沧寰在他身上动作,道,“跟平王世子、平王郡主、枢王郡主、云王世子……”

沧寰心里算了算,七八人的队伍怪不得玩成这样。

这时外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非烟停在雕花隔断外,轻声道,“殿外有几名小世子求见小公子,不知皇上见不见?”

庄小璃听到世子时已啊地一声叫起来,沧寰疑惑道,“怎么了?”庄小璃拉着他就向里面躲,沧寰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只好随着他退到寝房里。

庄小璃把他推坐在床上,又用被子包了包,沧寰哭笑不得地任他忙碌。庄小璃又手忙脚乱将三重云锦帐全部扯下来,确定把他藏好后,才匆匆跑出去。

不一会儿,便听到几个半大孩子的吵闹声。沧寰这才明白原来是在接待他的小客人们,又不愿自己在场。

——其实沧寰不知道,如果他这几个侄子们知道他在寝宫,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进来的。他们对沧寰的畏惧比之他们对莲王的畏惧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他们把能如此亲近沧寰的庄小璃当做英雄一样的人物来崇拜。这也是庄小璃能以最快速度被他们接纳的原因!——这就是孩子间的友谊,简单也残酷。

沧寰听着一群孩子在夸他的寝宫如何如何的美丽,心想如不是璃儿想要接待你们,就把你们一个个扔出去挂到雪树上,把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猴子统统冻成冰挂……

这时一个变声期的孩子粗哑叫道,“你为什么不去找我们,害我们在雪地里等这么久。看,我的披风都湿透了,母妃一定会揍我的!”沧寰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在庄小璃面前,竟也不使用自称。

变声期家伙的话引来其余伙伴的一致讨伐,庄小璃成为众矢之的。沧寰一直好奇,庄小璃是怎么跟自己这群狼崽子一样的侄子相处的。此时听到大家纷纷指责,不禁有些担心。

等大家的讨伐声减弱下来,庄小璃的清脆嗓音才不紧不慢传来,“皇上不让我去那里,不然也会像沧卓一样挨揍的!”

小听众们纷纷惊呼。变声期的沧卓道,“你也会挨揍么?”

没有声音传出,想来是庄小璃用动作作出了回答。这群小世子们对当今皇帝害怕得厉害,听到皇帝也揍人时吓得不轻,连说话声都小了。过不多久,便串成一串消失在窗外……

沧寰缓缓踱出来,庄小璃正一个人坐在地毯上发呆。沧寰很少见他如此,伸出一只手臂把他提起来抱在怀中往后殿的浴池走,问道,“璃儿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庄小璃古怪地望他一眼,脆声道,“太子哥哥的后宫!”沧寰全身一僵,停下脚步。

沧寰望着他一动不动,庄小璃也望着他一眨不眨。两人大眼瞪小眼,望了好一阵子,沧寰败下阵来,抚着他披散在背上的乌发,柔声道,“璃儿要去那里么?”

庄小璃立即道,“沧彦他们要去,我没有去!”

沧寰道,“璃儿想去么?”

庄小璃立即道,“想去!”

沧寰望着他清灵灵的眸子在池水的辉映下,闪烁出惊艳的光芒,蓦地一笑,长出一口气道,“璃儿已经不生太子哥哥的气了?”

庄小璃立即道,“生气!”沧寰正缓缓松懈下来的身子又瞬间恢复僵硬。

庄小璃又立即道,“太子哥哥为什么要把她们关起来,却不放出去?”

‘妃子’是一种纳进来容易,送出去困难的东西,庄小璃又怎会懂得?况且,‘妃子’所代表的意义不仅仅是妃子本身,还有她背后所牵系着的关乎整个朝堂的家族……这些,沧寰不会告诉庄小璃,庄小璃也永远无法理解。

沧寰用简化的譬喻道,“璃儿,如果是一只很凶恶的老虎,放出去的话会很危险。他不仅要回过头来咬死放它出去的人,还要去危害别人。”

庄小璃一听,立即颤抖着抱住沧寰的脖子,仿佛面前就有一只猛虎。庄小璃抖着唇道,“老……老虎……妃子就像老虎一样凶么?”

庄小璃想起许绘妃与苏昭仪每次看自己的眼神,她们装作对他笑得亲切,眼底却像掩藏着许多老虎爪子,吓人得很。庄小璃越想越怕,紧紧贴着沧寰的身子道,“果然……果然是老虎……她们每次看着我都想吃掉我……”

沧寰在心里暗笑,想吃掉你的人多得数不清,眼前就是最想的那个……

宸萱殿分前殿后殿。前殿为正殿与两翼偏殿与两幢暖阁,后殿为温泉池与围绕温泉呈孔雀羽状向三面展开而生的灼灼梅树,一直延伸到重山脚下被宫墙隔断。温泉水是由重山山巅消融的冰雪自山腹山涧汇入地下暖流,然后分出一小股被引至帷幕深深的宫阙中来。

沧寰将身体泡在温泉里,仰卧在温玉镶嵌的池壁上,享受这难得地放松。

庄小璃从小喜水,每次洗澡,在水里欢快得像小鱼一样扑腾个不停。有时在水里玩上半天都不肯出来。庄小璃小时哭闹,一被放进水里立即眉开眼笑。沧寰也大多用这种方法来给他止哭,屡试不爽。

沧寰看着庄小璃在水下一览无余的身子,精神有些恍惚。独属于少年的纤细,柔韧,紧致,沧寰不必印证,就可以用以往的记忆触摸得一清二楚。少年的躯体对别有用心的抚摸还没有反应,也只当成是‘慈母抚摸幼子’的怜爱,庄小璃从小至今与沧寰同床,睡在自己最依赖的人怀里十二年,无法区别幼时的抚摸与如今的抚摸有何微妙不同,自然也无法得知施与忝爱的人夜夜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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