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喜,沐儿还是不要闹脾气了。”
柒沐枭冷冷一笑,即使红盖头挡着脸,柒天狂也知道此时柒沐枭是在嘲讽着他的绝情和自己的悲哀。
“大喜?柒天狂,你心里装着别人却要我以男子之身嫁给你已是十二分过分,现在将行拜天之礼了,你却还不肯注意我一分一毫,这喜从何来?!”
柒沐枭挣不脱手,只好僵着身子不肯再上台阶。
还是要骗他吗?他早已知道了!那天秦歌拿给他吃的药他知道是什么,再加上刘黑告诉他的情况,他早已猜出柒天狂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只是……
说什么他爱的人不肯嫁他,难怪初听之时自己就觉有异,原来是他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不想拖累最爱之人,倒是要自己吞下同命蛊和他一同死去!
“柒天狂啊柒天狂,你当真绝情至此?!”
即使他想要和眼前之人生同衾死同穴,却也不想要接下这为他人织的嫁衣!他柒沐枭是那般厚颜无耻之人么?!
可是……自己又是为什么穿上这身凤袍,又是为什么准备好要……
“沐儿,跪下吧。”
柒天狂也知晓他的沐儿把他想成什么样的人了,但他也只是抱着柒沐枭踏上最后一个台阶,自己双膝及地端端正正地跪下,也把柒沐枭按在了地上,今日这婚礼绝不能因为沐儿闹脾气就砸了,他只期待这最后一点美好,只希望和沐儿做一对堂堂正正的夫妻,他们有婚礼,有孩子,即使最终逃不掉同死的悲剧,保不住沐儿的命,他也无憾了。
一整天的繁琐仪式,已经怀有将近两个月身孕的柒沐枭早就吃不消了,但还算柒天狂有点儿良心知道抱着他回寝宫,要不然,他想他会是世上唯一一个大闹封后大典的太子,还是一身新娘妆,真真可笑之极!
回到居内的时候大概快到半夜了,柒天狂也累得不太想动,但合卺酒,洞房花烛,他怎么能错过?
“沐儿可喜欢?”
柒天狂把酒杯放到柒沐枭手里,一双苍白的手臂交叉,柒天狂仰头喝下掺了药物的清酒,柒沐枭顿了一下,还是喝下了酒。
“沐儿,为夫先为沐儿宽衣,待会儿沐儿再给为夫宽衣可好?”
柒沐枭的身子自从听到柒天狂叫出那两个字就僵住了不能动,直到柒天狂给他褪下厚重的凤袍硬要他抬起湿漉漉的眼。
“沐儿就这么不想嫁给父皇吗?”
柒天狂逐一吻去柒沐枭脸上的泪珠,轻声询问的话语之中饱含着多少心痛,只是不想这句话会点燃柒沐枭的导火线。
“‘父皇’?就只叫了一次‘为夫’便不想叫了吗?我还真是……命贱啊!如此这般委屈自己嫁给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柒沐枭双手一推便把柒天狂推倒在换上了红帐鸾被的龙床上,等到柒天狂闭了闭眼压下晕眩的感觉再睁开眼的时候,柒沐枭已经脱得一丝不挂。
“沐儿……”
柒沐枭笑得好美好美,柒天狂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柒天狂,你现在还肯要我,不就是喜欢这副年轻漂亮的身子吗?!我给你,什么都给你,只是最后,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和落儿……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他的,你只是把我们当实验品……你只要我能生下孩子就够了不是吗?”
柒沐枭的泪落在柒天狂脸上,冰凉冰凉的,然而柒天狂只是遵循被药物勾起的最原始的欲望,狠狠按住柒沐枭的脑袋,狠狠噬咬着柒沐枭单薄的红唇。
“沐儿的唇好美!”
柒沐枭听着柒天狂真心的赞美却没有丝毫开心,那不是他的唇,只不过是涂上了厚厚一层胭脂的东西,他的唇色是淡淡的粉色,怎么可能是这种艳丽得像那个艳俗男人的红色?!
“柒天狂,我求你,算我求你好不好?!就这一夜,不要再提起那个男人,给我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好不好……”
好不好?他的心又怎么会说不好?可是,他的嘴不能,在没弄清楚结局之前,他能做的,只有竭尽所能狠狠伤害他的沐儿,所以,只能不好。
“对不起,沐儿——”
“我不要听!不要对不起,不要道歉,只是要你骗一骗我都不行吗?你在心里想没关系,只要——”
“沐儿!既然沐儿爱父皇爱得辛苦,就该知道父皇此刻心里是有多想念那人,父皇娶了沐儿做皇后,还和沐儿洞房花烛,早已是对那人的不公平,父皇又怎能……”
柒沐枭停下了剥柒天狂衣服的动作,良久良久,他就那样木着一双天下无双的眼看着柒天狂,看得柒天狂心痛心焦快要心死,他终于开口了,只是还不如沉默得好。
“柒天狂,你有心吗?你的心真的不是玄冰做的?”
柒沐枭问着心碎的话语,脸上却是毫无表情,柒天狂的脑子却是陷入了场景回放,他的脑袋里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他的沐儿,在红帐鸾被中,他说,柒天狂,你有心吗?你的心真的不是玄冰做的?
哈哈!不就和那时候一样么?!那时候七月寒天,他的沐儿在猎猎寒风中一边诱引他挑拨他一边宣告他做不成人了,现在春宵帐暖,又是浑身香艳质问他有没有心。
心?他当然有!
“朕有心,铜铁铸就的心,冰冷,绝情,你不是早已识破?现在这般凄凉是要朕可怜你吗?”
柒天狂忍受不了心上一阵一阵的绞痛,这痛是他最爱的沐儿带给他的,既然他得不到一个皆大欢喜的洞房,那就在这洞房花烛夜里,一起痛吧!
“沐儿,是你的不对!不要怪父皇太粗暴!”
没有任何润滑的步骤,没有任何怜惜的爱抚,没有任何快乐的前戏,柒天狂又做了他八岁那年一样的事,所谓洞房花烛,所谓红帐鸾被,说是强暴更贴切一些吧,只是,至少他不再提起那个男人了,想到这里,柒沐枭笑了,笑得止不住地流泪,很痛啊,可是总比听着柒天狂讲述对那人的爱恋来得好吧。
一夜缠绵,无论两人怎么想,到第二天天亮之时,终究是满床凝固了的鲜血和白浊,混合在一起,看起来格外醒目,格外刺眼,柒天狂是真的累极了,所以这一次不是装睡,又因为昨日封后大典,他撤了梁上暗卫,所以这一次,他没有看到柒沐枭悄悄起身,一脸木然洗去了一身污秽,像是根本就感觉不到那些痛。
秋天的早晨还是有些冷啊!柒沐枭拢了拢身上的紫色披风,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御花园,踏进了那条通向宫外的密道。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我便什么也不欠你了,以后,落儿,就剩你和爹爹相依为命了。”
四十二,父子同命
大启国都偏南,在金秋九月自然是一片凉爽,但处于极北位置的无风山可就不是那么舒服的了,又特别是山顶,虽然这无风山也不是很高,也就四千来米,但在那时候的人眼里也是很难征服的高山了,所以至今为止还没人上得这山顶呆上一天。
只因山顶一眼望去漫山遍野全是冰雪,存活的植物没几根儿,但只要是活下来的,必然是稀罕的药材,物以稀为贵,更别说是抗住严寒生存下来的植物,这个道理是谁都懂,不过也有人不稀罕,譬如那个一身紫色长袍把全身上下包了个严实的小小身影——唯一一个在山顶呆了三天的小人儿。
“落儿,爹爹的手似乎有些冰呢。”
柒沐枭努力蜷缩着身子,越小越好身上的紫色长袍已经被风雪浸湿了不少了,他只能努力保持着自己的体温。
“落儿,陪爹爹说说话好吗?”
柒沐枭又做着这三天以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抚摸着渐渐鼓起来的肚子和孩子聊天,尽管也只是一个人的声音,但有时候孩子也会调皮闹一闹,虽然有些痛,但至少可以让他不那么害怕,至少不是他一个人。
爱上柒天狂,不仅让他伤了心伤了身,更是让他再也承受不了一个人的孤独了!
“要是以后落儿长大了,会不会怪爹爹带走落儿的荣华富贵呢?不过也不对,那个男人……”
想起柒天狂,想起那场荒唐的封后大典,柒沐枭却不是讽刺嘲笑,无论如何,是他和柒天狂牵着手走过了红地毯,是他和柒天狂牵着红绸跪地拜天,是他和柒天狂一步一步踏上天下间最豪华也最孤单的宝座,是他和柒天狂喝了合卺酒圆了洞房花烛夜……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和柒天狂,那也就是他们的婚礼了吧,不管柒天狂真正想娶的是谁,娶的是他就行了,他都不介意以男子之身怀孕生子嫁作人妻,柒天狂娶了他也不算吃亏吧。
只是……
“他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回事儿,落儿要是留在皇宫中必然会受他虐待的,爹爹不忍心,只好把落儿远远带离他的视线了。”
就这样安慰自己,不是害怕柒天狂日日在自己耳边提起他爱的那人,不是怕自己嫉妒到疯狂的时候会伤了柒天狂,不是怕自己年老色衰的时候被抛弃,他只是为落儿着想……
“落儿,爹爹有些累了,落儿安静一会儿好吗?”
就好像真的听得懂他的话,肚子里的孩子不再闹腾了,只不过,他还是不能闭上眼休息啊,刚刚上山的那天他闭了一次眼,结果差点儿被风雪永远埋在这无风山上。
不过说起来,那晚的柒天狂还真是狠心呐!竟然又让他差点流血过多而死,要不是幸运找到了一株雪莲花,他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在地狱游荡抑或承受着炼狱之苦,还是再一次重生为人,毕竟有第一次也能有第二次,不过还是不要了,做人好累,下辈子转世投胎他还是做植物好了。
柒沐枭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却还是没有错过漫山遍野的皑皑风雪中那一抹血色,那是他侥幸找到的冰绛莲,本来他是想着找不到就死在这里好了,也好带着落儿的魂魄一起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能做兄弟,但老天就是喜欢跟他开玩笑,那么多人花几辈子都找不到的冰绛莲,竟然让他摔伤一条腿就碰上了,还是两天就能成熟的,他也不知道是该赞叹自己好运气,还是暗叹自己心想事不成。
他来的那天失血过多,用了好多止血药都没办法,无奈他只好撑着残破的身体上了山,也亏他是带着记忆转生的,要不也不会哪么容易就上得山顶,更不会侥幸摔进雪洞摘了一株雪莲花,还遇上百年不遇的冰绛莲,是柒天狂命不该绝吧!
“柒天狂,就这最后一次,吃下这株冰绛莲,你的病就能全好,再活几十年都不是问题,我也就能安心离开了。”
柒沐枭无视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径直走向山顶崖边那抹血色,也幸亏长的不是很刁难人的地方,要不然以他这残破之躯,他还真不知道该放弃还是拼死一搏。
“柒天狂,你来得还真是及时,吃了吧,吃了你就没事了。”
柒沐枭转身,如预料之中一样看到了柒天狂,他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只要柒天狂吃下这药不就好了。
这样想着,柒沐枭一步一步走进浑身黑气的柒天狂,也不管正处于易燃易爆时期的柒天狂随着他的走进怒气更甚,只是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把冰绛莲递到了柒天狂嘴边。
“张嘴吧,我没力气了。”
眼见柒天狂听了他的话也不肯张嘴,柒沐枭轻叹一声,终于靠近了些。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柒天狂以为自己再见到柒沐枭的时候一定会忍不住扇他两巴掌,但现在看到柒沐枭拖着一条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腿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自己,他只剩下满满的心痛。
“哦,这个啊,要不是不小心摔进雪洞,我还找不到雪莲救自己一条残命呢,也不会找到这株冰绛莲治你的伤。”
柒沐枭觉得挺值得,但一心牵挂心上人的柒天狂却只觉得心中翻涌着滔天怒气。
“你逃出宫就为了给朕找治伤的药朕可以不怪你,但现在你却把自己的身子伤成这样……”
柒天狂一把把柒沐枭扯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柒沐枭冰凉的身子,同时——
“这种药,朕不吃也罢!”
很潇洒地一挥手,小小一抹血色便随着风雪飞向了深渊。
“柒天狂,你可知道这药——”
“就算它再珍贵也抵不上你逃离了朕整整三日!别妄想拿那根破草来乞求朕原谅你的过错!”
柒天狂只顾着紧紧抱着怀中人儿,也没想到这关心至极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会伤了人儿的心。
“柒天狂,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柒沐枭仰起头,长长的睫毛上垂着风吹雪化成的水珠,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于是三日来担惊受怕的柒天狂就这样吻上去了,也没注意到柒沐枭异常平静的语气,直到柒沐枭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怀抱。
“柒天狂,是我傻,我拼了自己和落儿两条命不要也要上山为你寻药,就算那晚被你弄得流了那么多血问了几十家药店也找不到能彻底止血的药,我还是拖着残破之躯上了山。”
柒沐枭一直在笑,笑得很美很美,美得迷惑了柒天狂的眼,没看到柒沐枭一步一步向后退,已经接近了那株冰绛莲掉落的悬崖边上,是要轻轻往后仰倒,他便再也不会见到柒天狂,这个糟蹋他满怀心意的混蛋!
“柒天狂,你的病只有那株冰绛莲能治好,你这样糟蹋我的心意我是没什么,可是你丢了冰绛莲便是丢掉了生存的希望,你是要我陪着你一起死吗?”
听着柒沐枭这话,柒天狂就知道他并没有给自己把过脉,也不知道他自己的情况比他差得多,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为自己担心还得烦恼肚子里的孩子。
是叫‘落儿’吧,这几日他都太忙没时间给孩子起名字,也不知道沐儿给他们的孩子起的是什么全名。柒天狂正暗自庆幸,可当他察觉不对劲仔细观察了下四周形势的时候,只剩下他的沐儿笑着对他告别,然后,跌落深渊。
那时候他只记得,他的沐儿,冰天雪地里,他说,
“柒天狂,最后一次叫你了,我已经连绝望都不会了……”
他的沐儿再一次丢下了他,那一次是寻着他们曾经的美好而去,这一次却是寻着他生存的希望而去,是他再一次逼得沐儿宁可摔得粉身碎骨也不要待在他身边!悔恨已晚的柒天狂只用了一秒钟便想明白了所有事情,但这一秒足够柒沐枭跌落深渊,绝不会像上次那样再有机会救回沐儿!
四十三,以命易命
“你逃不掉的!你是朕的玩具,永远都只能依靠朕存在,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朕也一定会抓你回来!”
耳边呼呼风声,还有掉进水里激起的巨大水声,却仍旧盖不过自上方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怒吼,柒沐枭想要闭上眼永远沉睡下去,却不可置信地看见了随后落下的那一抹玄色身影。
也不该如此吧,上一次可以说是因为他残存的利用价值,所以柒天狂脑袋发热拼死救他还可以理解,但这一次,又是在上演什么戏码呢?
不过不管什么戏码都好,只要他一睡不醒就好了,这一世,他真的活得好累……
似乎感受到了柒沐枭的放弃,柒天狂抓住漂浮在水上的一抹血色便强拖着两人的身子上了岸,想起柒沐枭求死前的那番话,又焦心于柒沐枭久久不能转醒,柒天狂干脆破罐子破摔,嚼烂了一株冰绛莲便和柒沐枭两人分吃了,最后还是强打精神,拖着疲累沉重的身子,抱着沉睡的柒沐枭,一路跌跌撞撞,找到了一间山间竹楼。
终于支持不下去的柒天狂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毕竟肚子饿得很,可是柒沐枭还是沉沉睡着醒不过来,柒天狂虽担心却也没办法,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暂时还没办法联系上秦歌他们,他只能靠自己一双手保住沐儿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