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就有黎诺和杨笑的约会。昨天两人约好了一起出来吃顿饭，聊聊天。这样一来真的是有够尴尬了。

想来想去，不去赴约反倒觉得心虚。本来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的。连黎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干脆甩甩脑袋，不愿意去想。

出红城的时候，有兄弟来告诉黎诺，说之前杨笑来找过他。

黎诺皱着眉点点头，然后就和南方离开。

当晚，杨笑来短信取消了当天的约会。

黎诺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了，杨笑只说是身体不舒服。

明摆着是搪塞。

南方劝黎诺，

“你们是朋友，怎么也多问一句，不会有错。”

于是黎诺给他打了电话，杨笑半天才接起来，却不言语，只是沉默着等待。

“哪里不舒服么？”黎诺试着问。

“没什么。小毛病。”杨笑回答的干脆而有些冰凉。

黎诺和南方对视一眼，又说道，

“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别自己硬挺。”

“死不了的。不麻烦了。你忙。”

电话干脆的挂断。

黎诺心中一阵烦躁，他最讨厌别人这样婆婆妈妈的。忍不住将手机狠狠地甩到一边，生气的骂出来。

他生气的时候，南方实际是不敢惹的。而且这一次不是因为自己。

于是他就安静的呆在一旁陪他，不说一句话。

黎诺需要静一静。

过了一会，黎诺当着南方的面给属下的人打了个电话。

“我是SUN。”

“我要查杨笑最近两个月的动向。要快。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洗了澡以后也许会睡得好一些，南方特意给黎诺泡了宁神的薰衣草浴，希望他可以静下来，好好的休息。黎诺只是听话的照做，安静的任由南方安排，一点异议都没有。

夜里，南方在朦胧中感觉到手机的振动声音，接着身边的人起身，好像出去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没再回来。

他终于在摸到身边的冰凉时醒过来，起身发现身边的位置果然是空着的。

南方起身到客厅，看见了阳台上，黑暗中闪烁着的点点火星。

那个人背对着他站着，罗着上身，高大的背影在黑暗中看起来却那么孤单。

“诺。”南方轻声唤。

那个人慢慢的吐出了一口烟。

他转过头来，清寂的声音轻轻地划破暗夜，显得无比沉重而悲凉。

“南方。”

“杨笑之前独自去了医院很多次。”

“他得了抑郁症。重度。”

42.第三者的抑郁症

这是黎诺一生中第二次特地到超市卖补品去看望别人。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这样的去担心谁。他一直自私的奢望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坚强，他讨厌看见别人的脆弱。他不会同情与可怜，只会从内心中看低他。

只是在得知杨笑的事情的那个瞬间，他突然间意识到，那似乎是因为自己太无责任感的缘故。只愿意与人并肩，却并不愿扶持。不愿意为任何无义务的人贡献，渐渐地心变得僵硬与冰凉。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明白什么力量可以将一个人伤害成那个样子的。自大的人都是这样的可怜。

黎诺已经来过三四次了。只是他一直都没有见到那个人。

杨笑不见他，这在他的意想之中。

然而黎诺一次次的面对那扇冰凉的铁门时，除了担心之外，更多的是难过。

他记得南方鼓励他的话，“男人没有你搞不定的事情。他现在需要你。”

这似乎成了黎诺的勇气与力量。很多时候，南方都像一个温柔的妈妈一样，不仅因为他的美好，更在于他的宽容。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夺走了杨笑最最渴望的东西而已。

门铃再一次按起，一次又一次，仍是无人回答。

黎诺对着杨笑的家门低下头去。沉默了许久。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然后转过身，拨下了号码，放在耳边等待。挂掉，再拨下，反反复复。

数次之后，杨笑终于肯接，只是仍是那天一样的沉默着，连呼吸都没有。

黎诺平静着自己的心情，尽量放平心情的开口，

“怎么不接电话呢。我都在你家门口等好久了。”

“……”

“你怎么了？我不是说了么有事一定告诉我。”

“……”

“杨笑，你能不能好好的。我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颤抖着的呼吸声。

“我们都那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我们不是兄弟么。”

背后靠着的门突然间发出啪的一声响。

黎诺猛的转过身，使出全身的力气往门上撞过去。

里面的人开始剧烈的顶住门不让他进去。

黎诺大喊：“杨笑！你给我开门！你给老子滚出来！”

里面的人突然间力气大的出奇。

“因为什么事给你弄成这个德行？！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黎诺急的狠狠地拍门，“你有胆表白现在没胆见我了？”

“你给我滚！”隔着一层门，杨笑突然间带着哭腔吼出来。

黎诺被惊得一怔，手中的力道一下子松了，门就这样又一次被重新严严关上，再也没有一点敞开的可能。

黎诺的手机就在这时候传出声音，

“我告诉你，我不想看见你……所以你别来招我……不然我杀了你……”

黎诺听着他颤抖着的声音，突然间被吓住。

“你别乱来笑……你清醒点！”

“我清醒的很。”杨笑突然间呵呵的笑了，语气瞬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没事，这几天有点不舒服，过两天我找你。”

黎诺的神经仍然处于紧张，

“你让我看见你才好放心，一眼也行。”

杨笑哈哈的笑了，笑完了，轻声的骂了一句，

“黎诺你这个小傻子。”

黎诺的心一下子软下来。

这是以前杨笑专属的称呼。两个人平时玩玩闹闹，欢实的时候杨笑便会宠溺的骂一句，“这个小傻子。”

“过几天我会找你的。你放心。我好好的。”

黎诺不放心，

“你保证？”

“保证。”杨笑轻轻地回答。

坐在窗台上，看着黎诺的车子驶出小区时，杨笑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啜泣出声。

手臂上的针孔突然间针刺一般的疼开，直逼心房，疼的他一个大男人就那么生生的哭了出来，像个可怜的孩子。

看见黎诺又闷闷不乐的回来，南方便知道了是什么结果。

“他不见我。”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似乎就宣判了什么似的。

于是南方不多话，只是坐在阳台陪着他抽烟，一根接一根的。

青烟从男人的口中和着叹气被吐出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明明是挺晴朗的天，怎么心情就这么差呢？

黎诺仰着头，眯着眼睛，怔怔的望了天空好久。

做了好一会，黎诺低下头，侧头看了南方一眼，伸手扯过他指尖的烟，

“掐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南方看了他一眼，没言语。

“南方，”黎诺淡淡的开口，“你说我心里怎么就这么堵得慌。”

“你在意了呗。”南方随口答。

黎诺切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南方突然问了一句，“你不爱他是吧。”

黎诺回过头看他，抬了抬下巴。

“什么意思。”

南方笑笑，“我就是问问。”

黎诺生气了，语气生硬，

“你以后少问这些没劲的问题。”

说完，他扔了烟头就走出了阳台。

南方没说话。

他不想跟他吵。不想因为别的人跟他吵，一点都不想。

他希望他可以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跳出来理智的审视这件事情。杨笑得了重度抑郁症，作为朋友，真的出了事黎诺不可能着急。他也并不是小心眼或者不懂事……

南方，他真的就只是问问而已。这时候听到他一声肯定的答复，他心里就会立刻安定下来，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他让自己静下心来，到厨房去给黎诺煮了碗粥，往里面放了点糖，拿勺子来回的凉了好几遍，然后端到客厅坐着的黎诺面前。

“把粥喝了吧，有点力气做事。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黎诺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看了一眼南方，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脸侧过去。

“我放了糖呢，还有绿豆。”南方歪了一下头，好脾气的笑着。

“我说了我不吃！”

猛的一挥手，悬空端在面前的热粥顿时飞出去撒了一地，精美的瓷器被摔在地板上，噼里啪啦的碎了好几瓣。

南方看了黎诺一眼，什么都没说，站起来，看了一眼手指，然后走到卫生间去，把笤帚拿出来，一点一点的将地板上的污物扫去，又用拖把反复的擦着黏在地板上的米粒。

黎诺默然的看着他忙活的身影，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

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身边，要拿南方手里的拖把，南方似乎不愿意他做躲了一下，黎诺气还没消，霸道的一把抢过来，“给我！”

南方松开了手，退到一边去。

黎诺没看他，背对着他，闷声说，

“把手处理好。卧室有医药箱。”

南方靠在墙壁上，挤了挤手指上的伤口，用嘴巴啯了一下。

“没事。”

房间里一阵安静。

过了一会，黎诺说，

“我心里乱的很，你别生我气。”

南方就站在一边看着他的动作，接口，

“我不怪你。可是我怎么能帮到你，你得跟我说啊。”

黎诺顿了顿，摇了摇头。

“算了。我自己能处理好。”

“你就愿意逞强。”南方有点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我现在只能等他的消息。他说过后联系我。不然我都见不到他。”黎诺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他怎么是我一起好多年的兄弟，可只是兄弟，多一点我都给不了他。你们是不一样的。”

南方笑，“我懂。”

黎诺扔了拖把，走到南方面前，将自己陷入他等待的怀抱中，紧紧地搂住他的发丝，

“你懂就行了。”

我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你一人了。

43.血污中的崩溃

几天之后的夜里，黎诺终于接到杨笑的电话。

杨笑说在一个地方等他，一个有点偏僻的地方，以前两个人一起去过，只是次数不怎么多。

黎诺激动的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跑，被南方拦住，

“你冷静点，”他正色道，“这么晚了，你别这么毛毛草草的。”

黎诺正着急，匆匆的解释，“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南方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黎诺想了一下，终于答应，

“好吧，我小心。”

“你好好跟他说，别发脾气，他是病人。到了以后给我来个短信，别让我担心你。”南方叮嘱，“我等你消息。”

黎诺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掌，似乎有种力量顺着那温度传递到自己心中，让黎诺顿时觉得无所畏惧。

这就是爱情，相濡以沫的默契和力量和温暖，正是杨笑永远无法给予的。

黎诺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酒吧的招牌在哪里。没办法给杨笑打了电话，他急于见到他，迫切地。

“呵呵，我看见你了，左转，第二个门。”

杨笑的声音波澜不惊，好像有一次回到了当初刚刚相识的那个时候。那时的他也是魅力不凡的。

只是时间会改变太多。

黎诺再次看到杨笑的那一刻，突然间心中无比的惆怅。

杨笑洒脱的笑，

“好久不见。”

黎诺笑了一下，

“小子，一天一个样子。”

“哈哈，人老了嘛，不变的话没法舒坦的活着啊。”

“真是，一见面就说着丧气话。”黎诺笑笑，接过服务生的点单，“咖啡。”

“我也是。”杨笑冲服务生点点头。

黎诺在想着话题该怎样开始，或者说他并不知道杨笑想要谈论的话题是什么。

“进来过的可好？”杨笑反而先一步问他。

黎诺斟酌着用词，“还那样吧。你呢？”

“明知故问呢你，哈哈……”

黎诺心里咯噔一下，

“我还好，除了身体有点小毛病意外没什么大不了。”杨笑说的云淡风轻，“你给了我个台阶下呢。我倒要谢谢你。”

黎诺跟他绕，“都自己人，说那些干嘛。”

“自己人么？”杨笑苦笑了一下。“哥要是真的把我当自己人的话，我真的会很开心的。”

黎诺惊讶于杨笑突然间的客气，有些无措，

“这话怎么说的……”

“行啦，不扯那些有的没的，”杨笑叹了口气，换了话题，“我最近一直没有怎么跟红城的哥们们联系，也没跟你打招呼，期间我去查了一件事情。”

黎诺一愣，

“什么？”

“上次顾三背着你露钱，死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说出背后的大头么？”

黎诺皱了皱眉，示意他接着说。

“其实他没骗你。他后面的确有人。”

黎诺眉头皱的更深。

杨笑注视着他的双眼，继续说，

“我说了这个人你也许不信，但是这是事实，你记得你一年前砸的红花宾馆么？东家姓南。”

黎诺吓了一跳，“南启阳？”

“他国外有一批资产，完全是白的。是靠他之前外贸出口攒的小积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当初他秘密联系顾三，骗他说他仍有实力，只是需要时间巩固，并且买通他背叛你。实际上南启阳并不是完全的虎落平阳，他在国内的眼线不只一个，你和他儿子交往的事情他应该也是知道一二的。”

黎诺心里一阵烦躁。怎么好久不扯出来的一个人现在倒是成了背后的大头？

杨笑看着他的脸色，见缝插针，

“他既然有能力安插一个顾三，未必没有能力安插一个南方。所以我不防把话跟你明说。要是你还信兄弟的话——你不应该再和南方在一起了。”

黎诺挥挥手打断他，

“这些事能不能别把南方往里扯？我不信他会骗我，再说他本身就很讨厌这里的事情，你不用再说了。”

杨笑冷笑，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不过干这个的最好还是冷静一点好，不要感情用事啊。我是不可能害你的黎诺。”

黎诺微微咬了一下牙，

“笑，我们不谈这个好么？”

“为什么不谈？”杨笑紧逼不放，“你怕了？”

“我怕什么？”黎诺干脆把话问的明白，他真是很讨厌这种对话方式。

“你怕你真的付出了感情收不回来，所以宁愿自己欺骗自己。你怕最后得不偿失，赔了夫人又折兵。对吧？”杨笑笑的得意不已，“最了解你的还是我。你不用躲藏。”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真的爱他。”

杨笑脸上的表情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