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地菲力没注意到伊凡还没换上新衣，只兴冲冲地招他前来。

伊凡有不好的预感，他迟疑一会，还是咬牙靠近他。

菲力拿出一银色圆环，圆环厚实且沉重，他说这是伊凡的礼物。

既不是手环，也不是脚环，这是一个镶有菲力德古拉家徽的项圈。就像给狗用的一样，要套在脖子上。

这比收到华丽新衣还要羞辱伊凡。

他曾经套过狗炼，和菲力一起出门散步，他曾经赤身裸体与菲力面对面。这只是个项圈，没什么。

伊凡说服自己接受。但在菲力拿出项圈时，他退了一步。

他拒绝。拒绝接受。

「伊凡乖乖。戴上项圈，我就带你去玩。」菲力用哄骗的语气说。

真他妈的当他是狗。

伊凡的双眼不再顺从，他愤怒地瞪着菲力，又退了一步。

「伊凡乖，不要逼我生气。」菲力不再哄骗，原本的开心笑容一垮，威胁他。

「你他妈的想羞辱我到什么时候？」伊凡全力一吼。

俗语说，狗急跳墙，狗被逼到绝境也是会咬人的。

伊凡不是狗。

但他却被逼到绝境，在他退无可退、无路可逃时，伊凡索性豁出去，扑倒菲力。

这是一个赌注。

他的双手掐住菲力。用力再用力。

菲力一死，他会被府里的佣人杀；菲力不死，他就得继续受他控制、被他羞辱。

无论如何，都是悲惨的结局。那么他想，让菲力消失，他会开心些。

菲力挣扎，被瘦弱的伊凡压倒，他没想到他居然是处于弱势的一方，被掐得连求救都喊不出口。

菲力的手缓缓举起，但伊凡无暇管他的动作，只一心一意想掐死他。最后，伊凡被菲力手中的项圈套牢，锵的一声，锁住。

伊凡受到惊吓，力道一松，竟让菲力有机可乘。他推倒伊凡，得到自由，菲力痛苦咳着，喘了好几口大气。

伊凡很快爬起，又要扑上。

菲力赶紧大叫，「惩罚！」

突然项圈聚集大量电流，电昏伊凡，让他趴倒在地上。

是的，这个银环项圈，能让主人惩罚不受教的宠物。

原本是用在猫狗身上，但菲力重新改良过，这是特地为伊凡量身打造的。只需要菲力一声令下，就能电昏伊凡。

这是唐三藏的紧箍咒，是孙悟空的噩梦。也是菲力送给伊凡的耶诞礼物。

要让他完全臣服于他，菲力．德古拉。

祝他耶诞快乐。

菲力在伊凡脸颊上轻轻一吻，像是对待爱人一般轻柔，他站起身整理弄皱的衣服，走出房间，吩咐女仆：「叫醒他。让他换上衣服。待会还有个派对要参加。」

「是的，主人。」女仆欠身，恭敬地让菲力离去。

昏迷之中的伊凡，被人换上华丽的衣裳。等他醒过来时，已身在磁浮车之中，他被空中急速的乱流震醒。

一睁开眼，就是菲力那虚伪的绅士笑脸。他与他面对面坐着。

「你醒了。」菲力说，手里削了颗苹果，切半分给伊凡。

伊凡盯着他，完全不看苹果，没有接手的意思。

菲力又说：「放心，这不是毒苹果。」

「为什么你还能平心静气地跟我说话？」伊凡提出他的疑惑。

眼神移到菲力的脖子，他是尽全力掐着菲力，丝毫不保留，一定留下痕迹。

但他看不到，因为菲力穿了高领的白衬衣，遮住了脖子，完全包裹住。

「只是被自己养的宠物咬了一口，没什么，重新调教就好。」菲力说着，一副宽大仁慈的模样。

他将手中的苹果硬是塞进伊凡嘴中，不管他拒绝与否，「吃吧。这恐怕是你圣诞节唯一能吃到的食物。等下的晚宴，可是会忙到无法进食。」

「什么晚宴？」伊凡完全在状况外，听得一头雾水。

这时才注意到，菲力服装的派头，比平时更加花俏许多。伊凡将嘴里的苹果吐出来，拿在手上。

「是圣诞晚宴。」菲力解答，「接下来，我们要去米兰罗斯的城堡。东道主可是数一数二的贵族世家，要攀交情，就要凭送给他儿子的圣诞礼物而定。」

伊凡听他一说，冷笑，「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送给他儿子当礼物吧？」

突然，菲力的绅士笑容消失，他阴着一张脸，「你这么想离开我？」

「我都动手杀你了，这还不明显吗？」伊凡面无表情地回答。

菲力愚蠢的问题，让他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

「关于这点，你放心，我早准备了更加贵重的礼物，不会把你送去。只是你这宠物真是不乖，一点也不忠心。」菲力叹息之后，喊了一句惩罚。

伊凡的项圈再度传来电流，但这次他没有昏，还能睁眼瞪菲力，还能笑说：「一回生二回熟，久了搞不好就习惯了。」

「放心吧，第一次电昏你是个意外。电流伏特我已经做了些调整，不至于电昏你。我只是教训宠物，并不是虐待。」菲力解释。

但这已经是虐待了。伊凡发麻了一会，闭上眼睛，等麻痹感消失。

最后，伊凡还是吃了菲力给的苹果。因为他真的饿坏了。

菲力闭目，丝毫不防备。伊凡一直盯着他，奇怪这个男人怎么不怕他再动手杀他？

就因为他脖子上有项圈，所以不怕他再下手？

伊凡充满疑惑。

「伊凡，你在散发杀意。」菲力瞇眼警告，「别逼我生气。」

闻言，伊凡收起目光。

别过脸，观望车外风景，才发现窗外的景色越发熟悉。

磁浮车往米兰罗斯的城堡前行，伊凡赫然发现，多年以前，他曾经来过这里。

一排排大排长龙的磁浮车，进入停车场。菲力与伊凡在门口下车，让司机去停车。伊凡站在米兰罗斯城堡的大门，久久不能言语，对外界失去反应。

城堡早来了许多人，来来往往的人潮，被伊凡挡住，但他殊不知自己成了人墙，挡在路中央。伊凡引来些许的斥责。

菲力没催促他，任他仰望大门，还以为是在赞叹其门之豪华，「这就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贵族世家。怎么光是一个门，就把你吓成这样？等你进到里面，那岂不是都要哭了。」他打趣道。

不用进到里面，伊凡就已经想哭了。但他收回视线，跟着菲力继续前行。

这里可是他偷小家伙的地方，在同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同样过着圣诞节的日子，他在这个城堡的垃圾场偷了小家伙，当了人生唯一一次的窃贼。

他挨了枪，流了血，在又冷又饿的夜晚，变成坏伊凡。

「我从来没想过——」伊凡呢喃着，「有这么一天，会进来这里。」

当时寒冷交加的感觉彷佛还在，此时他却能踏进城堡里，享受奢华的温暖。

「再过不久，我也能打造一个不输这里的城堡。」菲力笑说，野心勃勃，激动得握紧刚脱下的手套。

伊凡对他的野心没有兴趣。别过脸，没有接话。他环顾这个金碧辉煌的城堡。

这纸醉金迷的场景他有印象，春之宴时，他见识过。

侍者端着八分满的高脚杯，在人群中献酒，带有些微酒精浓度的金黄色香槟。衬托主人的尊贵之余，还能怡情，令客人们开心。

嘻笑声，客套话，问候语，场面话。

不喜欢与富商贵族共处的空气，奢华糜烂，笑脸迎人的虚伪。

伊凡冷着脸，看这一切。

「你就是菲力带来的人？」

声音从伊凡身后传来，来人走到伊凡面前，打量着他，前前后后上上下。

「从来没见过的人物，真新鲜。你好，我是菲力的——朋友，」应该算是吧，「我是约瑟夫．语果。」

伊凡愣了一会，很想大笑。

菲力是个野心勃勃的商人，他不相信菲力会有朋友。眼前这个人，要真是菲力的朋友，又怎会不知道他与菲力的关系？

恶作剧般地，伊凡想戏弄这个人。

反正对方也是一脸不正经的模样，伊凡凭着之前的印象，与约瑟夫交换了姓名，彼此客套一番。

约瑟夫说了许多与菲力有关的话，想用菲力的名义来吹捧自己，说得彷佛他与菲力的关系多密切。再小的事情，都能拿来放大炫耀。

所以他才讨厌这种气氛。伊凡开始不耐烦了。

「对了，你现在住哪？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玩玩。听你的口音跟样貌，不像是本地人。」约瑟夫询问着，虽然伊凡是异族，但能跟菲力扯上关系的来头肯定不小。

但这点，约瑟夫猜错了。

伊凡本来只是个平凡的流浪汉，再高点，也只一个低下阶级的平凡小市民。

喔，不，基本上，他连市民的身分都不是。因为他是异族。

「我现在住在菲力府上。」

「咦！真的吗？」

千真万确。伊凡没回答，用沉默代替回答。

「连来往最密切的将军夫人都没去过的菲力家，你居然住在里面。你跟菲力究竟是什么关系？」约瑟夫惊呼。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伊凡冷笑。

「他跟我是什么关系，我想应该都跟你无关。你说是吧，约瑟夫．语果？」菲力的声音响起，约瑟夫明显一颤。

「菲力！」约瑟夫上前热络，「我等你好久。我看你去找伯爵夫人叙旧，我特别过来陪你朋友说说话。」

菲力一派冷漠，他问约瑟夫：「喔，那你们都说些什么？」

难得会得到响应的约瑟夫，停了一会，心生感动，更加热络地说，把刚刚讨论的内容统统说出来，毫无保留。

约瑟夫问：「伊凡说住在你家，想必你们肯定认识很久，是交情很好的朋友？」

「不，我们只认识三、四年？还是五年？」菲力问伊凡，伊凡给他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让菲力开心地笑说，「况且，我们也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那是什么？约瑟夫很困惑，难道说是工作往来的对象？

看见菲力不遮掩的态度，伊凡也不示弱，「跟你说吧，我是他养的宠物。」

菲力不怕被人知道，那他也不怕把话说出来。

「宠、宠物？」约瑟夫对宠物这名称有点陌生，但有另外一个陌生他比较熟悉，「是男宠吗？」供有钱人玩弄的男人。

这让伊凡仰天长啸，大笑一声。这个约瑟夫还真是逗趣极了。

他说：「我不是男宠。我是他的宠物。是他养的狗，你听过人和狗做爱吗？汪。」语末还自嘲似地学狗叫了一声。

伊凡说这话时的态度极为冷漠，然后他讨好般地问向菲力，「主人，你说是不是？」他言不由衷。

听到这声主人，菲力顿时有了好心情。虽然不喜欢伊凡的冷漠，但至少他又肯叫自己主人。

这游戏他们会继续玩下去。

「没错，你说得对。来，到大厅去，好戏要上场了，千万别错过。」菲力牵起伊凡的手，往大厅走去。

当时约瑟夫看到极为厌恶的情绪，从伊凡脸上一闪而过。

第七章

城堡主人米兰罗斯与他刚满十五岁的独生子亚斯，一同出现。大厅众人默契十足，顿时鸦雀无声，等待城堡主人说话。

「各位玩得开心点，今年我儿子满十五岁了，很快就要踏入社交圈，还请各位多多指教。」城堡主人爽朗地笑说。

众人举杯敬他与他儿子亚斯，顿时闹哄哄。

大厅恢复热闹，众人跳舞，聊天喝酒。有些人借机接近米罗兰斯，甚至讨好他的儿子，城堡主人哈哈大笑，似乎非常开心。

伊凡看了菲力一眼，菲力站在他身边，饶富兴味的看着讨好城堡主人的那群人，没有加入讨好的兴致。

「你不跟上前去拍拍马屁？」伊凡问。

最好菲力能离开这里，不要与他齐肩。

菲力嘲笑，「那是弱势商人才做的事，况且米兰罗斯根本不爱这套。」

「我看他笑得挺开心的。」

「米兰罗斯是聪明人，有好处拿，当然不会拒绝。是我，我也不会拒绝。」

是说，那些围上去的是呆子，围上前去讨好，赔了夫人又折兵，讨不到半点好处。

伊凡沉默，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他不懂，也不需要懂。

菲力招来侍者，拿了杯香槟，递给伊凡，「拿去。」

「我不想喝。」伊凡拒绝。

「你最好喝下。」菲力强硬地将香槟给他，「喝点酒，身体会暖一点。」刚刚牵手时他发现伊凡手指冰冷。

菲力一片好意。

「跟香槟比起来，我更爱喝便宜的啤酒。」伊凡还是没有喝。

「要我逼你喝下去吗？」菲力警告。

互看一眼，电光石火，针锋相对。最后伊凡还是喝下那杯香槟酒。

城堡主人站起身，一声令下，要那些讨好者退下。他对所有人宣布，他的儿子想拆礼物了。

首先第一批，是由米兰罗斯的家族成员献礼。

高级名牌、香水手表、金钻华服，一些物质上的东西，层出不穷。

第二批是达官贵人献礼，也还是这些东西。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亚斯想要的东西，他都腻了。

这些东西，他叫佣人去买就好，一点心意也没有。

「父亲，今年的礼物真是太糟糕了。」亚斯抱怨。

话一出口，众人倒抽口气，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亏亚斯一脸可爱的长相，却是如此恶魔性格。

伊凡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与亚斯见面，但直到这小鬼开口露出恶劣性格，他才想起他是谁。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恶魔永远都是恶魔。伊凡不知不觉间，把话小声地说了出来。

身旁的菲力噗的一声，差点把香槟喷出来。幸好他忍住，只是呛鼻。

鸦雀无声的场面，菲力这一声格外明显。

「你有什么意见？」亚斯站了起来，直接指出菲力。

菲力轻咳两声，恢复冷静绅士模样，他上前对亚斯说，「亚斯少爷，在下有样特别的礼物，保证您会满意。」

「那好，你把礼物拿出来。」亚斯说，他就不信真有什么好礼物。还有什么礼物是米罗兰斯买不到的？等他一拿出来，他就要父亲杀了他。

反正只是个商人。

菲力一笑，让人把他带来的礼物呈上。

他让人送上一副棺材。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愤而直呼秽气，有人起哄，炮火一致攻击菲力。

菲力却完全不在意，对亚斯说，「听东谷说，亚斯少爷十分想要生化人亚当，为此还差点丧失性命。」

亚斯的眼睛睁大，看着棺材，万分期待，「这里面该不会是——」

「是的，为您特地献上当初救您一命的亚当，第一代生化人。」

菲力开棺，里面平躺的是完好无缺的亚当，双手交叉，闭着双眼，梦幻般地完美。

生化人亚当，大家对此并不陌生。亲眼所见，人呼惊奇。

「菲力！难道你们完成量产作业？」有人大声询问。

「没错，我们确实完成量产作业。明年一月正式上市，还请各位多多支持。」菲力顺便广告。

「这、这是我的生化人？」亚斯兴奋地上前，盯着亚当瞧。

「没错，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了。」菲力小声对亚斯说，「里面的芯片，可是真真正正的第一代，与其他复制品不同。他就是曾经救了你一命的亚当。」

太兴奋，亚斯询问，「我要怎么开启他？」

「将您的声音与指纹输入进去，就能开启他。」菲力帮亚斯开启生化人。

原本开启生化人得靠伊凡的DNA，但经过他们改良后，只要输入声音与指纹即可。光是这项工程，就花了不少工夫。

声音与指纹，输入到芯片之后，沉寂两秒，亚当正式开启。

他睁开眼，对着亚斯，说，「主人。」

这一声主人，让众人开心地鼓掌喝采，亚斯也开心地笑了。

菲力虚心接受喝釆，与众人嘻笑，他的视线越过亚斯，越过生化人，越过人群，找到自始至终站在原地的伊凡。

他还以为伊凡会冲上来，大吵大闹，结果居然没有。让他有些意外。

万人拥簇之下，菲力被推上米罗兰斯城堡主人的面前，只见对方拍上他的背，爽朗地说：「干得好年轻人。我对你们公司这样产品很有兴趣，但今天是圣诞节，不太适合谈生意。不如，等过完新年你再来，我们一起谈谈后续发展？」

言下之意，是想入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