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可以帮你做。而且我可以教你做。”唯夕很认真地说。

德安刚还想说什么，服务生端了菜上来：“请用，两份蒜蓉汁牛扒。”

德安手中握起叉子，继续准备教训唯夕：“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吧，我还能以后把你培养强大，然后让你干掉我……咦！Oh，shit！”

他一脸扭曲地看着牛扒，上面的蒜蓉汁正散发着香气。唯夕已经切下一块放进嘴里，觉得味道不错，但是看见德安的摸样，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不要吃蒜……”

唯夕忽然想起来，然后不敢置信看着自己手中切了一半的牛扒：“我不小心点的，我忘记了，大蒜也是吸血鬼极其讨厌的东西……和十字架一样都是对吸血鬼不利的东西啊……”

他开始仔细回想，然后问道：“为什么我吃了没事？”难道还是因为，自己并不是血统纯正的吸血鬼？

德安用叉子把牛扒叉起来翻个个，又翻回来：“别听书上瞎说，吸血鬼讨厌大蒜才不是因为是什么‘不利的东西’……真要我吃，我还是能吃的啊。”

“那为什么？”

“你不觉得一个贵族让自己满口异味很失礼吗！”德安终于抬头瞪了他一眼，“不光是大蒜，芹菜，洋葱都是，要花很久才能让口中的异味消除啊，会很不舒服……于是久而久之就有人猜不吃蒜是因为吸血鬼怕大蒜，那不如说洋葱芹菜都是可以抑制能力的东西好了……”

唯夕觉得认识德安之后自己的世界观一次又一次被他颠覆，无言以对地看着对方翻来覆去地折磨着牛扒，自己也没有了胃口。而且，唯夕在后来的日子中的确没有再碰过一次大蒜了。

唯夕想下课后就去宿舍休息，又被德安叫住：“走，带你去玩好玩的。”

“德安。”唯夕揉揉太阳穴，“我很累。”

“认识更多的朋友不好么。”德安显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执意要带他走，“你会喜欢的啦。”

唯夕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德安的手机又响了。德安露出了极为无奈的神色，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骂了一句接起电话。

“我和你说了，我不想去。”

然后他皱着眉头听着电话里的人和他说话，中途几次想表达异议却于事无补。

“美女，我刚解决一个大恶魔的诞生，你不发工资给我也就算了，现在又要我去？不行，这个价格我不能这样算……”

“不答应。”

“不行！”

“……不……”

“成交。”德安舒展开眉头，“这个价格对付七只恶魔，还算过得去。”

对方似乎依然不放心，德安还心情颇好地安慰了两句：“我做事情你还不放心么，别担心啦，和你的情人先去约会吧，有好消息自然会告诉你的。说好的钱你别耍赖哦，啊，对了，爸妈还好么？”

“嗯嗯，那就行，就这样吧，拜。”

挂了电话，他长长舒了口气。转眼看唯夕。

唯夕在原地不知道发着什么呆，他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痛……”唯夕捂着头，“你手脚一直这么重么，我脚踝的伤还没好透啊……”

“晚上看来是玩不成了，不过我需要你帮忙。”他兴奋地抓住唯夕的手，唯夕看见他带着邪性的眼睛都发出了光，问道：“怎么了？”

唯夕不知道，很多事情正在悄然改变着。当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生活已经开始走向一个新的阶段。那场人生的蜕变，就如钟楼上的一个开关，当打开钟楼的大门，触碰开关之时，一个一个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了。把他卷入到一件又一件事情之中。

后来唯夕有时想起，那个夏日午后，在德安推开房门之时，两人的初次照面。平淡地有些让人连怀念的理由都没有。却是他最后一个穿短袖的夏天。他的身体变得冰冷，当再也感受不到自己有体温之后，他的心却逐渐丰满起来。

因为那个在那年闯入他生命的优雅，邪性，又有些小恶魔性格的坏心血族，带着他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

六

夜晚。

月圆之夜之后的一个夜晚。月亮依然没有变化回去的趋势。

唯夕依在床边看着窗外，神学院的夜晚静谧无声，偶尔会有三三两两乘凉的人出去又归来。发了一会呆，转眼看见身后正在纸上圈圈划划的人，难得认真的侧颜忍不住多看两眼。

唯夕终于走过去，拿起桌子上两只泡了咖啡的杯子，把一只递给了德安。

“正好，你过来看。”

他对着唯夕举起手中的纸，唯夕看见，那是一张勾画简陋的地图。德安用笔点点上面的地方，“这里是我们今夜要行动的地方。”

“这是哪里？”实在看不懂他的字。

“离学院不远的一个小镇上。”他用手抖一抖纸，“让他知道，昨晚他的降生是个错误。”

“和昨晚那个恶魔一样？”想起昨晚那个恶魔，他舔舌头的样子和姿势现在都让唯夕一阵恶心，“他们都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你去消灭？”

“恶魔和血族是与生俱来的天敌。恶魔也靠吸血为生，但是不同的是，我。”唯夕点点自己，“吸了你的血，你会死或者和你一样得到永恒的生命，但是恶魔吸了你的血，你只会变成丧尸。成为没有灵魂的人。”他说，“他们一直都是很可怕的生物，你也听到了，昨天那个撒麦，他是七十二个大恶魔家族中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说要把世界消灭然后重新建立新的世界，这不是随意说说的，这是他们真的在酝酿的计划。”

“所以要赶在他们之前，把他们都杀掉？”

“杀不掉全部的恶魔，也要杀掉他们之间刚刚苏醒的，比较强大的。”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下，“撒麦如果是代表傲慢的恶魔，那么还剩下六个……正好组成的是七原罪。百年之前的千年圣战，我便听父辈们说过以他们七个家族代表的大恶魔军团的强势，但是最后还不是被血族干得渣也不剩，现在更不能给他们复活的机会。”

唯夕听得入神，忍不住想起那样的画面。

“喂。”德安捅了他一下，“不要发傻了，我们出发。”

他说完，打开了窗户。然后对着天空打了个响指。

唯夕听见耳畔轰鸣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极近，非常的响，唯夕真是怀疑为什么其他宿舍的听不见。他几乎已经做好了头顶飞来一辆直升机的觉悟，但是他看见了更加惊悚的东西。

成千上万黑压压的一片。

轰鸣声近了就是拍打的声音。唯夕微微抬起头，嘴里刚想说什么便被德安一把捂住。磁性性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要不要抱着我，小心摔下去。”

刚想叫“你滚”，却被一推向窗外。要不是嘴被捂住一定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叫，站不稳本能地抓住了后面人的肩膀，耳畔的人低声笑着，然后环住他的腰。

他和他一起掉落下去。

他看见自己眼前便是地面，两人下坠之时，就好像要一同堕入地狱一般。

但是那些铺天盖地的东西是比他们还速度的，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瞬间把两人托了起来。唯夕眼睛一花，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被那团黑影簇拥着，向着天空飞去。

“哈！是不是很爽！”

“什么？”唯夕呆愣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死死抓住德安的肩膀，呈现了一个靠在他怀中的姿势，德安垂眼，看着胸前的少年惊魂未定的摸样，眼神犹如受伤的小鹿一般。这个呆子，他暗笑，把他头一扯，迫使他向上抬。

“痛！混蛋！”唯夕一动，下面的簇拥他们的动物也剧烈抖动，他吓得往前一靠，几乎是贴紧了德安的胸膛。

德安说：“厉害吧，这些都是我的宠物。”

唯夕才仔细看了周围那些拍着翅膀的生物，居然是蝙蝠。离他近的还能看见那些蝙蝠的牙齿，尖利地从嘴里出去，偶尔张嘴之时，嘴巴能张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吸血蝙蝠么。唯夕觉得头皮发麻。

“你的……交通工具真特别……”唯夕咽了咽口水说道。

“哼，怕了？”德安戏谑地摸摸他的头，“有点出息好么……”

唯夕抬眼瞪他，又让德安哈哈大笑起来。

唯夕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变成吸血鬼之后，凹陷下去的眼眶和微微泛青的下眼皮，病态的美感让人挪不开眼。德安忍不住问：“唯夕，你的家乡是在哪里？”

“中国。”唯夕回答。

“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啊，也是我半个家呢。”德安说，“不过你一点也不像那边的人。你和我一样，是混血吧？”

“不是。”唯夕说，“我父母都是中国人。虽然我从小人家都说我比较像混血儿。”

“真不明白，旧校区的地址就是在中国，为什么要大老远让你来新校区上课？”

唯夕耸耸肩膀：“我是那边成绩最优异的，有资格过来。不过，新校区的地址很神秘，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我究竟是在世界上的哪一块。”

“哼，这连我都不知道。”德安说，“我只知道四面环山，但是这座巨大的山脉却从未在地图上出现过，如此神秘的地方……”

唯夕说：“是啊，并且藏着一群奇怪的人。”

德安眯了眯眼：“你说谁奇怪？拜托你，你自己也变成那个‘奇怪的人’了好么。你没资格说我！”

蝙蝠的队伍带着他们穿过天空，唯夕来不及欣赏自己脚下的风景，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和平宁静的小镇的夜生活却刚刚开始。他在没有来新校区之前便听说过这个新校区旁边的小镇。叫做巴拉哈的小镇一直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和神学院的距离是一座山头。他们刚到便看见三三两两的居民从里面走出来，和着笑声和喧闹声。

德安双手插在口袋中，紧了紧他刚才穿上的披风。

唯夕刚才没有注意，才发现德安是昨晚的那一身装备。纯白手套，黑色斗篷。帽子遮住他一头耀眼的金发。他回头，冲唯夕微微一笑。

“笨蛋，跟上来。”他对他扬了扬手。

唯夕跟在德安的身后，只要稍微多加留意就会发现，那些有说有笑的人群都是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神情轻松，打扮又很精心。似乎是要集体去参加一个宴会。

“算算日子，的确是巴拉哈的传统节日要来了呢。”德安在旁边走着，“来到神学院两年，去年的时候学院也被邀请去参加这里的狂欢庆典，虽然镇上的居民也就几千人，但是依然非常热闹。可以看见杂技，歌舞，最棒的是这里的美食。”德安兴奋地握了下拳，“啊哈，还有他们自家酿的酒！现在都忘记不了那个味道！”

“所以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唯夕环顾着四周。

“抓恶魔啊。”德安说，“按照情报来说，刚刚苏醒的恶魔就在这个地方，那个贪吃鬼，他是不会放过这里美味的食物的。”

两人并肩而行，离人群越来越近。很快便看见了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聚集了许多许多的人。火光冲天，人声鼎沸，那些人手挽着手在广场中央说话，唱歌，一边环绕着环形的桌子，上面摆满了食物。

只要走进，便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香味。

在小镇上，很容易便能被认出是异乡人，更何况是两个长相俊美的异乡人，已经有不少人跑上前来搭讪，有的甚至还奉上了美味的菜。对于不善言语的唯夕来说，尴尬地不知道怎么接话。德安却大大方方地拿起一块当地的面包，蘸上旁边的蘸酱，放进嘴里吃。吃完还不忘记舔舔手指，对着送上食物来的一个害羞的小姑娘抛个媚眼。

小姑娘的脸蹭一下就红了，德安忍不住想去捏他的脸。

唯夕看着，觉得没来由的不爽。下意识往前挪了一步，正好挡到德安的面前。小姑娘的手一个不稳，差点一盘面包就翻了。

德安一只手伸过接住，接着带着白手套的手抓起一块面包凑到唯夕的面前：“当心，浪费食物是可耻的。”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性感低沉的男声，和着他一向调笑的话语，让唯夕差点一口就咬上他的手指。

体内的血在翻滚，喉头发痒，好想血的味道。

他急忙打掉德安的手，第一次很不冷静地冲入了人群。

德安觉得莫名其妙，最后把面包送到自己的嘴里，跟着他走。

“喂。”德安跟在他身后，“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很想吸血。想现在就抓住一个人的脖子，用力地吸上一大口，才能平复体内涌动的燥热。

“喂！”德安一下抓住他的手，把他扳过身子，“到底怎么了？”

“身体很难受。”唯夕的指甲掐进肉里，当他对上德安的眼时，那双迷人的，现在甚至还带着些许急切的眼让他无地自容了起来，更加觉得，身体里的血要沸腾起来。

德安从口袋中取出药丸，他不知道唯夕为什么忽然体内会起反应，难道是看见刚才那个羞涩的女孩？当血族看见美丽的异性时，就会如人类一样产生情欲，这种情欲会让血族有吸血的冲动，而唯夕刚刚才变成血族，不懂得控制，一定会非常难受。

那个女孩有什么好？难道他喜欢这种萝莉类型的？

德安想到就莫名火大，倒了两颗，塞进对方嘴里，然后点点他的胸口：“你！这里女孩多！不要乱发情！”

唯夕就顾着享受药丸，完全没听见他的两句咬牙切齿的话。

越到深夜，狂欢越热闹，两人已经完全融入人群。

七

晴朗的夜晚，在盛夏也不至于炎热。月亮高悬在空中，象牙白的颜色。唯夕席地而坐，看着不远处还在欢呼雀跃的人群叹了口气。

根本什么事情也没有嘛，从来这里开始，就是看人唱歌跳舞耍杂技，如果不是美食吸引人，他都想快点离开。

德安倒是享用着手中的一盘鱼做的食物，配着手边的酒吃的不亦乐乎。刚送菜来的小姑娘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似乎不忍心错过这个金发男人脸上一丝一毫享受的表情。

唯夕看得更加厌烦，索性转过头去默默喝酒。

“啊”女孩忽然叫了一声。然后她撑着脑袋，对着德安说，“那个人又来了，昨天吃掉了宴会上几乎一半的食物，今天还扬言要吃我们呢。我看他上辈子就是个地狱的饿死鬼吧，然后跑到这里来发酒疯，说胡话。”

德安抬眼看向她说的方向，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那个人因为很高而在人群中非常显眼，他放下盘子，转过去对着女孩微笑：“他昨天出现在镇子的？”

“没错，那个可恶的贪吃鬼。”女孩愤愤说道，“我们完全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可爱的姑娘。”德安抚摸着她的后颈，让她受宠若惊，他倾身向前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几乎要让女孩尖叫起来。旁边原本离得远看热闹的女孩，眼神变得羡慕又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