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询远接过书包，冷哼道：“这种小儿科的课本怎么可能难得到我？想我带兵多年，难道还搞不定历史地理这种科目！”说着扒开书包，像是要立即证明他是如何的英勇无敌。

刚掏出书本后，章询远就沉默了。李雍摇了摇头，看着他手里抓着的物理数学化学书，凉凉地开口道：“你不会忘了自己是学理的吧？”

由于被这一残酷事实打击过度，章询远的精神更萎靡了，晚上早早就躺倒会周公去了。允祥想了想，最后还是好心地把仓鼠给拎了出来。

允祥把仓鼠倒出来给它换木屑，仓鼠离开笼子后，就在桌子上爬来爬去，然后找了个小角落洗脸去了。

李雍看到他收拾着笼子，笑道：“想不到堂堂怡亲王也干起下人的活了。”

虽是同样一句话，但是由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差别却是大了。允祥略有些尴尬地笑笑：“让四哥见笑了。”

“怎么会，”李雍摇摇头，“我说你这人就是心思太重，我说什么话你都要发散一下，这样累不累。”边说李雍边坐到了允祥身边，伸手从盘子角落里把仓鼠抓了过来。本来李雍很是讨厌这只肥胖只会吃的仓鼠，不过看着允祥好像挺喜欢它，李雍看它也就顺眼了一点。

李雍把仓鼠放在手心里，从另一只受戳戳它，仓鼠被他戳得翻滚了一下，但嘴里仍然坚持咀嚼着瓜子。李雍忍俊不禁，抬眼看看允祥。

允祥正专心致志低着头摆弄着笼子，没注意李雍在看他，这时候北京的天气已经是挺热的了，李雍家用的是小区统一的空调，这个时候还不能开。笼子被仓鼠拱出了一条很大的缝隙，允祥正费力地把它弄好，不一会儿就出了一头的汗。

李雍想也不想就伸手用袖子给他拭了拭，允祥一怔，转头冲他笑笑。李雍突然觉得心脏跳慢了一拍，一时竟呆住了。

允祥见好半天李雍的手都停在他的额头上，问道：“怎么了四哥？”

“啊？没，”李雍一惊回过神来，忙放下了手，掩饰地笑笑，“想到别的事了。”说罢站起来道，“我困了，你也……来睡？”这时他想起他跟允祥是住一个屋子的，这挺平常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何，李雍说起来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允祥摇头道：“我还不困，四哥先睡吧。”他却是怕自己晚上睡觉接着翻腾，搅着李雍也睡不好，索性等他先睡了，自己再过去也不迟。

李雍点点头，嘱咐了一句不要太晚，就回屋了。但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满脑子想得都是刚刚的画面，自己真是魔障了，李雍暗道，刚才那种莫名的悸动感觉怕是自己的错觉吧……这样想着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入睡。

还没等李雍完全睡着，允祥就进来了，他在外面听了好久，听到四哥没有动静，想必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允祥这才蹑手蹑脚地进了来，脱了外衣就掀起被子躺了进去。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李雍听着床那边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床垫微微一沉，允祥钻了进被子里睡了，李雍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允祥睁开眼睛，见自己好端端规规矩矩地躺在床的一边，心中大喜，看来自己昨晚的心里暗示还是挺有效的。但看李雍的表情却是没有昨天早上好，感觉怪怪的，像是有点失望，允祥搞不清四哥怎么回事，也没问他怎么了。

昨天一晚，李雍不知为何，醒了好几次，心中到像是等着什么一样，但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最终是一夜都没睡好，早上起来顶上了两只大黑眼圈。

饭桌上，三人各自吃着饭，允祥由于睡了一个好觉，心情又很轻松，显得格外神清气爽。李雍却是精神不振，加上昨晚吃了点辣的东西，早上起来肠胃也不太好，坐下时正好肚子疼，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章询远在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诡异地扭曲了起来。

番外四：胤祯

1

“胤祯，额娘只有你了……”

在胤祯的记忆中，德妃总是喜欢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小脸上轻轻磨蹭，嘴中喃喃地说着这句话，直到把这话像咒语一般被刻在胤祯的心里。

直到很久以后，胤祯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额娘唯一的孩子。

“他也是额娘的儿子，你的亲哥哥。”德妃对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立在一旁的胤禛，只是低着头逗弄着他，显得漫不经心。

胤禛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脸的木然。

“你回去吧。”至始至终，德妃都没怎么把目光转向他的四哥。

“孩子，额娘只有你了。”胤禛走后，德妃一如既往的，把脸贴在胤祯的脸上，喃喃自语。

胤祯却挣脱了德妃的怀抱，歪歪扭扭地跑了出去，唬得奶娘急忙跟上。

“四哥？”胤禛闻声回头，是十四弟，他冲到自己的面前，抬头露出大大的笑脸，“四哥！”

胤禛淡淡一笑，想抱起他来，但最终还是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胤祯！”德妃跟了出来，“回来！外面风大。”

奶妈紧接着抱起了胤祯，胤禛抬头看了自己额娘一眼，德妃转头避了过去，只是催促着奶妈快点抱胤祯回来。

趴在奶妈的怀里，胤祯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四哥，他看胤禛走了没多远，突然从一旁跑出一个人来，连蹦带跳几步就扑到了胤禛的身上：“找到你了四哥！”

然后他听到了四哥的笑声，他看到胤禛一把抱起了那个小人，笑道：“十三弟。”

这个画面一直停留在胤祯的心里，很久都没有被忘记。

2

“十四弟，你怎么看？”

胤禩抿了一口茶，问道。自从与八哥九哥他们越走越近后，胤禩也经常会听取他的意见。

“这个啊……”胤祯想了想道，“现在太子被废，大阿哥又垮台了，正是八哥的好机会呢。”

“以十四弟的意思是我应该主动出击？”

“要怎么做，八哥心里怕是已经有了打算了吧？”胤祯笑道。

骑着马在回府的路上，胤祯神游天外，八哥在网罗人心上是做得很好，但他却过于注重表面功夫，性子不够干脆，也不够狠，加上他额娘出身低微，胤祯不信胤禩最终能够成功。虽是如此，他仍然选择依附在八爷党，因为他知道，只有这里才有他的机会。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而又有野心了，胤祯失笑，不过这也是难免，生在帝王之家，有多少亲情可以敌得过权利的诱惑？

边想边走，过了好久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错了路，走到了……

“四哥，您慢着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让胤祯停住下马，小心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唉，老十三，你也快些回去吧。”胤禛摇摇头，心疼地看着送他出来的胤祥。

几个月不见，他这个十三哥瘦了一大圈，人憔悴得厉害，让胤祯看着都有些惊讶。

“没事的，让我送送您。”胤祥笑道，刚抬腿要出门，却觉得腿一阵剧痛，被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看你！”胤禛登时急了，赶紧扶住他道，“这才刚好一点就作！”说着招呼着让十三福晋赶紧扶胤祥回去。

胤祥还想坚持，但看到胤禛阴沉下去的脸，只能乖乖从命了。

胤祥回去之后，胤禛在门口呆立了很久，直到一旁的随从低声道：“爷？”他才恍然，长叹一口气，神色阴郁地离开了。

站在角落里，胤祯心中冷笑一声：他们这是做给谁看？俗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们这几个兄弟之间只会有你死我活成王败寇，他不信会有真的感情。就像是他和胤禛，同父同母，还不是照样形同陌路。

他等着他们相互翻脸的那一天。

3

“我若是你，就痛痛快快走人。”

允祥淡然道，至始至终都低着头把玩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鼻烟壶。

“凭什么！”允禵怒极反笑，“我为什么不能留在京城？！”

“这你不必问，只要照做就好了。”这时允祥才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冷漠，毫无温度，“我只是来传个话。”

允禵狠狠地盯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允祥已经死了千万次：“只是谁的主意？你的还是他的？”

“你知道又能如何？”允祥站起身走向窗子，看向窗外，手中依然把玩着那只鼻烟壶，“你放心，那里的一应供给都很齐全，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听了这话，允禵哈哈大笑，直到嗓子都笑哑了：“好一个不受半点委屈！你们根本明着让我给先帝守灵，实际上是要囚禁我吧！”

期间允祥一直冷冷地看着，直到他笑够了，才走过来，压低声音道：“莫要怪我们，要怪就怪你不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吧。”

允禵抿住了嘴，看着他，允祥的脸上仿佛戴了一个面目，允禵根本无法看透他的真实想法。他突然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以前豪爽、敢笑敢骂的十三哥了。

“老十三，你变了。”允禵哼笑着摇头，“我看不透你了。”

允祥没有说话，允禵继续道：“是因为雍正？”

听到他这样称呼四哥，允祥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任何对皇上有威胁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尝试做什么事。”

“呵……”允禵笑了，“这你放心。不过我倒是听过什么叫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这么替雍正卖命，小心最后他想除掉的反而是你。”

允祥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他，径自出了门，徒留下允禵在屋中，阳光从开着的窗子穿过，把他的影子越拉越长。

4

“爷，皇上驾崩了……”

匆匆忙忙进来的随侍声音颤抖地道。允禵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了写了一半的纸上，他伸出手擦了擦，纸面变得更花了。

“知道了。”他淡淡道，放下笔，将那张纸扔在了一边。

十几年了，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年，哥哥们一个个都死了，八哥、九哥、十三哥，现在四哥终于也死了。

这些年允禵一直有意无意悄悄打探着京城的消息，他依然记得临走前他对允祥说过的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极其渴望着有事实能证实它们。他在等，等着他们终于装够了，扮累了，等着皇上治怡王的罪，罢他的爵位，削他的权利。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想到当初他跟允祥说这些话的时候，允祥脸上不屑的表情，允禵就觉得心里有火在烧着。

直到允祥去世，雍正大病了一场，允禵才停止打探消息，安安分分在这里住着。当时他就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自己的四哥也要死了，果然，没有让他等太久。

“都死了啊。”允禵出了房门，对着蔚蓝的天空喃喃自语，却不知要说给谁听，“罢罢，我算是服了你们，我承认你们的感情是真的总行了吧。”

没过多久，自己的侄儿，当今的乾隆皇帝就下令释放了他和允礻我。允禵终于得以又回到了久违的京城，但一切却是物是人非。

“十四叔不必多礼。”乾隆皇帝开怀地笑着，扶起了跪拜的允禵，“朕也已经恢复了八叔、九叔的宗室身份，以后大家还都是一家人。十四叔若是有什么要求，一定要告诉朕！”

允禵嘴里客套着，心中却是微微冷笑：四哥，你养了个好儿子。嘴唇一张一合，便毁了你的新政，饶了你的仇人。

当晚，允禵喝醉了，他有好久没喝这么多酒了。恍惚中，他又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四哥和十三哥在御花园里玩耍，跑着跑着他摔了一跤，等到他爬起来却发现四哥和十三哥早就跑远了，竟然谁都没有等他。允禵在原地呆呆站了好长时间，突然发现自己是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28.启发

这天允祥突然觉得章询远好像变得听话了很多。自己跟他说话，他也干脆地回答，竟然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说，就是眼睛不肯看向允祥，一直躲避着他的目光，感觉有点怕他的样子。这简直是太诡异了。允祥严重怀疑他大脑又出问题了，不过看他迄今为止还比较正常，还是再观察观察比较好。

更让允祥莫名其妙的是李雍，李雍今天开始动手写剧本，正在翻看各种资料，把房间弄得一团乱。允祥进去收拾的时候，突然发现李雍不停用余光瞄着他，但一旦允祥向他看去，他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允祥莫名其妙，这两人是怎么了，这么同步。他见家里气氛实在太过奇怪，索性自己出门散步去了。

允祥在楼下的小花园转悠了一会儿，有些索然无味。本来李雍怕他迷路回不来，不让他走太远，但允祥实在是觉得太无聊了，想想这附近自己都这么熟悉了，估计也没事，就往外走去。

没走多远，允祥就迎面遇到两个人，正是林子连和郭小姐，貌似亲密地走在一处。

允祥挑挑眉，想不到这辈子八哥还是和八嫂在一起，回忆起八福晋的彪悍样子，真是不知道该不该同情胤禩一把。

林子连一见到允祥，顿时像看到救星一样眼前一亮，由于眼神太过真挚热情，吓得允祥后退了一步。他转头对郭小姐道：“非非，我朋友来了。我找他有点事，你就先回去吧。”

“哦……”郭非非有些不高兴，余光扫了一眼允祥，对林子连道，“那阿连你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好好。”林子连连声应着，郭菲菲对他甜甜一笑，才转身走了。

林子连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感激地冲允祥笑笑。

两人没什么话可说的，都有些尴尬，半晌林子连才没话找话地开口道：“你，呃，工作怎么样了？”

听他这么问，允祥突然想既然四哥不肯告诉自己，自己或许可以从八哥这里获取什么信息，便开口问道：“还没着落，林哥有什么建议吗？”

“这样啊，”林子连想了想道，“你是什么学历？”

“？”允祥不解地看着他。

林子连半天没听到允祥的回答，也奇怪地看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对看了半天，林子连干咳一声道：“……若是本科的话，你的专业好像不是太好找工作。不过如果是硕士，你可以去找找学校当老师，或是去博物馆之类的吧。”其实林子连对历史专业也不是很懂，只是认识学历史的人在博物馆工作，所以告诉允祥而已。

“……”允祥抿了抿嘴，林子连说得半天话，自己好几个词都没有听懂，看来离自己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还要有好长时间。想到这，允祥心中有些郁闷。

辞别了林子连，允祥在街上晃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当初办户口的街道办事处门口。

黄老爷子正从门口出来，他今天闲的没事，又跑到街道去转了一圈。一出门看到允祥，黄老很高兴，招呼道：“小郑啊。”

见到黄老，允祥也很欣喜，前两天因为折腾章询远的事，昨天没顾上给黄老打电话，这次正好遇到，允祥紧走两步迎上了黄老。

“昨天怎么没给我打电话？”黄老问道，他现在已经完全习惯允祥每天一个电话了，昨天没有接到电话还担心了一阵子。

允祥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解释说家里来人了，忙忘了。黄老看他这紧张的样子不禁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今天正好，来我家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