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是谁?荣歌,还是他自己……
身心俱痛的男人已懒得去想,疲惫转身,一步一步趟回岸边……
片刻之前清贵淡然到高不可攀的二当家,现在竟然一脸疲惫凄凉,浑身湿透好似落汤鸡,下身只穿一条三角裤,屁股上一片血迹,殷红的血水顺着大腿流进荷塘,将他身周的水染成淡淡的红色……
新来的弟兄们不明所以,只能呆站在河岸边,心中隐隐觉得这位二当家俊美非凡,性子却冷冷淡淡的,跟刚才那个划船又落水的‘仙子’实在很般配呀……
……
……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粉色荷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
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
噼……啪……
静穆幽远的荷塘月色图被噼噼啪啪的噪音破坏,又因为是静夜,这不和谐的声音更显烦躁……
夏末,洞里萨湖区的蚊子比老虎更加凶悍,即便隔着衬衫也能把人咬出茶杯口一般大的包来……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一个又一个在自然界战败的印记,聂枰淡淡苦笑,这已经是他在荷塘渡过的第三个夜晚,却仍没等到他要等的人……
还要等下去么?
那个曾经无比乖巧听话、满心满眼里只有二当家、任他怎样对待都永远只会甜甜微笑的小人儿,已经不为他所掌控了么?
那个他看着守着一路长大,身子一天比一天窈窕、脸蛋一天比一天漂亮、心窍一天比一天玲珑的小人儿,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么?
……
……
荣歌刚满十四岁的那一天……
……
风尘仆仆的男人推开卧室门,就看到小人儿刚洗过澡,裹着毛巾从浴室出来……
不知小人儿从哪里学来的裹毛巾法,竟然像个女人一样将下身连同雪白漂亮的胸膛裹得严严实实……
红润润的小脸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变得苍白如纸;瞬间,又泛起甜甜的笑……
虚假碍眼的笑容,让男人莫名恼火起来,一把将小人儿推倒在床上,忽略掉那块放在楼下厨房里、他特意从香港带回来的生日蛋糕,大手抓住人儿遮遮掩掩的毛巾边缘,就要向下硬拽……
小人儿却意外地不听话起来,拼命揪住那块破毛巾,死也不放手……
男人心头怒火更炙,他离开两个多月,紧赶慢赶把香港的事提前料理完,终于在荣歌十四岁生日时赶回洞里萨,见到的却是对他避如蛇蝎的人儿!
疑云掠过心头,难道趁他不在的日子里,荣歌跟别人……
眸光骤然阴冷下来,男人不再拉拉扯扯地抢毛巾,直接将人儿脸朝下按在床上,轻而易举地剥光了他……
雪白纤美的身子,仍如记忆中一般光滑柔嫩,没有什么可疑痕迹……
将人儿翻转过来,他终于明白小人儿为什么死也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身子——原先光滑似玉的阴部,稀稀落落长出几簇乌黑的毛发来……
男人迸出大笑,转眼看到人儿满脸屈辱难堪的泪水,不禁俯下身,轻轻揪扯那几根刚刚长出的柔软毛发,喃喃低语,“别害羞,你是男人,这个地方当然要长毛了……起来,一起去荷塘赏月,吃你的生日蛋糕……”
……
荷塘的风,带起花香阵阵,清凉的空气中,弥散着生日蛋糕的奶香……
“老大很久没回洞里萨了。”小人儿边舔着嘴边的奶油,边小声念叨。
男人坐在船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径自吸着烟,沉默不语。
早已习惯了男人对自己的忽略,荣歌继续说着想要说的话,“我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比洞里萨更美的地方……我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里……”
……陪在二当家身边……
荣歌在心里默默说着这句话,他知道自己配不上男人,可他悄悄想一想,总可以吧。
……
你才多大年纪,就敢轻易说出自己的一辈子?
可是,水汪汪的眸子里有认真、也有羞涩、更有一丝早慧的隐忍与宽容……
男人猛地想起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已经认清往后一辈子的绝望纠缠……这个小人儿心思玲珑,恐怕也……
再看一眼那对眸子,男人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揪痛……
从最初见了他就浑身发抖,到后来见了他就甜甜微笑,这个小人儿被迫成长了很多……
虽然他痛恨那种沾染了世俗味儿、刻意讨好的笑容,却也不得不承认,荣歌笑起来……很美……
更何况,逼小人儿学会虚伪假笑的恶棍,正是他自己。
老恶棍调教出小恶棍,谁也别嫌弃谁……
男人心头泛起苦笑,也许,就这样跟小人儿在洞里萨相伴终老,也不赖……
人怎么活,不是一辈子?
……
……
极轻快的脚步声响起,青草岸边终于出现了那抹纤瘦人影……
守荷待人很久的男人立刻精神抖擞,心竟然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不禁暗骂自己怎地这么没气度,对付一个被他牢牢握在手中的小人儿,有什么好紧张的!当下撑起船篙飞快划出荷塘,停靠在距离荣歌几米远的岸边……
“半夜三更的,你何必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聂枰站在船头,淡然的眸子映着冷月银辉,更显清幽,“你只要上到三楼,推门进来找我就行……那只老蝙蝠很想你呢,自从没了你,它一直吃素,也该改善一下伙食了。”不想另生枝节,聂枰勉强拉下脸来暗示荣歌——跟他分开以后,自己就没有别人;虽然措辞冷淡残忍了些,这却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荣歌慢慢转过身,静静看着男人,默不作声。
人儿眼底极为明显的尴尬和……怜悯……让本以为会看到一双泪水泛滥的眸子的聂枰迷惑不解,却在下一秒明白过来——
黑牧澜不知何时从榕树后走过来,站在荣歌身边,冲他恭敬地叫了声‘二当家’,转眼就握住荣歌的手,柔声问着:“荣儿,咱们到那边去说?”
荣歌轻轻点了点头,任由黑牧澜拉着自己走开,盈盈回眸望向男人,眼中满是无可奈何的悲伤……
冷眼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聂枰表情平淡,却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心口,想藉此来缓解胸中莫名的凄楚……
也许,他注定要孤独一辈子……
深爱老大,他用情深到不奢望拥有,只要老大幸福就好……
在乎荣歌,他同样可以在乎到轻易放手,只要小人儿自己开心就好……
……
然而此刻,他的心仿佛被一把巨大的钳子狠狠勾住,那是一种硬生生将血肉分离的痛;一种他曾经品尝过整整十四年、不愿再尝到、却再次尝到的痛……
……
二当家,你狠!我算是彻底服了你!
黑牧澜拉着荣歌越走越远,却迟迟不见那个在荷塘连熬三个夜晚的男人有所动作,而身边的小人儿眼泪一直在流,握着的小手冷汗涔涔,让他心疼万分,干脆把心一横,停下脚步,一把将荣歌推倒在草地上,紧紧压了上去,看着身下人儿又感激又愧疚的眼睛,低低笑道,“等二当家爱上你,你可一定要请黑大哥吃饭!”
“这顿饭,我可要欠你一辈子了……”勉强挤出一抹苦涩的笑,荣歌向上仰起脖子,红润的嘴唇凑过去,轻轻吻住黑牧澜……
黑牧澜偏头避开人儿的吻,喃喃道,“别委屈自己……我是心甘情愿帮你……”
“我也是心甘情愿……”
心中一荡,黑牧澜低下头,极尽温存地吻着人儿柔软香甜的唇,慢慢伸出舌头试探……
“黑牧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好奇你往下要怎么做?”
冰冷的声音忽然在二人身后响起,观看活春宫还能如此冷静淡然的人自然非二当家莫属……
黑牧澜翻身坐起,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聂枰,突然笑了,“二当家,我确实失去了某项男人的功能,但……我至少还有心可以给荣歌……”
“好啊……就让我看看你怎么把‘心’献给荣歌。”聂枰淡淡说着,清冷的眸子里闪过寒光……
“那你可看好了……”黑牧澜突然脸朝下趴卧在草地上,扭头冲荣歌温柔一笑,“小荣儿,压到我身上来!该怎么做,用不着我教吧?”
感动的泪水瞬间滑落,荣歌很听话地爬到男人身上,抬起月光下愈显白皙纤长的手指,隔着裤子轻轻摩挲身下男人的私处……
“够了!”聂枰暴喝一声,大步走过去一把将荣歌捞进自己怀里,冷声命令,“黑牧澜,你立刻给我回去睡觉!”
荣歌见黑牧澜慢慢站起来就要离开,而抱着他的男人怒火冲天,不禁害怕起来,“不,黑大哥……”
“你闭嘴!”
看一眼怀里人儿盈满泪水的黑眸,聂枰突然低下头,飞快捕捉到柔软的小嘴,深深吻了下去,初时粗暴掠夺,却在瞬间放缓了力道,换成与黑牧澜相似的温存呵护,不疾不徐地吻着,跟人儿抵死缠绵起来……
……
又圆又大的月亮悬在半空中,荷塘边,草地上,身材高大的男人紧紧搂着怀里纤瘦的少年,如饥似渴地吻个不停……
黑牧澜越走越远,不时回头看看仍然没有分开的两个人,苦笑着自言自语,“小荣儿,你这顿饭请定了……”
……
也不知吻了多久,聂枰突然停下,继续将荣歌搂在怀里,大手隔着衬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人儿的后背和胳膊……
荣歌被吻得双膝发软,乖乖靠在聂枰怀里,却越来越觉得男人动作古怪——怎么好像在他身上捉虱子?
反反复复摸了个遍,小人儿身上的皮肤一片平滑光润,竟连一个蚊子包都没有!
聂枰心头发酸,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刚才也曾怀疑,黑牧澜和荣歌不过是跑过来演出戏而已……
但,荣歌没被蚊子咬,至少说明他这些天根本没有来过荷塘……
原来,苦苦等待的人,竟然只有他自己……
难道,小人儿真的……真的想放手……
男人摸他,他也摸男人……
荣歌不摸则可,一摸立刻心疼得哭起来,使劲扯开聂枰的衬衫,露出那片原本光滑似缎,现在却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布满碗口大的、又红又肿的蚊子包,已经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肌肤!
聂枰神态淡然地将衬衫拉拢,回头瞥一眼那片荷塘,淡淡说道,“今天晚上蚊子好多,我在荷塘赏月不到半个钟头,就被咬成这样……明天,该找几个弟兄往河里洒些药了……”
听男人死鸭子嘴硬,荣歌破涕为笑,却又立刻伤心得泪如雨下……
这些天,他一直躲在那株大榕树后面,远远看着男人从天黑等到天明,等了一夜又一夜……
有无数次,如果不是黑牧澜死死拦着,他早就管不住自己冲过来……
紧紧抱着他最爱的男人,什么都答应他……
他想怎样对他都无所谓,就算他把他当作妓女也无所谓……
只要他愿意跟他在一起,只要他仍是他的唯一……
……
“涂上这个会好很多。”荣歌抹抹眼泪,从裤兜里拿出一个漂亮的小瓶子,拧开盖子,用手挑出一大块药膏,轻轻涂抹在男人被蚊子叮咬的地方……
嗯,好舒服!
整晚强忍着浑身又痒又痛的蚊子包,聂枰一直爱面子地不愿伸手去挠;抹药的瞬间却立刻觉得一片清凉,不痒也不痛了!
“这么好用的药膏,你在哪儿买的?”聂枰握住人儿的手腕,想看清他手上的药是什么牌子……
清亮的眸子隐隐闪过自豪,荣歌甜甜一笑,“我自己配制的……呃,不过开始不太好闻,后来阿爸指点了一下,这才配出现在这个色香味俱全、即能驱蚊又能止痒消肿的药膏。阿爸真的很厉害,……”
可以驱蚊?!
荣歌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关于他阿爸改良蚊子药膏的事,聂枰却没再听下去……
闻一闻……
果然,小人儿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
原来,夜夜守在荷塘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聂枰不自觉地将人儿揽得更紧,深深吸嗅着他身上的药草芬芳,心头划过一丝甜蜜,一丝酸楚,一丝苦涩……
第三十五章
朗月荷香,佳人在怀,是男人都会有点想法……更何况,聂枰在荷塘苦等荣歌多半是抱着这个不纯目的……
“把药膏给我看看。”聂枰慢慢放开怀里的荣歌,牵起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拉着他往荷塘边走去……
荣歌不疑有它,乖乖奉上药膏,晶亮的眸子里火花闪耀、暗藏着期待——
这瓶药膏他辛辛苦苦配制了将近两个月才成功,可除了阿爸和黑牧澜,根本没人欣赏。但那两个人——即便自己放个屁都楞说是香的,他们嘴里的夸赞实在不靠谱……
聂枰从不曲意奉承,他的评判自然最公平!
如果,能亲耳听到最爱的人,夸自己……脑袋灵光……聪明能干……
荣歌正想得开心,忽觉脚下一阵摇晃,已然身在荷塘中的小船,宽大的船板上竟然还铺着白白软软的羊毛垫子,坐上去舒服极了……
难道……聂枰早就打算在这里跟他……
荣歌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起来,抬头去看男人,顿时脸红得更厉害了……
聂枰正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从瓶子里挖出一大块儿药膏,双手对搓一下,就像抹肥皂一样,飞快将全身上下涂了厚厚一层……
猜想瓶子里所剩无几,荣歌暗暗心疼不已,很想告诉聂枰药膏是浓缩的,根本不需要抹那么多……况且,这药膏七蒸七沥七晒而成,如果再做一瓶,至少耗费一个月,那时夏天都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