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们玩什么？”李雍笑道。

“那个时候能能有什么可玩的呢，无非是四处乱逛而已。”允祥想了想道，“当时你带着我，有时也带着十四弟，把整个园子都逛遍了。可惜没过几年四哥就开府了，之后也没人带着我逛了。”

李雍问道：“你十四弟不和你一起吗？”后来想到允祥貌似一向和允禵关系不睦，“你们关系不好？”

提到这事，允祥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他总是看我不顺眼，估计是性格不合吧。”

李雍哼了一声：“我看是他眼光有问题。”正说着，手机却响了起来，李雍拿起手机，微微呆了一下，看到来电显示上竟然是李母打来的。

李雍对他母亲的感情很复杂。当初父亲去世还不到一年，母亲就又结婚了，因为这个李雍心里很是不舒服，但因为继父对他还不错，他也没多说什么，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但这看似平静的生活，被他弟弟的出生打破了。

章询远一出生就夺去了继父和母亲全部的注意力，继父这边李雍倒不怎么在意，毕竟自己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母亲的态度却让他心里很不好受，明明一样是儿子，为和她就不曾像关心章询远一样关心自己，再加上他这个兄弟跟他关系又不太好，所以李雍自从大学后就很少回家了。到现在已经变成母亲每次打电话都是先打给林子连让他转述给自己。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李雍对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心里也不好受，但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这次见李母难得亲自打电话过来，李雍心里有些忐忑……看起来不会是好事啊。

果然，电话那边的李母声音带着哭腔：“小雍，你弟……你弟住院了！”

“什么？！”乍一听李雍也吓了一跳，急问道，“怎么了？”

李母在那边这时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整话来：“不、不知道……说是车祸。怎么办……若是小远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这时候老章又不在……我又不会开车……”

“您别急，”听到母亲那话，李雍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安慰道，“那我去看看，他在哪个医院？”

“好像在……健宫医院。”听到李雍要过去，李母赶紧道。

“知道了。”健宫医院离着李雍家不远，他又嘱咐了几句让母亲不要着急，在家好好等着，就挂了电话，对允祥简单交代了几句，两人回楼上拿了车钥匙，就直奔医院去了。

李雍虽是对这个兄弟感情很差，但毕竟还是血浓于水，一听到是车祸，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一路上都是紧皱眉头，允祥不是很理解“车祸”的严重性，但看着四哥把车子开得飞快，心想被这东西撞一下也够严重，心里也有些不安。

两人急急赶到医院，由于李母也不知道章询远到底送到了哪里，两人问了半天才问出了具体位置。

到了那里，见病房外面围了几个人，都穿着校服，看样子是章询远的同学。李雍没工夫管他们，直接推门就进，正巧一个医生出门，撞到李雍，问道：“你是谁啊？”

李雍急道：“我是病人他哥，他怎么样了？”

那医生哦了一声道：“还在检查，等等吧。”说罢转身进屋就关上了门，直接把李雍和允祥晾在了外面。

允祥头一回见到这么大脾气的大夫，有些惊讶，李雍却是习惯了，这时也只能等着。他转头看向身旁一干满脸无辜的学生们，板起脸沉声道：“你们怎么回事？小远他怎么了？”

几个学生明显被李雍阴沉的脸色吓到了，都不敢说话，还好允祥在一旁安慰了几句，他们才说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今天是章询远女友的生日，听到“女朋友”这个词李雍的脸色更黑了。他们到了一个小饭馆聚餐，喝了点酒——这时李雍的脸已经像锅底一样了——后来章询远要带着女友骑车兜风，他们也就散了，但没过多久他们就接到章询远女友的电话，说章询远出了车祸，被送到这里——简而言之就是，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想不到这小子早恋喝酒不回家，真是欠教育，李雍暗自磨了磨牙。但听了一圈废话还没听到重点，这让李雍更急躁起来，还好允祥在身边轻轻扯了他一下，才让他又冷静了下来。

这时，从拐角卫生间里走出来两个女孩，一个哭哭啼啼的，另一个扶着她，嘴里不停地安慰着。为首的同学赶紧指着哭着的女孩对李雍道：“那个就是询远的女朋友，你问她。”

那女孩哭得眼睛都肿了，看到李雍和允祥，惊讶道：“是你们……你们还记得我吗？”

李雍没心思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急于知道章询远到底怎么样了。

一旁扶着的女孩也道：“小芸，你快点说吧。”

“哎，好。”小芸抹了抹眼泪，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可是吓死我了……当时阿远带着我骑车在路上逛，刚一拐弯，迎面开来一辆大卡车，开着飞快，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后驾车，就正对着我们来了。”

李雍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然后阿远一转车把就躲了过去，真是太帅了！”

“……”李雍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咬着牙抬起头，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好，好……然后呢？”

“然后……”小芸道，“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在街上乱扔垃圾，阿远刚躲过卡车，轮子就压到垃圾上滑出去了。”

一片寂静，允祥看了看已经完全失语了似的李雍，代为总结道：“也就是说……他只是摔了一跤？”

“哎，也可以这么说吧，”小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众人都囧囧有神的目光，赶紧争辩道，“可他摔得很重的样子啊！到现在都没有醒。”

一听到这话，李雍本来放下的心又有些提了起来，允祥见他这样，轻声安慰道：“四哥，既然他只是摔了一下，就不会有大事的。”

李雍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允祥的手背。

见天色也不早了，这群学生和章询远一样都是在念高三，课业重，李雍也就打发他们回去了，小芸依依不舍了一会儿，也只得跟着走了，只剩下了李雍和允祥两个人。

又等了一段时间，医生出来了，说章询远根本没事，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眼下也只能等等看，说罢就让李雍去缴费了。李雍让允祥在这里等着他，然后就急急地去了。

24.医院

见李雍走了，空空的走廊只留下了允祥一人，看着漆黑幽深的廊道允祥突然觉得有点紧张，想了想还是转身进了病房等着。

之前允祥从李雍的叙述中已经猜出四哥的异父兄弟有可能就是允禵，所以见到病床上怎么看都是在睡觉的小一号的十四弟，允祥也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不过感慨了一下天意弄人，想不到四哥和十四弟上辈子那么不对盘的亲兄弟这辈子竟然还是哥俩。

床上的章询远咕哝了两句，侧过身抱着被子继续睡了。允祥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摇了摇头。这四面墙的小房间只有一张床，连把椅子都没有，允祥没办法，只能站着等床上的大爷睁眼。

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四哥回来，允祥不禁有些着急，想着是不是要去找一下，便向病房门口走去，刚要开门出去，却听床上有动静，回头章询远迷迷糊糊坐了起来，一手抓着头发，像是看不清东西似地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我是你哥的……朋友，”允祥见他醒了，便道，“他一会儿就回来。”

却不想章询远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依旧呆愣地看着他，突然睁大眼睛，抬手一指，大叫道：“老十三你不是死了吗？！”

允祥大惊，愕然道：“你？”

“哎呀我的头，”接着章询远一把抱住自己的脑袋，呻吟道，“哪个缺德的在街上乱扔垃圾，会出人命的知不知道。”

“……”刚才想必是自己听错了，允祥舒了口气。

却不想章询远抱着头摇晃了一会儿，又放下手，直盯着允祥道，“老十三，你是人是鬼啊？”还没等允祥开口，又揉着太阳穴呻吟道，“头好疼……你干嘛穿成这样怪里怪气的？不对不对，你是谁啊？小芸呢？”

允祥见他这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心中着急，正巧门外路过一个护士，允祥拦住她道：“姑娘，你帮忙看看他。”

那护士见到章询远的情况不对急忙赶过来给他检查，却不想章询远一把推开她道：“姑娘家的，往男人身上凑什么？！”那护士见状惊愕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跑走找医生去了。

这里正闹得不可开交时，李雍正赶了回来，刚才他交完费，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在医院外等了他们一段时间，所以晚了。进屋就见到章询远抱着脑袋坐在病床上，而允祥靠着墙站着看着他，李雍一怔，快步走向允祥，关切道：“你怎么了？”

允祥摇摇头，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边章家父母已经齐齐守在章询远的身边，李母期期艾艾地问道：“小远，小远你没事吧？”，章父也是一脸焦急。见这里也没自己什么事了，李雍带着允祥要走，允祥却拉住了李雍，意思是再等等看。

章询远晃了晃晕乎乎的头，依稀看到眼前坐着的正是自己的额娘，心中大震，一把抓住李母哭道：“额娘您也活过来了？”

这一下可把李母吓到了，章父赶紧摇摇章询远：“小远？”不想章询远呆呆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哪位啊……？”

李母悲呼一声，险些背过气去。

章询远这时好似又明白过来，叫章父道：“爸？”

章父连连应着，见章询远抱着头一脸痛苦，心中大急，直喊医生来。这时刚才跑走的护士带了医生过来，医生看到这个场景，也是吓了一跳，看这个患者刚送过来后就在睡大觉，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怎么会变成这样。结果查了半天，一点问题也没有发现，最后只用病人刚刚醒来，思维还不在状态这个理由打发了过去。

一边的允祥倒是看出些倪端，想了想，凑过去低声唤道：“十四弟？”

章询远一激灵，猛地抬起头来，一时间倒是清醒了一点，见面前的父母都是心急如焚地看着自己，晃了晃头，问道：“爸，妈，你们怎么了？”

李母顿时哭出声来，一把抱住章询远泣道：“小远啊，你吓死妈妈了！”

章询远被她这一晃又有点晕乎，李雍在一边看了半天，允祥刚才又跟他解释了几句，这是也大概猜出来他是怎么回事了，叹口气，虽然不怎么想多事，但碍于母亲的关系，又见允祥也过去了，也只能过去道：“小远？”

章询远抬头看见了他，惊愕道：“四……”

“好了！”李雍打断他，“你大晚上乱跑什么！让妈这么着急！”

接着李雍又放缓语气对李母道：“妈，你看小远这样，明天肯定是不能上学了，不如让他去我那住一阵子吧，好好休息几天，我也……”李雍顿了一下，“挺关心他的。”

“这……”李母迟疑了一下，拿不定注意。

允祥也劝李母道：“伯母，就让他去住几天吧。”

李母听林子连提过李雍的学弟住在李雍家，今天第一次见到允祥，印象倒还不错，他和章父对望了一眼，见丈夫没有反对，而且小远刚才被允祥叫了一声就清醒了很多，倒不如去李雍家住几天，也好让哥俩联络联络感情。

就这样，章询远被塞进了李雍的汽车里。捡了这么个大包袱回来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不过允祥心里清楚若是老十四果真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放他出去乱跑铁定会出事的，倒不如带他去李雍家。

“他竟然就是老十四……”李雍喃喃道，“我这奖中的呦……”

允祥忍不住一笑，也是，八哥和十四弟上辈子都是四哥不待见的人，偏偏今世都围绕在他身边，也怪不得四哥这么感慨。

车后座坐着的章询远这时又是一副晕乎乎的样子，完全不在状态，他这样子倒是让李雍想起当初把允祥捡回来的时候，虽然情景相似，心情却是大不一样，想着李雍朝允祥看了一眼，见允祥也在看他，两人相视一笑。

“老十三！”突然章询远爆喝一声，把允祥吓了一大跳，李雍手一滑，差点把车开到人行横道上去。李雍赶紧停下车，回头怒道：“鬼叫什么？！”

章询远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允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啊？！”说着伸手就要戳允祥的脸，被李雍一巴掌拍了下来。

章询远这才发现还有一人在，怔了怔道：“四哥？哎……雍哥？我头好疼……”抱着头又缩回去了。

“……”允祥沉默了一下，对李雍道，“四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找大夫看看他吧？”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回了家，中途章询远又混乱了几次，都被两人无视了，最后下车了那小子倒是安静下来，一声不吭跟着他们上了楼。

这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早到了睡觉的时间。这时李雍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们只有两间卧室，本来客厅的沙发也能睡人的，但上面都被李雍各种各样的书籍堆了大半边，要是现在想腾出地方来，还不知道会收拾到几点。

这让李雍有点犯愁，允祥在一边道：“不如我跟……”他搞不清该怎么称呼章询远，最终还是道，“询远住一个屋，凑合凑合吧。”

却不想章询远忽然开口道：“我才不要跟老十三一个屋子睡呢！”

25.同屋

允祥听了这话，无奈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阵一阵的犯病。”

章询远按了按太阳穴：“我搞清楚了，你是老十三。”

又来了……允祥无语，他现在已经不想再跟章询远做什么交流了，折腾了一路，他们的对话内容竟然还在原地踏步中。

但这次章询远好像是真的搞清楚了，打量着四周道：“这是四哥在这里的家……？”

“你又搞什么？”李雍没好气地问。

章询远转过头，怔怔看了李雍一会儿，目光由一开始的迷茫慢慢变得清醒，神色也冷了下来，他冷冷开口道：“四哥也在啊。”

允祥见他这样，想到他们兄弟两人以前的关系，心中一阵紧张，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站在李雍斜前方，盯着章询远的一举一动。

章询远看他这样，哼了一声，神色傲然地瞥了一眼允祥：“老十三，你别神经兮兮的，我才犯不着跟你们较劲。”说罢进屋大咧咧坐在床上，满脸不屑，“既然是你们带我回来的，那我现在要睡觉了，不送。”

允祥看他一脸“你们拿我怎么样”的表情，不知该怎么办，回头请示地看看李雍。

李雍阴沉着脸看着章询远，不知怎么的，看他这个样子，自己心里突然像是有把火在烧，半晌开口道：“你别躺这儿，这是我十三弟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