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的皇子(穿越 FZ)下+番外——不虞
不虞  发于:2012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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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淡的夜里,唯有风是可感不可捉摸的,而杀气,不仅可感,还化无形于有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墙。

执废不再往前走,只是定定地看着十一的双眸,淡淡地说,“我该如何称呼你,十一,还是沐翱?”

十一身形一晃,表情开始有崩溃的迹象,嘴角不自然地动了动,马上又恢复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我只是十一。”

“我更喜欢叫你沐翱,叫了十几年,都习惯了。”

执废语气惋惜,惋惜中又暗含了掩饰得很好的愤怒。

“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沐翱。”

“和沐翱相处了十几年,就算不交心,也习惯了他的做事方式、性格特点以及武功套路。沐翱也好,十一也罢,本以为是世上至亲之人却也有瞒着我的事,最近经历了太多,也不觉得奇怪了……我累了。”执废说着,没什么力气般往屋内走去。

沐翱看着转身离开之人孤单的后背,感觉到一阵冰冷,他紧紧握着剑柄,觉得如果此时不说什么的话,他定要后悔终生。

“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我不是陛下派来监视你的,对你也没有什么意图!我只是要单纯地保护你、照顾你而已!”几乎是用吼的,沐翱的声音回响在偏僻的院子里,显得绝望。

执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那张卸去易容的熟悉的面孔,正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忠心护卫。

沐翱抢上前,想抓住执废的手,却被执废躲了过去,无声的沉默是一种阻隔,不再信任的眼神却让人感到无限悲哀,内心的痛苦,随着沉默时间的延长而不断扩散,最终满心的悲凉,也让双眸蒙上了不可遏止的伤痛。

执废故作镇定,笑得比哭还难看般地问道,“你也是一开始就是殷无遥安插在我身边的吗?你也是从一开始就一个骗局吗?你也……”

“不!我说过了不是!”沐翱激动地抓住了执废瘦弱的肩膀,“我是殿下从角逢殿解救出来的沐翱,一直都是只想保护好你的沐翱!”

“那我方才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矢口否认你是沐翱,为什么你会是殷无遥的手下?”

沐翱面露难色,“我不能说……”

世上最无奈的事,莫过于面对着最在乎的人声声有力的质问却无从解释,而沐翱隐瞒不说的话语,却成了两人之间误会加深的助力。

“你不说也罢,我不强迫你,只是我真的累了……刚才殷无遥也说过他会从此放你离开,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待在殷无遥身边的,此时此刻你已经自由了。”

执废满脸的疲累,而疲累外表下却是一颗疲累的心。

所幸值得安慰的是,沐翱不是一开始注定的骗局,至少对他还有几分真心,不至于让他觉得被全世界抛弃,至少曾经的付出不是全无收获,友谊也好爱情也罢,终究到头来如幻梦一场,真正是印证了信王的那句话,真真假假,又有谁分得清?

执废有些好笑地看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沐翱,“都说你已经自由了,为什么还不走?”

“我……”

那种生疏,并不是他所期望的。那份感情,不该就这样结束。而他所受的地狱般的训练所承受的苦,也不应该换来这样的冷言冷语。

可是答应了殷无遥的,他却不能违背约定。

他一直看着他,一直在乎他,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那都不是假的。

他的心,从来就不是假的,也不曾做过危害殿下的事,殿下不仅是他此生唯一的牵挂,更是他一直渴望接近的存在。

也罢,此时的殿下根本就听不进任何解释,他沐翱知道他需要保护,也需要一个人陪着。

“陛下刚才说过,要我一直跟在殿下身边。”

稳定了情绪之后,这是口拙的沐翱唯一能想到的说辞。

五十五

我赌上了我的爱情,你却赌上了你的一生。

何必如此?

痴傻的,究竟是你,或是我?

踏月而来的男子,一身素净,几分狂傲。

他向少年伸出手,只问一句,“敢不敢与我赌?”

少年嘴边露出讽刺的笑容,身体三处大穴被封,肋骨断了两根,却根本没看清男人用的招数。

“赌什么?”

男人低笑着,一如以往运筹帷幄时的处变不惊,“赌你,有没有能力杀我……不过很可惜,现在看来,就算再给你三十年,也未必是朕的对手。”

“你!……”少年勉力撑住重伤的身体和变得混沌的意识,心中除了恨,更多的是纷杂难诉的情绪,头一低,视线避开男人精明锐利的目光,“小人……小人怎敢犯上作乱?”

“敢不敢,可不是朕说了算,”男人这天的心情不坏,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年,果然近朱者赤,也沾染了那人的几分感觉,“灭族之仇,护主之心……你的眼神没有丝毫掩饰,就算及时向朕低头,你那点心思,朕岂会不知?”

少年没有说话。

“让朕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吧,成为朕的影卫,让你学到最高段的剑法。”

短暂的沉默笼罩了两人,但见少年紧握颤抖着的拳头,和一直低下看不到表情的面容。

终于,少年缓缓抬起头,黑亮的双眼是殷无遥喜欢的神色。

不甘、愤恨却又带着一丝忍辱的希望,和对于自身身为弱者的自卑。

“……陛下,你究竟想做什么?”

男人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再赞一掌,真气打通了三处大穴,少年终于口吐鲜血,体力不支而倒下。

影卫的试炼,比起角逢殿的训练还要严苛,两相比较,经历了前者方体会到后者的不足为道。

在七皇子成为太子,走上储君之路时,沐翱也在影卫的试炼中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

然而,成为影卫岂止严苛的训练而已,影卫首要任务,乃是以陛下为主,以陛下为命,君命一言,不仅是生命,甚至身边任何重要之人都必须舍得牺牲。

这与他的初衷不符。

他成为影卫,是为了在剑术上取得更高的造诣,而非全身心效忠皇帝,而且,他与帝王,新仇旧怨,不是三两句能说得清楚明白的。

想起那一夜他未能听见的男人的回答,只余男人嘴角那抹深沉的笑。

难怪殿下也感叹,殷无遥不愧为一代帝王,心思莫测,只怕就连殷无遥自己也无法猜透吧,哈。

原本的恨意,渐渐在磨炼中坚定了心智,转变为沉静心思的好奇。知己知彼,一昧的恨并不能让人变得更强,反而会蒙蔽人的双眼,殿下是这么说的。

回忆就此打住,沐翱隔着一扇门,双目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这层隔膜,看着房中的人。

随着殿下的不断成熟,自己的剑术也不断增进,只是分心剑术的同时,也渐渐离那人越来越远。

殿下的心思,殿下在意的事情,他越来越不能把握了。

而房中的执废,此刻独自面对摇曳灯火,表情不明。

手中的锦盒,是当年的模样,而当时单纯的心思,却成了如今导致如今局面的一环,算是揽祸上身,也算是毫无自觉的后果。

执废轻叹,天将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凝神定气,最终打开了盒子,取出内中唯一的鲜红丹药,含入口中。

“你可以中途变卦,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信王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少了几分云淡风轻,而一脸的严肃,正让人不得不想起他本身为皇族的聪慧。

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后悔的余地?

就当做是给信王一个机会,给帝王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殷无遥没能想明白的动机和没能亲眼见到的移魂仪式,其实很简单。

早在殷无遥还是个没有能力的小皇子时,当年的太子并不若后来演变的那般,是明君之材。只比太子小一岁的信王,当年也不过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与太子皇兄关系甚亲,两人常结伴踏青,春色满园,不如纵马高歌。前太子广交奇人,其中一名号称“邋遢道士”,终年一身褴褛衣衫,言行怪异,为人却极为有趣,从皇兄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道长的事迹,两人皆佩服道长的乐观豁达,而道长也常赞太子慧根不凡,与太子相处,不称太子,而叫“小五”。

然而,天命到时,人力终究难以回天。从小身体不好的太子,因一场重病而险些丧命,信王不忍见敬重的皇兄尚未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便撒手人寰,不顾皇兄的劝阻,找到道长,哀求救得太子一命之方,道长只默默不语,良久,拗不过顽固的信王,才长叹一声,将延命之法告诉了他。

那便是移魂转命之术。

这种禁术,非但对人造成的伤害深重,而且对移魂的对象及实施的条件也颇为严苛。

年轻气盛的信王,单靠一颗急切挽救兄长的心,竟以自身来承接兄长的魂魄。而他并不知道,他自己本身并非一具空壳,他也有自己的意识,身为皇族,自我意识本就比一般人来得强,精心摆布的术法终究失败,不仅让信王饱受魂魄侵蚀之苦,更让他极力挽救的兄长失去了身为人最重要的一魂一魄,正是良知与慈悲。

于是才有了皇族史上最黑暗的一页,更让少年殷无遥成为狠心绝情、手段强硬的帝王。

时隔多年,云游四方的道长回到皇都,物是人非,手中练好的丹药早已救不回身陷囹圄的两人,如今的一魂一魄尚在信王体内,而信王绝大部分的自我意识已经疏离体外,只能依附在执废的梦境里。

也许与出生之前体内灌入的蛊血有关,十几年间从未出现过的梦境,因机缘巧合来到信都与信王咫尺之遥的缘故而出现,也让执废看到了一段不平凡的兄弟情。

皇族冷情,可也多情。

这对兄弟如此,殷无遥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多情之人往往难以专情,可一旦认定了某个人,就是一生一世。

非关爱恨,心里有这个人,便是不可抹灭的存在。无论如何否定,心总不会出卖自己,诚实地将内心深处所思所想反映到梦里。

闭眼之前,竟然是承认了那个人在心里占据的位置,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围剿沐家的最后一役,大获全胜。

在群臣大唱赞歌的同时,帝王挥挥手,且让他们纵情享受胜利,适当的放纵,可增加我军的信心,只在宴上喝了几杯酒,帝王便离席。

全军驻扎之地三里外,荒芜坡道上,一名青年正哼着着大漠民谣。

听到逼近的脚步声,也不过是稍皱了下眉头,继续我行我素,歌不成调,音不能全,青年仰躺在荒草上,神情慵懒。

“你是朕见过最狂的人。”来人停下脚步,面无表情。

“你是我见过最可敬的敌手。”青年一扫慵懒,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帝王。

“喔?只会横冲直撞的蛮牛,也有头脑清醒的一日?”帝王语气里尽是揶揄。

丹鹤被这句话气得不轻,却没有轻易爆发,而耐住了性子,缓缓拔出身边的刀刃,“要打就打,少废话!”

殷无遥但笑不语,双手背负,没有任何动作。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丹鹤怒目圆睁。

“朕笑你才称赞你稍有沉着,转眼又是一头蛮牛。”虽然手上毫无动作,帝王身上已是淡淡杀气,“之前与朕周旋时,倒是少有的明智,可惜你没能把握朕给你的最后的机会,依然执意要与朕一战。”

“废话!难得高手,不好好过上两招,将会留下遗憾。”

“那若是你败,从此实践承诺不再见沐妃母子,又何尝不是遗憾?”

丹鹤一时语塞,回过神来更觉得被帝王摆了一道,出招狠厉,直击帝王面门!

多少个日夜,闯荡江湖,苦练武术,忍耐家族的利欲熏心,为的就是救回最敬爱的姐姐,如今,更多了才相识还来不及深交的侄子。

这一战,不仅是实力的交锋,更关乎男人的尊严。

他沐丹鹤,绝不能败!

东方既白,薄雾溟溟,露水清冷,鸟鸣悦耳。

沐翱直直盯着开门而出的少年,一袭素衣,略显憔悴的容颜上,却是陌生的气质与神情。

书卷气的睿智双眸中,是仁慈和平淡,仅一个眼神,便让人如沐春风,仿佛那人的立足之地便是一片绚烂春色,如阳春三月的风,沁人心脾。

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从容走出房间,踱步到院子里,不知哪里来的折扇缓缓展开,驻足在树下凝视枝头欢唱的鸟儿,手中折扇一摇一摇,气度非凡。

君子风。

淡如水,深似渊。

不确定地踟蹰道,“……殿下?”

那人转过头,轻描淡写地一笑,杨柳依依,露不沾身。

“……是你吗?”

笑容更盛,少年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狡黠,“用你的心来找寻答案吧。

五十六

皇都。

宫中一片愁云惨淡,开战的消息已传遍整个皇都,宫内宫外人心惶惶,帝王亲临西北战线的消息再瞒不住,传闻太子随帝王西征,宫中无人坐镇,帝王传信,由仲王执仲代理朝政,尽管如此,事态已经难以稳定,文武百官,天朝上下,尚未从帝王两月未回的疑惑中走出,便听闻这场瞬间爆发的战祸。

如何演变至此的,除了当事人,任由局外人怎样猜测都无法做一个定论。

纤细十指拨弹在上好檀木做的古琴上,流泻一曲时而奔流时而婉转的曲调,语音袅袅,绕梁不绝。眉心浅浅一道皱痕,却显示着主人的心不在焉,然而信手闲弹便到了如此境界,也是才情不输乃师的风范,杜若这么想着,不禁勾起一抹笑,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片叶笛,凑到唇边。

清音伴着琴曲,更有锦上添花之妙。

然而清音未绝,琴声却戛然而止,略带惊讶地抬眼,却看见王爷下一脸的厌烦,一扫往昔慵懒神态,那双眸子染上火气也是别有一番美艳,只是与从前的美不同,暴戾、妒恨、骄纵尽随年华增添而掩埋,如今的不动声色教人更为心动和难以控制地战栗。

战栗?杜若这么思考着,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感觉了?

一开始他便迷上了这位殿下眼中的狠厉和手段,随着跟在他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殿下的改变也只有他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选择跟随他而不是别人,杜若从不感到有什么不好,尽管风光不再气势不再,他的风华气韵却远超前日,外面风雨再大,他只管在府里弹拨他的琴,只是,心,是否也如琴音一般高低起伏百般滋味呢?

执秦径自从桌上拿过精致白瓷的茶壶,欲往杯中添水的时候,却被停下叶笛的杜若按住了,“茶已凉,让卑职去换一壶吧。”

“无妨,我只为解渴,不为品茗,没差。”执秦的口气也不必平时的软声细语话中带讽,反而率性得让杜若一怔,手一松,便听见水流注入杯中的声音。

回神,时光不仅拔高了少年的身材,更让心智变得成熟,“……这究竟是一箭双雕呢,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听出这话有歧义,刚呷了一口茶的执秦看向曾经的伴读,随后从昔日玩伴的神情中读出一丝线索,“你指父皇西征的决策?……只怕他布局已久,早在数年前。”

“是殿下闯祸的那次?”杜若笑得狡猾,知道这是秦王心头的一大耻辱,然而偶尔挑动他内心的伤疤却更能激发对方的斗志,尽管可能面对美人的怒火高涨。

“本王怎会知道!”果不其然,轻轻一句话,让王爷再好的涵养也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怒火,不过杜若还没有胆量再行落井下石之举,便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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