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刘黑继续扮太子,朕要在封后大典上牵着沐儿的手走过红地毯,朕要昭告天下朕的皇后只有一人——柒、沐、枭!”
看三人都不说话,柒天狂多少也明白了自己的任性,但,就这一次,放下压在心魂上的责任重担,就让他任性一次,他只是想要给沐儿一个堂堂正正的婚礼,左相府喜宴那天,他知道沐儿和他一样讨厌满目鲜红,只因为受人祝福的新人不是他们。
这一次,他要给沐儿一个万民祝福载入史册的盛大喜宴!
“其他的一切不变,这样的改变、应该也不会增加太多风险,朕已经欠了沐儿太多,你们,帮帮朕吧!”
即使面对死亡,即使知道自己注定的悲剧命运,柒天狂也不曾用这般微带乞求的语气和他们说话,这要他们如何拒绝?!
“臣(奴才)谨遵圣命!”
秦歌终究死心,却没想柒天狂下一句话让他连心死都不能,他想,为这悲哀的皇帝而心痛,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吧!
“秦歌,梅素,朕知道你们在打算着避开朕询问沐儿,但朕不会给你们机会的,这件事沐儿不能知道,绝对!”
柒天狂语气坚决,梅素还是垂死挣扎。
“陛下,至少可以问一问,秦歌不会说出陛下真正的病情!”
然柒天狂其人,宁愿抹杀所有可能的危险因子,也不会让计划有一点出差错的可能,更别说是关乎柒沐枭的事。
“不可能!你们最好死心,否则,朕会带着沐儿离开你们!”
看着皇帝决绝的眼神,梅素一阵心痛,却还是不肯放弃,哪怕得罪眼前这个铁血帝王——其实也根本就不用怕的,柒天狂本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那些年为了变革杀了那么多人,遭受痛苦最多的也就是他了,要不是日日夜夜被良心折磨不能入睡,他的身体也不会垮得那么快伤得药石枉灵!
“陛下,至少——”
“没有至少!绝对不可以让沐儿察觉到蛛丝马迹!”
兴许是看出了几人的不死心,柒天狂索性背过身去,也不管这样的动作让他痛得撕心裂肺,任凭秦歌三人眼神多么执着语气多么凝重,理由多么充分,他都不肯同意。到最后三人终于放弃了。
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梅素撞到了急急赶来报告太子情况的刘黑,看着直喘粗气儿说着太子咳血的刘黑,梅素贼贼地笑了出来,秦歌和吉弦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紧皱的眉终于舒缓了些。
四十,比翼双飞
吉弦回去了御书房照顾重伤的皇帝,梅素满脸贼笑硬拉着搞不清楚状况的刘黑叽叽咕咕半天,刘黑一阵疑惑一阵心痛,最终郑重点了个头,梅素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右相府。
秦歌一出了御书房便去了琉磬居查看太子伤势,最终却是紧皱着眉头离开了琉磬居,接下来的几天他都窝在了太医院的藏书库里,梅素和吉弦已经猜到太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却都没有告诉重病中的柒天狂,也许是害怕柒天狂激动过度就此丧命,也许是不想把那唯一的方法告知柒天狂。
三天?四天?也许五天吧,柒沐枭就呆呆坐在窗台上,身子靠着窗棂,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或者是在期待着什么,但,这几天都没有见到柒天狂,他想应该是在忙着封后大典的事,不过换了个男宠做新娘,皇帝依旧忙得欢快,还真是讽刺!
“孩子,我们不想你那个该杀的父皇了好吗?我们来想想以后你出生了该叫什么名字吧!”
沉默了五天不说话,再开口时声音难免生涩,但依旧那么清冷动听,只是,柒沐枭还是叹气了。
“唉!我不过是个男宠罢了,哪里有资格决定你的大名呢,所以只有想想你的小名儿了。”
柒沐枭看着窗外落叶纷飞,想起曾经他和柒天狂在后山看落叶,他记得自己是说过想要在下雪的时候再去一次,那么后来那一次,是柒天狂真的记住了他的话,还是……只因为他喜欢的那人也这样期盼着?
“挽落,挽落,叫你挽落好不好?”
柒沐枭想着,落叶那般眷念于树木,却还是因年老色衰而被树木抛弃,就连一点点挽留都得不到,就像他一样吧,明明柒天狂没有一点爱自己,却还是强求着自己爱他,不给自己自由,还要自己给他生孩子,顶下皇后的位置,也只是因为现在的他空有一身好皮相吧!那么等到他年老色衰的一身鸡皮鹤发的时候,柒天狂肯定会对他避如蛇蝎的,他的结局也就只有永远呆在冷宫孤独终老吧……
“柒天狂,若是你肯真心封我为后多好,若是你有一点点爱我多好,我不计较你把我当替身,只要你肯来见我,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好不好?这里好冷啊……”
柒沐枭迎着秋风蜷缩着身子,却还是不肯移开盯着窗外林荫道的视线,那里有很多落叶,那里有条小路,那里……是柒天狂上朝回来时候的必经之地,他真的很想见他……很想……哪怕那么痛,他也不要一个人呆在这琉磬居里,让曾经的美好啃食残破的心……好疼啊……柒天狂……
“还是不要了,你若是个男孩儿,这名字还好,若是个女孩儿……那就叫落婉好了,孩子……感觉真是有些别扭呢,我自己还是个十四岁没长大的孩子,竟然再过九个月就要做爹爹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我还有没有待在你身边的权利,不过要是柒天狂只是一时兴起拿我们做试验的话,爹爹拼死也会带落儿离开的!”
心口处像是有千只蚂蚁在噬咬,柒沐枭以为只是自己太过思念柒天狂了,却不想小腹处也传来一阵剧痛,这样子,似乎……
“来人呀!我好痛啊!来人——”
“沐儿!”
柒天狂一进门便听见柒沐枭的痛呼,想也不想便一把甩开秦歌扶住他身体的手,几步上前抱住了柒沐枭跌落的身子,终究是免去了柒沐枭撞上桌角的伤害,只是,为何触手一片冰凉……
“秦歌!快看看沐儿,沐儿的身子怎会这么——”
“柒天狂,我好痛啊……你放过我好不好……放过我……我带着落儿离开,永远都不再见到你,不会再遇上你,放过我……”
柒天狂焦灼不已的心随着柒沐枭渐渐低下去的声音忘记了跳动,嘴角又开始流出止不住的血,秦歌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先救柒天狂,却被柒天狂一声怒吼震在了当场。
“救他!先救沐儿!”
“陛下我——”
柒天狂也不管秦歌愣愣地站在身后,径直抱着在他怀里蜷缩着身体一身冷汗的柒沐枭走向龙床,他也不敢妄自输送内力,一回头却见秦歌迟迟不肯上前,怒极攻心的他晃了晃身子吐出一大摊血。
“秦歌!朕命令你!一定要救活沐儿!”
柒天狂瞪着一双凤眼,眼里怒气隐现,但秦歌知道眼神深处是惊慌失措,是害怕失去他的沐儿。
“陛下,太子殿下没事,只是受了些凉,凉气入体引发了阵痛,这是怀孕之人难免的,况且太子逆天受孕,自然——”
秦歌毕恭毕敬,却没想柒天狂一掌十分力把他打得撞在墙上又摔在地上,他想自己的内脏肯定移位了,可是,不能说啊!
“秦歌!你是否说谎朕看不出来吗?!说!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朕知道你是为朕着想,但是,如果没有沐儿,如果没有……沐儿,朕……活不下去!”
柒天狂痛哭失声,就那样坐在床沿紧紧抱着柒沐枭发凉的身子哭得像个丢失了依靠的孩子,满脸血与泪的混合,看起来格外滑稽,可是紧接着踏进房内的梅素吉弦刘黑三人却笑不出来。
“陛下,冷静一点,先让秦歌看看太子殿下的身子吧。”
吉弦和刘黑扶着内伤颇重无法站稳的秦歌上前,柒天狂紧握着双手,终究还是让出了位置。
“秦御史,陛下和太子殿下早已同命,你这样隐瞒只会让陛下更加伤心罢了。”
听到吉弦的话,秦歌看了看满身鲜血却死死抱着柒沐枭身子的柒天狂,又看了看一身冰凉痛出了冷汗却还是紧紧抓着柒天狂衣袖的柒沐枭,终究连叹气都作不到了。
“陛下,不是臣不肯说,只是这件事,还是等太子殿下醒过来再说吧。”
秦歌接过刘黑递来的医药箱,拿出几粒药丸喂给柒沐枭,却怎么也不能撬开柒沐枭的嘴,柒天狂看得心疼,忍着喉头涌上的血接过药丸含在嘴里,低头吻上了柒沐枭的唇,起身时却再也忍不住翻涌的血,溢出的血就一滴一滴落在柒沐枭苍白的唇上,吉弦连忙掏出随身手帕来擦,却被柒天狂挡了回去。
“就这样吧,再坏也不过这样了,只是,还是殷红的沐儿最好看了。”
柒天狂伸出食指慢慢把滴在柒沐枭唇上的血涂抹开,直到柒沐枭因忍痛而发白的唇彻底被染成殷红,柒天狂又低下头吻上了柒沐枭,不是浅吻,是深深的舌吻,像是两人的羁绊,一接触上便注定不能分开,直到纠缠的两人身死魂灭。
身后四人看了,想到的不是两人凄美如比翼双飞鸟,倒是哀叹命运怎么如此折磨这对痴情人啊!
不过一想到比翼双飞鸟,比翼双飞……对了!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那怪那时候在茅屋老先生只是一直吟诵着这四句诗,问他什么也不肯正面回答,原来是早已料到了今日结局,那么,要是能拦下老先生,陛下和太子也许……
秦歌一拍脑袋,大喜过望的他也忘了向柒天狂行礼便急急跑出了琉磬居,一路飞奔,终于在怪老头走之前拦下了人。
“老先生!救救陛下吧!”
秦歌直接跪倒在地上,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他管不了了,他只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因为自己一言之错,他必须竭尽所能来弥补!
“唉!秦歌,你以为老头我不想救他们吗?只是……”
怪老头也不像平日那么作怪了,反倒是一脸愁容纠结不已,看得秦歌心下更慌,他本以为追上了老先生陛下和太子便有救了,难道,还是不行吗?
“老先生,你知道办法的对吧,告诉我,我来做!”
怪老头儿随手一扔,手上的包裹便挂到了那只慵懒的猫背上,猫儿几爪便扒开了包裹,然后扔了一个青花瓶子给怪老头儿。
“这瓶里有两颗药丸,天下只此一双,名为‘比翼双飞’,能救回将死之人,却也必须将两人的性命连在一起,同生,同死!”
怪老头儿把药给了秦歌便牵着猫儿离开了,只剩下秦歌拿着青花瓶子一脸苦笑。
他们做那么多就是为了挽救两人同死的结局,现在为了挽救两人性命,确是要让两人服下这同生同死的‘比翼双飞’,到底是该笑他们太傻,还是该笑苍天太无情?!
回到琉磬居,房内只有柒天狂抱着浑身冰凉的柒沐枭不肯撒手,秦歌捏紧了手里的瓷瓶,却在听到柒天狂呢喃的话语时毅然上前。
“沐儿,你醒了对不对?”
柒天狂掖了下搭在柒沐枭身上的被子,低头便吻上了柒沐枭冰凉的唇,直到柒沐枭憋不住气儿睁开了双眼。
“沐儿,要是父皇很快就要死了,沐儿要不要和父皇一起走呢?”
柒沐枭愣愣地看着眼前瘦削不少的脸庞,心里正较量着要不要相信柒天狂的话,秦歌一时出现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不过也好,现今的他要怎么相信柒天狂的话?!
“陛下,药在这里!”
索性就像吉弦所说,让他们父子自己去决定好了,反正无论他怎么不愿,到最后做决定的也是他的陛下。
“药?”
柒沐枭深深吸了口气,却在闻到瓷瓶散发出的气味之时脸色大变,柒天狂慌张想着怎么骗过柒沐枭,却不想秦歌会帮着他掩饰。
“太子殿下多虑了,陛下和太子殿下只是伤得有些重,但只要服下这两颗药丸就能治好。”
柒沐枭狐疑地看了秦歌半晌,又看了看不再英挺的柒天狂的脸庞,然后打开瓷瓶吞下了一颗药丸,快得柒天狂来不及阻止。
“柒天狂,我累了,你陪我睡觉吧。”
柒沐枭说完也不管满脸疑惑的秦歌和眼神惊喜之中带着决绝的柒天狂,径自躺下,很快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柒天狂看了看眼露哀戚的秦歌,也只有吞下另一颗药丸,然后把秦歌赶出了琉磬居,躺下身子把柒沐枭揽在怀里。
是不是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沐儿好好的,他不求那么多了……
四十一,红帐之哀
外面喧声震天,琉磬居内也反常地人来人往,只是帝王寝室里还是很安静,坐在镜子面前一身红袍的柒沐枭面无表情地任由同样一身红袍却满面红光的柒天狂给他束发,还是平时的简单发饰,柒沐枭正腹诽着柒天狂为他这个冒牌皇后所办的喜宴不过如此,却在看到柒天狂手里那只白玉簪子的时候震动了一下。
“这,簪子……”
他怎会还留着?不是早就被他扔掉了的吗?
“是啊,沐儿还认得的吧,当初沐儿狠心离开,却独独留下这只白玉簪子,沐儿这般,却是真叫父皇心痛啊!”
柒天狂给柒沐枭插上簪子,又摆弄了一会儿才放过柒沐枭的头发,却没想柒沐枭一开口便把他好不容易保持的笑脸打击得粉碎。
“是那个男人喜欢的东西吧,所以才会日日放在手心里,都被你磨得愈加光滑了,也就只有我这种人这么傻才会期待你有一点点爱过我!”
“是吗?沐儿是这样委屈的啊……不过还是得让沐儿再委屈一些时候,父皇想要牵着一生最爱的人走过红地毯,沐儿会帮父皇满足心愿的吧?”
柒天狂牵着柒沐枭的瘦弱手腕正要走出房门,但还是在踏出房门那一刻听到了他一直等待的话语。
“柒天狂,不要再自称父皇好不好?”
柒沐枭仰起头主动亲吻柒天狂的唇,眼神哀求,柒天狂却只能装作不经意间的勉强应允。
“等到父皇娶了沐儿,自然会自称‘为夫’的。”
原本相爱至深的两人牵着手走过红地毯,至少是很快乐的事情吧,但知情的人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不知情的人也因为新娘也就是将来的皇后名为‘柒沐枭’而笑得不自然,只有柒沐枭一一看过众人的笑脸,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还有柒天狂,只因为这是最后的美好。
那天之后他问过了秦歌,得到的结果就和他预想的一样——同生同死,他注定逆不了天命!
不吃药,沐儿孱弱的身子经不住十月怀胎之苦,他残破的身体也撑不了三个月;
吃药,沐儿可以安全生下孩子,他可以看着沐儿生下孩子,只是两人的命终究牵在了一起;
他没得选择,他怎么可以让沐儿再受一次绞腹之痛?!
唯一的期望就只有秦歌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找出解救方法了,尽管希望很渺茫,但也比没有来得好。
“陛下,行拜天之礼了。”
吉弦附耳,柒天狂终于从挣扎中回过神来,预料之中对上了柒沐枭怨恨的眼神。
“柒天狂,你若不肯娶我,又何必强求我嫁给你?!”
柒沐枭一想到他们牵着手走过了红地毯踏上了祭天台,柒天狂却始终在想着他爱的那个男人,就忍不住伸手想要扯下头上的红巾,只是终究敌不过柒天狂如铁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