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李少康回身扶他。

“你怎么这样啊？“连春气喊道：“瞎就瞎，我用不着他治，我们走……谁要跟他……”说着，连春爬起来，迈开了步子。

“腿不疼了？“杜平安笑问。

连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真的好了，回身道：“你……”

“试试你们俩……还行……”杜平安酸溜溜的，“我知道我没戏，快进来吧，外边冷。”

“妈的”，李少康气道：“你再耍老子，老子可真不客气了。”

“我死了，春儿就永远瞎了。”

“你他妈的……”

“这是被你们李家人折磨出来的。”杜平安瞪了他一眼。

李少康气呼呼的，却也拿他没辙。

两人在山上一住就是三个多月，连春每天针灸，吃药，敷药，听李少康和杜平安争吵，真吵急了，自己还要上去劝架。

“杜平安，你行不行，春儿到底什么时候能看见？”

“快了。”

“你天天说快了。”

“你天天催我，让我怎么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懂不懂？”

“春儿”，李少康气急了，“你在这儿吧，我下山看看去，过两天再上来。”

“不”，连春站起来，”我和你一起走。”说着，就要摘掉眼上的药布。

“别”，李少康跑过去，拦住他的手，“干嘛？揭了不是白治了。”

“好了，好了”，杜平安道：“你们走吧，他就快看见了，这山上的光太刺眼，对眼睛不好，你们找个光暗点儿的地方住，就城西那片竹林子吧，我过两天去给春儿换药，别住男馆啊，我一和尚，可不能往那儿进。”

“知道了。”李少康拉起连春的手，“春儿，我们走。”

“好。”

两人回到男馆，李少康和老钟打了个招呼，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连春来到城西的竹林。仗着行军打仗的经验，很快搭起了一座小竹屋，又草草布置布置，居然也让他收拾得有模有样了。

把那个瓷罐放好，李少康累得躺倒在床上，“累了吧”，连春摸索着去倒水。

“我来吧。”李少康站起来，喝了口水，向窗外望去，就见一个身影站在竹子后面，毫不躲闪，明眸闪合着，痴痴看他，却不是乐天又是哪个。

李少康坐下来，心头很是郁闷，又很是无奈，凭心说，他很想把他赶走，但他不能做得太绝，不仅因为他像陆明飞，更是因为这个孩子善恶不定的个性，他很执着，但那很容易偏激，他不是普通的痴心少年，他是天煞门的少门主，他不用毒，不意味着他不会用毒，如果过于刺激他，李少康担心他会伤害自己和连春，为了连春，他不能让自己出事，而连春更不能出事，想到这里，李少康向窗外招了招手。

乐天得了讯息，高兴地跑过去，“李大哥，连大哥，我能帮你们做点什么。”

连春一怔，“你来了，请……坐……”

“连大哥，你的眼睛。”乐天看到他眼上蒙着的药布。

“他在治病。”李少康答了一句。

“是庆安寺里的净空大师？”

“你也知道。”

“他是我爹的朋友，你们……不要告诉他我在这儿啊。”

“好，我们不说。”李少康的语气很平和。

“连大哥的眼睛……能好吗？”

“应该能吧。”

“那就好了。”乐天站在那儿，半垂着头，也不抬眼。

“乐天”，李少康顿了顿，“我能和你说句话吗？”

“在这儿吗？”

“是。”

“你说吧。”

“乐天”，李少康温言又道：“你对我好，我很感激，但是，我已经和春儿在一起了，而且，我大你那么多，你太小了。”

“我不小。”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不能接受你，我心里有春儿了，装不下你。”

“我知道”，乐天一副很明事理的样子，“我不想别的，我就想看看你们。”

李少康无奈的笑笑，“那你就看吧。”

三人沉默着，满耳都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空气真不错。”乐天笑着说，“你们饿吗？我帮你们做饭吃吧。”

“你？”

“我会……”乐天说完，卷起袖子来到屋外，洗灶烧水，开始做饭，听到丁丁当当的声响，连春暗自叹气，饭做好了，虽然粗淡，也很清香，碗筷只有两幅，“你们先吃”，乐天站在一旁，让两人动筷子。

“吃吧”，李少康不客气，给连春盛了碗饭。

“连大哥”，乐天道：“你看不见，李大哥还要出去赚钱，不如……我留在这里给你们做饭吧。”

连春艰难的咽了口饭，没有出声。

“不行”，李少康道：“吃完饭，你就走吧。”

“李大哥……”

“快走。”李少康拉着乐天走出竹屋之外。

“别这么使劲，我疼。”乐天甩开他的手。

“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已经说的那么清楚……”

“我说得也很清楚，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要跟着你，我喜欢你，我爱你……”

“你懂什么是爱？”

“就你懂吗？天下只有敬忠王爷知道什么是爱吗？”

李少康大惊，“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那天连大哥喊你少康，我就查出你是谁了？”

“那你知道我和春儿的事？”

“他我倒不怎么知道，但你和陆……”

“闭嘴”，李少康打断他，“别说了，你走吧。”

“我不走。”

“你真不走？”

“不。”

李少康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滚，你还知不知道要脸，老子不要你，你缠着我干什么？要卖到男馆去卖？我没钱。”

“滚……滚就滚”，乐天满脸不在乎，“我明天再来。”说完，转身跑走了。

“妈的”

45. 放手（3）

“他走了？“连春问李少康。

“嗯“。

“他还会来，是吗？”

“嗯。”李少康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端起碟子，从窗户里扔了出去，掉头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连春站起来喊。

“买点儿吃的，饿。”

听到李少康越走越远，连春坐下来，拿起筷子，继续吃，吃了几口，觉得心口堵的慌，又吃不下去了。

好在乐天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明天还来，这让李少康松了好大一口气，对这个少年，他都有点发怵，要是被他死缠上了，他对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没有信心，李少康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太他妈窝火了。

夏雨绵绵，竹林的空气潮湿而清新，杜平安来到了竹屋，看到连春一个人坐在门口，似乎是在等人。

“春儿。”

“杜……大哥”，连春换了个称呼。

“早不叫我大哥，现在才叫，我比你可大不了多少，说实在的，我比李少康年轻多了。”

“呵呵。”连春搔着头笑。

“李少康呢？”

“买米去了。”

“哎”，杜平安找了个地方坐下，“要说……李少康……也还不错的，怎么说也当过王爷……”

“他挺好的，真的。”

“我知道”，杜平安走到连春面前，“进屋里来，我给你把药布揭了。”

“好。”

杜平安拉着连春的手走进屋去，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他眼上的药布，“先不要睁眼，千万别睁，我让你睁，你再睁。”

“嗯。”

身后传来脚步声，杜平安回头，一个少年走到近前，看到那少年的脸，杜平安怔住了，“连大哥”，乐天喊连春。

“哦……你啊。”连春皱皱眉，勉强应声。

“大师”，乐天向杜平安施礼。

“贫僧了愿”，杜平安合十回礼。

“净空大师呢？”

“在养病。”

“哦”，乐天走过来，“连大哥的眼睛怎么样了？”

“嗯……快好了。”

“大师真是妙手回春啊。”

杜平安微微一笑，从这个少年的言谈举止当中，感到了他的与众不同。

“丝……”连春呻吟一声。

“怎么了？“杜平安问。

“我……有点疼。”

“正常的，我看看。”

杜平安轻轻按摸连春的眉骨，回头间，乐天不知何时离开了。

中午时分，李少康从城里回来，看到杜平安，把米放在墙角，笑着说，“杜大师……春儿能看见了吗？。”

“一会儿再说，我现在还不知道。”杜平安白他一眼。

“行，那就等会儿再说。”，李少康坐下喝口水，不经意间眼神扫过一旁，不禁脸色微变，他站起来，“你们两个先聊着，我去办点事。”说完，沿着小径，走进了竹林的深处。

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踢着地上的石子。

“乐天”，李少康走过去。

“你怎么回来了”，乐天苦着脸，“我刚才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我？”

“把瓷罐给我。”李少康伸出了手。

“我不……谁让你刚才不理我。”

李少康回来的路上，看到了等待他的乐天，他不想搭理他，装做没看见，走开了。

“瓷罐给我。”李少康喊了起来。

“我就不给你……我扔了。”

李少康气怒交加，一掌把乐天打倒在地上，上去就踢了几脚，喝喊道：“把瓷罐给我，再不给，老子打死你。”

乐天坐在那里抹泪，“你不理我，我就已经死了，随你便，你打死我好了。”

“你他妈的……你怎么这么娘啊？”

“我就是爱你嘛，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可我不爱你啊，你能不能懂点事？”

乐天站起来，跑过去抱住他，“那天晚上……不是挺好的，你为什么走了？”

“乐天”，李少康抓住他的双肩，认真地说，“小兄弟，感情的事情不可以勉强的，我不爱你，我爱的人是春儿啊。”

“是吗？那那个瓷罐里的人是谁？是连春的师傅，陆明飞，对吗？”

李少康不答，只是又喝，“把瓷罐还给我。”

“我要是不呢？”

“我……”李少康举起手。

“你打吧，你打死我，我也不给你。”

“乐天……你到底要我怎样啊？“李少康想不到他会这样要挟自己，而这个，却是自己的软肋。

“我要你抱我。”

“你……哎……”李少康叹口气，走过去，抱住了乐天。

“抱紧一点。”

赶到身上的手臂那样紧，乐天也拥住了李少康，他把头埋在李少康的怀里，柔声道：“李大哥，我哪点不好，只要你把我留在身边，我可以伺候你们两个。”

“乐天……你不懂，我要不了两个，我试过，不行，所有人都会很痛苦，没有人会快乐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没有你，我会死的。”

“你只是因为得不到我，才特别想要得到我，我懂，其实……我不适合你……我大你太多了。”

“李大哥……”乐天抬头望他，眼神中的痴迷和痛楚让李少康心中一紧，当然，还有他的面容，对于乐天，他不是感动，他的热情和坦率并不让人反感，而且，抱着他，看着他，总是让李少康有一种错觉，仿佛再次拥住了已经离世的爱人，然而，他很明白，那只是错觉而已，陆明飞已经远去，是带着对自己的嘱托离开人世的，相伴身边的便只剩下连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曾审视过自己的连春的情感，有同情没错，有愧疚也没错，但更多的还是深深的喜欢，每每想到连春，他的心情中有快乐，有忧愁，有苦闷，也有欢喜，那个倔强的，呆呆的连春，会是他下半辈子唯一相守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也没有人可以改变。

“乐天……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和春儿……是要过一辈子的，我决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你这样……不会对不起陆明飞吗？“乐天道：“你……跟了他的徒弟……”

“你知道的还挺多”，李少康放开他，温声道：“好吧，如果你有兴趣，我就讲给你听……春儿他……本来是小飞的徒弟，也是我的家奴，他长大了，我看上了他，小飞不答应，后来……可能是小飞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把他给我了，其实春儿跟我，是被迫的，我对他……真的不好的，我总打他，折腾他，他很怕我，也慢慢爱上了我……但我……还是伤害了他……小飞死了，春儿瞎了……我们就到了这里……”李少康说着，心头感慨万千，想起陆明飞，心又痉挛般的痛起来。

竹屋里，连春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还有，杜平安的笑容，“春儿，怎么样，看见了吗？”

“嗯，看见了。”连春欣喜万状，“他呢？往哪边去了？”

“嗯……”杜平安沉吟着，用手指了指李少康离开的方向，“那边。”

“谢了”，连春笑着跑了出去。

竹林深处，“李大哥”，乐天抱着李少康，含泪道：“我也爱你，不比连春少爱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不行。”李少康的语气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