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被捡垃圾的人给撞了啊。顾佩想到此处，不知为何便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小小的身影，很眼熟，是……昨日嫌弃自己包子的小孩？

显然在高染眼中衣服上的污渍比顾佩重要得多，所以她不再纠缠顾佩，只一边嫌恶地用两个指头拎起衣服脏的地方，一边往与学校相反的方向走，看样子她是要回去换衣服啊。顾佩在心里摇摇头，他搞不不明白为何A区还养得出有洁癖的人。

继续向前走着，然后他感觉有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偏过头，顾佩就看到那个小孩正在垃圾堆边望着自己。本不想理这个对自己不友好的孩子，不过想着他刚刚让高染吃瘪，他还对上男孩的视线对他笑笑，然后他看到男孩一下子扭过头，捡起一根铁棒就在垃圾堆里翻翻捡捡，顾佩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只觉得一股气憋在心里，让人十分不痛快。

＊＊

“顾佩你来了啊。”

“啊。”顾佩点点头，看着腼腆地跟自己打招呼的董静，心情终于好了那么两分。对于别人因为自己而向好的方向变，他还是很高兴的。

这次董静的成绩终于在这个只有十八个人的班级排在了前十，她感激顾佩对她的辅导，再加上她和顾佩算是阶级同盟，见顾佩现在这么厉害，她觉得自己也看到了希望。她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却突然听到教室前排林绍君的跟班儿吃惊的声音。

“大哥你开玩笑吧，你这成绩还要留下来补课？！”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林绍君不耐烦地抬起眼皮，眼睛却看向顾佩，语气带着嘲讽的意味，“你以为咱们读的是什么好学校，别说我考的是第二名，就是第一名能不能考上高中都还是问题呢。”

面对林绍君杀伤力强大的眼神顾佩怎么可能没反应，本以为他又要找麻烦没想到却听到他说出这番话。不管他是不是借此讽刺自己，但是他这话确是很对的，说实话，初一的小孩子能想到这点还是很难得的，记得自己上辈子追求的也就是班上前十吧？想起上辈子无意中听到的消息，林绍君好像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高层管理人员，也算是事业有成吧。

“顾佩……”

“嗯？”董静吞吞吐吐的声音拉回顾佩的思绪，偏过头，就看见董静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嗯……林绍君那……只是嫉妒，你别放在心上。”董静扯着衣角，不安地看着顾佩。

顾佩一哂，没想到被个小姑娘误会了。

“那个……”董静看着顾佩笑起来，更加不安了，想搜肠刮肚地找出安慰的话来。

“我没事。”顾佩连忙表明态度，“林绍君说的没错。我们这学校跟其他的中学真的没什么可比性。不过也不用担心，好好学总是不会错的，下次找点其他学校的题做做，试试水平就知道了。”

“嗯。”听顾佩这么说，董静安心许多，那点腼腆的笑意又浮了上来，“我邻居家的一个姐姐就是四中的学生，我去问问她初一的卷子有还留着不。”

“可以吗？”顾佩一皱眉，他知道董静的情况，她口中的那个姐姐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要是因此徒惹一通侮辱倒是得不偿失。

“那个姐姐很好，她经常教我做作业，就是我太笨了……”说到后面，董静的声音越来越小。

“哟，我们的第一名在教徒弟啊。”调侃的话语刚落音，顾佩就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他一个踉跄，险险地稳住身，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撞在董静肩上了。他暗自叫声糟糕，然后抬头，不出意外地看见董静的脸红得滴血。

“哎呀，看我们看见什么了，‘美女’救‘英雄’啊～”不知道是哪个女生拖长了语调不怀好意地说。话一出口，顿时引来大家的哄笑。刚刚撞顾佩的男生更是笑得开怀，估计他在为自己‘牵了红线’感到自豪吧。

顾佩有些尴尬地看了董静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道歉见此事揭过。董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看也不看顾佩，虽然就站在座位边，但是她的两脚像是打结一样，硬是把凳子给弄翻了，顾佩只好帮她扶起来，结果却让董静的脸更红了。

“哼！”恰在这时，顾佩听到林绍君的冷哼声，朝他看去，却发现他却一脸怒意地看着自己，见自己看他，斜睨了他一眼，又不屑地转过头。顾佩一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想着今早那个男孩也是这样，他顿时觉得心里憋闷，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个都这副样子？

“看来我们班要出一对绝配的情侣啊～”

顺着讽刺的声音，顾佩就看见一脸红扑扑明显刚跑来的高染，见她如此，顾佩心中又好气又无奈，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大奸大恶的人，用得着一来就找茬儿吗？不过看着董静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顾佩只好对高道：“你看我是会违反班规的人吗？”虽然做到的人不多，但是不准早恋确实是班规。

“呵？你也知道班规？”高染挑起眉，看顾佩的眼神从讽刺到不屑。

看见高染这个眼神，顾佩一下子就火了，这段时间难得的平静日子让他快忘了自己因为“爱慕”高染而出丑过，但她的眼神却又让他想起自己是被她陷害过的。他愤怒地看着高染，空气也慢慢冷凝起来……

第八章

上课铃将冷凝的气氛一下子打破，在老师还未到教室之前大家迅速回到座位上，大多数的人甚至比平时坐得更为端正。顾佩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不值得生气。虽然不想抬高自己，但是说实话，以一个成年人的眼光来看，高染和他的这些同学真的就是只有低级趣味的人，对于这样的人，你再发火他们也不会吸取教训的，也许当时会害怕自己，但过段时间他们还是会忘了自己生气的原因。

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大版大版的内容，然后教室里也响起“沙沙”的声音，顾佩甩甩有些酸的手，正准备放正本子继续写，就看见董静迅速转头，将一小团纸放在自己桌子上。顾佩有些吃惊地看着桌子上的纸团，董静也会在课堂上传纸条了吗？

“对不起。”没想到纸条上竟是这句话，顾佩将纸条抚平，看着上面花了的字，董静她哭了？

顾佩抿抿唇，他觉得为难，他从未安慰过女孩子。再看看董静瑟缩的身体，他突然怀疑自己和董静交好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他是一个温和的人，但更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不想让别人束缚了自己，但是现在……他好像已经不能抛开她了。

自己真是一无是处啊，重生一次，还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甚至让自己陷入困境。顾佩揉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无比。

不过顾佩并没有为难太久，因为很快班主任便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放学的时候，班主任说明天重新排座位。他记得初中时排座位好像是按照名次排的，若是如此，他和董静以后是不会坐在一起了。

只是他想着摆脱董静，却忘了第二名是林绍君，所以当第二天看到自己的同桌是林绍君时，他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林绍君也不愿意见他，他才刚把书搬到桌子上，林绍君就用手肘一推，然后不在意的说：“超过线了。”

顾佩一阵无力，三八线不是只在异性同桌之间存在吗？

“呵～”顾佩还没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一声嗤笑，这声音不是高染是谁？

他不理高染，只是一边整理书一边自我安慰——还好班上人少，前后桌隔得比较远。这会儿他压根就忘了自己和董静传纸条的事儿。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在想你的‘灰姑娘’？”顾佩刚坐下，就听到林绍君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顾佩皱着眉解释。

“哦？是啊，普通同学，啧啧，我都忘了，现在你可是第一名了，当然看不上灰姑娘啦，怎么转移目标了？”林绍君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一手放在膝盖上，下巴扬起，一脸嘲讽，然后又微微凑近顾佩，“说说，是谁？该不会又想追高染吧？”

“……”顾佩不说话，只自顾翻书。他突然觉得林绍君就和女生一样，心思很难猜，一会儿对自己极尽讽刺之事，一会儿又好像在帮自己，所以现在他只好无视。

“啧啧，不说话，那就是我猜对了？”林绍君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听见了吧，董静，咱们的第一名可是嫌弃你了呢。”

顾佩听到后面一句连忙抬起头，顺着林少俱的眼神看去，顾佩转过头才发下董静正站在自己的后面，这会儿，她正低下头，头发散落下去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顾佩却看到她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董静？”顾佩小心翼翼地叫她。

“嗯？”听到顾佩的声音，董静一下子收敛了那些情绪，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抬起头，这一次，她甚至还难得地笑了起来，“我没事。反正我们又没什么，不过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当然。”顾佩点点头，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董静这会儿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那就好，那我先过去了。嗯……你知道，老师要来了。”

“好。”顾佩继续点头，董静这个反应让他不知如何反应。

“嗤！看来你的本事不错嘛，这可真是现实版丑小鸭变白天鹅啊。”林绍君继续讽刺。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太幼稚了，但不知为何每每见到顾佩他总想去挑衅一番，直到他的眼眸里映着自己的身影，他才觉得心里平衡一些。

顾佩之后并没有去找董静，他本不想再和她有过多的牵扯，而且看样子她没什么事，所以他也就放下心来，继续学习。

没有了董静，也没有高染的继续纠缠，而林绍君的挑衅，他早已习惯，他以为这日子会恢复平静，却不想当天放学，他就又牵扯进一件麻烦事里。

那个捡垃圾的小孩，这段时间好像扎根在学校不远的那个垃圾堆里了，每每从那里过，顾佩总能看见他。本来见到捡垃圾的人也不算什么，但是这小孩却好像盯着顾佩了，每每走在这里，顾佩总能感觉小孩炙热的视线。害得顾佩一度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个疯孩子，直到某一天顾佩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发现这小孩竟是他之前在商校篮球场边“救”的那孩子。他才总算为小孩关注自己找到理由了。本来顾佩也不想管这事儿的，哪知一天下午放学回去时，又看到小孩被附近的小孩砸了，更糟的是，那小孩见到顾佩就定在原地了，也不知道躲，就拿那双黑亮亮的眼睛盯着顾佩，看得顾佩都泛起罪恶感了，无可奈何，他只好赶走那几个孩子。结果第二天，小孩竟得寸进尺地走到顾佩的身边，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上的食物。

看着小孩脏兮兮的手在更脏的衣服上擦两下就拿着糯米饭就往嘴里塞，顾佩觉得头疼无比，走了个董静又来个小孩，他觉得重生一次自己都快成救世主了。还有这家伙之前不是还把自己给的包子扔了吗？现在这又算是怎么回事？而且自己也没问这家伙的名字，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他叫“陈彦”？自己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说了句“我叫顾佩”啊？！

第九章

这里已经是A区的边缘了，路慢慢变得狭窄而弯曲，两边是没有经过规划随意坐落着的平房，污水从沿着墙体从旁边的楼顶上流下来，经过顾佩的脚时被分成两股，然后又渐渐汇聚，流进旁边没有任何遮拦的排污沟。

这里顾佩以前是来过的，再穿过几个阴暗肮脏的小路，就能看见通向外地的火车道。曾经顾佩曾从这里走出去，沿着火车道走过一大段的路程，那时候他以为用脚就能离开这个城市，哪只走了大半天却也只到了一个写着附近一个地名的隧道。那时，他看着漆黑幽深的隧道还默默地流泪了，不过现在却忘了当时的心情。

出了那条阴暗的小路，眼前就一下子开阔起来，面前是一块块的田地，长着不怎么好的蔬菜，地边推着一些垃圾，许是这里经常有人走，垃圾已经四散，被踩到土里，倒变成了另一种地板砖。右边的不远处是坟山，到处林立着墓碑，好像并没有人拜祭，坟上长满了杂草。再往远看，就能看见火车道和旁边破破烂烂的房屋。

“呜……”的火车声让顾佩回过神，看着渐渐露出来的火车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走错路了。

他这次是想趁着周末卖点菜挣点钱的，从另一条小路穿过，再走十几分钟，他就能到达A区最大的蔬菜水果批发市场。上辈子他也卖过，弄两筐土豆青菜之类的，卖完也能挣个二三十。

A区的这个批发市场很大，毕竟A区可是外来人口最集中的区域，远远地，顾佩就看到用篷布蒙着的堆着像小山一样的东西，顾佩知道那里面堆着的全是南瓜，旁边还有七八个坐在扁担上的小孩，这里大概就是一个进蔬菜的小型聚集地了。那些小孩就是在这儿照看东西的，她们的父母已经去找货源了。顾佩走近跟那些小孩打了招呼——这些小孩估计是长期在这儿的，搞好关系的话，以后也能请她们帮忙照看一下东西。在一边还有一个掏着坏南瓜南瓜子的老人，顾佩对她笑笑，然后挑着筐开始四处逛着。等弄好了菜，然后又回到那个小聚集地开始整理摆放蔬菜顺便和旁边的人聊聊天，大概了解了解在哪里最好卖。

对于顾佩来说卖菜并不是个容易的活，这一世他还是第一卖，扁担磨得肩膀火辣辣地痛。他挑到一个菜市场外面——虽然市场内的菜更齐全，但是他的菜要便宜有些，而且，许多人也认为挑着卖的菜要新鲜一些。

找了个空处，顾佩便放下箩筐，将菜摆成好看的花样，便盯着旁边的一个米面铺子发呆。上辈子的他在这里心情曾经大起大落过。那一次他看到一个男人买米的时候落了一百元钱在地上，然后被他自己的脚踩住了。当时自己就既忐忑又开心地盯着他的脚，就等他离开自己好捡，结果就在自己拿那一百元做计划的时候，老板娘却笑呵呵地告诉男人他的钱掉了。他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当时那失望酸涩的心情。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是坏孩子啊！看着笑着和顾客交谈的老板娘，顾佩心里有些微微的感慨。

“顾佩？”

熟悉的声音让顾佩回过神，看着提着菜皱着眉一脸惊讶的林绍君，顾佩觉得头痛，他虽然觉得卖菜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他还是怕林绍君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嘲讽自己啊。

“嗯。你买菜啊？”顾佩无奈地应道。

“啊。”林绍君点点头，看了一眼他筐里的菜，眉皱得更深了，嘴唇动动，好像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出声。

“小君，怎么站在这儿？”很是温柔的女声。

“啊。我只是看看。”林绍君立马转向声音的方向。

顾佩也循声望去，那里站了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是很漂亮但是气质温和。想来是林绍君的妈妈了。

“想吃洋芋？”女人走近，看了看顾佩筐里的菜。

“啊？啊。”林绍君好像显得有些慌乱，“那个，顾佩，顾佩是……只是他爸妈让他出来锻炼锻炼而已。”

“嗯？”林妈妈疑惑地看着林绍君。

顾佩看着十分不正常的林绍君，觉得头痛无比，他妈妈又没问他干嘛要提自己？现在支支吾吾满脸慌乱又是在干什么？

无奈地对林妈妈略一鞠躬，顾佩道：“阿姨，您好，我是林绍君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