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下——幻姬之殇
幻姬之殇  发于:201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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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阴阳先生的一声吉时已到,盖棺声一出,玫瑰顿时放声大哭,双手死死扒着棺椁的边缘不放手,悲切的哭声让在场的人无不心酸落泪。贤知刚想将她拉开,就看她身子一软晕了过去,急忙一把扶住,叫来家里的几个女佣帮忙抱回她房里。洛辰抹掉脸上的泪水,让一直陪在这里的曼凝上去陪她,转头对等在一旁的阴阳先生示意,可以盖棺了。

重重的棺椁盖将谭四的遗体盖住,沉闷的声音回荡在这间极大的客厅里,带给人们心里上极其压抑的沉痛感。贤知看着几个阴阳先生,拿着七寸长筷子粗细的大铁钉,举着手中的铁锤将它钉在棺椁上,每一锤仿佛就像敲在心上似的,眼里涌上一层雾气,转身走到泪如雨下的洛辰身旁,沉默着伸手揽着他抱在怀里。轻轻推开他,洛辰抹了一把脸,哑声道,

“我没事儿,起灵吧,小心点儿,让修凡带人盯着,别让那些小杂碎搅了四爷的葬礼。”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我去瞧瞧旺哥。”

哑声在他耳边低声说着,贤知放开他。洛辰点点头,看着他走向呆呆的坐在轮椅上,盯着谭四棺椁的阿旺身边,难过不已。十几年的兄弟之情,他知道阿旺此刻的心有多疼,无奈人在江湖,这样的结局只怕早已注定。轻叹一声,洛辰悄悄抹掉眼泪,转身去忙了。贤知走到眼神空洞一脸悲切的阿旺身边,没有站着和他说话,而是蹲下来,和他平视着,拍拍他放在腿上冰凉的手,道,

“旺哥,甭难过了,四爷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儿的……”

“……我知道……起灵吧……”

一声吉时到,几个壮汉将谭四的棺椁抬起,吹鼓手跟在一旁吹着,凄切的唢呐声和浩浩荡荡的人群压抑的呜咽声,在这条柳绿花红的小街上响起,带来一片肃穆凄凉。洛辰贤知一身重孝,捧着谭四的巨幅大照,默然垂泪,一行送丧的队伍声势浩大的向着郊外墓地而去。

不计其数的送葬汽车几乎将整个法租界的街道都占满,嚣张霸气的气势震到了路上的行人,无不驻足围观。记者们紧跟其后,不停将这沉痛悲伤的场景抓拍,以抢先登上明天的头版头条。这场葬礼办的轰动整个上海滩,墓地里早就有一批记者在此等候了,明天,上海滩的所有报纸上,将会全都是谭四葬礼所有消息。

站在巨大的墓前,洛辰看着谭四的棺椁渐渐被土掩埋,心中涌上一片悲凉。人的一生,原来如此简单,为了生存,争权夺势,尔虞我诈,甚至不择手段,得到想要的一切。不过无论你生前多么风光,多么有钱有势,死后也不过是一口棺椁一垅黄土,什么也带不走留不下,想来人生不过尔尔,又何必在生前争个你死我活?

贤知监督着将谭四下葬埋好,看着墓前石碑上的红色字迹,眼眶发酸,低头静默。没想到生前叱咤上海滩的谭四,就这样长眠在这片冰冷的黄土垅中,孤零零没有人陪伴,这和他生前走到哪里,身旁都有一群前呼后拥的小弟跟着反差太大,不知他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感到孤单寂寞。辛苦半辈子,置办下无数家业,却只带走一口棺椁,想来竟是如此好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是说的一点也没错。

就这样,一代枭雄谭承傲谭四的葬礼,在贤知洛辰尽心尽力的置办下,完满画上句号。这个上海滩的龙头大哥,也把短暂的一生交代在这片灯红酒绿繁华乱世中,为后人留下津津乐道的茶余饭后话题,铺天盖地的报纸头条,还有一堆伤神伤心的后事。

葬礼过后的第三天,谭公馆的大厅里,贤知微微皱起眉,看着面前坐着的三个容貌和谭四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他们是谭四的三个哥哥,接到加急电报赶来奔丧的,说是来奔丧,其实在贤知看来,他们只是赶来分遗产的。

“旺哥,您把四爷的遗嘱拿来了吗?快叫律师给这几位先生瞧瞧吧。”

坐在沙发上,贤知一只手放在靠背上,身子向后靠,一只手扶额,对一旁坐着的阿旺和刚才来的律师说道,言语中带着几分不满和疲惫。洛辰坐在眼睛红红的玫瑰身边,小声安慰着,皱起眉看看那三个一脸霸道的男人,要不是看在谭四的面子上,他真想叫人把他们从这里扔出去,省的让玫瑰伤心害怕了。贤知揉揉眉间,深深叹了口气,抬头冲阿旺示意可以开始了。阿旺转头对那个戴着黑边圆框眼镜的年轻律师道,

“何律师,请你把四爷的遗嘱给他们讲清楚吧,不然他们以为是我们几个霸占四爷的财产呢。”

“好的,我知道,旺哥。”

何律师听命,把文件包里的一大沓文件拿出来,递给玫瑰和谭四的三个哥哥,然后就安静的坐在阿旺身边喝茶,耐心等待着他们看完。阿旺见他喝茶,伸手捅捅他,道,

“辰儿和贤知的那份呢?怎么不给他俩看看?”

“哦哦,我给忘了,在这里,两位也看看吧。”

何律师一听,急忙放下茶杯,从文件包的夹层里又拿出一份,递给一脸诧异的贤知。接过文件,贤知有些疑惑的看看洛辰,见他也一脸茫然,索性将文件递给他让他过目,转头问道,

“旺哥,怎么还有我俩的份儿啊?您没弄错儿?”

“我怎么会弄错,我虽然断了腿,又没傻,这份东西是四爷……那晚在车里就给我说了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阿旺闻言瞪着眼睛冲他说道,语气还是伤感的紧,让贤知听了心里好不难过。洛辰看着手里的文件,眼里的泪缓缓滴下,他和贤知何德何能,让谭四时时放在心里,这份文件上明确注明,帮会的一切赌场烟馆,当铺,舞厅,等等经营权和所有权,都归他和贤知,还有他们现在住的那套小洋楼,也已经换上了他俩的名字,文件里就夹着一张房契。如此真心对待,让洛辰心疼感动到难以自控,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就往没人的偏厅跑去。

贤知顾不得在坐的几个人,急忙追去,一进偏厅就看洛辰坐着缩在墙角,双手抱着双膝,把头埋在膝盖里,双肩微微颤抖着。无助悲伤的模样看的贤知心疼不已,快步走到他身边,慢慢蹲下身子,将他揽在怀里,眼底泛红,轻声道,

“这是怎么了?上面儿写了些什么?让你难过成这样儿?告诉我……”

“……四爷,四爷把场子和、和房子都转到咱俩名下了……他、他这是何苦啊……”

把脸埋进贤知的怀里,洛辰哽咽着说道。闻言贤知也惊诧的一时无语,心头五味陈杂,酸涩不已,眼眶渐湿抱紧洛辰,却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有紧紧抱着他,才能让心里的酸涩稍稍好点。他也没有想到,谭四真的拿他和洛辰当儿子看了,这么大一笔遗产,让他受之有愧,正想和洛辰商量一下,能不能都给了玫瑰,就听大厅里突然嘈杂起来。

洛辰也听到吵架声,急忙从他怀里抬起头,抹掉脸上的泪,从地上站起来就往客厅奔去。贤知紧随其后,跟着他冲出偏厅,看到阿旺气的脸色发青,坐在轮椅上指着谭四的大哥厉声骂着,玫瑰则坐在沙发上只会哭,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走到他身边,听了半饷才明白。原来谭四的三个哥哥看完遗嘱,都气不过只给他们留了少量的存款,动产和不动产一样也没给,他们生气谭四把所有财产都给了玫瑰和宝宝,所以狗急跳墙,竟然不顾谭四的尸骨未寒就撕破脸皮来争了。贤知越听越气,怒吼一声,镇住了那三个和阿旺争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男人,语气极为严肃的朗朗开口说道,

“都住口!旺哥,您不用和他们生气吵吵,就按四爷的意思办,你们给我都听好了,这儿不是你们可以撒野的地儿,看在四爷的面儿上,我不和你们计较,给你们留钱,是人情,不给你们,是道理,这些年四爷从没亏待过你们,可你们只知道不停问他要钱,开公司办纱场,哪一个少用他的钱了?!他怕仇家多,会连累你们,从没要你们来上海陪陪他,也不敢叫你们来瞧瞧他,你们呢?!来瞧过他几次?!逢年过节走动吗?!他有事儿时你们在哪儿?!这算是亲兄弟吗!现在他尸骨未寒,你们就来分家产,还没轮到你们呢,这儿还有大嫂和孩子,没你们什么事儿!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儿起,要是大嫂母子有任何闪失,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都给我滚!!!”

他的字字珠玑,句句在理的话,将三个男人说的慢慢低下头不敢再吱声,最后面色颓败的拿起各自那份文件,灰溜溜的逃离大厅,出了门,才听到他们歇斯底里的怒骂声,和踢倒院子里花盆之类东西的粉碎声。洛辰紧皱双眉看着他们消失在院子里,才松了一口气,坐到玫瑰身边,软言细语的劝着。阿旺见大势已定,深深呼了口气,道,

“终于打发走了,真贪心啊,四爷给的也不少了,怎么就还不知足呢?非得撕破脸闹到这种地步,哎……你俩准备准备,明天就去商会正式接位吧,这个位子可不能空下来,多少人盯着,大嫂,您也别怕,有我们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您只需带好孩子,其他的就交给我们来。”

“我知道,有你们我就安心了,我只是个女人,四爷现在留了这么多家业给我,我也不会打理,还是给你们弄吧,我相信你们不会骗我的,谢谢……”

玫瑰抹掉脸上的泪水,抬眼看看在坐的三个她可以信赖的男人,伤感的说道。贤知一听急忙拿起他和洛辰的那份遗嘱,看看洛辰,犹豫着想给玫瑰。洛辰完全知道他的意思,伸手接过来递给玫瑰,踟蹰少顷,道,

“……大嫂,这是四爷给我和贤知那份儿,这不合适,我们不敢接受,还是给您保管吧,您甭担心,场子我们会继续尽心打理,每个月的收入也都给您上缴……”

拿着文件看了看,玫瑰抬起头打断他的话,把手里的文件塞回他手里,看着他,眼神真挚的说道,

“就按四爷的意思办吧,我知道他一直喜欢你们,这也算是你们跟了他一场,他留给你们的一点心意了,我无权,也没兴趣管这些场子里的事,我一个女人家,总不可能抛头露面的去管理黑道上的生意吧,别推辞了,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谁也不能说什么,旺哥,就按四爷的办吧,我都听他的……”

“是,大嫂,何律师,我们上书房详谈吧,大嫂,您也让他们闹的够累了,去休息吧。”

阿旺叫着律师,拿着文件和贤知洛辰去了一楼的小书房,按照遗嘱上的条款,一条条细细谈好交接事宜和繁复的手续。等一切都谈妥之后,洛辰才发现已经过了中午了。送走何律师,三人就在玫瑰的催促下和她一起吃和这顿晚了很久的午饭。饭后,贤知看玫瑰的精神还是不太好,吃的也不多,考虑到他们都是男人,再留在这里恐怕会惹来闲话。

犹豫再三,贤知试探着了问了她,想不想换个小一点的房子住,毕竟这间公馆对于只带着一个宝宝的女人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谭四在时,总会有好多兄弟们跟着,家里从没这么空过,现在他和洛辰不可能再给她弄一群男人进来,再说,看着这么大的房子,只怕会让她睹物思人,更加难过的。

所以,为了让她好过点,贤知想出这个主意来。没想到玫瑰一听就立即点头答应下来,看来她也不想留在着间空荡荡的房子里了。反正谭四的产业多,就在这条街,还有一套和贤知家差不多大小的小洋楼,和曼凝家离的不远,这样彼此还能有个照顾,她能搬过去,倒也是极好的。

几人商量好,就由贤知和洛辰着手去办,阿旺也要回医院继续养伤,洛辰又叮嘱几个下人,要好好照顾玫瑰,才各自散去。洛辰和贤知亲自将阿旺送回医院,安顿好,又商量着今晚要把孟宗易和陈亮做了,一直陪到他睡着,两人才悄悄离开。修凡将他俩直接送到家门口,就和翟林去安排晚上的行动了。连着好多天没回家,洛辰一看到家了,急忙往屋里冲,被贤知一把拽住,笑道,

“急什么?慢慢儿走。”

“呵呵……我想赶紧瞧瞧母亲,好几天儿都没回家了,还真有点儿想她,曼凝不知道在不在,我也想宝宝了。”

洛辰嘴里说着,脚下没有放慢,还是急急忙忙开门进屋。贤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纤长的背影,有些心疼,这几天把他累坏了,好像又瘦了点,看来得好好给补补了。夏晨烟正在沙发上抱着宝宝哄她睡觉,一看他俩回来,激动的抱着孩子就迎上去,眼里全是担心和心疼的看着他俩。

迷迷糊糊的宝宝也从她怀里爬起来,瞪着一双大大的蓝眼睛,伸着两条短短胖胖,白的像藕节的小胳膊,张着口水直流还没长牙的小嘴,咯咯笑着扑向洛辰。洛辰见到宝宝,刚才还累得发酸的身上马上有了力气,笑着一把抱过她,在她肉肉的脸蛋上狠狠亲了几口,逗得小家伙依依呀呀的直叫唤。

“瞧瞧,这一看见宝宝,你就来劲了,站好别乱动。”

见他和宝宝玩的不亦乐乎,连鞋也顾不上换,贤知只好蹲下来抓着他的腿帮他换鞋。夏晨烟满脸带笑着看着他俩,一个和宝宝嬉闹,一个帮他做着最简单却最温馨的事,心里荡开一片幸福。笑着拍拍洛辰的脸,心疼的问道,

“哎吆,这才几天儿没回来,我的宝贝儿子怎么就瘦了一圈儿,快上楼洗洗换衣裳,我给你们弄点儿好吃的。”

“我俩刚在四爷家吃过,不饿,您就给辰儿弄点儿参茶吧,这些天儿没喝,又病了一场,能不瘦吗,辰儿,快把这小肉蛋子给我,你先去洗洗,曼凝呢?”

“好,我这就去给他弄,甭提曼凝那丫头了,把孩子扔给我,就和枫儿去逛街了,说是陪了玫瑰好几天儿,心情不好,我看啊,那就是藉口,也就是枫儿惯着她。”

接过洛辰手里的宝宝,贤知看着他心疼的对夏晨烟说道,说完抱着宝宝连逗带咬的抱着进屋了。夏晨烟跟着他进屋,边往厨房走边说。洛辰跟在她身后,伸手搂着她,弓着腰略带撒娇的说道,

“母亲,那我去洗洗了,您甭听他瞎说,哪儿有这么娇气,不过……我想吃您做的炸酱面了,晚饭给我做吧?”

“呵呵呵……成啊,我儿子想吃妈就给做,快去洗洗吧啊,瘦了这么多,我瞧着都心疼。”

夏晨烟念叨着去厨房弄参茶了,小莲一看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要帮忙,贤知笑着让她去忙了,抱着宝宝跟着她进了厨房。坐在餐桌前看着夏晨烟忙活的背影,贤知突然有种想去拥抱她的冲动。谭四的死给他的震撼太大,身边的人不知哪天就会有事发生突然离开,既然生命如此脆弱,还是先珍惜身边的人,别像谭四那样,说走就走,让人无限伤感和后悔。

抱着宝宝站起来,贤知蹭到夏晨烟身后,鼓起勇气,腾出一只手,在她肩头上试了几试想揽住,可怎么也放不下去那只手。他除了喜欢抱洛辰,还有就是那个喜欢往他怀里钻的韩鬻,能让他主动去亲近,和夏晨烟的隔阂,让他无法像洛辰那样和她亲近。

刚想收回手,就见宝宝吧唧吧唧小嘴,伸着小脑袋在夏晨烟的侧脸上亲了一口,贤知吓的手一抖,直接按到她的肩上,爷俩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夏晨烟吓的差点把手里端着的参茶打翻。转头一看,贤知有些憔悴的俏脸上,飞起一团红晕,眼神闪烁着躲避她疑惑的眼神,聪明的夏晨烟瞬间明白了,这是儿子想和她亲近又不好意思了,伸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道,

“这孩子,想搂就搂啊,我是你妈,又不是别人儿,还害臊,你搂辰儿的时候儿怎么没见你脸红?宝宝,你舅舅是个傻子。”

顺势搂上夏晨烟,贤知脸上的红晕褪尽,换上一脸无奈和嬉笑,抱着宝宝,搂着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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