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母亲一离开,慕容臻也马上跟着离开。
「这个人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真的?」月亦徽走到门口时低声问慕容臻,虽然心惊,但语气还算平稳。
「怎么了?」月夫人莫名其妙地被儿子拉出来,见两人气氛不对,很不解地问儿子。
慕容臻把月亦徽收到的短信给她看,她吓了一跳,说:「不管是恶作剧还是真的,马上通知主办方疏散场内所有人。」
月亦徽点头,说:「他发短信给我提醒我,似乎不是想炸死所有人,而是挑衅我,他知道决算疏散了人群我也会留下来,因为我不能看着本市最大的国际级剧院就这样被炸掉。」
月夫人美丽的脸一沉,说:「我们去找负责人疏散人群。」
她是国防部长夫人、康悦医院的副院长,拿着儿子的手机给剧院工作人员看了那条恐怖短信,不管这短信是恶作剧还是真的,剧院都立即组织疏散人群。
慕容臻拍拍月亦徽肩膀,温和地说:「别担心,有我在呢,这个人是想跟你斗法而已,他给你十五分钟是想让你把那颗炸弹找出来。」
月亦徽自然也明白这点,他还知道,这个人不仅仅是想跟他斗智了,根本是想他不得安宁,就算今晚的事能解决,明天新闻上会怎么说?国际级钢琴大师韦斯特演奏会半途而废,原因是曾经绯闻缠身的月亦徽收到恐怖分子短信通知剧场将会爆炸。
月亦徽看着正一拨拨有序离开场馆的听众,甩开这些纷乱的思绪,对慕容臻说:「场馆内部装着摄像头,不管谁想从外面带一颗炸弹进来安装在隐蔽的地方,都不是容易的事,那个人,是怎么办到的呢?」
现在再调录影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月亦徽怕的是场馆像医院那样,在这个恐怖分子进来后就有部分摄像头失灵了。
「慕容,如果是你,你会把炸弹安装在什么地方?」月亦徽一抬眸,布满焦虑的黑沉沉的眼睛直视慕容臻。
慕容臻想了两秒钟,回答:「刚才我们坐的那间音乐厅。」
两人再次走入音乐厅,这时人员已经疏散完毕,月亦徽说:「我想到了,也许这个人根本不是事先进来安装的,他和我们一样是来听演奏会,顺便就把炸弹带进来了,他发了短信给我,在我们疏散人员时随着其他听众一起离开。」
月亦徽手上拿着刚才工作人员给他的对讲机,叫所有工作人员都进来搜查座位,剧场这种地方,怎么都不可能有爆炸物探测仪,打电话叫专家来也来不及了。
音乐厅内有上中下三层有近两千个翻转式座位,几十个人分开搜索,一圈下来,已经过了五分钟,但是结束后,大家异口同声只有两个字:「没有。」
月亦徽蹙眉,这时候,慕容臻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的目光缓缓地移到了舞台上那加三角钢琴上。对了,这架钢琴是新的,如果有人在钢琴送到剧场之前动手脚,也可以轻易避过所有人耳目。月亦徽暗怪自己今天怎么这么迟钝,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明白。
还有五分钟,拆钢琴找炸弹、拆弹,五分钟真的可以完成吗?这还是往好处想的结果,如果往坏处想,那可恶的恐怖分子根本没将炸弹安装在这间音乐厅,那么这里的所有人都死定了。
用对讲机叫工作人员立即送来一套工具,月亦徽对众人道:「还有四分钟不到,大家都出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月亦徽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那些人,他已经走到钢琴边打开钢琴查看了。剧场的工作人员虽然觉得丢下月亦徽不厚道,但是生死攸关时刻,谁愿意留下冒险呢?
几十个人,不一会,走的只剩下月夫人和慕容臻,有的不太好意思的工作人员走出去前还说几句表示歉意,有的一句话都没说。
不过这种时刻,月亦徽宁愿他们一个字都别说,省得妨碍自己思路。
月夫人在一边站着,慕容臻帮月亦徽拆钢琴。
「妈妈,你也出去。」月亦徽看了埋首的慕容臻一眼,转而对母亲温和自信地一笑,「妈妈在我会很紧张,我一紧张就会忘记炸弹怎么拆。」
月夫人担忧地看着他,她知道儿子这话是骗她出去以免发生意外连累她,但一来自己在这帮不上忙,二来她相信儿子有这个能力,所以并没有多少犹豫,她走出去前说:「宝贝,妈妈在门口等你。」
不管怎么样,她不会出剧院,不会离开儿子太远,她走出音乐厅只是为了不给儿子压力。
「慕容臻,你也出去。」月亦徽瞥了眼手表,快来不及了,不能让慕容臻和自己一起死。
慕容臻温和地笑道:「亦徽,我这辈子再不会在关键时刻把你一个人丢下,死也不会。」
还有一分钟,月亦徽额头上全是汗,终于,在钢琴内部发现了简易装置的炸弹,炸弹上捆绑着一部小巧的手机,月亦徽全身都有些发软,慕容臻扬唇轻笑了下,取下炸弹上的手机,用衣袖为月亦徽擦汗。
如果没有猜错,炸弹内有选频电路,这个手机就是引爆炸弹的按钮,当另一部手机信号发送到这部手机时,这部手机信号频率选出,作为引爆信号。
只有一分钟而已,如果是复杂一点的炸弹,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拆。
慕容臻温柔地为月亦徽擦干汗,在他额头亲吻了下,被他从炸弹上取下的手机响起来,液晶屏上显示有短信。
「你们找到炸弹了吧?」
发件人号码显示和刚才给月亦徽发短信的号码一样。
慕容臻好整以暇地回覆:「没辜负你的期望。」
对方没有再回覆,慕容臻把短信给月亦徽看,月亦徽冷哼一声:「这个疯子!」
韦斯特在全世界三十多个大城市的轮回演出都非常成功,在华耀国的A市却发生这种恐怖性质的破坏,明天不但本市的媒体要报导,恐怕国外的媒体都得报导。如果处理不好,外界稍加渲染,矛头就不是指向他,而是指向他那官居高位的父亲,这事可比三年前的绯闻严重得多。
「亦徽。」慕容臻把手机还给他,握住他的双手,总是冷淡的眸子里漾入一抹柔情,轻声说:「不管怎么样,你身边还有我呢。」
月亦徽抽出手,不解地看着他,略显烦躁地问:「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没好事?上次爸爸过生日见到你,我回去就被狐狸袭击,在医院见到你,我就被老虎攻击,今天在这见到你,我竟然接到恐怖分子的短信,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吗?」
慕容臻脸色一白,退后一步,低沉地问:「你是这样想的?」
月亦徽不耐烦地说:「是的,请你不要把我的生活弄得更糟糕,你不在这三年我过得风平浪静,你一回来,我的生活就乱了。别再找我了,当是上次我那么做的补偿,可以吗?」
说完与慕容臻擦肩而过,看也不看慕容臻面色有多吓人。
走到音乐厅门口,场馆负责人对月家母子委婉地说:「短信是发到月先生手机上的,员警来了,麻烦夫人和月先生去和员警交代一下。」
母子俩出剧场的时候,有些媒体已经赶来采访。剧场工作人员和警方作答,月家母子避开了。
月亦徽坐在车上,心事重重。四月底微凉的晚风从车窗吹进来,月中天已经知道了恐怖事件,打电话过来问明情况,月夫人技巧地为儿子开脱了。
「宝贝,别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事情也不是很糟糕,没有人员伤亡,不是吗?」月夫人目不斜视地驾驶着车子,温和地劝儿子。
月亦徽苦笑,「妈妈,你太乐观了,这次处理不好,连爸爸也要受连累。我感觉我像是被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给罩住了,对方慢慢收网,一点点把我逼到绝境。我连怎么应对都没有想到。只能被动地等着他下一步动作。我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这么强大的对手。他不但要对付我,还有我身边的人,远航上次差点被炸死,这次你和慕容臻离危险这么近。我真的很害怕,那个人跟疯子似的,我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有什么事发生。」
月夫人柳眉一挑,斜睨儿子:「所以,你让慕容臻离你远点?」
月亦徽点头:「我已经决定和他划清界线,非亲非故的,他因为我发生什么意外,我过意不去。」
他心情烦躁未尝没有想到慕容臻的原因,只要脑子里一闪过刚才慕容臻苍白的脸色,月亦徽就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从与慕容臻重逢开始,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自己还那么深爱着慕容臻。
月夫人声音中带着微微的笑意,用过来人的语气说:「儿子,你就是好强。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爸爸因为担心我而把我从他身边推开,我不但不会感激他,还会恨他,因为对我而言,危险或者安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他身边。假如事情发生在慕容臻身上,你会离开他还是与他并肩面对?」
月亦徽不置可否,只说:「我的事情,自己解决,与旁人无关。」
这次换做母亲的苦笑了,她无奈地说:「你总是如此骄傲倔强,让人根本不放心你一个人。」
******
慕容臻的车驶进上将府车库已经快十分钟了,他一直靠在椅背上不打算下车,俊美的脸上每一根线条都紧绷着,眼神冷厉,他掏出手机,拨了玄战的号码。
没等两下就接通了,他和玄战说话向来干脆,冷酷地问:「你做事不会晃这么多虚招,炎烈没有这样的手笔,今晚的事到底是谁做的?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糊弄我一次就够了。那种犯罪方式,很符合你们世界的疯子。」
玄战哈哈笑道:「哦,少将大人,您永远还是这么直接啊,感谢您信任我。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您是哪个疯子做的呢?」
慕容臻冷笑:「看来我们的合作关系并不牢靠,好吧,我们就此终止合作。对了,我告诉你一声,月亦徽是我的人,他现在有了我的孩子,按照兽人国度的公约,现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你们还有什么手段,朝我使好了。」
「你让他怀孕了?」玄战一惊,从沙发上站起来,「喂,他是男人,是普通人类,给你生小狮子可是很辛苦的,而且纸包不住火,被人发现他能以男子之身怀孕,看你们怎么解释。」
慕容臻淡淡地道:「不劳你操心,告诉那位,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玄战摇头叹息:「慕容臻,你难道不知道太骄傲只会让被人更想打败你。好了,别生气,我保证月亦徽在生孩子之前都不会再有危险,你也要答应我,一年之内,找到时空之门。」
「可以。」慕容臻说了简短的两个字,酷酷地挂断电话。
韦斯特演奏会中场解散的事已经众人皆知,慕容臻刚走到大厅,就听慕容和清站在楼梯上问他:「怎么会有恐怖分子放炸弹?」
慕容臻乌眉微拧,还没说话,慕容和清就猜到了:「是那些有犯罪基因的人做的?」
他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语气很微妙,让慕容臻心里泛起一丝反感的涟漪,却又不会使他动怒。
慕容臻点了下头,淡淡地说:「嗯,亦徽上次打瞎了一只狐狸,那帮人对内未必多和睦,但是对外的时候很团结,多的是想给狐狸报仇的,而且他们觉得挑战人类中的强者很有趣。」
慕容和清朝楼下走来,声音有点重:「叫那些东西别再惹事了,我不想让他们曝光,更不想让人知道慕容家的继承人有四分之一的血统和他们一样。」
慕容臻说:「等我的血统被曝光的时候,您和我断绝关系就好了。」
慕容和清气得吹胡子瞪眼:「阿臻!」
慕容臻也不心疼他老人家,继续淡漠地说:「就算你再不情愿,我的血统也改不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慕容和清可以感觉到外孙不喜欢甚至厌恶自己那四分之一的兽人血统,但是他也能感觉到,这小子连自己身体里那一半的慕容家血统也不喜欢。虽然这外孙是慕容和清一手栽培调教的,但是慕容和清还真不知道孙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慕容臻今晚心情不佳,觉得自己对外公的态度有些过火了,微微一笑,补充道:「您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若说断绝关系,咱们都难过。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外公不必放在心上。今晚的事,暂时不会再上演了。对了,外公,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准备结婚了。」
慕容和清听到最后一句惊疑不定,阿臻说什么,他要结婚了?难道今天是愚人节吗?他爱月亦徽多年如一日,一往情深令他困扰,怎么会突然愿意结婚了?难道——
「新娘是?」慕容和清试探地问。
慕容臻眉梢眼角俱是柔情,愉悦地吐出三个字:「月亦徽。」
果然!
慕容和清严肃的脸上表情一僵,沉声道:「你疯了!」
慕容臻笑道:「是的,我爱他爱得快发疯了,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他,我要紧紧抓在手心。外公,祝福我吧,就像当初你祝福我妈妈一样。」
这小孽障,慕容和清无比庆幸自己身体一向算硬朗,没什么高血压之类的病,不然非被他气得升天不可。这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相思再怎么着,也只是要嫁一个有二分之一兽人血统的男人,而他却要娶月家那个不驯服的小子。华耀的法律并不允许同性结婚,如果他和月亦徽结婚被外界知晓,又是轩然大波。
不过,月中天怎么可能同意他的宝贝小儿子和他慕容和清的外孙走到交换戒指的荒唐地步呢?
慕容臻见老爷子没好脸色,便好心地提醒他:「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外公,外公那天的话让我顷刻间如醍醐灌顶,如果挽回不了,就去抢。亦徽的心本来就是我的,现在,我连人也快抢到了。」
亦徽重亲情,虽然慕容臻很不想在他们中间加入另一个人,但是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刻,如果能有个有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来维系他们的关系,那比什么都好。
到时候,慕容臻也是他的亲人,是他不能割舍的一部分,就算他会左右为难,但慕容臻有把握自己和孩子在亦徽心中那杆天枰上只会是下沉的那端,他们父子一定不会输给那些棒打鸳鸯的月家人。
慕容和清不由后悔那晚心软时说的话,不过按照阿臻的性格,如果得不到月亦徽,也许会做出更疯狂的事吧,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太好收场。养儿是债,果然不假,为相思操心多年,现在又为阿臻担心。
******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韦斯特钢琴演奏会半途而废的消息,报导称有恐怖分子发恐吓短信给演奏会观众告知场馆内有炸弹,所以演奏会不得半途终止,媒体赶到的时候是场馆人员和警方作答的,月家母子录口供的时候跟他们协商过,为了不引起外界不必要的猜测和恐慌,请将恐怖事件尽量淡化,所以报导着重写的只是演奏会半途而废的赔偿问题。
有些媒体也指出最近A市治安不太好,暗讽警方无能,抓不出恐怖分子。也有猜测恐怖分子险恶居心的。
不管怎么样,月亦徽的名字没出现在新闻上,月家总算没惹来大麻烦。警方再三提醒月亦徽,他可能惹上了什么人,叫他务必小心。一个月内,月亦徽跟员警打了三次交道,做为一个奉公守法的公民,他实在觉得自己够憋屈,他什么事都没做,还救了一个人,却弄得他好像罪犯似的。
月亦徽原本怀疑过炸毁天水园二十二栋的人是针对莫远航,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这个人始终针对的都是他,这个犯罪狂好像并不是要他或者他身边的人死,而是不断给他制造麻烦,让他焦头烂额,这人只是以折磨别人为乐。
警方追查过发短信给月亦徽的陌生号码,那是张黑卡,查不出使用者,虽然通过通讯公司的网路可以查出这个号码所有的通信记录和短信,但是无疑这个人做事非常谨慎,除了月亦徽收到的短信外,这个号码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
所有的事情都是从他打瞎那只狐狸开始的,那些兽人是有着二十四对基因的高智慧生物,所以月亦徽大胆地推测,那个炸天水园二十二栋的骇客也是狐狸的同党,并且这个人很可能和在剧场放炸弹的人是同一个人。
月亦徽现在觉得自己就是站在阳光下的活靶子,对方却是隐身的,他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再来那么致命一击。敌暗我明,月亦徽绝不愿意坐以待毙,但如何化解劣势,反击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