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突然摇晃起来，DR.程扶住旁边的会议桌稳住身体：“是地震吗……”

“不是，这里不行了，”Prof.王安静地说：“你们都不知道，这间研究所在成立之初就设定了自爆装置，为了防止人造人的秘密外泄。”

地面的摇晃停止下来，DR.程抓住男人的胳臂：“什么自爆？！”

“总部试验室最开始支持我们的事业前提就是保证从头到尾的绝密，张和我一同承诺过，誓死不会泄露出这个事业，他设置了自爆装置，开关在他身上，现在已经启动了……”Prof.王突然笑了：“程，你还年轻，你是我最看好的年轻一代，你一定要活下来，你要出去，回总部试验室，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世界还很宽广……”

“你和我一起走！”DR.程想也不想：“还有其他人！我们一起回去，不管再从事什么事业，人造人不行就换别的……”

“我属于这里。”Prof.王拉开他的手：“我和张，都属于这里。”

DR.程立刻摇头：“张会和我们一起走……”

“他已经不在了。”

“什么！”

绿色应急灯光照在Prof.王皱纹交错的脸上，泪水凝结在那些岁月的痕迹里，他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张和我说过，这个装置不到他死绝不会用，这是我们的心血啊……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DR.程重复道，他不敢相信。

“不管怎么样，你快点走，离开这里。”Prof.王看向红色的倒计时数字：“还有半个小时时间，你赶到出口没有问题。”

DR.程望着他：“不行，要走一起走。”

“你知道我和张为了这个事业准备了多少年吗，这间研究所是我和他的全部梦想，这是我的大半个人生，”Prof.王将手按在DR.程的肩上：“我和他都不会离开，永远都不会。而你和我们不同，不要在这里陪葬。”他把DR.程向门口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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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突然震动起来，欧纪铭吓了一跳，他直觉地意识到是地震，他立刻扑倒下来，用身体护住阿连。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但震动很快停下来，走廊里所有的灯忽然都灭了。

“出了……什么事？”阿连吃力地问道。

欧纪铭摇摇头：“不清楚。”

随即绿色的应急灯昏暗地照亮起来，欧纪铭看到身边墙上的红色数字，他呆了一下：“那是什么？”然后他反应过来：“可能要出大事，现在还有四十分钟不到，我们必须马上赶到出口逃出去。”

“嗯啊……好痛……”阿连昏昏沉沉地说：“越来越痛了……”

欧纪铭也心慌得很，他把阿连抱起来：“你再坚持一下，到外面我马上给你找医生。”

昏暗的走廊里，欧纪铭很难辨认出方向，他尽量平稳地跑着怕把怀里的少年颠到，研究所的每一条走廊看上去都没有区别，每一扇门都是一样，他开始晕头转向，在仿佛迷宫般的走廊中迷失。

细密的汗珠不断从他头上渗出来，他轻声叫阿连：“你看一下，哪条是往出口的路，我分不清了。”

阿连费力地睁开眼睛，他马上看到不远处倒下的人的身体：“那是什么……发生了……啊呃……啊……”

“别管那些，你只用告诉我路。”

接着暗绿色的光，阿连能辨认出墙壁上有血的颜色，他抓住欧纪铭的衣襟：“出了什么……他们……44……”

欧纪铭一听44这个数字就恼火：“说了别管他们，现在我们自顾不暇！你这个样子能做什么！快点指路！”

“我不会……嗯……不管他们……我要去找……”

欧纪铭愤怒地不想说话，他也不再问路在哪里，只抱着阿连往前跑。

阿连微弱地挣扎着：“我要去找……他们……我要他们……”

“闭嘴！”欧纪铭忍无可忍：“把你送出去之后我会回来找他们，妈的老子命不要了回来救他们行了吧！行了没有！”

他跑进了前方的厅，他稍微愣了一下。

就算灯光再昏暗，他也能看见这个不大的厅里四处横陈的尸体，四周的墙壁上有很多深深的枪眼，血腥之气弥漫着整个空间，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欧纪铭已经看到厅中央倒下去的两个人。

一个人身材魁梧宽阔，血糊糊的面目全非，他的脑下，白色的脑浆在暗色的血之上显眼至极，另一个人身材修长纤瘦，相貌俊美非凡，而他的身上，是欧纪铭所熟悉的黑色制服。

“嗯……怎么了……”阿连抬起头。

欧纪铭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要看。”

阿连被他挡住了视线，他忽然之间沉默了。

欧纪铭掩饰般地解释：“不要看，太血腥了……”

“是不是……他们……”阿连突然抓住欧纪铭的手拉下来。

他清楚地看见血泊之中的，他的同类。

暗绿色的灯光中他分不清那是谁，他们的脸根本是一样的，而血液完全覆盖了原本血红的数字，阿连挣扎着从欧纪铭怀里挣出来，他跌跌撞撞地朝地上的少年身上扑过去。

“阿连！”欧纪铭一把抱住阿连：“别这样！我们来不及了！”

“让我看看……放开！”阿连不顾一切地拉他的手：“让我看看他！”

欧纪铭只能松开手，阿连扑倒在少年身上，他颤抖着手去摸少年左胸前的数字，近乎黑色的颜色混在一起，他完全看不出来，他只能凭手感去触摸：“你是……53？”

透明的眼泪坠落在染血的黑色制服之上，并不能将血的颜色冲淡一些。

死去的少年如果还活着一定不会忍心他喜欢的人这样地伤心。

阿连抱起53号的上身，他大声地哭出来。

53号的头向后仰去，断了的脖子后坠成异常诡异的角度，而他的脸失去了生命的气息，透出异常残酷的白色，他的眼睛仍然是睁开的，黑色的眼睛像毫无生气的黑曜石，被汗和血湿透的黑色发丝随着阿连的摇晃摆动着。

欧纪铭站在阿连身后：“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阿连哭着扶起53号仰后的头，将他搂在怀里：“我要带他走……”

“你发昏了！我们自己都不知道逃不逃得出去，妈的你还让我带个死尸！”欧纪铭愤怒地叫起来：“你究竟想怎么样！时间每一秒都在过去，妈的你给我清醒一点！”

阿连抬起头望着他：“你走吧，我陪他……”

欧纪铭清楚地看见阿连的满脸泪痕，他顿时后悔起刚才的语气：“我怎么可能把你丢下来，你是我的人啊。”

阿连紧紧地按住肚子：“啊呃……我不会……让他孤单……啊呃……”

欧纪铭一把抱住他：“别逞强了，放开他吧，他最后一句对我说的话还是要我带你出去，要你平安，你听他的话好不好？和我出去吧，”他吻吻阿连的发，柔声哄他：“然后我们再回来，带他出去，好好安葬，好不好？”

阿连仍然抽泣着，不断发出低低的呻吟。

“你身体这样别再撑了……”欧纪铭掰开阿连的手，把他扶起来：“听话，完成他的心愿，也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好吗？我们快点走，只有不到三十分钟了。”

“你以为你们能走出去吗？”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欧纪铭转过头，一步步走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头发略长，弯曲地垂在肩上，他穿着灰色立领短款制服，下身灰色的制服裤子配着黑色长靴，他算不上年轻，也算不上英俊，却隐隐地透出一股危险的杀机，他的手里执着一把长刀，弯成优美弧度的刀身纤长雪亮，那是一把日本武士太刀。

“T.A.？”欧纪铭略微侧过身，将阿连护住身后。

“原来我名气这么大，第一次见面就能猜出我，”T.A.走近：“不过也是最后一次。”

已灭的顶灯突然爆出一串火花，金色的灿烂的如小簇烟火，映出男人脸上残酷的笑意。

欧纪铭只觉得发毛，他的手移向身后，他之前捡的手枪就别在腰带上，他慢慢摸住枪柄，边说道：“既然第一次见面就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搞那么大杀气干嘛呢？”

“我服从命令，命令是杀掉所有的人造人，所以你身后护着的小美人，死定了，”T.A.将太刀举平：“至于你，你两次闯入所里，按规定就该立决，现在正好由我亲自执行。”

“冤冤相报何时了，”欧纪铭指指电子显示屏：“你看现在只剩下二十多分钟了，一起逃出去握手言和不好吗？古话说以和为贵……”在他说话的同时，他拔出枪，果断地连射两枪。

他只听见金属相撞的两声脆响，同时看见太刀上的两簇火花。

T.A.的笑声如一只夜枭：“呵，杀了你们，费不了我五分钟时间。”

欧纪铭愣了一下，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中仍然看清子弹并用刀拨开的，需要何等的眼力腕力和判断力，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恐惧。

“呃……”阿连在他身后低低地叫了一声。

“阿连你要坚持住，”欧纪铭回过身，他掰开阿连的手将手中的枪塞进去：“你快走。”

阿连勉强说：“我们……一起……”

“我绊住他，你快走，拜托你别废话了，快走！”欧纪铭用力推着他：“快走！”

阿连望着他：“你……”

“他能走得了？”T.A.越走越近：“你看他痛成那个样子，有人扶都不一定能撑的出去呢。”

“我相信你可以的，”欧纪铭看着阿连：“我爱你。”

然后他再没任何犹豫地转过身，从地上捡起一把枪，朝T.A.扑过去。

第64章

Prof.王对着磨砂钢化玻璃门轻声地说道：“开门吧。”

门自动地往一旁滑行开，他走进房间。

这是Col.张的总务室，声控开关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可以打开，一直以来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不经过张同意就能进入他办公室的人。

他在Col.张的办公桌后坐下来，看见对面墙壁上的电子显示器上的时间显示为剩余25分钟。

他算了算，和张认识超过三十五年了，三十五年前，他还是个年轻人，有乌黑的头发和充满朝气的皮肤，他是军校的辅导员，也是最被看好的未来医学人才，Col.张那时还是军校的学生，少年时代意气风发，穿深绿色的军校制服，器宇轩昂地像一把标枪，

“战争对于人类来说太残酷了，”军装少年看着穿白大褂的他说：“王，你有没有想过替代品？”

他想了想：“或许是个改变战争的好主意呢。”

从此他们一起为了这个目标奋斗，之后一个参军入伍经历枪林弹雨，一个进入总部试验室潜心研究克隆事业，再见面时他们已各自有了地位和基础，为这个研究所为这个人造人事业并肩努力，前期准备他们进行了二十多年，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事业中，从第一个躯体制造到第一个人造人激活，他付出何止是心血，而是几乎全部的人生。

Prof.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知道它们早就白了，Col.张比自己小六岁，他的头发也已经半白了，他们都已经老了，当初的少年和青年都已经随着时光不在了。

今天，这一切都要埋葬入地下，在二十分钟之后。

可是Prof.王不觉得很难过，他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他靠坐在Col.张平时靠坐的办公椅上安静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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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纪铭扣着扳机，他瞄准T.A.不断地射出子弹。铜质弹头与钢质刀身相撞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是悦耳。

“我的太刀面前，你的子弹毫无胜算，”T.A.挥动了一下刀：“你以为你很厉害吗？年轻的没上过战场的小白脸，以为自己练过几年武就懂什么叫战斗了吗？”

欧纪铭手指仍扣在扳机上，他盯着T.A.：“我只知道要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

“我见过你和程耍嘴皮子，嘴上功夫很强，”T.A.摇摇头：“这点是我不如你啦，但是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好的男人叫什么男人？！”

欧纪铭回过头：“阿连你还不快走！你想急死我啊！”

阿连靠在墙壁上：“我不……走……”

“麻烦你走吧！”欧纪铭停了一下：“我不想输的时候被喜欢的人看见……”

T.A.咂舌：“好会说啊，我都要被感动了呢。”

阿连的身体往下滑去：“啊……呜……痛……”

欧纪铭又急又慌，T.A.突然一刀砍过来：“结束了！”

欧纪铭往一旁险险地避开，T.A.马上又横过刀一刀劈过去，欧纪铭慌乱间举起枪挡，只听当的一声，钢金属的枪管被锋利的太刀生生切断了。

欧纪铭无法可想，随手把断枪朝T.A.砸过去，T.A.刀锋一闪利落地劈开断枪，又一刀补过来。

一声枪响。

T.A.转过身：“你居然也会开枪？”

阿连倒在地上，他双手举着枪，枪口飘出淡淡的硝烟。

“可惜你射不中我，你没学过枪，这里又暗，不然我真的要被偷袭了呢，”T.A.笑着朝阿连走去：“或许我该先杀了你，人造人。”

阿连往后退去，他靠到墙上，他的手因为腹部的疼痛而不断颤抖，他仍对T.A.举着枪不肯松手。

“这样是不行的，”T.A.伸出太刀，轻轻一刀用刀尖挑开枪，枪立刻朝一旁飞去：“你想学的话应该早点求我教你啊，可爱的……”

他的身后，欧纪铭突然出现，他举起从地上捡起的刀对着T.A.的脖子砍下去。

而T.A.如同感应般地将太刀向后划去：“也玩偷袭吗？真是夫妻同心呢。”

太刀明亮的刀刃像一道流光般闪过，欧纪铭往后退去，他的胸前，赫然一道长长的刀痕，外面黑色西装被撕开，露出里面白色衬衣的颜色，和血。

“不要！”阿连叫起来：“不要杀他……”

欧纪铭摸了一把胸口的血，他握紧手里的刀砍过去：“老子没那么容易挂！”

“还不死心吗？”T.A.举起刀，接下他的一击。

“不要……”阿连拼命撑起身体想站起来：“T.A.不要……欧纪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