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流殇(卷一)——乱水倾天
乱水倾天  发于:2012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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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朝堂上那点事看的透彻的凤陵王爷,像子一样玩得乐在其中。只怪某人睫毛又长又密,害他数了这么多遍,每次的结果都不尽相同。

直到宦官尖着嗓门喊的那一声‘有事起奏,无事散朝’,凤陵狐狸才仿佛如蒙特赦。虽不觉宛如天籁,但毕竟等了许久。快步追上一散朝就不见了踪影的二人,可叹他速度之快,还能如此仪态万千。

“小聆~~小八~~等等本王呀~~”今儿心情好,凤氏笑容大赠送。

曲聆水已见怪不怪,只是被无故更作‘小八’的宇文饰非心里多是无奈。

好吧,也许这凤王流殇真如传言一般不拘小节。可他堂堂八殿下,怎的就成‘小八’了?(八殿,您居然还没有觉悟么?……)幸而温文一向是他的本行,有些话此时又不便多说。于是淡然一笑转身告辞。

曲聆水目送友人离去,方道:“凤王爷,若是无事请恕曲某现行告辞了。”

凤陵狐狸:诶?

那清瘦的身形忽一顿:“另外,请王爷好自为之。”

最后一句不管出于什么心思,确是他曲聆水的肺腑之言。他直觉眼前这看似不羁的少年,决非池中之物。那身势气和风华所折射出的光华,是任何人也无法掩去的。凤陵的年轻王爷在凤陵郡的那一番作为,他也略有耳闻。假以时日,他定当为人之龙。

于帝王而言,对这样的人极易动了杀心。而他曲聆水只觉这样的人物,死了未免可惜。

白衣少年离去的背影,出尘般的不染纤尘。清贵无瑕,消瘦却挺拔如竹。而这样的人,往往只将自己的背影留给别人。

那眉宇之间的淡漠,让凤流殇忍不住脱口而出:“小聆可在乎天下易主?”

果不其然,闻言那抹出尘的皓白身影一滞缓缓回过身来。淡漠的眸子,似要望进那双邪魅的眼里去:“王爷,单凭您这句话便可诛灭九族。”

凤流殇邪魅一笑,掺了半分魅意半分笃定:“小聆你舍不得。何况……这天下本就是有德者居之。你分明,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曲聆水回身望他,一瞬不瞬。

素日里调笑不羁的凤陵王爷,蹙了双平日挑着的眉:“你可知?其实你很假的。”

曲聆水并不说话,只是睁了双淡然的眸子望着他。

假?无假又何来的真。

凤陵王爷的口气好似在苦口婆心地教育孩子:“就算是再有趣的人,再有的物。小聆可曾有放开怀,真正舒了胸臆去笑?不带这面具,小聆可是就不舒服了么?”

这番话似是真心,又似假意。换来了,半晌静寞。

“曲某倒还真不知……原来在凤王心中,曲某竟是如此虚伪之人?”曲聆水似做感慨道,忽复抬头眸光清浅,淡淡反击:

“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

凤流殇语结。本已做好撕下那假面之后,应对少年公子各种反应的打算。可结果,他却更淡寞。

“王爷,其实……”曲聆水最后望了他一眼:“你比谁都假。”

少年离去带起的一阵衣风,似乎触动了心里某块柔软的地方。

……一阵心悸。

凤流殇自嘲地摸了摸鼻子,笑容邪肆。

居然被发现了。

曲聆水……果真是个有趣的人物。

第六章

【聆水啊,你一贯是个聪明的孩子。亦是朕最钟爱的……臣子。五日后的围猎,朕,希望你明白朕的意思。】

那日,帝王是如此对他说的。

【恕聆水愚昧,不知圣上何意。】他却答得极是淡然,眉宇间不掺一点神色。细瘦的指间,执了一杯清酒。酒气蒸腾模糊了他的脸,月华之下更不似真实。

【连聆水都自称愚,那么世间便无智者可言了!】帝王淡笑,也只在那时详和的表情仿佛只是个慈蔼的老父。言罢,崇明尴尬地干咳了两声:【那日,绮容亦会前去。】

月华之下,他凭栏而坐。如水月华,衬得白衣的少年人更是清冷。

帝王的话语犹言在耳:【近日来朕的身子不太好,想这宫中也该办场喜事热闹热闹了。这事本也是聆璃极力促成的,想来聆水也不会辜负她一片美意吧?】

送至唇边的瓷杯一滞,却听他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臣明白了。】

帝王致命的欣赏,必须用某样东西来束缚住。权势、地位、金钱、亦或者是女人?层层如锁,直到心安。

比方说宇文绮容。帝王的女儿,大湘唯一的公主。如斯骄傲尊贵的公主,自然也只有曲聆水这样的男子才配得起。

曲聆水这样的男子,看似无情实际一旦背负了什么责任,是断断放不下的。他无情,只因为他太多情了。因此,帝王毫不犹豫地决定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他的另一把锁。

甚至于曲聆璃,帝王的别有用意也远比爱宠来的多。

清贵无瑕的少年垂首敛目,细长的指尖摩娑着白瓷杯壁。

他怎会不知帝王是何用意?又怎会不知她是何用意?只道是,亲耳听到内心的痛苦远比想象来得大。

她恨他,她说曲家的人这辈子决不原谅!

曲聆水看着白瓷杯底沉淀的一点褐色,舌尖不觉苦色漫延。

而后,他终于等到了帝王的下文:【凤流殇,此人……不得不防。】

这方是,帝王与他密谈的重点。

崇明,终于要连自己的侄儿都不放了么?

夜愈深沉,小楼之上由敞开的轩窗中灌入的夜风凄怆呜咽。

他仰头饮尽了杯中残液,喉间顿时腾起一股灼热感。然而那清冷的容颜,却并未因此而染上丝毫热度。

清冷月华只映得少年颊如冷玉,瞳若深潭。

“公子,夜深露重您休息罢?”毫无意外的肩头上又多了件外套,顿时抵住了寒夜的冷意。

曲聆水不动声色的拢紧身上的外套,突然道:“下次,不用把药放在酒里了。放桌上便好,我不会忘的。”

“是。”

曲聆水突然转身直视对方的脸,或者说那只是一个铁制的面具。但那双眸子,却是亮得惊人。身形虽高大,却不免显青涩得让人辨不出年纪。

许久,他轻且淡的问了一句:“你现在后悔吗?”

黑衣人徒然一惊,开口才发现竟是处于变声期的少年:“不,界错不后悔!”

他淡笑:“那便是曾经后悔过了?”

“不!界错从不悔!”黑衣人急道。少年尖细的嗓音里,混合了变声期属于成年男子才有的厚重:“若不是您的话,界错早已不知尸埋何处!”

“可我总在想……”他细瘦的指抚着杯壁,口气一如清酒般淡漠:“某些时候也许活着不比死了好。”

闻言黑衣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忙跪到地上扣头不止:“不!您千万不能这么想!您是这天下第一人,肩负大湘的将来!界错死不足惜,可您不一样!您是天下人的公子!”

他是……天下人的?他不是自己的?

他摊了手心看,纹理细碎。

这手、这足、这身子……无一不是听他使唤。

他怎么,就不是自己的了呢。

曲聆水突然失笑。

蜿蜒而曲折的命理线旁枝细碎,正是命途多桀。到了掌心,竟是戛然而断!师父曾说,他命里多难一生坎坷。且应了这命理,纵是他师父鱼玄机也只参透了一半的天命。

那时鱼玄机摸着花白胡子,连连叹气:明明命里劫数难改,偏却是肩负大稷之人啊。

啊,是了。是他的命。

他的命,不是他的。

竟是如此讽刺!

他默默收了掌心:“罢了,界错你想太多了。忘了公子方才说的罢。”

闻言界错方敢立起身来,只是表情仍兀自惊疑不定:“公子……那,五日后的围猎您当真去得?您的身子……”

正努力地试图寻找更适当的措辞,界错一抬头却见那清隽的少年人只是轻摆了摆手。

“公子?”

“界错,我们有客人到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小楼闲庭的草木丛中传来一阵衣料悉倏声。

今夜,果真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啊。

第七章

深夜造访天策府的——

便是眼前这夜闯民宅,却仍一袭红衣张扬得毫不知低调为何物的凤某人。

全不将自己当做外人,凤陵王爷十分自然的取过桌上的瓷杯为自己斟了酒。头一仰悉数落入口中,由衷叹道:“不愧是天策府,如此美酒当称的上是极品!”

酒液润泽后,本就魅惑的唇线更是带了股魅意。凤陵的少年王爷一副夜闯民宅顺带蹭酒喝的丑恶嘴脸,却偏偏是惊人般雷打不惊的仪态万千。

一旁,曲聆水见竟有人拿千金难得容华醉做解渴的茶水倒也不怒。顿了顿,只幽幽开口道:“凤王爷既知天策府第一美酒容华醉……想必亦知,天策府使毒的手段也是一等的吧?”

“什、什么?小聆莫非想说……”凤某人正饮得尽兴,闻言动作一僵立时声泪俱下地控诉:“小聆你居然、居然给本王下毒么?小聆你怎忍心啊?”

曲聆水白眼一翻:“喔,那真是对不住了。曲某素日里闲来无事,就有点往酒菜里随手扔点东西嗜好。不过请王爷放心,毕竟是随手一扔,应该死不了。”

“什么叫应该啊?东西如何能乱吃?本王金贵这呢~~就道小聆没良心啊……”正说着,体内突然腾起的一股灼热,让少年王候不由一诧:……小聆,你真在酒里下药了?

“否则,王爷以为曲某方才在说笑?”素指轻抚杯壁,曲聆水不答反问。斜斜挑高的眉眼,让素日里静默的人刹时生动起来。

竟看得少年王侯一时怔神,然而体内那股如火一般灼烧的灼热感,却愈加不容忽视。“我说小聆啊,你不是给本王下地春药吧?”

……春、春药?!

曲聆水白他一眼:曲某没这么无聊。

接着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白衣公子随手便扔过一个小锦盒来。

“说不过就扔暗器了呀,小聆你啊……”凤流殇勉力接过,嘴里仍不知停歇。打开小盒发现里头,竟是粒散发着幽幽异香的蜡封小丸。

凤流殇不疑有他,当下咬开封蜡吞入口中,顿觉满齿药香。待到入腹,体内的灼热之感也立时锐减下来。

曲聆水面无表情地见他问也不问便咽下药丸,淡道:“怎么?凤王夜闯民宅,不会只为了曲某一壶酒吧?”

“都说不是夜闯民宅了!是夜访,夜访!”某人降火之余不忘辩解。

曲聆水白眼一翻:都差不多。

“我说小聆啊……”凤陵狐狸毫不在意:“本王该不该告诉你,其实小聆恶劣的时候还比较可爱碍?”

凤陵某狐语不惊人死不休。

恶劣?还可爱?

曲聆水原本低垂的羽睫倏地一挑:“是么?多谢凤王提醒,曲某还真不知自己何时可爱过。”

然而话音未落,一张狐狸脸突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凑近来!

曲聆水顿时一惊本能头往后仰,却忘了背后是最上等的蓉檀木精制的书柜。

质地异常坚硬啊……恩?

预想的痛感没有来临。

白衣款款在半空中止住了下坠的去势,曲聆水睁开眼才发现原来自己枕在凤陵狐狸的臂上。愕然之余,亦忘了挣脱。

只任凭他长臂轻轻一带,令他脱离仰面倒下的趋势。倒也忘了反驳某人的那句: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明明,某只凤眼狐狸才是始作蛹者不是么????

凤流殇见他并不反驳,又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直看得曲聆水鲜少波动的脸不悦地蹙起眉来,突然噗哧一声笑起来:“我说小聆啊,你的脸怎么越看越像受气的小媳妇儿啊?”

受气的……小媳妇?

闻言,刚刚才脱离了狐狸爪子的白衣公子,两道修长的眉已经彻底裹到一起去。

好吧,作为心窍玲珑的公子聆水,他很清楚凤流殇的嘴里总能讲出些石破天惊的话来。但这普天之下敢如此形容他的,恐怕也只有他凤流殇一人吧?

曲聆水生平第一次为自己感到,遇人不淑啊。

“小聆呀,要本王说其实那酒其实没毒吧?”

蹭蹭蹭~~

凤陵狐狸因靠的过近,而仿佛能感到彼此呼吸的脸退开些许。曲聆水刚一侧眸,正看见狭长凤眼里光华流转。

“哦,那王爷以为曲某给王爷吃的什么?”曲聆水不动声色反问,执着瓷杯细长的指尖却暗暗用力。

“这本王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总不是毒药吧?小聆你舍不得的。”口气笃定地,就好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曲聆水不禁好奇,他凤流殇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自信?“王爷何以如此自信?”

舍不得?这世上,他曲聆水舍不得的事多了!何时又多了他一个凤流殇?

“呵呵……”明晃的烛火里,听见那人低低的笑起来:“我说小聆啊,这凡尘俗世你我都知一个人有多么寂寞。若没了我凤流殇,你一人身处这万丈软红该有多寂寥?”

闻言,曲聆水竟是一怔。那双静楚的眸子,直望进凤流殇邪美的凤眼里。斜斜掠起的弧度里未看到一惯的伪装,仿佛真有满满的情真意切一般。

而凤流殇却看到那双素日无波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复杂而奇特的波澜。却未等他看清,极快的归于平静。

幽幽地,白衣不沾纤尘的少年公子开启了那双水色的唇瓣。似是寞然,似是自嘲:“是啊,红尘行歌若无君,聆水该有多寂寥。”

第八章

“是啊,红尘行歌若无君,聆水该有多寂寥。”

月辉般,清冷质感的话语。却恰如其份地回应了,红袍炽冽邪美如斯的少年王侯眼中最热烈的期待。然而凤流殇却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

目光触及到那眉间轻微的蹙起……

对了,便是这个表情。仿佛在极力忍耐什么,以至于那原本已白皙至极的肌肤此时更是苍白如雪。

“疼么?”几乎是下意识的,狐狸爪子向他颊边探去。

曲聆水颤着身子,没能躲开。

触手,冰凉一片。

“怎么这么冷?!”狐狸神色惊变。这种冰凉的体温还能活着,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白衣公子只是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只有微微颤抖的身子,才肯流露出一丝丝的脆弱。

凤流殇恍然顿悟:“难道,方才那是你治疗体寒之症的药酒?!”

曲聆水现在已懒地给他白眼,也没那气力。唇失了血色,霜白了颊。只觉浑身冰冷无法动弹。他自幼体寒,七岁那年更是变本加厉。整个童年,无异于在药罐中度过。

是药,便有三分毒。

不仅落下一身沉疴,后来更是吃不得药了只能以药酒代之。原见凤流殇喝时,只想反正只是普通药酒喝点也无妨。孰料才转了身便被凤流殇喝了个精光,让他连制止的机会也没有。

不知是否个人体质差异,(公子啊……当然差异啦~)谁知凤流殇反应极大。还说他在酒里下的春药,害的他甚是无语。

凤流殇脱下外衣为他披上,小心翼翼看着他苍白如雪的皮肤和因极力忍耐而失了血色的唇。狐狸爪子晃晃空荡荡的酒壶,转过来一脸沮丧:“都喝完了,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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