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诺的脸色变得沉静不已，

“我这个人，经历了太多的阴暗与现实，虽然说现在还不算老，可是我有些累了。爱不动了，也骗不动了。我南方平时的黑场上再怎么游刃有余，还是想留着一颗真心熬过后半辈子。所以为什么我不愿意让大伙插手我的私事，这起码还算是一件黎诺能够用真心对待的感情吧。”

“我遇见南方，走到现在也不容易，你也就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吧。即使被他骗我也认了。”

黎诺说这话的时候，是一直微笑着的。

因此他错过了杨笑脸上深深的痛苦。

听他说了这么多，杨笑终于抬起头来。

“你跟我说这么多，是为了证明什么呢？”

黎诺很坦然的看着他。

“我黎诺这辈子，心里也就装的下他这么一个人了，别人，一点都看不到。”

“哪怕以后他背叛了你，甚至亲手把你推倒悬崖下，你都不恨他？”杨笑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有种愤恨的意味。

黎诺却只是平静的笑，

“抱歉杨笑，爱人是我永远无法出让的东西。”

杨笑的声音开始剧烈的颤抖，

“那……这么说……这么说你真的爱他？……是真的爱吗？！”

黎诺感觉到他的不对，

“你怎么了笑？”

“你回答我！”

黎诺刷的站起来，

“不说了，我们回去。我送你回家。”

去拉杨笑的手被猛的挥开，杨笑迅速的后退了一步，

黎诺惊得睁大了眼睛，

“你爱他是不是……你爱他是不是？”杨笑的情绪开始失控，“你爱他，哈哈……！”

黎诺意识到杨笑似乎是犯了病。

“那天我看到你们，你们在你的办公室里……我都不敢相信……黎诺……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人的吗？啊？你敢不敢现在再把这话说一遍？你骗我啊……杨笑那么好骗么？嗯？”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知不知道，我多少次幻想和你做爱，我渴望被你压在身下，我渴望被你穿透被你蹂躏……因为我爱你……我渴望被你爱……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可是你都看不到……”

杨笑开始胡言乱语，眼泪顺着脸庞缓缓地流下来，

“我知道你爱上谁很难，可是我一直都很努力……我知道不是女人所以很难，可是我一直都那么努力的，你却看不到……我哪里不如他……你知道在你和他甜蜜的时候我多难过多痛苦吗？！”

黎诺看着他的眼泪，心里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杨笑，可是我真的给不了你。你原谅……”

之后的话被杨笑的动作猛的打断，接着脖子上突然出现的冰凉让黎诺浑身一僵。

“你说啊，你说，你不爱他。，你爱的是我，啊？”

杨笑冰凉的声音在耳畔砰然响起。

黎诺的眼睛猛的睁大。

“你冷静点……”

“我冷静……我很冷静啊……我一直冷静了多久了……你知道我多少次看着你熟睡的样子都那样的想要占有你……你不知道你那个样子多让人着迷呢，你不知道吗？多少次我跟你出席各个场合，站在你身边，我有多么崇拜你吗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跟别人走了呢？嗯？你不是属于我的么？”

而现在黎诺脑中只想赶快把横在脖子上的那把匕首弄掉，他意识到自己的危险，面前的杨笑现在已经是病态。

黎诺哄他，“你看清楚，笑，我是黎诺，你把刀放下好不好？有话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我不要听！”杨笑流着泪大喊，“我只问你，你到底跟不跟他分手？你不是真的爱他！”

黎诺久久的凝视着杨笑充满伤悲的眸子，最后，还是悲哀的叹了口气。

他没办法再欺骗这样千疮百孔的人。

他坦然的笑了。

“对不起，我爱他。我不想骗你。”

杨笑一怔，望着眼前的男人，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好男人呢……”

“可是没办法，我到底接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我那么爱你……”

“所以，就允许我自私一点的带走你好不好……”

黎诺的神经顿时全部绷紧。脑中飞速的运转，以便应付那严峻的下一秒。

他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死了的……绝对……

——一瞬间。

来不及反应的，黎诺手指触到了温热的液体，接着一个重量直直的倒了下来。

他的脑袋一下子炸开。

刀子直直的插在杨笑怀里，心脏的正中央。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们之间仅有的距离。

那颜色是不是很美丽。

黎诺睁大了眼睛，用尽全力的抱着他，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那个人温热的呼吸温柔的绽放在他的耳边。

“怎么办……我还是舍不得你……”

黎诺不停的摇着头，

“你坚持住笑，你坚持住……”

杨笑看着他慌张的眸子，微微笑了出来：

“可是……这样的话，虽然难过……可是你……可是你就不会讨厌我了……是不是……”

爱就是这样的东西，明明得不到，却还是致死守护那份永远没有回应的东西，这样的离开是不是很可怜呢。

只怪我不是主角，你们的爱情中容不下我的存在。

所以，我这样自私的解脱自己，你是不是还会难过一点点……

凌晨时，南方的神经一直紧紧地揪着，被刺耳的电话声吓了一跳，看见上面的名字他赶紧按下了接听。

“诺？”

那边过了许久，才传来气若游丝的，熟悉声音。

“南方…… ……”

南方赶紧问，“你在哪里？怎么样了？”

“……我在医院……”

南方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在医院？出什么事了？”

“……南方啊……我真的好好难过难过……你来接我好不好……我想回家……”

南方听着黎诺颤抖的不行的声音，脑中顿时传来猛烈地灰色讯息。

“知道了，我马上到，你乖乖等我，不要乱走，好不好？”

他一边小心的哄着他，一边飞快的穿着衣服。

南方知道是出了事，而现在黎诺需要自己。

飞奔到了医院的走廊时，南方远远的看见走廊旁边坐着的孤单身影。他用力的擦拭着手中的鲜血，浑身颤抖着，小心的蜷缩着，却不敢动弹。

他的心顿时狠狠的疼起来。

他走过去，轻唤他的名字。将他慢慢的抱在怀里，那个人瞬间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手指狠狠地嵌进肉里，抓的南方生疼。

“没事了，没事了……”

南方柔声的安慰着，将他的身体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慢慢的往外面走。

车子里，南方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紧紧地搂着黎诺靠在肩上的脑袋，一边轻声的安慰着。

他看见黎诺的双眼失神的望向前方，满是血污的脸上，泪水就那样慢慢的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流下来。

这个世界都是怎么了呢。

那晚，黎诺的身体彻底软在了沙发上，浑身仅剩的力气只是死死的抱住爱人的身体，仍然浑身颤抖。

南方紧紧地抱着他的头，让他闭上眼睛，用黑暗保护着他，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黎诺不怕，我们回家了，不怕了。南方在这里呢，不怕了，我们回家了……”

那个总是很坚强的男人，将整个头埋在爱人的怀里，在这一瞬间，终于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嚎啕哭声。

44.宽恕

红城高层会议。

“关于这件事情我们真的很遗憾，杨笑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没有给他足够的关心。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大家难过的同时也要尽快的打起精神来，注意调节好自己的心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红城走到现在，我们的命已经都不再仅仅是自己的了。”

主持会议的人身边的助手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的看了看一旁主座上的人。

那个男人低着头，面色暗沉的闭着眼睛，眉头一直不曾松开。

主持看了他一眼，明白了助手的意思，点点头，不多说的转开话题，

“杨笑之前负责的帮派现全部转到右座名下统一负责，副右座和主任一起负起责来，别再出什么差错。至于杨笑之前负责的工作全部交由主座SUN亲自打理。其他人的位置没有变动。”

有人打断，

“我想问一下，那左座的位置怎么办？不得有新人代替么？”

主持抬起头，

“左座从此以后在红城的位职中取消，杨笑是最后一个左座，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坐上这个位子。”

下面红城的高层开始产生议论。

“这样是不是不太妥？”有胆大的直接问，“这是红城十几年的传统了，因为这么一个人就废掉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左座的位子仅次于主座之下，相当于红城的二把手。虽然看起来遥不可及，但是觊觎这个位子的人也不少。

主持放下手中的文件，语气严肃的回答，

“但是现在红城的当家是SUN。再说了上任左座刚走，而且你们之中谁有自信可以做的比杨笑好么？”

“话不能这么说，潜力不都是被练出来的。这个机会不给的话，怎么练出人才啊……”

主座上的人睫毛猛的动了一下。

主持看了一眼他一直沉默的脸色，转过头站起身，宣布一样的大声讲，

“这是SUN君的意思。”

座位上的异议声顿时销声匿迹。

主座上的男人双手按上了扶手，接着慢慢站起身。

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顿时散发出了慑人的凌厉气息。

只是那一瞬间，接着，他只是一步步的走出了会议室，然后慢慢的关上了门离开。

整个会议期间，他没有讲一句话。

那天杨笑死在医院。黎诺拼尽全力的将他送到急救室，还是没来的及把他从死神那里抢回来。

杨笑的死对他的打击显然很大。那是多少年的好兄弟，出生入死，从某种角度上讲是不可缺少的人。

更何况他就死在他的怀里。

那晚上，黎诺颤抖了一整夜。那个男人瞬间爆发的脆弱让他的爱人措手不及，没有招架的能力，只是知道紧紧地拥抱着他，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敢做。他的泪水随着他的悲伤一起决堤，忍受了多久的隐忍与承受终于在那一刻全部的爆发出来，南方才能知道，原来他也是心中存有这样柔软与悲伤的人。

听着他疯了一般的咆哮，心中无与伦比的心痛着，想要从那撕心裂肺中抽出那些难过替他承担，却什么都做不了。

清晨的阳光没能穿透乌云，于是天空变得昏昏沉沉，旋涡状的白色云朵严严实实的覆盖在苍穹，好像讲什么东西卷入无尽的宇宙中，从此再也不能够回来。

黎诺站在阳台上，眼睛迷蒙的望着远方，好像在追溯着什么古老的，却流逝了好久的东西。

他的脸上又一次换上了那样的神情。眼睛里的神采被黑暗代替，好像这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冷漠男人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变故。

只是他犀利的眼眸中，还隐隐约约的带着丝隐藏着的伤感，只有一个人能够准确的捕捉到。

南方走到他身边，轻轻的唤他，

“吃饭了。”

“哦。”

黎诺转过身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径直走到饭桌前，安分的坐下，拿起了筷子。

南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事情都办妥当了？”

“……嗯。”

“红城里的人，多少会有些说法，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我不会的。”

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但是之后黎诺的话就变得很少很少。只有在南方面前时会稍微的多一些，但是那些往日中美好的嬉笑怒骂早已不见了踪影。

但是南方不怪他。他不能，也不忍心。

他试着去分担他的痛苦。可是他终究不会了解黎诺心中的愧疚与痛苦。他也不会给他机会了解。

事实上，为了守护自己爱的信念，而葬送了别人的希望，不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么。

可是爱情恰恰就是这样残忍的，只一人不可的东西呢。

南方心中和黎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自责，但是他绝对不会因为愧疚而出让任何。南方深知对于爱情他必须自私。

深情若是悲剧则必定痛入骨髓，那就是爱本身所带的代价。 不是谁能弥补，更不是能够随便还的清的。人终究不能够骗过自己的心。

若是那样的话，不也是对杨笑的亵渎么？

杨笑的葬礼在七天之后举行。那天黎诺一人参加，南方并没有去。

“你不要去。让他安安静静的走。”

虽然南方自己也这样想，并不愿意再去惊动那个受伤的灵魂，但是这话出自黎诺口中时，他心中还是免不了的不是滋味。

可是他还是默默的抬手将黎诺西装上的灰尘弹去，并没有说什么。

临走时，南方还是说了一句，

“替我……和他道个歉吧。”

黎诺回过头来，嗤笑一声，

“怎么，你是在跟他炫耀么？”

“……什么？”

南方没反应过来，黎诺在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和他比起来，你的确赢得太大了。”

那个人又笑了一下，然后拧开了门把手，走了出去。

黎诺怔怔的站在原地，默然的看着眼前的那扇门被关上，把他与爱人隔离开。

这样看来的话……真的，这么快的，距离就被拉开了么……

还是死了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真正珍惜的是哪个了么……

哈哈，真可笑。

南方望着窗外开走的高级轿车，突然间就哈哈的大笑出来。

“神赐予你骄傲的原罪

使你蔑视人世间的丑恶

神赐予你爱的能力

使你经受荆棘的刺伤

神点醒你的灵魂

美丽的 被谴责的心灵沐浴于血液中

爱大于生命的伟大与崇高是你永恒的光环

允许你被放逐重新忘记

自私淫欲丑恶绝望

你被宽恕

愿你净于圣河的水

愿你的重生与神的荣誉同在

阿门。”

杨笑是基督徒。原本在基督教中，自杀是不被主宽恕的。黎诺请来了神父，为他祷告。

而他自己，面对着杨笑的棺木前虔诚的跪下，紧闭双眼，在心中默默的忏悔。

在他心中，有种力量正在渐渐地熄灭。那对于他来讲曾经一直没有预见到的东西渐渐地明晰了，然而他却在潜意识当中，与那信念愈行愈远。

谁来拨开他心中的迷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