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流殇(卷一)——乱水倾天
乱水倾天  发于:2012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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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水啊,我是不是逼得你太紧了?

‘若是有那么一天,我望你莫要恨我。’

——这样的念想,是不是终究太过奢侈了?

少年人孤离而凄楚的背影,愈行愈远。

层层宫墙,在暗夜的火光明灭下。最终,隐去了那抹清隽无瑕的皓白。

那么现在……

究竟泪染了谁的脸颊?

谁又拂开眼前染血的发?

我已经,分不清了呀。

他目光渐欲迷离,一截清秀腕骨暴露在夜风中。酒力作祟,素净的颊染上淡色的红。

就连半截暴露在夜风中的腕子,分明感到寒意却无力拢回袖中。

人说,酒后之人最为纵情。

世人皆知公子聆水生平只爱喝酒,且千杯不醉。既如此,如何纵情而欢?

而今夜,他却似真的醉了。

凤流殇,出来陪曲某喝杯罢。

这万丈乱红间——

便也只有你凤王,会与我这疯子互相斟饮互道知音了。

‘铛’

一声脆响,细瘦的指失了力道,银壶随之掉落在地上。

“啊……”他发出一声低呼,想去捡起掉落的银壶却力不从心。最后他身子一斜,恹恹笑着放弃了。

他忽然想起,自别后狐狸王爷已经回他的凤陵去了。

夜风裹挟着酒香而过,迫着那具瘦削的身体。白衣素锦的少年人凭栏而立,翻飞的衣袂隐约见到星点殷红。

半截皓腕风情,缭乱青丝妖娆。醉酒之后,清隽化风情万种。

满心满眼,入目净是哀伤。

他转身欲走,忽有一双臂温柔而强势的揽住了他的腰身。

他恍惚抬首,正对上那双妄佞的凤眼邪肆的弧度里。

酒醉后的某人难得迷糊的眨了眨眼,似要确认什么一般。他伸出去碰触对方,以确认对方是否存在的手背轻易的擭住。然后,细瘦的指被拢进一个温暖的所在。

不讨厌。

而且,很……受用。

他几乎是不自主地朝那个温暖所在缩去。

混沌的意识还未清明时,便听见耳旁响起那人低而魅惑的轻笑声:

小聆,怎么总是不懂照顾自己呀……

第六十一章

“……凤王?”

初初惊讶之后,他低低浅浅的笑。

月色之下,那红衣张扬的少年人斜挑着一双凤眼。其间光华流转,笑靥宠溺且心疼。

他这是怎么了?

即使是醉酒,竟然会看到这样的幻觉?他疯了么?

但罢了——

“来陪曲某共饮一杯罢。”

他抽手推开他,步态略微踉跄的去取酒。

下一秒,却从背后再度落入一个怀抱中。

那人温暖的气息从身后袭来,隔着凉薄的秋衣透进他的后背。

“跟本王走。”

简短四字,字字却重如千斤。

曲聆水哑然失笑。

“凤王,在曲某的梦里您也要如此执着做戏么?”

凤陵狐狸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摩挲着他的耳鬓,像是嗅着浅香。

闻言,狐狸低哑着魅惑的嗓子笑:“何谓戏,何为情真?小聆看得明白么?”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明白。

他曲聆水看不透的,第一个便是——

你,凤流殇。

身后的人忽伸出带着薄茧的掌,强势不改温柔地将那张木然的面容掰至自己面前。就在他的眼皮下,将那所有的凄迷与惶惑暴露在他面前。

“小聆,醉得不轻啊。”

而那一向清隽且高不可攀的少年人,忽像个委屈的孩子一般蹙了眉:“我没有醉。”

凤流殇突然觉得好笑:“那本王是谁?”

“你是狐狸!”

白衣公子素净的颊微微鼓起,一脸笃定。

凤流殇难得黑线:还说没醉……堂堂公子聆水会这么口没遮拦的叫他么?

他低着眉眼,幽柔不减。经过酒液润泽的唇瓣,香醇而滑软。

心念一动,狐狸便已衔住了那两片柔软的唇瓣。

撬开紧闭的齿关,觅得一丝酒的余香。幽柔的酒香促使着贪杯的狐狸深入,他含糊不清的将气息吐入他的口中:“临走之前,本王想知那日沅水河畔小聆红绢上究竟写的什么?”

“……”他也同样含混,混合了清冷酒香的气息被狐狸尽数吞进腹中。

狐狸趁他开口说话时,更加得寸进尺的深入。

“嗯,什么?”

少年公子被搅得气息不定,浅薄的面皮上泛了一丝潮红。

耳侧,邪魅的嗓音还在问:小聆,到底是什么?

明明某只狐狸,才是阻止他人发出声音的罪魁祸首不是?

醉酒的雪衣公子生起一股怨气来。他秀美的腕子抵着他,闭起牙关要把狐狸的长驱直入给驱逐出境。躲闪着,努力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说不出,听不见。

只有乱了心跳的喘息声。

他终于放开他,凤眼微弯淡笑:“本王会等着……”

等着……什么?

他忽从梦中惊醒,惊起一片锦衾衣寒。

小楼的窗被仔细的关着,他目露疑惑。难怪一夜睡到底也不曾被冻醒,他何时关的窗?

突然,他蓦地揪紧胸口的衣料。

撰入细瘦指间的,赫然是炽烈至醒目的业火红莲。

一夜残梦。

是耶?非耶?

——已含混不清。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凤陵——

美酒佳肴伺候着,佳人如林环绕着的凤陵王爷一脸窃笑。

额……

每当自家主子笑得这么诡异的时候,就代表一定有事发生了。

——这是所有凤陵军上至大将,下至小兵的共识。

焦蒙缩了缩脖子,适时溜掉。

然而……

笑颜邪魅的狐狸忽低低一叹。

那一日沅水河畔,漫天飞舞的荚竹桃花瓣凄艳绯然。恍若,一场年少轻狂不计代价的梦。

是梦,便总会醒。

只是梦醒时,可还是故人依昔在?

梦里的雪衣少年人终望着他,眸子里寂然且倦怠,倔强对他。

而很多年以后,凤流殇已不再着绢狂的红衣。更多的,是玄金描龙的繁缛衣袍。敛去了年少的轻狂,邪肆的眉宇间多了沉健且睿智。

回想起来那个暧昧不清的月夜,小楼上那清冷淡寞的少年人醉眼微醺。躲闪着,似乎说了极轻极轻的一句话。

他说:曲终聆水,独世流殇。

独世流殇啊……

凤流殇邪佻的凤眼骤然阖上,修长的指节像是怕光线刺激一般覆上了眼睑。

有液体溢了出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不小心跌落在他面上的雨水。

直到他们惊异地看到,那纷滚出来的泪水濡湿了男人俊美依旧的容颜。不明白何以使这雷厉风行,权倾天下的男人伤心若此!

唯有那一身暗红官袍的武将用手撑着半跪的男人,冷眼看一世帝王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绝丽依旧的面容,深刻成一个冷硬的表情。

‘曲终聆水,独世流殇。’

故人一曲终了,他终是独留你一人一世怀殇。

当年之言,不知是否无心。

终归竟是——

一语成谶。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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