阏氏——壹贰三
壹贰三  发于:2011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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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地,赵悬弓红了脸。

“稽粥和雏菊……他们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还在找他们……”他呐呐地说,身后的男人忽然不吱声了,平静了一会儿

,背脊上再次传来震动:

“你跑这么远就是为了找他们俩?”

“……嗯。”

“他们都是草原的孩子,不用你操心,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这么说的时候,冒顿的声音明显变柔了,在马上紧紧

圈起赵悬弓的腰,下颏的胡须轻轻磨蹭着他白皙的颈子和脸颊……

温存亲昵的动作,教赵悬弓的脸更红了,他浑身发颤,手脚上的铃铛跟着“铃铃”作响,他想推开冒顿,可是偏偏动

弹不得,而更让赵悬弓觉得害怕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讨厌冒顿对他这样!

来单于庭这一个多月,赵悬弓每天都住在王子的穹庐,他已经摸清了冒顿的一些作息习惯:

这个男人不入夜是绝对不会进入帐房的,每天只休息不到三个时辰,天还未亮就会自动离开。

对于房事,冒顿相当节制。除了赵悬弓被抓回来的第一天,这一个月来,他还没有真正地抱过他,大多数时候,只是

有一搭没一搭问一些有关中原的事情,不过偶尔也会主动要求做些亲密的举动……

耳后一酥,赵悬弓明白,是冒顿正在摸他的耳朵。这个匈奴男人总喜欢用覆着薄茧的么指与食指指腹轻轻地柔捏摩挲

他耳垂的部分——赵悬弓当然也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每次冒顿这么摸他,就等于在说:他想吻他……

最开始,赵悬弓一点都不喜欢冒顿的亲吻:同为男子,做这么狎昵的事情,他觉得很羞耻很抗拒。可是一连四十几天

,除了亲吻,冒顿也不做更深入的事,倒让赵悬弓渐渐习惯松懈起来。赵悬弓原本以为,只要闭上双眼,被吻一下又

怎么样呢?可是最近,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正在慢慢瓦解,因为他除了闭上眼睛,还学会了感觉……感觉冒顿的亲吻

他知道,冒顿不修边幅,胡子又粗又硬,每每都把他扎得很难受;他知道,冒顿的双手很不老实,吻他的时候,总是

要把额际到下巴的肌肤一一抚过;他也知道,两个人、四片嘴唇每交叠一次,自己的心就撼动一次……他甚至会产生

错觉,变成女人的错觉……

阏氏、十一

面上一刺,是匈奴王子硬扎扎的胡须,这教赵悬弓猛地惊醒: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咳。”假咳一声,赵悬弓故意别过了头,让冒顿落了个空。冒顿一呆,很快也回过了神。

接下来,冒顿并没有直接送赵悬弓回营帐,而是带着他一同来到东面的校场。

所谓的匈奴人的校场,其实就是一块空旷平整的草地,此时上面集结了大约七、八百骑兵,他们披挂的甲胄、装备形

制各异,比起任何一只中原的部队,都要军容不整。可是赵悬弓却清楚地知道,这是就是这种看似散漫的军队,让不

知多少中原将兵闻风丧胆!

匈奴人是全民皆兵的,每个军人本身也是普通百姓,平时他们放牧打猎,养儿育女;可号角一吹、战鼓一擂,他们都

会从各自的帐房内奔出赶赴战场。

“今天有人发现,有东胡的马匹在附近的河边饮水,”在马上,冒顿这般道,“单于怀疑可能是东胡想突袭单于庭,

才集结了士卒,让妇女、孩子们回避。”

听罢,赵悬弓一怔,他第一次听冒顿讲起族内的事,而且还是在校场这么重要的地方。赵悬弓不笨,他当然明白,冒

顿会跟自己说这些,一定是有他的用意。

“我想,东胡应该不太可能会突袭。”赵悬弓这般道,身后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问:

“为什么?”

“东胡距单于庭千里之遥,赶到这里就已经很疲惫了,况且现在正是母马发情的季节,这个时候并不适合争战。”赵

悬弓分析道,语毕,忽然觉得腰上一紧,是冒顿忽然把他抱紧了。赵悬弓心头一突,只听耳后一声“你很聪明”,当

即涨红了脸。

自己只是按最基本的常识作出判断,并想到居然会得到冒顿的称赞。没过一会儿,冒顿又继续发问:“那你说,这些

在匈奴的河界里饮水的东胡马,又是怎么回事?”

赵悬弓仔细想了想,回道:“东胡想挑衅?他们是不是想向匈奴索要什么?”

“没错……他们想问我们要一千匹千里马——那些出现在界河的马匹就是今早赶来的使者坐骑。”

原来如此。听冒顿这般道,赵悬弓从早上就一直绷着的心弦不禁松弛下来,轻吁了一口气,随口问道:

“那匈奴答不答应送马?”

天下皆知:匈奴马大多彪壮,其中的好马甚至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是真正的“千里马”——难怪东胡觊觎。

“你说呢?”冒顿没有直接回答赵悬弓,而是又把问题丢还给他。

赵悬弓知道匈奴人爱马,把马匹当作自己的双脚,而东胡索要那么多千里马,让人十分为难;可是东胡又比匈奴强大

很多,他们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摆明就是恃强凌弱,如果匈奴不答应,他们就有借口向匈奴宣战。

沉吟一番,赵悬弓抬起头,道:

“我觉得……应该送。”

“为什么?”

赵悬弓道:“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就是说在做抉择时,要选择受益最

大、损失最小的那个条件。匈奴现在比东胡弱小许多,如果想暂保平靖,就必须作出牺牲。”

“可是这样,匈奴岂不是颜面尽失?”

“殿下,”赵悬弓轻唤,侧过头望了冒顿一眼,“你有没有听过越王‘卧薪尝胆’的故事?”

“没有。”冒顿摇头,问:“那是什么?”

“过去,中原的吴、越两国交战,越国大败。吴王夫差掳了越王勾践回国,百般羞辱他,还要勾践做自己的马夫……

勾践忍辱负重,曲意逢迎,讨好吴王,吴王以为他丧失了志气,就放他回国。可是重获自由的勾践,没有一天忘记自

己在吴国的屈辱。他躺在柴薪上睡觉,舔舐悬挂在房梁上的苦胆,时刻提醒自己要复仇。他花了二十年的时间,重振

越国,并打败吴国一血前耻辱……”

故事讲完了,冒顿沉吟半刻,道:“你是把匈奴比作落难的越王么?”

“正是。”赵悬弓点了点头,“东胡强盛,就不该撄其锋,现在的匈奴应该励精图治,才能像越国那样东山再起,成

为草原霸主。”

“呵。”

刚说完,背后忽然传来一记低低的笑声,赵悬弓疑惑地回过头去,看到向来不苟言笑的匈奴王子,此时竟一脸和颜悦

色——赵悬弓还从来没有见过冒顿露出过表情,所以一时间,不禁看呆了……

“你呀,才过多久?说话的口气就好像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匈奴人了。”

冒顿这般道,五指穿过赵悬弓的发间,又顺手轻捋了他垂下的刘海别向耳后——这个近乎宠溺的动作,驾轻就熟,应

是冒顿对着某个人经常做的,而能够让他如此温柔对待的……恐怕也只有那香消玉陨的呼延月了。

赵悬弓心神一荡,一阵血气上涌,他忽然想向冒顿问个明白:

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着谁?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赵悬弓猛地回过神来,不禁懊恼起来:

赵悬弓!你在想什么?挛鞮冒顿把你当成女人,怎么连你自己也要把自己当成女人?!

“你发烧了么?脸怎么那么红?”

看到赵悬弓忽然脸红得漫过颈子,冒顿奇怪地问,伸手要摸他的额头,赵悬弓急忙按住冒顿的手,道:“殿下,我没

事……”

阏氏、十二

就在赵悬弓手足无措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喝,马背上的两人同时回过头,看到一个年轻的骑士策马急

奔过来,快接近的时候赵悬弓看清了,对方是冒顿同父异母的弟弟、匈奴的小王子——挛鞮昆托。他才十六岁,虽然

已经成年(匈奴人十二岁成年),可还是一脸稚气堆在俊秀的脸上。

“哥哥,父王让你去王帐。”昆托这般道,态度十分亲热。

赵悬弓早就听呼延兰说过,昆托十分尊敬冒顿,从小把他当成英雄般崇拜。两兄弟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我知道了。”冒顿应了一声,把赵悬弓放下马,就要赶去大穹庐,只是临走前他忽然想起什么,便问弟弟:

“你什么时候也来校场了?”

“嘻嘻。”昆托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父王封我做右大将了,他说要我跟着你学打仗。”

听到这话,冒顿愣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可还是被赵悬弓看在眼里,他一下子就明白冒顿在想什么:

匈奴其实就是个大联盟。除了单于庭,其他的领地是由四族和二十四长所统领的游牧辖地共同组成的。而所谓的二十

四长就是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自左右贤王至当户,都分

别统率军队,多者领万骑,小者领数千。

冒顿身为左屠耆王,算是谷蠡王级的将帅,他驰骋疆场十几年,战功赫赫,得到这个封号并不过分。可是小王子昆托

才刚刚十六岁,还没有上过战场,单于就直接封他做仅次于谷蠡王的大将,为免太不公平了!

冒顿随昆托离开之后,赵悬弓怀着心思,独自一人回了帐房。

可是才刚进门,一个人影就扑将过来,把他抱了个满怀!

“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呼延兰激动地大叫,使劲亲了亲赵悬弓的脸,“怎么鼙鼓响了都不回帐

房呆着?害我好担心!”

赵悬弓有点尴尬地推开她,道:“兰,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不要随便抱我。”

“可我们是好朋友嘛。”呼延兰笑嘻嘻道,挽了赵悬弓的胳膊,“我真弄不懂你们中原人,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

听,非礼勿言’,规矩一大堆,不怕把人逼死么?”

“饿死是小,失节是大。”

“什么鬼话?听不懂。”呼延兰撇了撇嘴,道:“对了,刚刚那么久,你都去了哪里?”

赵悬弓隐去了一些旁支末节,把校场的见闻告知呼延兰,只见她皱了皱秀眉,叹道:“大王子有麻烦了。”

“怎讲?”

“你大概也知道,两个王子中,单于更宠爱昆托,一直想立他做左贤王(匈奴惯例,一般由左贤王继承单于之位)。

他现在年纪那么小就当了大将,肯定是因为单于想让他在族内竖立威信,可是这样的话,大王子怎么办?只有他才有

资格继承单于哪!”

“嘘!”见少女这般口无遮拦,赵悬弓急忙捂了她的嘴,“小声点,你不怕被人听到吗?”

“怕什么?这本来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单于之位非大王子莫属,昆托那小不点哪能和大王子相提并论?”

“呵……”听呼延兰这般道,赵悬弓忽然忍俊不禁,呼延兰不解,问:“你笑什么?”

“你比昆托还小几个月,他是小不点,那你是什么?”

“……赵羿,你竟敢嘲笑本居次!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呼延兰便扑上去咯吱起赵悬弓的腰来,赵悬弓怕痒,急

忙抓过呼延兰不规矩的一双葇荑,道:“兰,别闹了。”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却笑话人家,”呼延兰嗔道,“不过说起来,昆托也没那么糟,只是他的母阏氏太坏了……

我实在没办法喜欢他……”

昆托的母阏氏就是头曼单于最年轻的一位阏氏,名唤丘林蛮,是丘林族的居次。赵悬弓早就听闻,当年月氏向匈奴索

要质子,头曼单于之所以不把年幼无能的昆托送走,却把冒顿选作质子,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她。

这位年轻的阏氏既年轻美貌,又有心机,她挑拨头曼与冒顿的关系,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唯一的单于继承人……

“那个坏女人,迟早不得好死!”呼延兰愤愤然地说,回头看赵悬弓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然心念一动,又扑过来

搂住他的脖子,道:

“悬弓,你帮帮大王子好吗?”

“啊?”

“你是中原人,一定有很多法子帮助大王子成为单于的,不是么?”

听呼延兰这般天真的言辞,赵悬弓不禁失笑:“你以为每个中原人都是‘屠耆’(匈奴语,即贤者)么?我哪有那种

能耐?”

“我不管!你一定要答应我,去帮大王子!”呼延兰嘟着嘴,道:“等我做了阏氏,我们就得同侍一个丈夫:你帮他

出谋划策,我帮他生儿育女——这样不是很好么?”

赵悬弓一怔,脸色丕变:“你胡说什么?同侍一夫?我可不是女人!”

“我知道你不是啊,可你也喜欢大王子不是么?”呼延兰一脸理所当然,“既然喜欢他,就应该帮他,何必管什么男

啊女啊的?”

“你……”赵悬弓被呼延兰说得哑口无言,一脸通红——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自己确实在不知不觉间被冒顿吸引……

这个草原的男儿、匈奴的王子,有种莫名的气质让人心动不已……

可是自己,毕竟只是个替身,“呼延月”的替身……

“说了你也不懂!”赵悬弓对着呼延兰恨声道:“我,和你是不同的……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他……”

阏氏、十三

话音刚落,帐房的门帘便被掀了起来,赵悬弓与呼延兰齐齐回首,看到冒顿正躬身进入。

怎么回事?还没天黑他就进帐房?

赵悬弓见冒顿一脸凝重,心下一沉,知道肯定有事发生,呼延兰却不懂察言观色,亲热地偎过去,道:“殿下,你回

来啦?刚刚我们还在说你……”

“出去。”冒顿冷冷地命道,呼延兰愣了一下,问:“殿下,你怎么了?”

“没听到我说话么?”他的声音更沉,教人不由地心头发怵。呼延兰嘴巴一瘪,钻出帐房,赵悬弓见状,也要跟着出

去,却被冒顿一把抓住手腕。

“你留下。”他的命令不容置喙,赵悬弓站住不动,心却跳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帐房里很安静,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冒顿把他抓得很牢,很用力,很疼,可是他却一点都不想挣脱……

过了一会儿,腕上的铃铛一阵轻响,是冒顿的手握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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