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迫到极点,心中的火热完全没有冷却过来的佐岸只顾着往底楼的热水房里打水,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拐弯处的楼梯口旁,几位潜伏了许久的记者朋友正眼冒绿光,上紧发条,蓄势待发的模样……
……
今天运道真不怎样,赶去热水房的时候正巧一波热水刚被人灌走,无奈佐岸只得再花上十几分钟等下一波;Elise带来的奶粉也已差不多消耗殆尽,不得不又赶到几个街口外的大型超市再买上几罐备用。这一跑一弄,差不多一个小时就没有了。
提着塑胶袋返回病房,几乎快要走到门口,忽然惊觉不对。
为了防止无良记者们的干扰,往日不管白天黑夜,病房门总是关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不会露出,哪能像现在这般大门洞开,这不分明摆着让人参观么!
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大,佐岸焦急加快脚步,赶过去一看——完了。
佑海的病床前差不多围了有四五个记者,其中还有一个手持专业照相机,正哢嚓哢嚓给他和女儿拍照片呐!
“干什么呢!谁让你们进来的?有经过允许吗?病人需要休息,你们都给我出去!”
佐岸顿时头皮就炸开了。奶粉往沙发上一丢,像一只护犊的母鸡冲过去挡在病床前,极不客气,也很没有形象地驱赶着这些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们。
“啊,佑先生的内人来了,快快,小李来抓拍几张!”
哪知这记者非但没有离去,反而招呼来了扛相机的摄影记者。哢嚓哢嚓又是两张,记录下佐岸气得要命的脸庞。
“喂,把小岸拍好看一点呐,拍完给我看看,要是不满意我可绝不授权!”与佐岸的气恼不同,佑海坐在床上,面上带笑,甚至指导摄影记者如何拍照,“对,那个角度不错……可以了可以了,意思意思弄两张,最后再来张全家福……”
一付泰然自若的模样好像记者都是他召唤来似的。一边要应对闪瞎人眼的闪光灯,佐岸气不打一处来,“佑海你搞什么飞机呢!叫他们赶紧走,要不然我真让保安上来了!”
“诶呀,佑太太——不对不对,那个,佐先生您可千万别急,我们立马走立马走,不麻烦您叫保安!”反正采访也结束,照片也拍到了,记者倒也不急,鞠了躬又同佑海嘀咕了两句后一闪就没了人影,还很贴心地替两人带上门,还他们两人——啊不,是三人世界。
整个屋子终于安宁了下来。佐岸的气却还没消。他一是气这群记者只顾挖素材却不考虑人家身体,二则是恼这佑海,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塞给女儿一只小奶瓶,佐岸抱着她坐在沙发上,颇为严肃地兴师问罪起来,“怎么回事?”
话不多,却带着“你不说就死定了”的威严。这种神态和动作无不给佑海一种“如果自己不老实交代老婆就要带孩子回娘家”了的威胁。于是不得不收起先前笑容可掬的表情,直着身体,老实交代。
“也就是你走了之后有一群记者来……说要给我做个专访。我想也没什么,所以就做了呗。然后说要拍照片什么的,我也答应了——整件事就是这样简单……真的,小岸,我一点也没骗你啊!”
“只是专访的话,为什么……为什么那记者在最后还跑到你耳边说悄悄话?”
问这句话的时候佐岸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昂着头问出了自己想问的。大约是前面一个确定了关系的吻给了他理直气壮吃醋的理由,即使不习惯,佐岸仍觉得有必要询问清楚佑海同别的男人的关系。
“这个,你得相信我,有你有Elise,我哪还能看得上其他男人!”这种可笑的指控也能做出来?小岸你未必太敏感了吧?感受到佐岸不自觉流露出的爱意,佑海心里自然是如清泉般流过的甘甜清澈,然而有些事,还真得是个秘密,“他只是同我说一些版面上的事情,包括专访什么时候发表和他们报社的联系方式。仅此而已,我发誓!”
“全都是真的?”他指天发誓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挺郑重。佐岸挑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当然!”不全是啦……不过绝不是对不起你的事,那是个惊喜,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这么笃定……那么姑且信你一回……”
“你当然得信了!拜托,我们刚刚冰释前嫌,不要让这种无聊的事占据我们所有的时间好不好?过来过来,前面我还没有抱够呢!”
“又在女儿面前这样!”佐岸翻了翻白眼,脱口而出,整个人却站起,脚也自发自觉地朝男人的床边挪动。哪知走出还没几步,怀里忽然一轻,再一看,女儿竟然叼了个奶瓶,跳出自己的怀抱,直奔佑海为佐岸张开的臂膀去了!
“蜀黍——”
“宝……宝贝……”
佑海那叫一个哭笑不得。Elise喜欢亲近自己他很高兴没错,但这时候他想要的是那个抱在怀里能热吻能爱抚的大宝贝,而不是你这只小奶娃啊!
正无奈地轻轻拍打着怀里的女儿,忽然间只觉身旁一热。随即,轻细,却宛如天籁的嗓音柔柔在耳旁逸开。
“别做这种可笑的怪表情了,今晚小乔会来接他干女儿回去住——要抱,等下时间多的是嘛。”
一瞬间喜悦就像鼓起的气球一样升腾在自己的心间。抬头一眼,越过女儿小小的肩膀,佑海对上了这世间仅属于自己的,最美丽的一双眸子。
第六十九章:病床上的两人世界
从报纸上了解到佑海替佐岸挡枪的事情,虽然大部分报道没有提起佐岸的具体名字,只是含糊地以“佐姓男子”概论,但乔致臻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煽情报道里的男男主人公是那两位。说实话在读完那篇把佐岸几乎描绘成本世纪最后一个痴情男子的文章后他的确有一种打电话到报社大骂该记者所述之事与事实大相径庭,完全违背了新闻人精准客观的要求的冲动。然而佐岸的所作所为却终究叫他没有那个底气:佑海住了几天医院他便在里面伺候了几天,忙前忙后端茶送水跟个小媳妇没什么差别,就连自己打电话过去询问的时候,都没讲几句便被他以“佑海等下要擦身”,或“佑海在房间里叫我”等等之类的“佑海式”理由给挂了。第N遍听到耳旁嘟嘟嘟的忙音后,乔致臻总算死心了。
好吧,佐岸你已经深陷了,作为你的麻吉,我能做的,也就是俯身献上一朵白菊花了。
当然这种吐槽乔致臻不会傻到当着朋友的面托出,只是用略带善意戏谑的语气调侃,“天天跟人住医院你也不嫌烦喔,那Elise呢?她睡沙发睡得习不习惯?”
“当然不习惯,天天念着要回家回家。她老爸我每晚趴在床边都没叫,小姑娘就是娇贵呀。”
“那干脆每晚给我领回家算了,反正我一个人住也无聊,多一个干女儿也热闹热闹!”
提出这个意见时,乔致臻是没打算得到佐岸的赞同的。因为凭佐岸对女儿专心致志的关爱,应是断不能接受女儿离开自己身边一步的。哪知今天得到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几乎是没有拒绝,佐岸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雀跃地提高了声调,“这主意不错——那你今晚什么时候来接?”
乔致臻提着电话直接愣了三秒。
人家是讨了媳妇忘了妈,他佐岸可比人家更强,直接上升到有了男人忘了娃的境界嘛!
当然Elise毕竟是自己的干女儿,可爱聪明还有趣,抱回家也的确是一个玉娃娃级别的宝贝,乔致臻惊讶之余倒也没后悔自己提出的建议。下班后兴冲冲地赶往超市挑了慢慢一箩筐的婴儿用品食品,装在车厢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做好了全部迎接PrincessElise的准备。
“Elise啊,要去乔蜀黍家里就真的那么高兴吗?”
眼见二人世界即将到来,佑海心里兴奋是兴奋,但一种为人父者的嫉妒还是在见到女儿似乎特别喜欢乔致臻的表情后膨胀开来。乔致臻,这个不安分的男人,闹了他的佐岸还不够,连小女儿的心都被他一并勾走,没天理啊,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去,干嘛非得独占他的?
“嗯……Elise喜欢……喜欢乔蜀黍……”
幼小如Elise自然读不懂佑海的纠结的。低头让父亲在辫子上夹了个蝴蝶结,她的声音欢快,充分显示自己对乔致臻的喜爱之情。
“喂,那你喜不喜欢爸爸我……呃,佑蜀黍?”似乎一定要和乔致臻争个高低,佑海微微弯下不甚灵活的腰问道。不过介于佐岸还没有让女儿改称呼,目前为止在佑海还是处于“叔叔”的地位,佑海即便不满,可也只得按着照办,一句佑蜀黍叫得他咬牙切齿,颇为怨念。
悲惨的是Elise早就被乔致臻迷住了,手一挥,一句敷衍的“还好”后便不再理睬佑海。让佐岸把自己抱在窗台边,Elise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观察来往车辆上了。
“这小没良心的!这小没良心的!”
佑海气得脸色一块白一块红,看到乔致臻本人后更是一股怒火就往上窜。佐岸见势不妙,将女儿塞给乔致臻,匆匆送两人出了门,在走廊上同乔致臻说明了情况。
“你们俩算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睁吧,前面Elise又说喜欢你甚过于他,他表现有些失礼是避免不了的。我代他向你道歉了啊,佑海就这脾气,请你别放在心上。”
“哪儿的话,我怎么会同他多计较?”拍拍挂在自己身上的干女儿,乔致臻笑得大度,并开着玩笑,“行了,意思意思送送差不多,等时间长了里头又该吃醋,我可是在那醋桶他爹手下干活的啊,可不想被穿小鞋!”
佐岸不由得笑了,“别贫了,谁会给你穿小鞋?好好照顾Elise才是正事——明早见吧,宝宝在干爹家里要听话哦!”
说着亲亲Elise凑过来的小脸后便招手同小乔告了别,待到两人拐至转角消失后才返回了病房。
推开门,只见佑海已经将一半的床铺腾出,就等着佐岸上床了。脸色却还是一脸的不爽,似乎对乔致臻还是耿耿于怀。
“小乔同Elise相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Elise喜欢他甚过你也正常——就是一个时间上的差别嘛,用得着摆出这种臭脸?”
调侃着,佐岸一边坐在床边脱下松垮的居家裤,只着一件睡衣和内裤便躺进被窝。预料之中的,一进被子就被人手脚并用缠住,肉体亲密接触的感觉让他只觉得舒服到想打滚——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缩缩身体,比佑海小一圈的身子非常合适地嵌入了佑海宽大的怀抱中。
佐岸在自己怀里老老实实呆着,这种实打实的触感叫佑海多少恢复了些安全感。“我只是嫉妒,也后悔错过了孩子最小时的时光……”吻着佐岸的发旋,他轻轻感叹,“乔致臻却顶替我充当了父亲的一职——Elise喜欢他我当然气,但是这又没办法……”
“真的很想说一声你是自作自受。但今晚的气氛真的很不错,过去的那些不愉快我也不想放在现在提”从佑海的怀抱里探出头了,佐岸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佑海一张一合的唇,“不如换我问问题吧,你来作答怎么样?”
“嗯,一切随你。”捉住嘴唇上的手指,佑海笑了笑,表示应允。“想问什么?我一定竭力回答。”
“其实也不是很难答……”该问问题了,佐岸却忽然有些面红耳赤。但这个问题在他肚子里已经酝酿很久,不问出来只怕心里憋得难受,“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嗯,觉得没我不行的?那个,我的意思是,明明你在荷兰说的话那样难听,我至今都很难置信你会爱上我……所以……所以赶快回答,我要听事实哦!”
这种事啊……佑海的笑意更浓。爱不爱,听上去似乎挺娘炮兼羞人的,但如果在只有两个人的床上,用柔软细微的言语在爱人耳边缓缓吐露,倒也不失是一件罗曼蒂克的事。抱紧了佐岸,佑海在脑子里理了理思绪,方道,“爱上……说出来都怕你不信。还记得我带你去山上狂飙的那晚吗?你最后不是在车上坚持不住睡着了,闭着眼的模样真够诱人的。我那时还开着车呢,竟有一种不由自主想吻上去的冲动——结果差点撞上迎面驶过来的车。一身冷汗出后,我才发觉对你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对了。”
“但我那时傻,以为爱情只是小女生小男生玩的东西,要铸成大事,成就事业,心思断不能放在情情爱爱之上——而且好几次做手术时都因为想着你出了错,我错误地发觉你可能会是我事业道路上的阻碍……所以……对不起……”
本来说好不提伤心事的,但佑海后悔万分地诉说完经过后,蓦地发觉自己错了。
第七十章:装妖装上瘾
“说的,可都是真的?”
佐岸面无表情地抬头,脸上原本万般羞涩的绯红已退得一干二净,心中忽然就升腾起一股被耍弄的丧气感。
原来浪费了我这么多时间和心思,流掉我这么多年苦水和眼泪的理由居然就是这种冠冕堂皇却自私得要命的破话?佑海,这回我真的宁可听到你一句“假的”,也不愿面对这种可笑的事实!
只是自从佑海被佐岸收了心之后,谎言二字是再也没法立足于他的字典之上。点头,“是……可是现在再无这些怪想法了,小岸,你比什么都要重要……”
小岸的脸色很不好看呐!佑海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舌粲莲花地加了一句好听的,他小心翼翼观察着佐岸的面部变化,就生怕得了手的美人又对自己恼怒起来。
“你当时真认为我是阻碍?那干嘛还要提出那种赌局?”佐岸却没把这讨好的话放在心上,拨开佑海欲抚上他面颊的手指,“难道多一个小孩就不是阻碍了?和我说说你的猪脑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那个,我当时不就觉得你这样正派干净的青年是断不会接受这种……呃,有些为难的,荒谬的赌局么,不就想让你迎难而上……哪知在荷兰你会……会那样……老实说小岸你的表现真实叫人……有个方言怎么讲来着的?……对,冻未条……我发誓这是我生平最完美的几次……当然,后来在你家的几次也超棒,和再荷兰时不相上下……”呃,讲到这个话题就让人来劲。现在温香软玉在怀,脑子又联想到过往的美妙经历……哎呀小弟小弟,现在不是办事的好时候!赶紧给我软下去!
紧贴着佑海的佐岸当然感受到了某人的异样。‘说我是阻碍?你还不是一说正事就发情!’某器官的存在感越发地强烈,佐岸反倒是哭笑不得起来。佑海的话叫他气恼,虽不至于伤到感情,但小小的失落总还是有的,“还真是只有你才能想出的烂逻辑——那接下来呢?我这个阻碍离开了,怎么也没见你事业有成?”
“所以说我错得离谱呀!”佐岸脸上忽然荡漾出的一丝无奈的笑叫佑海信心倍增。换了个不让小弟直接接触到佐岸的姿势,他抓住机会甜言蜜语,“我发觉离开了你之后我更没法安下心工作,脑子里都是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快乐笑容,这叫我心里头跟剜了肉似的疼——特别是我上次跟乔致臻吵架那会儿,他居然说如果你同意,他便同你结婚这种混蛋话——所以我想啊,与其把你让给别人叫我一辈子捶胸顿足,不如自己皮厚一把,加把劲把你重新攥到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