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投足都相当熟练,一点也没有怯场畏缩,轩辕蚺不禁好奇,苏青卓是怎样将一个卑贱出身的倌儿调教成这样的,看
来他还是对这个男人不太了解。
阿信领着轩辕蚺来到正厅,一进门便看见苏青影黑着一张脸看着桌旁的两人。
苏青卓一身青衣,样貌比起上次探视时又消瘦一些,有些无力的坐在一辆红木雕刻的精巧的木轮椅中。清风旁若无人
,一勺勺将桂圆黑米粥喂入他的嘴里。
青影将桌下的拳头紧紧握住,胸膛剧烈的起伏,他必须用力克制,不让自己一拳打在清风的脸上。他咬了咬牙,将视
线移了开去。
青卓听见声响,打起精神,抬头望向门外:“二殿下醒了?快来尝尝清风做的桂圆黑米粥,口感不错的。”
轩辕蚺点点头,坐下来大口吃了起来。只听青卓继续问道:“不知二殿下半夜找我有何急事?”
轩辕蚺咽下嘴里的米粥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上次觉得和青卓兄特别的投缘,所以想来找你聊聊。今天
天气不错,我们可以在院子里面边品茶边聊天,岂不是快活。”
青卓点点头,不再做声,只是吃着递过来的黑米粥。
阳光暖暖的照在庭院,四人坐在亭子里面,品着茶,各想各的,都默不作声。良久,轩辕蚺才淡淡的好似唠家常一般
开口:“今天阳光明媚,就这样坐一下午也感觉神清气爽的。只是我觉得苏公子面色有些发白,需不需要我让父皇派
个御医过来瞧瞧?”
青卓穿着已似过冬,外袍竟然是夹层的袄子,原本清瘦的身子相比较也显得有些臃肿。他捧着热乎乎的茶杯笑道:“
多谢二殿下关心,要不是二殿下赐予的白珠,青卓这条命可能早已挨不到冬天了,更不能坐在这与大家闲聊品茶。我
一直希望能谢谢殿下,我听说殿下喜欢黑色牡丹,在下托人从异域带回来一株,还请殿下随我一起取之。”
清风推着轮椅向外走去,轩辕蚺和青影起身跟在身后,没走两步只见清风回头冷冷朝青影道:“公子只邀请了殿下,
你这外人跟上来作甚?”
青影额际冒出几条青筋,咬牙道:“你这外人不也跟着去了吗?”
清风莞尔一笑:“我是公子的偏房,怎是外人?我们是一家人。”边说还故作亲密,简直是将青影气的爆炸才甘心。
青影握紧双拳,上前一步:“你说不让就不让吗?我偏要同去,我也是公子的家人,亲人……”
话还未说完,只听见青卓满是倦意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去取一盆花而已,去去就回。”
余下的话青影便什么也听不见了,身子一偏靠在墙壁上,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眼睛被风一吹就模糊了……
转了几个拐角,来到府宅一处安静后院,青卓吩咐清风在门口守着,自己推着轮椅与二殿下行入院内。
地上铺着石子,轮椅滚动有些费力,二殿下走到轮椅后面,握着手柄帮他推行。“将我单独带来此处有何事吗?”二
殿下说道,将轮椅停在花圃旁,坐在一旁石凳上。
他低头看着花圃内颜色各异的花草,很多都未见过,想不到小小的民宅花园之中竟有无数奇花异草,不由得皱起眉头
,手指伸向一朵颜色尤其暗黑的花朵。
苏青卓好似感觉到他的忧虑,微笑说道:“殿下切不可随意乱摸的,这些花草多半有毒,颜色越深毒性越大。”
话音刚落,轩辕蚺猛地抽回手臂,惊讶的看着他:“你这人,眼睛看不见还种这些东西?万一不小心自己碰到了怎么
可好?”
“殿下多虑了”,青卓在黑暗中搜索对方的位置,眼眸精准的锁在他的脸上说道:“世上没有比我体内的血更毒的东
西了……”
轩辕蚺望着青卓的眼睛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心底闪过丝丝的忧伤,他在他的眼前轻轻挥了挥手,而后悄悄的叹了一口
气。
青卓抬起右手,精准的握住了少年的手臂,将之按了下去。惊愕出现在少年的脸上,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
个瞎子么?
“殿下昨夜来访必是找青卓急事,这里甚少有人来往,殿下可以放心告知。”青卓靠在轮椅上,即便是穿着薄袄,嘴
唇仍旧苍白,只是时不时的咳嗽会让他的脸颊浮现一抹浅浅的醉红,又让这个看似病入膏肓的男子多了几分神韵。
轩辕宇仔细打量着他,他的眉间总是微微蹙着,看不透他的内心想着什么,愁些什么。收回神智,他盯着到试探性的
问道:“其实……东西在你手中吧……”
青卓浅浅一笑:“殿下说什么,我不懂。”
“我也不懂?”轩辕蚺将他的轮椅移了移面朝自己:“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帮我,还是段璞玉安在我身
边的一个眼线罢了!”
青卓举起手,哈了哈气,抽揉着双手漫不经心回答:“殿下……觉得呢?”
轩辕蚺展开眉头,笑了笑说道:“我觉得苏公子与我是同类人罢了!我知道,丢失的书信一定在你这里,你却当没事
一般,这点我不奇怪,你不愿外族人插手此事,其实我也不愿。螫国毕竟是我们的敌人,怎可向敌人摇尾乞怜呢?只
是我不明白,青影已经这般小心,你是怎么做到?”
青卓含笑搓揉双手,突然右手一抬,抛出一枚细长飞镖,贯穿一只悠闲飞过的蝴蝶,可怜它落地扑腾几下翅膀便没了
动静。
轩辕蚺几乎目瞪口呆,情不自禁拍起手掌:“若不是公子身子不便,我定为公子加官进爵,留在左右,如此精准的听
力与判断力,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青卓收起笑容抬起头:“这么说二殿下一直就是小视苏某了?只因为苏某身有残疾?”
“不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阵风吹过,青卓拢了拢领口,用右手轻轻揉捏着左手掌叹道:“有些事情很简单,殿下,可是人们却喜欢将它想得
复杂。有些事情很复杂,却又被人刻意的简单化。刚才你看的不过是虚招,因为青影根本没有将纸条送出去,你们虽
然派人监视青影,却无法监视他是否换掉了纸条,放走的信鸽只是给白沙鹤带话,让她静等佳音罢了。”
“哼哼,我早猜到青影不可信,不过你们主仆二人演戏真是逼真。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要暴露青影的身份呢?隐藏
在我们身边不是更好办事?”
青卓嗅了嗅风中淡淡的清香说道:“我曾经说过,我与二殿下其实属于同类人。说白了,都是贪心的人,鱼与熊掌不
可兼得,我们非要兼得。我既想保护舅父,又不想伤害段璞玉,舅父只有朝廷,而段璞玉还有明月楼,而他心系的一
定是明月楼更多。现在将明月楼牵扯进来,是让皇上选择,也是让他自己选择。而大殿下心中不也是将权位与大殿下
放在同一个地方吗?以小的拙见,抛开身份,谁适合登基为王,没有人比皇上更明白。只是感情蒙蔽了眼睛,二殿下
你什么都不比大殿下次之,唯一输便是输在你的母后身上。”
轩辕蚺脸色微青,母亲独守孤冷东宫很多年,谁人不知?母亲素来不受宠爱,他记得儿时一年半载的几乎见不到父皇
几次,怎能让他不恨。我可以帮助二殿下,登上大殿,只是有一事相求……”
“放段璞玉一条生路,是吗?”轩辕蚺打断道。
青卓点点头:“我若是能说服段璞玉与我一同远离纷争,你能答应吗?”突然一阵眩晕侵袭,他的身子晃了晃向前载
倒。
轩辕蚺冲过去扶稳他的身子,他看见青卓脸色青白,颤抖着双手握上他的手腕:“还有不到三个月便是大殿下被封之
时,你等不及,我更加等不及了,殿下……就当一个将死之人求你,念在我为你尽心尽力的份上,请放他走吧……”
轩辕蚺觉得内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大声说:“我以性命立誓,保他无恙,这样你可放心?”
他扶着青卓坐直身子,看着他点点头,脸色也不似刚才苍白才缓缓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青卓莞尔笑道:“二殿下不是比我更明白吗?你是用什么法子下蛊?还是你们背后有真正的高人帮忙呢?”
轩辕蚺眼睛咻然瞪大站起身后退两步:“你怎么知道?怎么可能?”
青卓转着轮椅朝向他,双眉紧锁:“蠹虫身上的异香怎么可能逃出我的鼻子……段璞玉是何等精明的人,能为他下蛊
的只能是他身边的人。我思来想去,段璞玉最没有防备的便是二殿下您,只是我想不通你们是怎样下蛊的。”
轩辕蚺眯起眼睛冷笑一声:“我虽然欣赏你,可是却不喜欢自作聪明之人,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我知道了无所谓
,若是……”
“老太后知道了,定会取我性命,是吗?”青卓补充道。
“苏公子,人有时候太聪明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吗?”
青卓有些疲倦:“果然是老太后下的手,难怪段璞玉会着了你们的道。只是我告诉殿下,河蚌相争渔翁得利,若是双
方斗起来,谁获利最大?螫国!殿下没有想过吗?既然老太后手到擒来,为什么不直接给你毒药,这样不是更省事情
?为什么只是下蛊呢?蛊术本是丧人心智,让人操纵,如果段璞玉被白沙鹤操纵,你想她手中握住的是什么?是三军
的权利,以及明月楼的战斗力?骤时,螫国趁机发动战争,国家都没有了,还要王位做什么?”
青卓的话让轩辕蚺瞬时冷汗连连,争来争去究竟为了什么?腿脚虚软,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若真是这样,我岂不是
成了罪人,还有什么脸去见父王?”
青卓抚上他的手掌叹道:“蠹虫需要引子才能完全蛊惑人心,我需要你的帮助,殿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40.
“青影,你就是我的眼睛,记得,一定要寻到取出蠹虫的方子,切记!”
“可是,公子,我放不下你,我离开了你可怎么办?”
“谁也不会伤害我,何须担心呢?我只希望在临死之前看着大家都好好的活着,那样走的也会洒脱的。若是像现在这
样便死去,我一定会留恋凡尘,变作孤魂野鬼的……”
青影不再说话,他只是不舍的放下主子的手,扶着主子躺下,而后追着宋建云的步伐冲了出去。
他记得那日宋建云说过,他只是身份才一直忍耐。可是他说错了,他是因为太爱,所以才一直忍耐。所以,他怎么可
能单单为了权势就背叛最敬爱的人呢?
可是,想让段璞玉死去,那是真的。
所以,白沙鹤早已潜入都城近郊之事,他谁也没有告诉。
青影脚下用力,飞驰在屋檐之间,夜色中像鬼魅飘向远方。
跃入客栈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屋内五个壮硕的汉子倒是吓了一跳,一旁的盘头女人却只是冷眼瞟了一眼而已,便又
低下头玩弄手上精致的小刀。
青影走近抱拳道:“白姑娘,王爷让我来通报一声,蠹虫已经入体。”
白沙鹤又抬眼看了看他:“蠹虫已经入体了么?比我想象的顺利,不是说段璞玉是大溟第一武者么?这么顺利?”
“我只是个下人,大人让我来取东西我便来了,其他一概不知。”青影冷面沉声道。
白沙鹤从腰间取出一枚丸子递出去冷冷道:“下人?只怕没那么简单吧?苏青卓的跟班!”
青影微楞,不动声色道:“我早已与我家公子划清了界限。”
白沙鹤呵呵笑了起来:“是吗?我还想说,你若是帮我,我便救你家公子,莫博涵的毒世上只有我会解。”她盯着青
影闪烁的眼眸:“只可惜,你与你家公子已经划清了界限……”她起身往内屋走去,却被青影牢牢抓住。
“你想怎样交易?”青影几乎是咬牙说道。
白沙鹤回头哈哈大笑:“我想怎样你会不知么?一命换一命,段璞玉死,苏青卓活,这样可好?”
青影攥紧了拳头,段璞玉死,苏青卓活,心里反复的念着。接着他又听见她缓缓的说道:“毒气已经开始蔓延,三个
月,极限。以他现在的身体,说不定还挨不过三个月呢?所以没有时间让你考虑的,你想好了。”这一刻他知道,他
输了,白沙鹤赢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青影低喃道。
白沙鹤的眸子在火光中闪烁,嘴角上扬,烛火的阴影照在脸上:“拿去,这是引子,没有它,我无法操纵蠹虫,想法
子让段璞玉喝下。”她将瓶子举起来,手因为兴奋而颤抖。
青影握着瓶子,冷冷道:“我怎么能相信你!”
白沙鹤抛给他半颗药丸笑道:“半颗解药算是诚意,我仁至义尽,能不能救你家公子还要看你的表现。别想糊弄我,
下了引子的蠹虫,我有感应的。去吧,苏青卓等不了了。”
青影握紧药丸,疾奔而出,他想跑得更快,恨不得飞了回去。
白沙鹤没有骗人,服下药丸不到两日,原本高烧昏迷的苏青卓已经恢复如常,几日后竟然可以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动几
步。青影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决心更加坚定。
身体稍微恢复,他便急着赶去德权王府。
整个德权王府内外禁严,重兵把守。外界只知道段王爷突然就得了怪病,卧床不起。
知常将青卓等人带到一间石制的地窖里,青卓坐在木轮椅上被推入屋内,只听见头顶上方清风一声惊呼,抬起头忙问
:“怎么了?”
地下室,黑暗中段璞玉坐在石凳上,手腕被两条铁链锁着,正怒视着知常。他虽然衣衫整齐,面容却有些憔悴,声音
沙哑道:“带他们来作甚?来看我笑话么?”
青卓不能视物,更显焦急,循着声音摸索到段璞玉手腕上的铁链道:“还未毒发,锁住自己做什么?”
段璞玉挥开他的手将脸瞥向一侧:“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现在我这样子,你大可以告诉你的舅父,告诉二殿下,让
他们将我绑了去。”
青卓皱紧眉头侧首望向知常:“发生什么事情了?”
知常犹豫片刻小声道:“王爷前晚失控,伤了禁军的将士,被潘坤撞着正着。王爷怕他伤了我们,才命小的将他囚禁
在此。”
青卓轻笑:“绑你做甚?你不是早将自己绑起来了吗?你们先出去,让我和王爷说句话好吗?”
众人退了出去,青卓移动轮椅小心靠近,抚上他的大掌说道:“害怕吗?”
段璞玉黑着脸低沉道:“死都不怕,我怕什么?”
“是吗?你知道你身体里面的是什么蛊术吗?蠹虫!你可知一旦让蠹虫受了引子,它便会操纵你的大脑,你的思维,
骤时段璞玉是剩下一副躯壳,骤时,你不怕么?你可能会成为别人杀人的工具,你可能会亲手杀死皇上,大殿下,甚
至是我……骤时,你不怕么?”他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脖颈上,轻轻一划,却感觉那指尖开始颤抖,“真的不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