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尘缘——海中一主
海中一主  发于:2011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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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坤望着朋友的笑脸,内心忍不住抽痛起来。他知道这双温润眉眼,乌黑双瞳早已看不清任何事物,他知道即便是近

在咫尺,他仍旧看不清自己的脸庞。本是一双美丽的双眼,到头来却成了摆饰而已。这个人无论才学还是武艺远远凌

驾于自己之上,可是老天为何会这样不公平,让他背负着如此残弱的身子,痛苦的残喘着。每当青卓生病,不停吐血

时,他总会害怕他会不顾这些朋友撒手人寰,化为一缕青烟。每次彭长玉来看望青卓的时候,总是痛哭流涕,让他十

分气恼,好像每次是来哭丧的一样。下次他若是再哭哭啼啼的来,他便将他的嘴巴打肿,让他哭不出声来,免得自己

听的闹心。

可是在青影的心中却是感谢老天爷的,感谢它让他最重要的人活下去。记得两年前,当苏青卓中毒昏迷的时候,他害

怕的几乎疯狂,马不停蹄的赶回空山,在众长老齐心合力下才勉强保住了青卓的一条性命,受伤之后青卓的身子变得

异常的虚弱,毒药侵蚀了他的五脏六腑,侵蚀了他的眼睛,长老们虽然用功力逼出毒性,却还是让他的眼睛留下了无

法愈合的创伤。烈日下还能看见物体的影子,到了阴天或是夜晚他便如同瞎子一样靠摸索前行,每次看见这样的场景

,青影总会忍不住落泪。

青卓怕他担心,总是极力伪装的很好,他靠听力去辨别物体的位置,尽量自己去完成自己的事情,不去烦扰别人。只

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流露出软弱的一面,常常会望着莫名的远方,满眼的悲伤。即便看着他这样痛苦的活着,

青影还是感谢老天,只要活着,不是比什么都重要么。

三人坐在林间嗅着竹叶散发的清香,低声谈笑着,一阵脚步声从远处跑来,青卓精确地望向来者问道:“张管家,有

何要事么?”

张管家彬彬有礼道:“公子,老爷回来了,让你回去。”

青卓点点头说道:“你回去告诉叔父,就说我们马上回来。”张管家应诺着离开。青影皱着眉心里抱怨,本来公子在

山上静养的很好,老爷却左一封信右一封信催促他们下山,甚至不惜谎称自己病危将公子骗下山,目的便是将公子收

为膝下猛将,得知公子身体病弱眼疾损伤视力,便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若非公子一直阻拦,他可能早就生拉硬拽

的将自己硬拖到他的龙骑军了。

青卓好似感应到青影的不愿,拉了拉他的胳膊轻声道:“你放心,若是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的。”

青影俯下身说道:“我这辈子只跟在公子身旁,公子去哪我去哪,谁也不能将我跟公子分开。”

潘坤龇着牙脸部扭曲道:“喂喂,两个老爷们抱在一块啃耳朵,你们别扭不别扭呀,看得我身上打冷战,老爷们说话

就要堂堂正正,声音洪亮,不要像娘们一样的。”

青卓笑而不答,任由青影扶起身往屋子走去,潘坤跟在后面嚷嚷着:“你们刚才唧咕啥,也让我听听。”他跑到青卓

的面前,斑斓的树影落在青卓白净的脸上,似水柔情的眼眸凝望着自己,含笑的嘴角莫名的让人温暖,他的心漏跳了

一下,直到搀扶的二人与自己擦身而过仍然呆望着远方。青影走了两步回首望了一眼呆立原地的人冷哼一声:“大人

,这么热的天,你还要在那儿晒会吗?那小的送公子先回去了。”

潘坤望着远去的背影,在自己的胸口锤了两下骂道:你这个下流胚子,青卓又不是女子,你慌个屁!心下想着,脑海

里飘过那抹淡定的笑容,他一个激灵,怎么也淡定不下去了。

此时宋建云正喜气洋洋的品着好茶,嘴里哼着调子,手指在空中画着圈圈。苏青卓进屋的时候,看着叔父模糊的身影

左右摇晃,唱着小调,忍不住笑起来。叔父今年刚过五十生辰,虽入中年,却是一头黑发随时都神采奕奕。青卓坐在

他的对面笑道:“叔父今日可有什么喜事?”

宋建云哈哈大笑起来:“青卓呀,今天皇上赐给叔父一件字画,那是叔父一直托人找寻的画王的真迹图,不知怎的传

入皇上耳里,便将他的赐予了叔父。哈哈,看来皇帝还是很看重我的,哈哈。”

青卓笑笑:“那是,叔父正是壮年,还有远大的作为。”他话音刚落,宋建云兴致勃勃的说道:“要想有作为,手里

还需有猛将才可,所以像青影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尽心尽力,为国家效忠。青卓呀,来帮帮叔父吧,叔父现在缺少的便

是你这样的人才,在朝廷很难站住脚呀。”

青卓淡然摇摇头叹道:“别人不知,叔父还不知青卓的状况么?叔父能不嫌弃我这个负担我便知足,报效朝廷青卓是

有心而力不足。”

“那你就劝劝青影,不要浪费了一身好功夫,以他的才干,我保证他会有一番作为。”宋建云仍旧不死心。

潘坤跳进来朝宋建云行了个礼“宋伯伯好。”而后走到青影身旁,上下打量着板着冷脸的青影道:“青影呀,大丈夫

志在四方,你甘愿永远当一个下人?当一个侍卫?我保证以你的武功,不用三两年一定可以在军营混出头脸。”

青影皱着眉头冷着一张脸也不回应,说着说着潘坤便没了兴致,只好换个苗头继续说服:“青卓,你也应该劝劝你这

个手下,男子汉怎可以没了志向?”

青卓淡淡的笑了笑说道:“青影不是下人,他是我的兄弟、师弟,我们是平等的,他若是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叔

父难得来这里,我们就不谈国事,说点开心的可好?”他拍拍站在一旁的青影道:“你坐下来,今个叔父高兴,你也

来陪着喝两杯。”

下人将准备好的酒菜端上来,油爆鸭子,醋溜鱼,炝抄腰果……不一会满桌子便堆满了菜肴,只是青卓面前的一小碗

肉末青菜与菜粥与满桌的鱼肉有些格格不入。

青影用瓷勺往碗里舀了几勺肉末青菜,用勺子轻敲了一下盘子和碗的边缘,打出‘叮’的一声脆响,他的动作很轻,

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却让青卓听得真切。而后青影轻执青卓的手,将勺子放入他的手心,青卓便准确无误的在碗中

舀了一小勺米粥放入自己的嘴里。

视力刚刚受损的时候,他总是无法准确定位碗盘的位置,需要青影不时敲击碗的边缘发出响声,他才能摸索着找到它

们的位置,一顿饭往往吃的精疲力尽,好像打仗一样废神。两年了,如今只需观察声响,他便能和常人一样准确的吃

饭吃菜,这让他有了小小的成就感,不会懊恼自己的残缺。

潘坤与宋建云喝的欢畅,青影只是迫不得已才会陪上一杯,而后便细心的照顾着身旁的人。青卓静静坐在一旁微笑倾

听他们的谈话,这两人一喝酒便都有点兴奋,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会罢休的,坐了一会他只觉有些疲乏,微垂着眼眸

满是困意。

潘坤本是个酒虫,沾上酒若不喝个痛快他是不愿停手的,他大口的吃肉大口的喝酒,侧头时却看见青卓静坐一旁含笑

望着他,不觉脸上一燥笑道:“青卓,你不要一个劲的看着我,我也知道现在我这形象太爷们了,可是你这样盯着我

看,我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潘坤的话让青影差点将口里的酒喷出来,他脸颊微抽望向厚脸皮的某人,看着他满脸的大胡渣,满眼的不屑。青卓笑

了笑,垂下眼眸,即便是屋内点着数盏油灯,眼前却只是花白中晃着几个黑影,面前的人什么模样他根本辨别不清。

呆着无聊,无意望着前方,却不知是盯在了朋友的脸上。脑海中突然闪过潘坤年少时玉面俊逸的模样,只可惜他没能

看见这娇好的面容配上一副络腮胡会是怎样的惨状,他忍不住笑道:“其实我一直觉得白面俊雅的模样更适合你的,

何苦为了别人的话糟蹋了自己的好皮囊?”

潘坤眼中冒起星光:“是么?你觉得我面白的样子更加吸引人是不是?”他看着青卓轻轻点头,只觉一颗心狂乱不堪

,恨不得将眼前儒雅的男子揽入怀中,其实他对他的喜爱早在年少的光景中便已萌发,只是多年后的相遇才知那萌芽

早已变作一棵大树,占满了自己的心。

宋建云借着酒意靠近青卓,覆在他的耳旁低声说道,字句却是咬的极其清楚,哪像醉酒之人?“段璞玉已经答应赴宴

,只是这计划实在是危险,我怕……”青卓眼眸闪过一丝苦楚,微敛眉头望着桌面发呆,而后轻轻点头,抬头望向前

方不再说话。

青影一直瞒着他,但是自己的身体他明白,日渐衰弱的视力让他明白他终究逃不过这一劫。青影与师傅的话他无意听

见,毒药已经侵蚀了他的经脉,失明只是开始,不久的未来,他便会丧失行走的能力,甚至是听力说话的能力,而后

等待他的便是死亡。

叔父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怎能拒绝他的请求,让他陷入危险。所以他想在死之前帮助叔父扫清障碍,为他奠定牢固根

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尔虞我诈的朝廷长久生存。

对于叔父的野心,青卓只能无奈叹气,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愿离开空山清雅的地方,在那里他只觉得在好似远离了凡

尘,落入桃花源中。可是逃避尘缘便能阻断现实的残酷么?他明白,两年的光影,失去了所有,只剩下支离破碎的一

颗心散落在回忆中,回忆里有初遇的相敬,患难的信赖,还有刻骨铭心的思念。恨吗,不不,早已经不恨,那一剑刺

穿了他的肩膀,亦刺穿了自己的心。他明白,他与他终究会是两条永不交错的平行线,早知如此,又何苦再去心碎一

次呢?他懂,可是老天偏偏不肯放过他,逃又有何用?

叔父与潘坤喝的尽兴,临走的时候竟然不分尊卑的勾肩搭背起来,两人被扶上马车时,潘坤的侍从禀报道:“大人,

刚到的消息,德权王爷与大殿下将会赴宴。”

潘坤本来靠在马车内打盹,听见这话借着酒劲哈哈大笑说道:“来得好,那个慕容清风一定会跟随左右,那日朝堂上

敢拨我的面子,看着他目无一切的样子便让人生气,哼哼一个跳过花鼓舞的男娼,也敢不将我放在眼中,怎么让我咽

下这口气!到时,我要让你颜面丢尽,哈哈……”潘坤的笑声划过黑夜,冲向远方。

夜风浮动,吹走一天的炙热,桌上灯火摇曳,火光映在青卓白净的脸上,落下一层暗影。他只是吩咐管家将叔父送走

,自己并未起身,只因此刻身心疲乏,却再也装不出笑脸。踏入了这里,等待他的是未知的命运,此刻内心的挣扎,

让他好似掉入一个漩涡,若是再遇他,他不能确信他还能心若止水,还能坚定不移的去恨他、忘记他。

“箭已离弦……终是要负他的……”他喃喃自语,只觉得浑身好似抽丝,颓废靠在青影身上,合上双眸。青影扶着他

,看着他略微干涸的嘴唇轻轻颤抖着,靠着他的身体也在细微的抖动,就像风雪中的孤叶,没有依靠孤苦伶仃。

25.重逢(上)

七夕佳节,刚过傍晚,落霞映照天空,染红半面天。

街道上已经摆满了叫卖的小商小贩,都为一年一度的佳节做足了准备,吆喝的格外卖力。

轩辕宇只觉得满目琳琅之中,流转的眼波早已目不暇接,此刻正兴奋的穿梭在每个货摊之间,不一会手中已经满是流

苏挂件。他跑向段璞玉,却迎上一张万年寒冰脸,让他的兴奋火苗瞬间被浇熄,求救的眼眸望向慕容清风,却看见另

一张冰刀脸,整个人立马没了兴致。

段璞玉一身黑色缎面金线绣着狂蟒的袍子,映着他的脸色更加阴寒,他站在华丽马车前冷声道:“玩够了就上车!”

轩辕宇眨眨眼睛讨好道:“时辰尚早,再玩玩吧,师父。”

“想玩下次便服时再玩,殿下一身明黄袍子,还嫌不够打眼?我若是殿下,一定留点体力想想如何应对二殿下的挑战

。”段璞玉冷哼道,不经意望向街道由远奔近的一辆朴雅的马车,擦肩而过之间,他的视线落入那微微掀起的车帘内

,落在一个清雅熟悉的身影上,仅仅是个侧面,模糊地瞬间,他只觉落霞中只剩下自己与那抹似梦似幻的侧影,以及

一颗停止已久再次鸣动的心。

马车呼啸奔向远方的同时,他的身子早已如同利箭飞身出去,就像一只展翅的老鹰飞向前方。轩辕宇被这瞬间爆发的

内力惊呆在原地,而后崇拜的望向飞驰的背影,兴奋的说:“清风,你家主子跑了,还不快追!”说罢也跟着狂奔上

去。清风吩咐身旁侍卫保护好大殿下,脚下生风追赶上去。

追到转角处,众人停下脚步,只看见黑色袍子的男子落寞的站在十字街口,束起的长发已经散开,在风中张狂,他转

过身眼中有抚不开散不去的痛,最后一丝余辉洒在他的黑瞳中,映着陌生的波光,一抹苦笑带动嘴角,他望着清风,

吐出的全是心痛:“我看见了他……”

轩辕宇不懂,那个她或是他是个怎样的人?为何让师父的眼中出现让他陌生吃惊的波光,为何会让清风在听见的瞬间

失去了常态,步伐踉跄。他默默跟在师父的身后上了马车,一路的寂静,就连心跳也是那样清晰,他努力眨眨眼,却

看不清段璞玉此刻的表情。这个他曾经以为是世界上最强最冷酷的人,此刻就像受伤的动物隐在黑暗中,把所有的悲

伤痛苦都隐藏起来,自己舔舐着伤口。风吹起窗帘,透入一丝暗红,他望向街道两旁悬挂的灯笼,溢彩纷繁,光鲜的

背后谁明白红烛滴下的残泪?

马车停了下来,穆将军府上的下人赶忙端来下马石,鞠躬立在两旁扶着大殿下和德权王爷下马车,慕容清风跳下马,

下人便立马将马匹牵往马圈拴好,在马槽中填满上好的草料。

下人将他们引领至府中,跨入内院,只觉眼前突然一亮,满院子的五彩灯笼把亭台楼阁照映的好似人间仙境。五彩的

园中红漆雕花红木矮桌围绕着院子摆放,中间落座着琴师们,手指在古筝琵琶的玄间波动,流畅优美的乐章让大家忍

不住驻足观望。

段璞玉瞟了一眼席间落座的宾客,不觉皱起了眉头,除了一些武将文官,竟然连那些官爷们平日足不出户的千金们也

一起请了来。当段璞玉和清风踏入园中的时候,那些小姐们便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雀跃,火辣辣的眼神直往他们脸上

扑。说的也是,刚才经过的一个白袍素雅的温润男子还未让她们回神,这会又来了一个剑眉鹰目潇洒不羁的冷面王爷

以及京都响当当的俊美参将。

在下人的引领落座贵宾席后,轩辕宇对着座椅比自己低了一阶的慕容清风说的:“清风,你看看我今晚穿着知否妥当

?为何这些姑娘都在一个劲的瞧我。”

清风抬起头朝女席那边望去,只看见众人轻呼着娇羞的低下头,而后又忍不住含情脉脉望向他,他只觉头皮发麻,再

一看,另一帮女子正用赤裸裸爱慕的目光望向这边,不过并非轩辕宇,而是轩辕宇身旁的段璞玉。他看着轩辕宇脸颊

绯红正整理着衣领,脸上泛起笑意:“殿下今日俊逸非凡,风流倜傥,可谓人中龙凤。”“是吗?”轩辕宇笑的爽朗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段璞玉阴着一张黑脸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往后院走去,清风追上去问道:“酒席即将开始,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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