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西风烈卷云 下——三颗心
三颗心  发于:2012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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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儿”,李少康跑过去,将他扶起来。

“师傅呢?“连春问他。

“你先躺着,我慢慢和你说。”李少康向两个伙计道了谢,扶着连春躺回了床上。

“师傅呢?“连春追问。

“春儿,你听我说,你师傅他……已经死了。”

连春惊呆了,过了半晌,才大声地喊道:“你胡说,师傅……师傅……他不会死的……师傅……师傅……你等等春儿……”他哭着,下了地,就往外跑,李少康抱住了他,“春儿,春儿,你听我说,你冷静点儿……冷静点儿……”

“师傅……师傅……”连春疯了似的喊,也疯了似的要挣脱开李少康,李少康无奈,抬手一掌把连春打倒在床上。

连春醒过了神,呜呜的哭起来,”师傅……是春儿害死了师傅……师傅……”

“好了,春儿,别哭了啊……”李少康用手去摸连春的头发。

“你别碰我。”连春打开他的手,“我师傅在哪儿?”

“烧了。”

“烧了,烧了……”连春喃喃念着,无力的靠在墙边,直到天亮……

蜡烛仍在噼里啪啦的响,“怎么这么黑阿……天……什么时候亮啊……”

听了连春的话,李少康猛地站起来,他跑到连春的面前,将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连春睁着眼睛,却没有一丝的反应,“天啊”,李少康心疼不已,一把将连春抱在怀里,“春儿……春儿……”

连春推开他,转过头去,门外鸡叫三声,连春似乎意识到什么,慢慢的把脸转向窗外,又木然的伸出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不……不……”连春摇了摇头,一步步摸着向门外走,心冰到极点,脸上也写满了绝望,“师傅,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娘……小海……哥哥……哥哥们……你们在哪儿……等等春儿……我来找你们……”

“春儿”,李少康又再抱住他,柔声道:“别怕,别怕,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的。”

“我不需要。”连春用力推开他,冷冷道:”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理你,不想听你说话,你走开……你走开……”连春喊着,冲出门去,被门槛绊倒,滑下台阶,重重摔倒在地上。

“春儿。”李少康跑过来,抓住他的双肩,哽咽着说道:“你师傅不是你害死的,你娘,你弟弟,你的哥哥们也不是你害死的,我求你,别再伤害自己了,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做什么,你才能好过一点。”

“你走开,别理我……别理我……”

“我不能不理你,我做不到不理你,春儿……”李少康想把连春拉进怀里。

“你别碰我,别碰我,你滚开……”连春失控的大喊。

“我不碰你,不碰你”,李少康急忙松开手,他跪在连春面前,轻声道:“春儿,即使我们在一起,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决不会碰你,从现在起,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师傅死了,你的家人都不在了,这个世上,你没有亲人了,我也没有了,让我们相依为命吧,好吗?”

“相依……为命……”连春满眼的茫然。

“是……相依为命……”李少康扶起连春,“我们走吧,离开这儿,越快越好。”

“那师傅呢?”

“在车上。”

李少康把连春扶上马车,扬鞭而去,连春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怀里一直抱着那个瓷罐,不曾撒手。马车昼夜向南,连春伤心伤身,一路都在生病,李少康本来不想走大路,但想到小路上没有大夫,也只好穿城过县,连吃带喝,再加上看大夫,他拿出来的银钱不多,走到郾城的时候,身上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他身上不是没带银票,只是想等风头过去了再兑换银钱,也不是没带点值钱的东西,但是太值钱了,当了又怕惹人怀疑。

李少康把马车停到路边,在路边的茶社里买了碗水,他把水端到连春面前,“春儿,喝点儿水。”

“哦。”连春喝了一口,又咳嗽了几声,“王爷……”

“别再喊我王爷了,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王爷了,怎么就没个记性,非要打才记得住。”李少康再控制自己,也还是那个暴脾气。

“哦……”这一路上,李少康衣不解带的照顾他,给他治病,他感念他的好,也不计较他的语气了,只是看不见,心里总是觉得郁闷。

“你想说什么?“李少康缓和了声调。

“我想……我……什么都没想……”连春撇了撇嘴,低了头,不说话了。

“你想干什么就说吧。”

“我想解手。”

“大的,小的。”

“大的。”

“就你事多,下来,我带你去。”

李少康把马车系在一家客栈的门口,和伙计说了一声,带着连春去茅房,等到出来的时候,马车已经不见了,李少康急坏了,丢了马车没什么,但那上面有陆明飞的骨灰啊,他趴在地上听听,好像是有车轮声刚刚拐过街角。

“春儿,坐在这儿等我。”李少康施展轻功,飞身跃上房顶,正看到有人赶了他的马车往城外跑,他追过去,从一处房顶,跳到另一处房顶,追上了那马车,街上看热闹的人都在纷纷议论,马车上的人太过紧张,车子几次都要倒了,李少康非常着急,腾身跃入马车,拿到那个瓷灌,跳了出来,看着瓷罐完好无损,李少康大松一口气,偷车的人心中害怕,竟也是弃车而去。

李少康赶着马车回来,“你回来了。”连春站起来急着问,“师傅呢?”

“没事。”

“哦,那就好。”

两人坐上马车,李少康刚要甩鞭,一个中年男子走到近前,年纪和李少康不相上下,“这位兄弟,身手不错啊。”

“仁兄有什么事么?”

“我看兄弟你身手那么好,我们那儿正缺一个护院,不知兄弟有没有兴趣?”

“这……没有”,李少康道:“我还要赶路。”

“再考虑考虑吧,管吃管住,一个月三两银子,不错了。”

“真没兴趣。”李少康回头看看车里,“家里人病了,眼睛看不见,我要带他找大夫。”

那男子向车里看看,见到连春手里抓着一个长长的木棍,怀里还抱着一个瓷罐坐在那里,虽然敦厚中带着一些清秀,但显然是双目失明。

“哦,这样啊……”

“是,仁兄见谅吧。”

“等一等”,那男子又道:“既然认识了,我就跟你说,离这里五十里外的庆安寺,有个老和尚,看病很好,尤其是治眼睛,不过他云游去了,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是吗? “李少康大喜,看那男子转身,赶忙跳下车来,“这位仁兄,我和你去,但我可能干不久,因为春儿要治病。”

“没关系,你来了再说。”

“好吧,在哪儿?”

“跟我来。”

“好。”

李少康赶着马车,跟着那男子来到一处喧闹的场所,一看那些进进出出的人,李少康问了句,“这位仁兄,这是什么地方?”

“男馆。”

李少康眉头一皱,“对不住,我们在这儿待不了。”说完,转身要走。

“兄弟”,那男子拦住了他,“这个城里连个当铺都没有,庆安寺在山上,很冷,常年积雪,你们上去一次不容易,总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你若有钱,你也可以去住店,你若没钱,还不如就住在我这儿,我这儿真是需要人。”

“好吧”,李少康想想,也只好如此。他把连春扶下车来,两人跟着那男子走了进去。

听到耳边的声音,闻到空气中的味道,连春觉得有些不安,“我……我们能不能不住在这儿。”

“先住着吧,我身上没钱了。”

“哦。”

两人的房间在后院,因为和前边离得不远,还是有点吵。”兄弟“那男子说,“你贵姓啊?”

“姓李。”

“李兄弟,我姓钟,是这儿的老板,你可以叫我老钟。”

“好,老钟“。

随着老钟走入房间,李少康四处看看,房间不大,倒也干净,床倒是不算小,床头摆着两个枕头,两床被子。

“只有一间房吗?“连春问。

老钟道:“房子不多,忙的时候,都不够使的,就这么一间房,还是硬挤出来的。”

“是吗,你不是说这儿连当铺都没有吗?“李少康问,“怎么生意这么火爆,客人是从哪儿来的?”

“四处来的,原来我们这个男馆,也不这么远近闻名,就是大伙都知道,最近来了个倌儿,叫乐天的,长得好,会弹琴,这不一下子,生意火了,贼也多了,都丢了好几次钱了,我在街上看你追那贼,身手那么了得,所以就请你帮忙了。”

“这样啊,行,那就……交给我吧。”李少康心中暗笑,想自己堂堂一个敬忠王爷,落魄了,当起了护院,还在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地方,好在不是当贼,不然的话,真是……

“那就先多谢了,你们饿了吧,我带你去厨房,以后你们就到那儿吃饭去。”

“多谢。”李少康跟着老钟在男馆外转了一圈,看了看大概的地形和位置,又从厨房拿了些吃的,回到屋里。

听到他推门,连春站起来,“你……回来了。”他说着,怀里还紧抱着瓷罐。

“你一个人……害怕啊?”

“没有,不害怕。”连春摇着头,可眼神中却是恐慌,自从失明,他很敏感,也更加的脆弱,他不是不想离开李少康,却不得不依赖他,他经常生病,又看不见,他想过死,李少康却看得紧,一次一次,他自己也不舍得了,而且是越发的不舍得,不细想的时候,他感到很温暖,细细想的时候,他又觉得不踏实,不可能,他掩饰着自己的心,也不得不掩饰自己的心,每当他想接受他的好,那些伤人的话就在耳边,还有那些印在他身上的奴印和鞭痕,曾经的痛,他再也不想经历了,这样的撕扯让他很急躁,也更痛苦。

李少康走到床边,把瓷罐从连春手里拿出来,轻轻放到了桌子上,自己也坐下来,他楼着连春,温声道:“你别怕,我在这儿呢,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用,我不怕”,连春推开他,冷冷的。

李少康没有说话,只是把饭送到他的手里,“吃吧。”

吃过饭,李少康把碗筷洗了洗,给厨房送回去,回来的时候,看到老钟等在那儿。

“李兄弟,跟我上前头看看去吧,那贼精着呢,对里面特别熟,我们总觉得是熟人偷的,但又查不着。”

“行,走。”李少康对连春说了句,“等我啊。”便跟随老钟来到前院,说实在的,李少康还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他看着,也是逛着,也觉得开了眼,上楼的时候,他仔细的记着每一间房间,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琴声从不远处传来,李少康随意一听,便知道那算不上好,但在寻常人中,也算不错了,顺着琴声望去,一个少年男子背对着他,正在给客人抚琴。

“那个就是乐天。”老钟低声说。

“是吗?“李少康多看了他俩眼。

那青年男子似乎感到背后有人看他,不经意的回过头来,看到他的脸,李少康愣了,心也跳的快了,不是因为他的年轻,也不是因为他的俊美,而是因为那张脸……那么的像他……

“小飞”,李少康念着,眼眶居然湿了。

乐天坏坏的一笑,又冲他挤了挤眼,转过头去,又再弹琴。

41.相依(2)

“喂,兄弟……”老钟喊李少康。

“哦”,李少康定了定神,“我们走。”

老钟一笑,“莫不是兄弟你……”

“呵呵”,李少康笑得有些勉强。

查看了整个男馆,李少康回到房间,看着桌上的瓷罐,呆了好一阵子。连春知道他进来,但听他不出一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憋了半天,还是小声说了句,“王爷……”

“你给我闭嘴“李少康喝道:“再这么叫,我就打死你,你当奴才还当上瘾了,要不要老子再给你签个卖身契。”

“不用”,连春气急了,用竹棍点着地,走到门口,推门就要出去。

“给我回来”,李少康拉着连春的胳膊,把他推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连春站起来,喊道:“我不知道怎么叫你,我更不知道你是我什么人,如果你肯让我自生自灭,我就谢谢你了。”

“你他妈的有没有良心,我这么伺候你,你还这么大怨气。”

“我不用你伺候我,我也没有怨气,我不缺良心,我就缺尊重。”

“我……我怎么不尊重你了“李少康缓和了口气,也知道自己发火发得有点过分,“你坐下,旁边……就是椅子。”

“我自己知道,不用你说。”连春气恼的坐下,用力太大,屁股坐偏了,差点摔倒。

门外有人敲门,“李兄弟,在吗?“是老钟的声音。

“在,进来吧。”

老钟推门进来,笑道:“吵起来了?”

“没有”,李少康道:”这小子不听话。”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李少康脸上有点挂不住,走过去,举起手,“找打是吧。”

“别,别……”老钟拦住了,问道:“你们是……”

“他是我师伯”,连春脱口而出。

“哦?“老钟有点惊讶。

“你……”李少康很是愤懑。

连春又道:“他是我师傅的大哥,我师傅死了,我瞎了,他替我师傅照顾我,就这样。”

李少康被噎坏了,可仔细想想,连春说的话也没有错处,他心中有气,又无法驳他,只能咬牙说了句,“好啊,你知道以后怎么称呼我了?可别喊错了,师伯我会收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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