阏氏、一
三月的贺兰山域,大雨滂沱。
天空是铅灰色的,无数惊雷蛰伏在云层中,不时传出隆隆的闷响。
赵悬弓浑身都湿透了,可是他还是在雨中拼命地发足狂奔,只因不远处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匈奴骑士,他们正疯狂地大
喝着,策马扬鞭像追赶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追逐着赵悬弓。
无论赵悬弓怎样努力奔跑,他最后还是精疲力竭地倒下——匈奴骑士们跳下马来,把他捆住,然后拖着回到营地的帐
房。
“男人们统统杀掉,女人留下带回王庭。”
帐房里,一个匈奴百夫长这般命道,底下人一齐应喝,然后纷纷四散,准备拿人血祭奠他们的弯刀。百夫长看到赵悬
弓,饶有兴趣地走近,抬起他的下巴——
虽然赵悬弓此时一身雨泥污秽,却掩不住他出众的容貌:他是混血儿,父亲是中原燕人,母亲则是一名胡姬,他继承
了母亲的美貌,皮肤白皙,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百夫长见状,露出惊艳的表情:
“你真漂亮,陪我睡觉吧!”
赵悬弓有一半胡人血统,他听得懂百夫长在说什么,所以当即勃然大怒,不顾自己狼狈的处境,朝着他啐了口唾沫,
喝道:“胡狗!不知羞耻!”
百夫长没想到赵悬弓竟然会反抗,一愣,之后愤愤地扬手煽了他一个耳光,命令左右:“把这小子压着,我要上他!
”
赵悬弓拼命挣扎,可是之前逃跑就花了太多气力,而且他身形纤细又怎么是几个彪型大汉的对手?眼看自己即将受辱
,他不甘地大骂:“胡狗!给我记住!迟早有一天我会报复你们的!”
“那就等下辈子吧。”百夫长阴恻恻地笑道,亮出自己的弯刀,挑开赵悬弓单薄的衣衫,这个动作教赵悬弓的脸一下
子刷白——他当然明白百夫长接下来要做什么,对方会先肆意地侮辱自己,然后再将自己杀掉!
只是赵悬弓怎么都不甘心,自己短短十八年的生命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到尽头……
数年前的冬天,为了逃离战乱的中原,赵悬弓随族人来到水草丰茂,宁静偏远的河南地安家落户。谁知河南并非一处
世外桃源,安逸的日子没过多久,贺兰山与阴山北麓的匈奴人就开始骚扰他们的村庄。三个月前,是匈奴人的春祭,
他们派了三十多个骑兵烧了村子,把男人杀死,还掳去女人们供他们淫乐。赵悬弓被祖母扮成女孩,逃过一劫。之后
到达单于庭,他又趁夜逃走……之后被一个同样迁徙到河南的楚人村落救下收留,但是这回同样没安生多久,匈奴人
的铁蹄再读驾临!
“禽兽!你们这帮禽兽!”
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翻了过来,赵悬弓绝望地吼道,可是接下来过了很久,他都没有等到想象中痛楚。
“这个纹身……”
“大人,他好像是大王子的人哪!”
“怎么办,要放了他么?”
听到压制自己的匈奴人这般议论,赵悬弓猛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男人曾经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在你的背上刺下狼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挛鞮冒顿的人!”
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一串串狂热得让人几乎窒息的亲吻,一阵阵炙热地让人忘记思考的抚摸……那个晚上,赵悬弓
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恐怖与羞耻的滋味……
似乎是碍于赵悬弓背上的纹身,百夫长和他的左右并没有继续施暴,而是拉赵悬弓起来,又丢了一件氅子给他披上。
过了一会儿,百夫长亲自出去,领了一个地位似乎更高的匈奴人进来,他看了一眼赵悬弓,立马大惊失色地跪倒在地
,口中念念有词:
“属下不知是阏氏驾临,有失远迎,还请阏氏恕罪!”
赵悬弓一愣,他虽然不是匈奴人,但也知道“阏氏”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只有匈奴单于和王子们的妻妾才能叫
“阏氏”!可他堂堂一个男儿身,又是“秦人”(故事发生在秦末,楚汉相争之前,中原人都统称“秦人”),怎么
可能是匈奴王族的妻子?
“我不是什么阏氏。”赵悬弓这般道,教那个匈奴人更加紧张,“属下知道底下这帮混帐怠慢阏氏了,属下这就去处
罚他们!”说完这些,他急忙唤卒子进来,把先前侮辱赵悬弓的百夫长和他的从人拖了出去。
“每人抽五十鞭……不!一百鞭!”发号完施令,他又恭敬地拜倒在赵悬弓面前:“属下是大王子旗下的都尉官,这
几个月来王子一直在寻找阏氏您,请阏氏随属下回王庭吧。”
听到这话,赵悬弓心中一沉,不自觉朝后踉跄了两步!都尉官口中的“大王子”就是那个恐怖的男人——挛鞮冒顿!
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摆脱他的控制,怎么才几个月,又……
唉,前一刻才逃离龙潭,现在又要步入虎穴……赵悬弓不禁感叹命运弄人。
“好吧,我随你回去。”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掉,赵悬弓只得勉强答应,“但是你得放过这些秦人,还得答应我将来
也不许继续侵扰他们的村子!”
都尉官应诺,诚惶诚恐地退下,很快又端来热水和干净的里裳外套,让赵悬弓沐浴更衣。
阏氏、二
半个时辰后,日出云开,天色渐晴。
停止了杀伐的村庄徒留一片哀恸。
难道在这乱世,真的没有一处能让大家安身立命的所在么?
看着众多和自己一样被匈奴人毁去家园,正抚尸痛哭的“秦人”,赵悬弓的胸中除了悲愤,还有绵长的无奈……
贺兰山到阴山北麓的单于庭,不过半天的马程,赵悬弓却觉得像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从晌午到黄昏的这段时间,他穿着舒适的华服,坐在马车上,伴着一路颠簸,昏昏欲睡。
直到天色晦暗,马车终于停下。赵悬弓被送到一顶高大的穹庐之中。一进入,之前的愤怒悲伤霎那被无声的恐惧替代
!
穹庐中间燃着炭火的烊炉,四周挂着各色的动物毛皮,径深处有一张大大的软塌,床头悬着弓箭和入鞘的宝刀——象
征着这间看上去并不奢华的帐房主人,是个拥有崇高地位的匈奴贵族。而赵悬弓也清楚地记得,三个月前,自己就是
在这间帐房中,在那张软塌上,被那个名叫“挛鞮冒顿”的男人……
“你回来了?”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赵悬弓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赵悬弓战战兢兢地转过身,看到:眼前站着一个身披甲胄的高大男人,他进入穹庐,掩下帐帘,摘下头盔,露出赵悬
弓只见过几个晚上,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容颜:
一双鹰一般犀利的黑眼睛,鼻梁高挺,脸庞有如刀削斧砍过一般轮廓分明,不怒自威。颏下还蓄着匈奴式的浓密虬须
,十分粗旷。
“你去哪了?我不是说过不许你乱跑么?”冒顿表情严峻,略带责备地询问。
赵悬弓吞了吞口涎,发觉自己面对着这个男人竟然开始浑身发战,什么话都说不出!忽然,冒顿朝他逼近了一步,吓
得赵悬弓倒退连连,口中疾呼:“不要……不要过来!”
冒顿蹙了蹙眉,也不说话,伸出手想拉住赵悬弓,赵悬弓急忙挥手拍开他,叫道:
“胡狗!不要碰我!”
听到这样的话,冒顿一怔,立刻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如果是面对别的匈奴人这般威吓,赵悬弓可能还会无动于衷,但是冒顿慑人的气势却狠狠地镇住了他——赵悬弓被唬
得膝盖一软,差点委顿在地!
就趁着这个时候,冒顿一个箭步上前,将眼前的少年拦腰抱起,丢到了榻上!
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冒顿便用他那只常年持弓握刀,长满厚茧的大手扯开了他的衣裳!
“我要你。”冒顿冷静而霸道地宣告,紧接着就脱掉长靴爬上了床榻——
阏氏、三
看到欺身上方的男人,赵悬弓眼前一黑,陡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同样让他心惊胆颤的夜晚。
当时的冒顿还以为赵悬弓是女儿身,撕开衣服发现不是,便愣住了,就在赵悬弓以为他会放过自己时,冒顿回过神,
身子也再度压了下来……他的手掌就是火烙一般炽热,抚过的地方好像随时都要烧起来!赵悬弓不记得自己到底反抗
了没有,他只记得身上沉甸甸的,还有一只化身人形的雄性野兽在他裸露的躯体上恣意肆虐……
此时赵悬弓回过神,看到冒顿就像玩弄女性的乳房一般揉弄他平坦的胸部,一边低头含吮那细幼的胸尖,扎人的胡子
不时会蹭到敏感的肌肤——淫秽的景象让赵悬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放开我!”
他想大声吼,可是吐出来的字句却是哆嗦着的。
冒顿对赵悬弓的话置若罔闻,径自动作着……直到他同样裸裎,并开始用那坚挺的东西磨蹭着身下人的股间时,赵悬
弓浑身一僵,认命般闭上了双眼……
上次也是这样,一照面仅仅说了几句话,男人就不分青红皂白蛮横地占有了他!赵悬弓很不甘心,可又有什么办法?
挛鞮冒顿就像一只躁动的野兽,力大无穷,精力旺盛……自己孱弱的身躯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位高权重
的王子,就算抵抗,他也有别的方法让自己屈服的吧?
虽然屈辱地想大哭,想大叫……可是赵悬弓还是忍着默不作声,任男人在他体内暴动驰骋。过了好一会儿,情动之时
,冒顿忽然俯下身吻着赵悬弓背上的那只狼头纹身,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低低唤了句“月儿”,就低吼一声……赵悬弓
跟着打了一个激灵,绷着身子浮起了腰——直到冒顿退了出来,他才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榻上一动不动了
。
这只是匈奴王子单方面的宣泄——赵悬弓觉得很疼,很脏,很难受,他还明显地感觉下身湿湿的:那里不光流着污秽
的浊液,还流了血……不过比起这些,冒顿那句无心的呢喃反而教赵悬弓更为挂怀。
“月儿”——之前冒顿也曾经这样叫过,这分明是个女子的名字,而能让男人在床第间呼唤的女子,无非就是他心爱
之人。只是赵悬弓不明白,冒顿既然有心仪的女子,为什么还要和自己这个男人共效于飞?
待气息平稳后,冒顿迅速起身清理,然后重新穿上衣袍,看着他麻利毫不拘泥的动作,似乎对适才的缠绵之事毫不留
恋,赵悬弓不动声色地看着冒顿,知道他会像上次一样,离开帐房。只要等他一走,自己又有了逃跑的机会……
“不要想着逃跑。”仿佛能读懂赵悬弓的心思一般,冒顿道,回过身把一块羊皮缝的毡子覆到他雪白的胴体上,“留
在这里,我不会亏待你。”
赵悬弓一愣,不明白冒顿的意思,踌躇一番,才鼓起勇气问道:
“留在这……做什么?”
冒顿的眼睛停留在他姣好的容颜上,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道:
“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赵悬弓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半晌才恍悟,不禁羞得满脸通红!
这匈奴男人——是想把自己当作禁脔啊!
“你还不如杀……”杀了我!赵悬弓激动地大叫,可是话说一半,还是硬生生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冒顿眼中深沉
的阴鸷——赵悬弓相信,如果说出这话,男人也会真的毫不留情杀死自己!
胸中再度盈满恐怖的阴霾,赵悬弓止不住浑身战栗,直到冒顿离开帐房,他觉得自己的冷汗都已经把毡子沁湿了。
怎么办?难道就继续雌伏在这个匈奴男人身下?
赵悬弓不甘心,他艰难地爬起身子,拾起散落床下的衣物……穿戴好,蹑手蹑脚凑近帐房的出口。他小心翼翼撩开一
角,便看到外面通明的灯火和来往的岗哨步卒——想要像上次那样逃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赵悬弓无奈地跌坐地上,
此时帐房里明明很暖和,但他还是止不住浑身发冷……
很惊惶很害怕很无助……而这种感觉对赵悬弓来说已经并不陌生了。
几年前在中原,秦王挑起兵燹,称霸诸国。当这暴君把铁戈指向燕时,家人便带着赵悬弓离开故乡蓟城逃向了北方—
—中途,赵悬弓的父亲死于乱军,母亲亡于瘟疫,那个时候年幼的他第一次体验生离死别,也明白寻常百姓在乱世中
的身不由己。
之后,年迈的祖母和赵悬弓在河南住了下来。谁知平靖的日子没过多久,野蛮的匈奴人又不断来犯……悲恸、愤怒、
仓惶、无奈,十八岁的赵悬弓在短短几年间,经历了各种各样的苦难,也明白,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懦弱的人根本
无法生存!
所以,他很快冷静下来。
就算不能逃走,我也要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
赵悬弓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阏氏、四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悬弓昏昏沉沉地伏在塌边和衣睡了……半梦半醒中,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人在揉弄自己的胸部,赵
悬弓以为是冒顿索欢,蓦地惊醒,却出乎意料地,和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对上了视线!
“呼,吓死我了,原来你没睡着呀?”
少女拍拍胸口,见赵悬弓一脸愕然望着自己,便嬉皮笑脸道:“别那么吃惊嘛!我只是见你长得那么像月姐姐,怎么
可能是男的?不过刚才摸了一下,你的确不是女人。”
“月姐姐?”赵悬弓不解,犹疑地问了一声,少女随即打开话匣子,道:“月姐姐就是我们呼延家的大居次(居次,
就是公主),是大王子的阏氏……不过她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大家都在说,你是月姐姐的转世,所以大王子才那么疼
爱你。”
原来如此,“月儿”就是呼延月,冒顿的妻子。自己和那个死去的女人容貌相似,所以冒顿才会坚持把自己留在身边
。
“我才不是什么人的转世!我就是我!”赵悬弓正色道,听得那少女一愣,不过她很快回过神,问:
“那你叫什么名字?”
“赵羿(字悬弓)。”
“我叫呼延兰,九月就要嫁给大王子了,我们两个做好朋友好不好?”少女天真烂漫地说,一边挽起赵悬弓的胳膊。
动作间无意碰到了她的胸部,赵悬弓难以自抑地脸上一红,急忙推开她,道:“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呼延兰不顾赵悬弓的尴尬,还是亲亲热热地挨着他坐下,“听说你是从中原来的,我还
从来没有见过中原人呢,他们都像你那么喜欢脸红吗?”
赵悬弓不说话,忽然腕上一紧,他惊讶地看到呼延兰竟抓着他的手大剌剌地揣进怀中——直到碰到一处像上好的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