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的皇子(穿越 FZ)下+番外——不虞
不虞  发于:2012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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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身体也似乎变得轻了许多。

连日来的困惑和身体的不适,加上梦的不正常的真实感,几乎要把他压垮。

可是,以真实的自己去面对殷无遥的时候,那些压力似乎都不复存在了。真的说得没错,人,最困难的事是迈出第一步。

信王……这就是你的第一个条件吗?

“十一?十一……你在吗?”

轻声唤了几下,一条黑色人影闪至执废面前。

十一的表情有些古怪。

双手微颤,嘴唇泛白,似乎有话想说,可他站得笔挺,目中无波,看向执废。

“殷、父皇他……怎么样了?”

“陛下尚在门外,他……很担心你。”

执废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苦笑道,“不怕被信王府的人发现吗?而且他能这么及时地赶过来,是……是你报的信吧?”

十一身体僵直,木然地说,“是。陛下尚未处理完西北战事便折回信都,听说你高烧不退,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

“三天?我竟昏睡了这么久么……”

“不,是七天,自殿下昏睡以来,徐彦来过一次,为你导入了一股真气护住心脉,陛下花了三天赶来,又守了你三天,几乎不吃不睡。”

头一次听十一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可是执废一点都没有值得欣喜的感觉。

想必这三天里十一也受到殷无遥不少的责难吧,没能守护好自己,没能医治自己,对于影卫来说,或许是平生最可耻的事情吧。

执废握紧了手,用力蜷曲了手指,这才觉得自己的手指异常冰凉,夜半三更,秋末冬初的季节里,还没来得及看花开叶落,便浑噩经历了这许多,恍然如梦,可偏偏就是那个梦,让执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只是光这么想着,额上就冒出了一层薄汗,许是烧才退不久,身子还虚,面对殷无遥的时候已经拿出了自己所能拿的最大的勇气,殷无遥走后,心里不知名的那块石头突然卸下,松一口气。

这口气一松,反而让执废故作镇定的精神松懈下来,倦意和疲态尽露。

“殿下……”十一面露忧色,想要上前扶执废一把,但没见执废示意,执废周身的气息也与之前大有不同。

如果说以前的执废身周流动着温和可亲的气息,现在的执废身上的气息虽然也柔和,却多了分冷意,拒人于无形之中。

眉间淡淡的忧伤也不知为何消散了,与之前有了微妙的、无法说出的感觉。

但是十一也并未觉得那样的殿下有哪里不妥,反而觉得这样更加自在了。以前与殿下相处,能看出他眼里细微的反感,然而殿下依然接受了他的存在,即使讨厌,也不会说出讨厌二字,反而敞开心扉去接受一切。

无论是徐彦的旁敲侧击,还是那个让他每天夜晚如临陷阱一般挣扎不已的梦。

他虽然不知道那些梦的内容是什么,总之不是什么恨愉快的内容就是了。

等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已经绕了这么多圈,十一才发现本应该周围发生什么事情都置之度外只听从命令的自己,不复当初那个只听主上命令的杀人木偶了。

心冷如他,竟然也会关心眼前交集甚少的殿下。

难怪陛下看殿下的眼神时会露出自己没见过的神色……

思绪就此打住,十一再看向执废的时候,床边的人已经穿戴整齐,虽然动作仍有些僵硬,可那股顽强的执着之下无人能接近这位心境已有不同了的殿下。

十一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那人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隐隐然有一种风度。

莫可名状。

执废看了眼影卫,还没说话便轻叹一声,语调渺茫,深不可测,“……该面对的,迟早也要面对。”

不见执废犹豫,从容推开门,丝毫不意外地看到站在门口清风朗月下的颀长身影。

“我以为你已不再想看到我。”殷无遥转身,神色微有讶异。

执废淡淡一笑,“你的失信,是建立在早已定下的算计上,所以我不该有怨言。”

“你都知道了?”殷无遥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多种情绪涌上心间,再无法用淡漠遮掩,此刻虽身在毫无烛光的房间外,视线却能很好地捕捉到眼前人脸上的五官,清清楚楚,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那双明亮的眼眸。

执废也察觉到帝王探询却犀利的视线,并不回避,迎着他的目光,语气肯定,“多少知道一点吧。”

殷无遥却苦笑,“恐怕你知道的已比我还要多……”

“怕了吗?”执废淡淡地问,“想杀我,已经来不及了。”

一丝痛楚漫上,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心,有种撕裂的感觉,殷无遥沉默了会,“我……我怎么可能杀你……”

拳头紧握,可那种无力挽回的感觉却刻骨铭心。

那种痛,生平第一次遇到,已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唯有在话说开了的时候,殷无遥才稍微离那高高在上的决策者远了些,露出了属于常人的面孔,但要看到那种表情的殷无遥,却只能在这种时候,执废内心苦笑,面无表情,他们注定越来越远。

一时间,话题戛然而止,两人都无话可说。

面对疏星朗月,夜色深沉,树影斑驳,比一人独处的时候更加落寞。

十一在不远处静候,那个距离,着实拿捏有度,既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又不会听见两人的谈话内容。

执废想起一些不该在这种时候想的事情。

皇家的影卫,多以数字的多寡来判定尊卑,数字越靠近一的,武功和地位越高,十九的地位在影卫中应当不低,手头上丰富的药材和其线报网可以看出,那么十一的地位比十九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么此刻在暗处的,殷无遥从西北带过来的影卫,数字只怕比十一还要往前。

他们究竟是经历过怎样的训练,能让他们的心完全忠于殷无遥呢?

这个不应该他来思考的问题,竟然在此时显得无比有魅力。

只不过,这个答案,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殷无遥不会再以他为心腹,回到皇都或许会另立新太子,而十一说不定在信王府一行结束后便回归本位,继续为殷无遥效力,隐身暗处,自然也无从接触。

“咳咳……”执废手抵唇边,轻咳两声,立马引来殷无遥关切的视线。

“夜风寒冷,有什么话,明日再谈吧——”正要将外衣脱下的帝王手刚停留在衣带上素来柔弱的人便闪至眼前,话音未落,冰冷的质感便抵在喉间,下手快准狠一样不缺。

还来不及惊讶,视线捕捉到十一飞扑上来的身影,正要出口,就听到独属少年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

“十一,别逼我动手……”语气里似有悲凉,又似有无奈,“这个距离这个姿势,要杀殷无遥,很容易。”

帝王低沉着声音,“是吗……”

帝王双手已被执废的另一只手缴住,巧妙地按在运气的穴道之上,一时运力不得,挣脱不易,喉间贴在皮肤之上的利刃印出一道浅薄血痕,轻微的刺痛更添了几分实感。

“你竟是如此防备我——”

“我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抬眼,执废眼神的冰冷和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陌生无比。

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执废。

灵动的双眸里是雪寒天的温度,没有丝毫血色的皮肤晶莹而憔悴,漠然的神情加上自然流露的一弯弧度,朦胧月色下如精灵如鬼魅,猜不透看不明,又让人忍不住心动神驰。

五十四

月色银华,清风几许。

低头只见那人无情刀柄紧握手中,刀锋冰冷贴入皮肉,一派从容不改,长衫而立,双手虽然被制住,短时间内无法可解,但终是难不倒久经沙场的人,心中一点疑惑,只在于那人陌生的表情和难以靠近的态度。

“皇儿……你要用父皇的命来与你谈条件?”低沉无情的声音,隐隐藏着无尽的悲痛。

执废双目微睁,对于第一次听到的称呼,惊讶感胜于陌生感,但是很快冷静下来,不被帝王深沉心思下的言语扰乱心神,“是。两个条件,答应我就放开你。”

“你说。”

“你先答应。”

殷无遥冷笑一声,“凭你,还不足以取朕性命。”

执废匕首再入皮肉一分,顿时鲜血沿着刀锋低落在地,低落无声,却可感觉得到执刀之人手上的坚决。

“……我说过,不要逼我。”

紧咬的下唇微微泛白,尽管不明原因让眼前人变得似乎要与他为敌,可那习惯性的动作却依然没变,执废仍是执废,心、神、智都还是执废,不管他遭遇何种变故,只要他还是他,对殷无遥而言,就足够了。

还记得大雪方休,他跪在自己面前无奈又坚持的样子,那眼神,和今夜又有几分相似。

不同的是,他或许无法再信任自己了。

“……好,朕答应你。”

微微合目,数日来的不眠不休似乎终于让他感觉到疲累了。

刀锋离开的那一刹,似乎连心都撕裂了。

执废转身不去看殷无遥,滴落在地的暗色液体让他有点心烦,明知此时此刻最要不得的就是心软,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便是从此与殷无遥背道而驰,他也不会有半句后悔的话。

“两个条件:第一,十一留下,你今夜离开;第二,不得再过问十一与我的事情,专心对付沐家吧。”

殷无遥了然地笑了笑,睨了远处的影卫一眼,“十一,从今往后,跟着殿下,不必回来了。”

那这几天的守护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殷无遥已经不愿再去想,只是,少年大病初愈的身体能坚持完他要做的事情吗,那件,他连想也不敢想,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的事情。

无所畏惧的帝王,居然也有难以抉择,害怕失去的一天。

可笑,可叹,可悲,殷无遥覆上脖颈的那道新伤,还没有人能够近身伤他分毫,如今被硬生生刺入皮下一寸,伤口短时间内无法愈合,只怕要疼数月了。

再好的良药,即使能让伤口恢复如初,却无法让已经受伤碎裂的心,重新粘好。

“皇儿,你想不想听听关于你和信王之间的故事?”

微风肃然,人影静立。

“我正好奇你为什么竭力让我来到这里,连日来为什么会数度梦靥,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执废的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伤感,没有一丝的质问,有的,只是陈述事实的疑问而已。

殷无遥心里百般滋味,而风度依然,“信王是朕最敬佩的兄长,他的悲剧,亦是朕一手造成……”

“移魂转命?”

殷无遥苦笑,“说到这个地步,看来你知道已经比朕要多,朕所知道的,只是皇兄他忽有一日神志不复,得知他曾经施法移转自己的魂魄,朕得了许多术法,却遍寻不得能让皇兄恢复之方,曾有一名道士告知,可用嫡亲之躯合以血蛊招魂。”

“所以那嫡亲之躯就是我?”

“沐家野心之大注定了沐妃无法在宫中生活下去,而冷宫偏荒无人,正是朕之所需,怀胎七月加上以皇兄之血养的血蛊,本以为可以成功让皇兄的魂魄转至沐妃腹中胎儿身上,不料……”

“不料你失败了,信王的魂魄没来,来的是我……不过对你而言,灵魂是不是亲生儿子又有什么关系,在你不确定我对你没有威胁的时候,就将我留在你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可悲的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身世背后的含义,在你计中计、谋中谋里,以为活出了执废的人生。”

“朕只问你一句,你真的没有一刻是为自己而活的?”

寂寞的眼神,空无的心,这个问题既是执废常常反问自己的话,又是他不敢也不想面对的事情。

看到执废眼里的一丝动摇,殷无遥心中已有结论,他没有进一步逼问,而将双手背在身后,露出了习武之人面门上的空门,“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朕不会插手。”

执废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刀柄纤细的螺纹深深刻入手掌心,以此冷静,却越来越无法冷静,事实的真相从殷无遥口中得知,又加以挑拨人心的话语,渐渐让人觉得心情沉重。

即使这并非殷无遥的本意,已经产生的隔膜,毕竟无法弥补,也难以轻易消除。

殷无遥离开时,天色正是最暗的时候,星辰无光,萧瑟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傲视天下的帝王,也有难以言说的苦恼。一方是自己尊敬的兄长,一方面是感情还在游离不定的儿子。身世的悲剧,十几年来活在隐瞒之下,信任和诺言在铁一般的事实前不堪一击,他与执废,最终会如何,已不是他能看出来的了。

身在局中,有心无力。

还没来得及向执废说明让他到王府的意图,只单凭执废自己的猜测,只会让他们之间的误会更深,然而,他没有任何立场改变两人的命运,或许从此执废的魂魄会消失无踪,或许兄长的魂魄永远无法挽回,这都不是他所期待的,却又是他所在意的。

他只是希望让执废看到自己的人生,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一步步走过来的,并非虚无啊。

执废目送殷无遥远去的背影,直到人已经自视线消失许久。

十一一直站在不远处,既没有走近,也没有出半句声,等到那人想起自己的存在时,才稍稍抬起了头。

对上的,却是熟悉的眼神。

多少年来,这样的眼神最令他头疼,又让他甘之如饴。

这个夜晚并不平静,辗转反侧了许久,徐彦还不曾入睡,他点燃桌上的灯,昏黄的灯光下平铺着一张普通的宣纸,宣纸上是士子们常写的山水田园诗。

然而在一片黑色的墨迹上,却是鲜艳而特别的朱砂红。

一个苍劲有力的“保”字,更是让徐彦无法理解之余心生一丝希望。

七年来,不曾写过一个字的主子,竟然在执废的诗作上留下了一个“保”字,意思是再明显不过,要徐彦保住那名住在偏院的可疑人物,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只要对主子恢复有一点助力的人,徐彦都不会放过。

而去偏院探视那名客人时,徐彦发现这个人并不简单。

虽说从树上摔下来后,那人就一直低烧不断,即使经过一段时日的调理,还是没有好转,只是会恶化到那种程度,就非一般的人可以理解了。

并非是调理不好而恶化的病情,是身体主人有意的拖延。

被梦靥扼住的人口中喃喃自语徐彦虽然没能听清,但王爷既然出面要自己保住这个人,就一定要不遗余力保住他,不管是什么人,来历如何。

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王爷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却又并非真的神志不清?

答案,唯有等偏院之人醒来,才能得到了。

执废看向十一,眼里充满了慈爱般的温柔。

那样洞明一切的眼神,既让人害怕,又忍不住向往。

一向温和的人也并非毫无脾气,同是血肉之躯,如果表情能再丰富一些,才更像人吧。

这是十一一贯以来的想法。

慢慢走向表情僵硬的影卫,一步一步,脚步无声,执废看着影卫的一双黑而有神的双眼,涌起不少情绪波澜,只是他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慢慢靠近。

十一却愣了愣,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动作,等到执废已经离他不过三尺远的距离,右手下意识地按上了腰间的剑柄,浑身充满了警惕。

杀意像是一道屏障,隔开了执废与十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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