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杨阳这一次干脆笑出了声，不过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慢慢凑近羊小虎的脸。

羊小虎这次终于没躲，他害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沉到水里，所以下一刻一片温暖便覆盖到了他的嘴唇上，轻轻的一吻，不过与其说是吻他觉得可能用磨蹭来形容会更确切些，“被人看见怎么办？”等杨阳终于抬起头，羊小虎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周围小声问。

“我家就我一个，哪来的人看？”

“不是有管家什么的么？”

“我不喊，他们不会来，不过就算被他们看见了，去告状的话就等于自己争取下岗，而且告了也没什么用，我爸我妈的世界里没有我。”

羊小虎听杨阳这么说，心里一阵难受，开口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却没想到杨阳反而先笑了。杨阳用双手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又习惯性地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里蹭了蹭，然后羊小虎听到幽幽的声音传进了耳朵，“我很喜欢现在这样……这一刻你的世界里就只有我，我不想让你上岸，好像上去了就不是了……”

“为什么？”羊小虎心疼却又不明所以地看着杨阳，他不明白杨阳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自己上岸也不会走掉不是么？自己想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一辈子不分开的那种……这些难道杨阳不知道么？不过羊小虎顾不上往下想了，“杨……杨阳，我……要淹死……”

杨阳才发现他光顾着说话居然忘记踩水了，这么一会的工夫水已经漫到了羊小虎的下巴……他赶紧蹬了两下，两个人才又高高地浮出水面。然后他转过身，把羊小虎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手脚一起使劲一下子游了出去。

“啊！”羊小虎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原本还立在水中的身体，突然变成了趴下的姿势，杨阳居然背着他在游……羊小虎赶紧死死抱住杨阳的脖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加重杨阳的负担，造成严重后果……可是几分钟过去了，他却发现杨阳似乎游得一点也不吃力，就好像一条原本生长在水中的鱼，随着他虽然纤细却韧劲十足的腰部上下起伏，还有四肢协调的划动，像是完全没有任何负担似的在水中游来游去。

自由自在，羊小虎突然想到这样一个词汇，虽然总在书上看到，也总听人说起，却从来没有实在的感受，但是现在他却充分体会到了。水轻轻划过他的身体，仿佛是他在水中畅游，没有任何束缚，没有任何阻碍，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在意。在这一刻，他好像体会到了杨阳之前所说的话，杨阳想要的便是这样的自由自在，也许每个人都要反抗自己固有的生活，虽然在别人眼里也许是令人羡慕的。

也许是羊小虎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让杨阳感受到了，他扭了个身子面向羊小虎，用仰泳的姿势继续带着他游，羊小虎好像也慢慢熟悉了水性，居然能够一点点地跟着杨阳的节奏踩起水来了。可是过了一会儿，羊小虎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两秒钟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杨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放开了带着他的手，羊小虎甚至还来不及喊出声，人就沉了下去，眼看着一连窜的泡泡从自己眼前升了上去……

不能呼吸，耳朵里全是隆隆的恐怖声音，羊小虎想要拼命挣扎，可是他的手脚却只能胡乱挥舞，他想喊杨阳，可是一张嘴冰凉的水就往喉咙和鼻腔里面灌，要死了，自己要淹死了……

就在这时，羊小虎忽然觉得腰上一紧，接着整个人被拖了起来，下一秒他居然冲出了水的重重包围，终于又呼吸到了甜美的空气，他贪婪而剧烈地喘着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自己能游了……”

羊小虎缓缓地扭过头，看到杨阳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瞪得好大，好像怕他会突然从眼前消失一般……羊小虎想说自己没事，可是还没等他出声，整个人就被紧紧地抱住了。

“吓死我了……”

羊小虎觉得自己被杨阳抱得好紧，甚至阻碍了呼吸，他稍微挣扎了一下，“咱们……上去……行吗？”

“啊……走走。”杨阳赶紧托着羊小虎上了岸，然后拿了条毛巾裹住他整个人。

半响之后，羊小虎慢慢缓了过来，扭过头看身边的杨阳，发现后者一直盯着他看，“你好像什么都行呢。”

“啊？”杨阳愣了一下。

“我说你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在行，没有缺点一样。”

杨阳看了看羊小虎，挪了挪屁股挨了过来，“我只是一直没人管，所以生存能力比较强，你呢，一直都有父母罩着，所以才笨笨的，那不挺好吗？”

也许……羊小虎听着杨阳的话，觉得似乎也是那么回事，如果用没有父母的爱来换什么都在行的话，他应该是不会换的。

“不过，小虎会罩着我的对吧？”杨阳突然扭过头来问。

羊小虎回望过去，看着杨阳黝黑的眼睛，没有任何迟疑地点了点头。

杨阳笑了。这个夏天，羊小虎记忆当中最深刻的就是那个晚上，白色的灯光下，淡蓝色的游泳池边，被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得闪亮闪亮的杨阳的笑。不过他后来一直也没有机会继续追问杨阳那句“这一刻你的世界里就只有我，我不想让你上岸，好像上去了就不是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七章

升入大三，各种课外活动变得多了起来，杨阳因为口语好人又长得帅，被班导叫去参加系里组织的舞台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演出，听说如果排练得好，这学期中旬还要去参加全市大学生英语舞台剧比赛。

杨阳平时就喜欢背诵一些英文的名著和著名演讲，像莎士比亚的悲喜剧、美国历届总统的演讲他几乎都能倒背如流，所以这个任务对于他来说完全不是负担，反而如鱼得水，就连每天喊小虎去吃饭的台词都被他换成了罗密欧对朱丽叶的窗下表白，喊得羊小虎宿舍的几个男生每次一听见他喊就想把羊小虎直接从窗户扔下去。

“你就不能避讳点吗？”羊小虎这天忍不住说。

“避讳？避讳什么？”

“就……就是在楼下喊那台词……别人听……”

“别人？别人管得着吗？有说我的功夫，多照照镜子。”杨阳一脸不屑。

“跟照镜子有什么关系？”羊小虎没听懂。

杨阳笑，“就是管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啊，走走，咱吃饭去，饿死我了。”杨阳也不管羊小虎怎么挣扎，拉着他的手朝食堂快步走去。

“这炒面真难吃，简直是炒木头棍儿……”杨阳说着，直瞅羊小虎跟前的那份鱼香盖饭。

羊小虎看着杨阳垂涎三尺的表情，有些无奈地把自己面前的那盒盖饭连同旁边的鸡蛋汤一起推到杨阳面前，然后把他的那份炒面拉了过来。杨阳拿起勺子就挖了一大口，一边说着“果然这个好吃”一边将所有的东西一扫而空。羊小虎看着一脸满足的杨阳，心里也觉得满满的，哪怕炒面是自己不太喜欢吃的，哪怕的确如杨阳所说那面条一根根硬得好像木头棍儿一样，可奇怪的是今天吃起来却觉得其实还不是那么糟糕。可是羊小虎的这份好心情，在两个人走出食堂后就消失不见了。

“你回宿舍，我去系里。”

“下午还要排练吗？”

“对啊，听说得排到下礼拜。”

“哦，那你去吧，我回宿舍。”

“你不跟我去啊？”杨阳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羊小虎问。

“不了，我背点儿单词。”羊小虎摇摇头。他撒谎了，他根本不想背什么单词，但是真正的原因他却不想跟杨阳说。其实前几次排练他都有去看，不过当他看到杨阳对那个“朱丽叶”深情表白，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然后吻下去的时候，他觉得很别扭，非常不舒服。羊小虎也知道那是假的，是在演戏，但他就是不能释怀，对于这样的自己，羊小虎感到有些厌恶。他没跟杨阳说，他不想让杨阳觉得他无理取闹。羊小虎决定忍耐，忍到这个戏演完了就好，他对自己这样说。

“那好吧，晚上帮我买饭啊，饭点儿我可能回不来，啊，我还要鱼香盖饭！”杨阳嬉皮笑脸地嚷嚷着。

“恩。”羊小虎点点。看着杨阳跑远了，才转身往宿舍走。

晚上杨阳果然回来挺晚，吃了饭已经过九点了，羊小虎把一次性饭盒筷子收拾起来去水房扔掉，回来的时候看到杨阳赖在他床上不肯起来。不过今天宿舍里的人都去图书馆自习了，羊小虎也就由着杨阳，自己拿了一本专业8级的英语习题集随便翻了起来。

“小虎？”

“恩？”感受到越来越近的热度，羊小虎从书中抬起头来，他知道杨阳想做什么，之前宿舍没人的时候他们也有过亲昵的举动，可是这一次，当杨阳的嘴唇就要碰触到他的时候，羊小虎的脑海里却出现了排练时杨阳亲吻“朱丽叶”的画面，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中升起，等他察觉时，发现自己的后背居然碰到了床边的铁架子，当然和杨阳也拉开了半个手臂的距离。

“……”羊小虎想解释，因为他看到杨阳一双黝黑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可是他要怎么说？

“哎呀我说杨阳，你怎么又在我们宿舍啊，我看你干脆搬过来得了，我们就收你一半住宿费如何？”李——鹏几个人突然推门进来，杨阳不露痕迹地翻了个身，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在床边像平常一样和他们调侃起来，直到熄灯前离开，都没有再出现什么让人在意的迹象，羊小虎虽然也觉得发生了的事情不可能当做不存在，可是他真的很希望杨阳能像他表现的那样，当做没发生过。

不过事情总是这样，怕什么就来什么……羊小虎这几天发现杨阳总是跟他粘在一起，似乎都没有去排练……难道结束了么？还是……？

“杨阳你们不用去排练了吗？”他试探着问。

“啊？”杨阳抱着羊小虎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小说头都没抬，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我说你们不排练了？”

“啊……排啊。”

“……那你怎么？”羊小虎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这么高水平的用不着总去吧。”杨阳耸了耸肩膀，继续看书。

“……”羊小虎纠结了，他几乎能确定杨阳的变化和前几天他躲开那个吻有直接关系，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用事耽误了杨阳的事，“你去吧，主角怎么能老不去……”

“没事啊，哎？小虎，你借这本书还挺好看，你看完没？这男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羊小虎应着杨阳的问题，心里却闷闷的，杨阳察觉到他的想法了吧，所以才不去的……其实杨阳是想去的吧，羊小虎觉得，杨阳的个性是张扬的，他喜欢站在人们的视线之中。杨阳就像是一本书，随着自己一页一页地翻开，就会发现他越来越多的优点，而自己呢？是不是有点让人讨厌了呢？杨阳就好像是一颗璀璨的星星，他越明亮，羊小虎觉得自己越是暗淡……

不过还好杨阳最后在比赛中的演出还是很成功的，拿到了市里比赛的一等奖，看到杨阳被众人簇拥着的景象时，羊小虎一直以来的低落心情总算稍稍缓解了一些，可是同时他也隐约意识到一件事：他似乎不太喜欢杨阳和别人有说有笑了，之前好像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之前他明明还很喜欢看杨阳在众人之中鹤立鸡群的样子。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羊小虎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在这样的烦恼中，圣诞节临近了。

“小虎，明天咱去教堂听祷告吧。”圣诞夜的前一天，杨阳一脸兴奋地跟羊小虎说。

羊小虎没去过教堂，但听说过每年圣诞节那里的人都很多，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不过如果杨阳想去的话……他点点头，然后就看到杨阳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

第二天下午，两个人坐公交车先到了滨江道，因为时间还没到，杨阳提议先去小吃街那吃点东西。虽说这年头信教的人不多，但圣诞节的商业气氛还是搞得非常到位的，道路两边的门脸或大或小的都摆了圣诞树，玻璃上都用白色的喷漆喷涂出来各种圣诞节的典型图案——圣诞老人、雪橇鹿或者圣诞袜。大商场门前就更是气派得多了，两层高的巨型圣诞树上挂满了各种装饰，有的甚至整棵树本身就是彩灯做的，可以想象到了晚上一定会非常漂亮。

两个人一边感受着圣诞的气氛，一边往小吃街走，可是走了没一会儿，从身后突然传来的几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一同扭头往后看。在他们身后居然是一辆黑色奥迪，看那架势是想让他们两个赶紧让路。羊小虎往一边拉了拉杨阳，想躲开，却发现根本拉不动，正想问就看到杨阳头都没回，直接举起右手，冲后面竖起了中指。

羊小虎很是紧张，甚至没敢回头去看，可也奇怪，后面的喇叭声居然停了，等两人走过一个路口时，身后才传来发动机的声音，羊小虎回过头，看到那辆车拐进一边的路口开走了。

“你躲什么？”

“啊？”

“咱俩走的人行道，他开错地方了，咱凭什么让路？再说了那么窄的人行道，要让的话，咱俩得跟蜘蛛侠一样爬高层上去。”杨阳愤愤地看着那辆车开走的方向说。

“恩……”羊小虎看着杨阳，为什么这个男生永远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出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呢？这样的一个男生为什么会喜欢上平凡又有些懦弱的自己呢？

第二十八章

在小吃一条街的摊子上买了一份扬州炒饭和一份通心粉，俩人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来。不过那份扬州炒饭杨阳只吃了一口一双眉毛就皱到了一起，于是羊小虎很自然地把自己的那份通心粉推到杨阳跟前。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羊小虎不知道杨阳跟别人吃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他只知道至少跟他在一起时，好像无论他点的是什么，在杨阳看来都要比自己的那份美味很多。

俩人吃完时间也差不多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小吃街出来，街道的景象跟来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所有的装饰灯光都亮起来了，在五彩缤纷的灯光照射下，长长的步行街像是一个魔幻的童话世界。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阳手里突然多了两顶圣诞帽子，还是那种头顶上的白色小球会一闪一闪发亮的那种。

“你哪儿弄来的？”羊小虎居然没注意到。

“那儿~”杨阳朝身后的地摊指了一下，在羊小虎扭头去看的时候，他抬手将其中一顶扣在羊小虎头上，“好看~”他咧嘴笑着，稍稍摆弄了一下另外一顶，给自己也戴上。

羊小虎本来觉得两个大男生戴着这样的帽子好像有些滑稽，想伸手拿下来，但是看到杨阳摇晃着脑袋似乎很享受的样子，还是放下手，跟了过去。

“跟上啊，这么多人回来走丢了。”杨阳抱怨的同时一把抓住了羊小虎的手。

“别……这么多人……”羊小虎几乎是立刻就把手挣脱了出来，还紧张地往周围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