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偷了点饭回来，还顺了食堂一个碗，回带回家，军训纪……哎？你干什么了？吐了？”

羊小虎吓了一跳，来不及盖上行李箱的盖子就把它又推进了床铺底下，赶紧站起来说：“没吐……找点东西。”

“恩……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抢了点儿。”杨阳说着，将一只食堂专用的大海碗像变戏法一般变出来然后举到羊小虎眼前，不知道是不是饿的，羊小虎闻到了一股好闻的菜香。他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去，沉甸甸的，满满一碗米饭，上面堆了一大坨菜。

杨阳就势在羊小虎对面的下铺坐下，看着他，“你是没看见那帮饿狼啊，我要下手再晚点儿就全没了，虽然是炒各种荒草吧，也正经算是中餐，快吃吧。

羊小虎听了不由得想起第一天看到食堂的饭菜时，杨阳就这么喊过，“我靠，这就是各种炒各种荒草么，这倒不错啊，出门就摘，摘完了就择，择完了就给咱一炒，咱拉完了又是肥料，啧啧，真不错，生态园儿。”

“呵~~”当时就觉得杨阳的那副样子好笑，现在想起来羊小虎依旧笑出了声。

杨阳看着羊小虎也笑了，“你这不是会笑吗，哎？怎么又绷脸啊，我说你这表情也变得忒快了吧……”

羊小虎只觉得自己耳朵根子热热的，胸口里有什么地方好像被摸了一下，感觉痒痒的很奇怪，又很陌生，不过似乎并不坏……不再理会吵闹的杨阳，羊小虎低头大口吃起饭来。

第七章

羊小虎吃饭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杨阳一直在说话，从董教官的口音到食堂大厨的怪癖，有的没的说了很多。羊小虎听着，不知不觉间一大海碗的饭菜已经下去了一多半，平时的话他绝对吃不了这么多，可今天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真的饿坏了，又也许是因为杨阳的关系……

说实话，从看到杨阳带回饭菜的时候，下午还在羊小虎脑子里是一个长着黑色犄角黑色尖尾巴的恶魔形象的杨阳就消失了，即便他没有忘记下午听到的那些话，他还是觉得杨阳对他真的挺好的。

在羊小虎的记忆中，曾经有很多人觉得他的名字好笑、好玩，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杨阳这么对待过他，如果……如果杨阳真的能够把他当做朋友对待的话，羊小虎觉得名字让他笑话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杨阳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真的拿自己当朋友吗？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抬起头去瞄杨阳。

“干吗？”

“……”羊小虎有点汗，他真搞不清楚，是自己的视线有问题，还是杨阳的感觉神经太灵敏，自己这才刚一看他，他立刻就能问出口。

“没什么……我吃饱了。”羊小虎故作镇定地抹了把嘴，把手里的海碗放到一边的凳子上，“撑死了……”

可杨阳却没接这句话，而是嬉皮笑脸地看着羊小虎说：“你真好玩啊，你知道么？你每次有话想说的时候就会盯着人铁看呢……”

好玩……这是羊小虎第二次听到杨阳用这个词儿来形容他了，第一次是形容他的名字，他偷听到的，这次居然形容他整个人，而且还当面说，自己真的就这么好笑吗？羊小虎觉得心又开始往下沉……

“哎？你怎么不说了，说啊，没事，来来。”

羊小虎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杨阳，只见对方好像一个想要听故事的孩子，一副莫名其妙的兴奋样子……不过这也许是自己弄清心中疑惑的大好机会。羊小虎迟疑了一下，又看了杨阳一眼才说：“……你干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如果因为那天你拿我名字开玩笑我生气的事，我原谅你了，你不用内疚。”羊小虎有点紧张，他不知道他故意装作十分随意的语气有没有把心中那份小小的期待掩盖好，他在等待杨阳的回答，他的大脑甚至在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已经出现了无数种杨阳的反应：杨阳也许只是点点头答应下来，然后不再理他；或者杨阳根本就没觉得内疚，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又或者杨阳从来没有特别对他好过，全部都是他自作多情而已。但实际上，杨阳接下来的反应，完全出乎羊小虎的意料，让他一时之间完全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哈”杨阳非常爽朗地笑了起来，而且是那种嘴咧得很大的笑，若不是事情关系到自己，羊小虎觉得一定会忍不住提醒他这样真的很有损帅哥的形象，这也就是长得好看就完了，若是一个很丑的人这么笑，那简直不堪设想……

“你看，你又这样看我，说，想什么坏主意呢？”

“没……没有啊……”羊小虎赶紧摇摇头，难道要他说他在想杨阳很帅所以笑得即便很难看也不会太丑？他可说不出来。

“没有？不可能，你不说我可亲你了啊。”杨阳又使出杀手锏威胁着，还身体力行地一屁股坐到了羊小虎身边。

感受到威胁的羊小虎有点傻眼了，耸起肩膀把两只手臂放到身边做防卫状，“我……真什么都没想……”。

可杨阳哪里肯信，使劲摇摇头又凑近了些。就在羊小虎额头上开始冒汗，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军号声拯救了他。

“哟！集合了。”杨阳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膀，从床上站起来紧了紧腰上的皮带，然后把塞在口袋里的军帽抽出来盖脑袋上，“对了，刚你问那个，我为什么对你好？那还用说啊，当然因为是朋友啊。”杨阳对羊小虎很自然地笑着说。

羊小虎愣了，呆呆地看着杨阳。他这么纠结，最后都没能好好问出口的问题，对方竟然如此简单明了地就回答了。不过这就是杨阳，就是那个哪怕接受全班同学注目礼也不会有一丁点局促的人。羊小虎忽然觉得有些后悔自顾自地纠结了这么久，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太矫情太小家子气了呢……

“你不去吗？”

“去。”羊小虎嘴里答着，从床上站起来，拉过迷彩服迅速穿上，一边系着皮带，一边跟着杨阳小跑着出了宿舍。就是这么几分钟的耽搁，他们就落到了人流后面。

“那个……你……一定有很多朋友吧？”

“啊？”楼道里有些嘈杂杨阳似乎没听清楚，回过头问。

“我说……你朋友很多吧？”羊小虎鼓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还行吧，交朋友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认识了就是朋友呗。”杨阳笑了笑说。

“恩。”也许杨阳说得对，自己觉得是朋友的话那就是了，根本也没有什么标准来界定，那么杨阳应该是自己的朋友吧，羊小虎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不过啊，有时候你把别人当朋友，别人未必，好了不说那些，啊，就差咱俩了，快走。”杨阳说着就拉着羊小虎朝已经围成一圈坐好的同学那里跑去。

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羊小虎觉得刚刚杨阳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脸上一瞬间闪过了一丝落寞，像杨阳这样阳光一般存在的人也会有不开心的事吗？羊小虎不知道，不过他看看杨阳拉着他手臂的那只手，在这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他以后一定要对杨阳好一点，不枉费人家拿自己当朋友的这份心！

第八章

快要跑到他们班围成的圈时，杨阳放开了抓着羊小虎的手，跟平常一样先跑了过去找地方。自从军训的第一天起，他就是这样，要是俩人从宿舍出来早，那地方就有现成的，不过杨阳是比较拖拉掐点的类型，所以十次有八九次都是圈子围好了，他俩才跑来。要是依了羊小虎的个性，铁定会蔫不留丢地坐在圈子外围算了，但是杨阳的性格却完全不一样，他虽然最后来，但是他事事都要唱主角。所以每次他都会扫视一圈，马上瞄准一个比较稀松的地方跑过去攻破。杨阳很受女生欢迎，跟男生混得也不错，所以一般看到他跑过去，两边的同学不论男女都会很开心地挪地方给他。但杨阳每次都会锲而不舍地再帮羊小虎挤出来一个位子，结果羊小虎就变成了非常遭恨的存在。终于能挨着杨阳坐的女生一般都会毫不吝啬地甩给羊小虎N个白眼，被挤到的男生也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抬头看看后面的拖油瓶。

“过来！这有地儿！”杨阳抬手招呼羊小虎，居然连台词都没变……而羊小虎也在同样的白眼和目光中艰难得走到杨阳身边坐下。  董教官连站都没站起来，照例喊了句“击鼓传帽子啊”，就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消遣表情。

羊小虎不禁想起来第一天的这个时候，杨阳听了董教官的游戏规则之后，嚷嚷着“白天被教官训，晚上给教官解闷儿。”的情景。回想起当时董教官一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罚杨阳表演了一个节目才算了事，羊小虎在心里暗暗发笑。 游戏开始了，大家都一脸紧张地参与着，谁也不想帽子留在手里而被迫表演节目。尤其有的女生，帽子一到手里就会惊声尖叫，好像那个帽子是个重型炸弹，立刻就想脱手。刚开始羊小虎也非常怵头，内向拘谨的他，无法想象站到圈子中央，更别说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节目了。但是没多久羊小虎就发现杨阳总是在帽子刚到他手上的一瞬间就把帽子抢走了，他这才明白杨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现了他的小心思，所以从那以后羊小虎就没那么紧张了，那个思维反应异常敏捷的杨阳是不会给他留下被迫表演节目的机会的。 但是今天他却不想让杨阳帮他，刚刚自己决定了要把杨阳当成朋友，以后要对他好，那么就不能只是一味地接受而不付出，所以最起码从名字开始，羊小虎决定要在今天，在现在澄清由于自己的胆怯和懦弱本来应该要在开学典礼上就早该澄清的事情。

虽然想法是有了，决心也下好几回，但是当羊小虎看到别人扭扭捏捏地走去圈子当中，呲牙咧嘴地冥思苦想了半天的节目，被下面的人起哄喝倒彩哄下来时的窘样时，他马上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像一朵被太阳晒蔫了的花，决心在一瞬间瓦解。帽子一圈圈地被杨阳从手里抢走，天色也越来越晚。 羊小虎一遍遍地下决心，可每次帽子到他手里，他的那个决定就突然不见了。羊小虎心里着急，手心都出了一层汗水。他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一边又一边的骂他胆小鬼，骂他对朋友不义。他转过脸去看杨阳，那个毫不知情的人正很认真地准备再一次抢走他手上的帽子，羊小虎的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剧烈的内疚，这一次他的决心终于没有跑掉，死死抓住了帽子。

身边的杨阳好像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看到帽子到了羊小虎手里就伸手过去抢了一下，转身就要扔给下一个同学的时候才发现手上光秃秃的连根毛儿都没有，赶紧转回身想要补救，却颓然地发现充作鼓声的击掌声停了下来……责备的话还没出口，他发现羊小虎嚯地站了起来。一直温顺得如同一头小羊的男生此刻突然有了猛虎的感觉……杨阳一瞬间有点儿傻眼，坐着的他不得不歪着身子仰起头去看羊小虎，楞楞地问出口：“你又不好受了吗？”

谁知羊小虎真的像是被老虎附了身，顶着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死死抓着那顶帽子，迈开大步走去了圈子正中央。

羊小虎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决心感染给了在场的所有人，周围立刻静了下来，仿佛他自己咽唾沫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啊……”仿佛有麦克风要试音一般，羊小虎发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音节。感受到盯着自己看的一道道视线，他突然不知道要把自己的目光放到哪里去，他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眼下面坐着的同学，却又好像一个都没看到，最后终于看到了杨阳那张顶着担心表情的脸。

“那个……开学那天，我不是要抢杨阳的名字，只是不想自己名字被老师念出来，结果……因为我个人问题，给大家添了麻烦，给杨阳添了麻烦……”羊小虎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生怕说得快了会咬到舌头，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终于一口气语说完，最后他鼓足勇气冲杨阳挤出来一个歉意的笑容。

“他也会笑啊。”下面有女生开始窃窃私语。周围终于不那么安静了，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都缓解了羊小虎的紧张。不过他的目光却始终都没有离开杨阳的脸，他发现，杨阳脸上担心的表情消失了，露出了他从来都没见过的仿佛9月艳阳般的笑容。

可惜那个阳光般的笑容很快就被坏坏的表情取代，“个人问题是什么啊？”

羊小虎略带埋怨地看了杨阳一眼，“那……那是隐私！”这句话只惹得全场一阵哈哈大笑。

“那就表演个节目捍卫隐私吧。”杨阳似乎没有没有接收到他给出的信息又说。

羊小虎一脸是哥们儿的话不能这么毁我的表情，全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来一个！来一个！”其他的同学开始起哄。

羊小虎只觉得自己的脸，烫烫的，估计放上面一个鸡蛋马上就能熟了。

也许是被这热闹的气氛影响了，也许自己根本就是疯了，羊小虎听到自己居然这样说道“那……我就……唱个歌吧。”

在几乎一片空白的脑袋里搜索了半天，羊小虎终于找到了他来的时候听了一路的一首韩文歌《I Believe》。

本来已经变得嘈杂起来的观众们，听到他的歌声，在一瞬间又鸦雀无声了，羊小虎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开始发颤。

“唱真好啊。”羊小虎意外地听到观众里传出这样的声音，但是他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越来越颤的声音。

“咱饶了他吧，再唱我都怕他咬了舌头。”杨阳终于替他解围。

“那你唱！”“是啊，你还没唱过歌呢。”有女生趁火打劫。

杨阳听了，咧开嘴乐，“你们可别后悔啊。”

“怎么可能后悔，快唱呀！”

杨阳秉承了他一贯不扭捏的作风，直接站起来跑到圈子中央，把仍旧傻立着的羊小虎推了下去。

然后……噩梦开始了……开始那么几秒大家都蒙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个仿佛驴叫一样的声音和那张那么帅的脸对上号……  “我的天啊，狼来了。”

“我的妈啊，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救命啊，谁能让他停下来啊。”

没过三分钟，观众开始抗议。

“你们就不能让人家把歌唱完吗？”唱得自我陶醉的杨阳终于碍不住越来越大的哄声停了下来，装了林黛玉的语气和用手帕抹泪儿的动作一脸委屈地翻翻白眼，那滑稽的样子引得大家一片哄笑。

羊小虎第一次觉得融入到大家欢乐的气氛当中，这种感觉挺好。他看着站在圈子中间的杨阳，心想自己能遇到他，真好，能跟他成为朋友真的是太好了。

第九章

晚上的联欢活动结束之后，羊小虎还跟往常一样站起来往宿舍走，结果没走几步就被杨阳从后面一跃搂上了脖子。羊小虎条件反射般地躲了一下，但是毫无效果，反而被杨阳搂得更紧了。

“我才知道啊，小虎你才是干大事的人，瞧那正步迈的，刚董教官都说了，以后让你领队呀，哈哈，可惜就是一顺的，哈哈。”杨阳的脸凑得很近，但是音量却并未降低半分，呼出的热气吹得小虎的脸颊都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