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随后拍拍身边人的肩膀，唯夕转过头来，德安看见他的眼睛微微泛出了红色。

“怎么了？”德安完全不介意，“我们的贪吃鬼来了哦，快点把他杀掉，然后我们继续玩。”

唯夕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那个人，把酒杯一丢：“就是他？”

德安站起身来，不顾旁边女孩诧异紧紧跟随的目光，带着唯夕一直向前走。

“听好。”他低声说，“从这里向前走距离大约是三十步，你要在他来这里十步的地方截住他。给我足够的时间在食物中放毒。”

“放毒？”唯夕诧异，“我以为你要和他一对一。”

“笨蛋，抓恶魔要用脑子！凭我们俩的能力和他一对一？做梦吧。”

“你昨天不是很厉害？”

“月圆之夜可以变身，但是我现在不能变，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行了，去吧。”德安贴住他的耳朵，“记住，牵制住他。”

唯夕被他推了一下，然后随着人群的带动，离那个人越来越近。

牵制？怎么牵制？他忽然不知所错起来。

恶魔也在走近，他越来越能看清他的容貌。他的五官如果真要形容，就是细长。脸很长，鼻子很长眼睛也很长，放在一起容易让人觉得狡诈阴暗而不可亲近。但是他却满嘴的油渍，手中捧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大块的肉。

他穿着破烂的衣衫，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皮肤。

这样的打扮容易让人想起肮脏的乞丐，所以大概一开始，这里的人也只当做他是一个乞讨的人。

唯夕小心翼翼数着自己的步子，不多不少，二十，正好到他的面前。

恶魔想绕开他走。他挡了一下。

恶魔抬起细长的眼，看向唯夕。唯夕牵动了嘴角，勉强笑了一下：“非常抱歉，我……”

恶魔显然没有继续管他的意思，他的眼睛盯着他的身后。唯夕转过头去，看见那边一只被切得整齐的鸡。唯夕连忙又说：“那个不好吃！”

天啊，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拖延时间也不会么。

他懊恼地几乎要拉住恶魔的衣袖，恶魔小而细长眼又瞪了他一样。然后准备往他身后走，唯夕眼见不妙，急忙拽了他的衣服。

恶魔被他的动作彻底弄得恼了，他恶狠狠地转头瞪了他一眼。唯夕急忙松开手。当他抬起头时，已经看见德安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微微笑地让恶魔过去，然后抬眼瞪了唯夕一眼。

等到恶魔走得远了一些，他才揪起唯夕的耳朵：“拖延时间都不会，你到底留着干什么用？”

“你毒放好了？”

“你以为我是你么？”他咬牙切齿道，“差点被你吓死，恶魔脾气都不好，惹怒了他有的你好看。”

他接着抓住唯夕往人群里走：“快走，他有可能会发现我们俩是血族。”

手一直被拽着往人群里挤，唯夕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个恶魔。他一路端着盘子吃过去，唯夕不禁感叹那细细长长的身体是怎么能装得进那么多食物的。

他们走到几乎广场中央的位置，跳舞的人群已经散了，没有因为那个贪吃的不速之客而扰乱了情绪，疲惫的人依然在广场四周说说笑笑的。气氛还是比较热闹。

唯夕对着火光发了会呆，德安则时不时侧头看看恶魔的动向。忽然，那边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弄得唯夕一哆嗦，转头看去。

“啊！！！！！！！！！”

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惊天动地的叫声传来。很快人群都毫无章法地四散开来。德安稳住唯夕的肩膀让他不要乱动，皱着眉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毒药里有镇静成分，他应该吃完就倒地的。”他喃喃自语道，“被人类误食也完全没问题，怎么回事？”

然后他看见人们四处逃窜，口中还大喊着什么。

他们意识到往前去查看的时候，已经有什么东西被抛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道黑影。他们身后的火一下冲上了天空，然后四散开来，在四周形成了一个火圈。

被围在火圈里面，哪里都出不去。做着困兽之斗。

唯夕才看清自己眼前刚才的黑影，是两具被抛来的尸体。但他们已经呈现死灰的颜色。血干涸在脖子那一块。眼睛瞪出，嘴巴张到了不可思议的大，表情狰狞至极。唯夕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抵住了德安的身上。

听见德安低声地咒骂：“shit，果然是大恶魔，这点雕虫小技对他没有用吗？”

然后他说：“笨蛋，别被那家伙咬到脖子，别被他吸你的血，其他的，他打你任何的地方，可能会疼，但你不会死。忍着点。记住，别让那家伙咬你脖子！”说完，他把手套拉了一拉，唯夕听见手套在他手上撕扯的声音。

他在紧张。

原来他也会紧张……刚才让自己去牵制，摆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摸样，其实是在让自己不要紧张吗？凭什么总是说他是笨蛋，自己不也蠢得要死么。

“来了。”德安挡到唯夕的前面，从口袋中摸出一把小刀，然后又摸出一把枪：“笨蛋，我还没来得及训练你开枪，电玩总打过吧，打僵尸的游戏。”

唯夕愣了愣，微微点点头。

“那么就朝那个恶魔的头对准，然后‘嘭’一枪。”德安对他笑笑，“记着点，别担心，有我呢。”

眼前的恶魔还是刚才那只，但是手中捧着两个人，他露出了他满口的牙，那些前端尖利的牙极容易就撕裂了肉。两个已经死去的人被吸干了血，他还不放过他们的肉身。

“你们这群人，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他的牙上还粘着鲜血，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我说了，等我吃完食物，就要吃你们……你们居然在食物里下毒……”把两句尸体抛弃，转过头来对着四处逃窜的人，“我睡了一百年，没吃过东西，都快忘记人的味道……今天一定要大快朵颐一次……”

“阿赫内。”德安忽然开口，“还记得我么。”

似乎惊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有一瞬间的呆愣，但是看见德安的时候，眯起他细长的眼：“我虽然不记得你是谁……但是……我敢肯定，你是血族……”

“是，我想我父辈和你们战斗的时候，我还很小，所以你一定不记得我。”德安耸耸肩膀，“阿赫内，你还是那么贪吃。”

恶魔笑起来：“是，我有吃不饱的肚子。”

“这不是好现象哦。”德安笑起来，让周围的人都不再动弹，他们呆呆看着这边，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你是来杀我的么？”

“没错，在你能力还未恢复之前。”

“哈，那前面没有技术含量的毒也是你下的？”

“那是意外……”德安说。

“你和你的父辈比起来，差的太多了。血族到了这一代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以为这些小伎俩可以对付我们这种大恶魔，你真是做梦。”他悠悠地说，慢慢走来，“来吧，伸出你的脖子，我给你个痛快。”

德安笑笑，忽然一甩披风，冲出去的速度非常的快。但唯夕发现自己完全可以看清。他知道他在高速运动，但他能捕捉到每一个动作，就像动画中的每一帧画面一样。

他听德安说过，这是吸血鬼的能力，能高速运动的事物可以看得非常清晰，所以子弹永远打不中吸血鬼，就是这个道理。

他看见德安接近他，但恶魔也闪避地非常快。德安的刀子银光闪烁，下下都是对着恶魔的脑袋。但是恶魔也不甘示弱，他的牙露在外面，每次都找准机会袭击德安的脖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唯夕握住自己手中的枪，已经开了保险，德安似乎告诉他，随时可以射击。

他下了决心，举起抢。银色的手枪非常亮，几乎在他的眼前，都有些晃眼。

虽然能看清两人的动作，但是瞄准终究有些困难。尤其是两个缠斗的人。他知道，越这样下去越不是办法。索性对着恶魔就是一枪，枪声响起之时，停顿两秒。周围又开始尖叫。

显然也惊动了正在搏斗的两人，德安的手差点就被恶魔咬到。他心中不知道骂了唯夕多少遍，怒火中烧之时，眼睛变得红起来。

“那个笨蛋！”他狂叫着，操起刀就往恶魔的身上捅。恶魔还想挡，但德安的力气忽然变大，让他一下没挡住。顺势被抵住了脖子。

德安反剪住他的手，刀抵在他脖子上。

“开枪，笨蛋！”他冲着唯夕大叫。

唯夕愣了愣，扣动扳机，“嘭”地一声，他的手有些发疼。也同时听见了恶魔凄厉的叫声。

直到他看见眼前的恶魔开始慢慢风化，还不忘大声咒骂：“我死了！还有别的恶魔！你们等着瞧！”的时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像成功了。

直到他完全消失，唯夕才去看德安，却看见德安正在用带着白手套的双指，夹出那颗打在他脖子上的子弹。

八

子弹被拿出来的一刻，他看见德安脸上明显疼痛的表情。连忙扔了枪跑上前去。看见那里一个伤口，但是已经开始愈合。

“宝贝儿，别那么紧张，又不会死。”他龇牙咧嘴的，“就是有点疼，还好你打得准，如果你打爆了我的眼睛，那就真的没救了。”

“我……”唯夕看得目瞪口呆，觉得浑身都是汗。被他吓出来的汗。

周围的人已经向这里走来，不知不觉被围成了一个圈。他们纷纷露出了崇拜和感激的神色，对着唯夕和德安说着话。

“太感谢你了，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恶魔。”

“太可怕了，幸好有你们！”

“你们来自哪里？真是谢谢你们！”

“刚才真像个噩梦一样……”有人已经哭了起来。

狂欢成为这样的气氛，还死了几个人，却没有扫了热情的村民的兴致。他们开始邀请两个人一起去跳舞，却被德安拒绝了。

唯夕抬头看德安的脸，在刚才的痛楚密布的脸下，明显还有些许不悦的成分。他不动声色拒绝了周围人的邀请，拍拍唯夕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唯夕问，“刚才说解决恶魔留下来玩的也是你。”

虽然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人多又嘈杂，但没有人不会喜欢别人的赞扬和感激吧。

“累了。”德安转头就走。

唯夕跟上，撇开众人奇怪的目光，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唯夕。”德安轻轻说，“我不喜欢别人赞美我……明明做的是那么罪恶的事，我们身上都流着罪恶的血，为什么还要得到别人的赞美……”他缓缓说，“每次看见十字架，听见别人的赞美，得到别人的邀请说谢谢我，我都会觉得不舒服……”

他最后把双手插到口袋之中，垂下眼，看着唯夕：“你那么单纯，我有时候都会想起童年的自己，被父母保护得很好，还流着那些干净的血。但是时间越长，我的血就被染得很黑。所以我有时候恨不得咬你的脖子，让你全身浸染我的罪恶，让你不要那么纯洁。但是我又想保护你……想刚才……”

他的眼中是少有的温情，对于自己的语言，居然还会微微的脸红。

“这些事情，你大概不懂的。”

原本以为这个人，带着痞气和玩世不恭，其实他也是在认真思考自己的问题。下毒大概是想快点解决问题，不想真枪实弹和他干。他毕竟不希望自己受伤，这些，唯夕想一想，都觉得心中温暖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唯夕缓缓吐了口气，“德安，我挺想知道你的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前面，校长也说过，我们初拥之后，就会有羁绊，虽然我不想完全服从于你，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我想知道。”

德安愣住了，离狂欢节已经走出了很多路。路边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他们侧目看着这一对在月光下的美男，背后还是喧嚣的声音，但两人之间来回穿梭的气氛，让整个环境显得平静而自然。

“我的事，你承受不来的。”良久，他笑着摇摇头，两颗尖牙露了出来，显得异常可爱。

“……可以的。”唯夕扬起头看他，非常认真的表情，他漂亮深邃的眼睛盯着他，几乎可以盯穿了他，德安被他看着看着，眼睛微微发了红。

好想咬他，咬他的嘴……

倔强的样子，认真的样子，刚才看见子弹在自己喉咙中心疼的样子。

德安倾身下去，唯夕就感觉到了德安放大的脸。他呆愣地看着对方模糊的睫毛，浅金色的头发蹭住他的额头，然后是他用嘴唇咬住自己的嘴唇。

蜻蜓点水般，很快就放开了。

他勾起嘴笑了起来，露出他一贯恶劣的笑容，但是多了很多很多的温柔：“笨蛋，回学校再说吧。”

“你……干吗亲我？”唯夕依然满脸呆愣。

“被主人亲一下都不行吗？”周围没有一个人了，安静的街道里满是这个恶劣男人的带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错的声音。他转身就往前走，刚才那些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你是我的主人么。我什么时候承认过。”背后的人嗤笑一声，似乎也没觉得什么异样。

德安摇摇头，叫他跟上。

德安一向都不是这样的男人，在和女人调情后考虑和她能不能发展关系，甚至上了床之后都觉得他们不可能，因为他注定不能同人认真。所以养成了不会考虑和一个人是不是有爱情的习惯。

他在想亲吻他的时候，也只是觉得，他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但是当反应过来越来越在乎这个笨蛋的时候，已经晚了。

进宿舍还是跳窗。

两个人跌坐到宿舍地板上的时候，看着飞远的蝙蝠，都舒了一口气。

算是过了一个夜晚。漫长的黑夜还没有结束，还有一些许的时间可以好好睡一觉。

“其实那个恶魔也蛮好解决的。”唯夕淡淡地说，“下面几只，我们也这样，打爆他的脑袋吧。”

德安正在脱衣服，他把衣服随意丢到地上，然后躺倒床上。

就着薄薄的月光，他的脸苍白又华美。

“阿赫内和撒麦，都是能力还未恢复的恶魔。并且没什么心机，另外几只恶魔，我还没有得到他们降生的位置，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唯一可以确定的……”

他顿了顿，把手放置到自己的额头上，“嫉妒和贪婪的恶魔，是两个不好对付的货色。至于色欲，我从未见过他的摸样。但是听说他和我家族还颇有渊源，骗过我老爸。”

他说：“所以啊，别那么天真，哪有这么容易对付的。明天开始要上课了，我想你会学到不少的洞。”

“和你一样快的移送速度么，那个我喜欢！”唯夕兴奋道。

“没错。”德安长呼了一口气，“坐过来。”

“啊？”

“我叫你坐过来。”

“哦。”

唯夕走过去，坐到德安的床边。

德安仰起头看在月光浸染下的少年，想起昨夜那个垂死在自己怀中的样子，美丽犹如海妖的深邃双眼。此时却更加深凹，像化了烟熏妆一样的面孔，苍白纤细让人想要狠狠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