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大雪丝毫未见减弱,反倒越下越大。清晨出门的知常、清风和青影也不见身影。段璞玉和青卓退回屋内,
喝着热茶,闲情雅致的竟然开始对诗。柳燕茹在门口来回踱步,神色隐隐透着慌张。
段璞玉望着柳燕茹笑道:“柳姑娘,你来来回回的,我的眼睛都被你晃花了。你这是担心我们入不了山呢?还是担心
我们清风呢?”说完大笑起来。
柳燕茹脸上一燥害羞道:“段大哥真是爱说笑。”
段璞玉面上严肃道:“我哪是说笑,柳姑娘长相秀美,性格豪爽,想当初我也为柳姑娘这样的女子心动过,还记得当
年我临走时送你的一柄小刀么?只是那时郎有意妹无情呀。”段璞玉勾起嘴角,眼睛飘向柳燕茹。
柳燕茹面上一愣,很快隐在笑容中:“当然记得,只是当时逃亡时将它忘在了家中,不然路上也可以用作防身。”
青卓站起身,端着一杯热茶递给她:“你不用着急,他们不会有事的,天气这么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若是病了可
不好。”
柳燕茹道谢接过茶杯,喝下热茶,身子顿时暖合起来。她把玩着茶杯,突然听见段璞玉声音突然失了柔和,低沉阴冷
:“茶水喝了,身子也暖和了,柳姑娘是不是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了呢?”
柳燕茹心里一惊,抬起头轻笑道:“段大哥但说无妨。”
段璞玉起身踱到她的身旁,直视着她的眼眸说道:“令尊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为何会那么突然?还有,是谁在你的后
背着上刺青,什么时候刺上去的?难不成令尊还有先知的本事,卜卦到自己的大限?”
柳燕茹身子不留痕迹的抖动了一下,随后面上沉痛:“父亲是在一个月前过世的,父亲可能早已料到他将离开这个世
界,所以亲手将藏图刺在了我的后背。他说让我找一个如意郎君,让我的如意郎君可以得到他的真传,不至于他的武
学失传,而我也能有个武艺高强的夫君足以保护我,岂不是两全其美?”
段璞玉点点头笑道:“的确两全其美,只是在这两全其美中,有多少无辜的人付出了生命?”他目光凌厉望着她,强
烈的气势让她连连后退,直到撞上身后的人才猛地回头盯着青卓,无辜的笑道:“两位哥哥这是怎么了,你们突然这
样让燕茹觉得好可怕。”
段璞玉走近她,伏在她的耳畔吐出阴冷的话语:“可怕吗?有莫博涵可怕么?”
莫博涵三个字就像晴天炸雷,柳燕茹的全身如同筛子一样抖了起来,她强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靠近青卓
:“苏大哥,你看看,楼主又欺负我了……”
近在咫尺之间,她突然反手一抓,指尖刺向苏青卓的咽喉。此刻的柳燕茹明白,和段璞玉这样的高手不出三招便会致
命,然而苏青卓不一样,他虽然身怀绝技,却是带伤在身,身手全然使不出来,想要活着离开只能擒下他来。可是,
算得没错,坐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她用尽全力的一招仅仅是在一瞬间便被化解,她甚至还没有看清苏青卓是怎样躲开
她的攻势,怎样击上她的穴位,她只是觉得后膝酸麻,‘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接着她看见段璞玉举起右掌劈在她后
背的几处大穴,双肩剧痛,关节已被段璞玉卸了下来。她觉得全身撕裂一样疼痛,真气完全涣散开来,她伏在地上喘
息着,看着段璞玉蹲下身勾起邪魅的笑容:“你太沉不住气了,轻轻一乍便慌了阵脚,若是你能对答自如,也许我真
的会跟着你进山,到时候我们是怎么死的可能都还不知道,你说是吧柳姑娘,不,你不是柳姑娘,我该怎样称呼你呢
?莫博涵忠实的属下。”
假柳燕茹无法置信摇着头喃喃道:“我们的计划如此精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个柳燕茹其实是莫博涵培养的杀手中的一名。一年前,在边境一战中莫博涵惨败,与敌军交战数日,基本上毫无还
手之力。他日渐觉得这个段璞玉若是不除,必将成为螫国扩张势力的最大绊脚石。他派人暗杀剑尊,剑尊虽然武艺精
湛,毕竟寡不敌众,剑尊一家几十口人死在乱刀之下,接着他挑选了一名和柳燕茹长得极像的杀手,花了一年时间练
习柳燕茹的动作形体,几乎假可乱真。他知道段璞玉隔几年才去会见剑尊一次,每次都只是练拳习剑,也算与剑尊有
些交情,以段璞玉的性格,若是得知剑尊出事也绝对不会放着柳燕茹不管。接着他四处散布剑尊的宝藏秘籍,而后先
杀死几名女子引起大家重视,再杀死明月楼的姑娘激怒段璞玉,以他的精明不难找出假的柳燕茹,走后再由假的柳燕
茹将他带往他事先准备好的为他精心准备的墓地。
只是那个假的柳燕茹死都没有想到,那日在山头,慕容清风的一句话:“真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想的?这地图放在你的
脑子里面该是多么隐蔽,明明你就可以带路,却还要刺在你的身上,你说你爹是不是练武练得傻了?”无意的一句话
让段璞玉猛然惊醒,也让他们的计划付诸东流。
段璞玉俯视着跪在地上脸色青白的女子笑道:“是不是觉得可惜,明明离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遥,你们却失去了杀死我
的最佳机会。你输在哪你知道吗?中土是没有紫苏酒的,那是螫国独有的紫苏树结的果子酝酿而成,难不成你不知道
吗?当你说喝过紫苏酒,我便确定你一定在螫国长期生活,而且很少来到中土,不然为何连基本的常识也不清楚呢?
还有,我只是怀疑你与莫博涵有关系,随便编了一个故事试探一下你而已,告诉你,我基本上没正视过柳燕茹姑娘,
更别说送刀,你满口谎话,却在听见你们主子的名讳时乱了阵脚。你们一步步计划着将我拉入你们的包围圈,不惜杀
掉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们好狠的心。”
突然一声巨响,夜空的深处绽开瑰丽的烟火,照亮了乌黑的夜色,烟火短暂的生命转瞬即逝,散落在银白的雪地上。
趴在地上的女子仰起脸望着屋外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我的身份迟早会暴露,你们突然停止前行我便知道事有变更
,我昨晚已经将信息传递出去,今晚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哈哈哈,死也要拖着你们一起死,我的任务便完成了
,我死也瞑目。”
段璞玉望向夜晚,勾起嘴角正视前方,好像在对地上的女子讲话,也好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原来我段某人在你们
心中竟是如此蠢笨无能?”他转过身子俯视着她:“难道你以为高手如云的明月楼主会带着两个侍卫便跟着毫无干系
的女子冒险找什么刀谱么?你当真以为我是这种好人?你错了,大错特错,一路走来你只看见我们势单力薄,但是眼
睛只能看见面前的东西,是看不见全局的。我只是将计就计,然后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你以为知常他们三人
大清早真的是出去打野味吗?他们不过是领命去调遣明月楼最近的分舵的帮手。”他用指尖挑起女子的下颚,逼她直
视自己冷笑道:“接下来,我要让你看看你的主子是怎么惨死的,这就是挑衅本楼主的下场。”手一抛,女子便狠狠
跌在地上,瞪着双眼浑身颤抖。
青卓望着夜空说道:“我想知常大哥他们也应该按照你的吩咐在隐处藏好,骤时只等敌人现身便可以群起围攻。”
段璞玉点点头:“不过那个莫博涵精通幻术,这个有些麻烦。”
青卓笑笑说道:“这点你放心,那日近距离接触莫博涵,我大致猜想到螫国幻术的秘密,这就好像我们中土的迷药一
样。那日我发觉莫博涵的身上有诡异的香气,于是便查了一些文献,发现文献上记载了一种草药描述的气味与我那日
闻到的很相像。而且书上有详细的记载,那种植物只生长在螫国的沙漠上,我们中土是没有的。将那个植物的种子榨
油提炼出来,它的香气会让人产生一种幻觉,莫博涵只是学了些摄心术,用可怕的幻象迷惑敌人,让对手在恐惧中意
识减退自相残杀。不过若是意识坚定者或是毫无杂念者,一定不会受幻术所迷惑,而你,我相信以他的幻术还无法动
摇你的心智,我们只需要找到莫博涵的藏身所在,给予致命的一击,那些幻觉也会不攻自破。”
“我么?”段璞玉凑近笑道:“我现在杂念深重,这该如何是好?”说着一张大脸往青卓脸上靠,在他的嘴上轻啄一
下。青卓习惯的敛眉,身子往后靠了靠:“楼主……”段璞玉邪笑道:“你看吧,我这种状态怎能叫无杂念呢?”青
卓叹了一口气道:“我相信你的。”
幻术的灵魂便是施法者,破了灵魂,那也幻术也会化作云烟消散开。只是,这一点他们明白,莫博涵更加明白,那日
的疏忽让自己险些丢了性命,所以这次他必定藏得极其隐蔽,在暗处施法迷惑肉眼。
段璞玉走到内屋拿出一个黑色布囊,这个布囊一直由知常保管着,青卓从未见过里面的东西。只是直觉觉得这个布囊
里面的东西一定很沉,因为每次知常总是双手将它抱上车或是抱入屋内,可是这会段璞玉只是单手拎着它很是轻巧,
他手一甩将布囊丢在地上发出‘哐当’巨响,里面竟然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是……”青卓蹲在段璞玉的身旁问道。
段璞玉解开绳子,抬起头微笑道:“这是方天戟,我从小便习练的武器。只是这种武器适合战场上作战,太过于笨重
,不太灵活,不适合近距离的肉身战。不过像现在这种敌暗我明,有可能以寡敌众的情形下,它的威力却是显露无疑
。”
布囊里面的方天戟经过改良被拆卸成三份,每一部分长约两尺左右,拼装起来也有两米多长,不过对于身形高大的段
璞玉,玩在手中那是易如反掌。他将接口处拧紧,而后起身舞动了两下,身姿潇洒,显尽霸气。他将方天戟立在身旁
冲着青卓勾起嘴角:“你放心,有我保护你,任谁也不能动你分毫!”他的目光灼热,坚定地望着青卓。
青卓只觉脸颊发烫,敛眉垂目道:“什么保护不保护的,你不要将我当做柔弱的女子,我现在虽然左手带伤,可是右
手仍旧灵活,若是较量,五十招以内你也未必能制服我。”
段璞玉笑的很邪,他低下头,故意将热气喷子他的脖颈上:“你说的这么豪情壮
志的,为何要脸红呢?为何不敢正视我的眼睛呢?还是你已经被我折服了?应了我呢?”
“你……”青卓赶忙后退几步,他看着段璞玉龇着白牙帮他补充道:“你这……登徒子……是不是……哈哈哈……”
青卓脸颊绯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屋外的狂风卷着雪花弥盖整个山林,狂风呜咽呼啸,发出刺耳的悲鸣。段璞玉望着远方冷笑道:“战斗开始了,青卓
,不要离开我的身旁半步,千万别让我为你分心好吗?”
青卓望着他浓烈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点点头,他用一条深色布带将左手的伤处紧紧裹住,他不能让自己成为包袱,绝
对不能。他望着缠满纱布的左手,露出的指尖微微蜷起,他竟然连伸直的力气也没有,他知道,以他目前的状态能够
自保便是对大家最好的帮助。他一直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承担的人,可是当段璞玉笑着说‘我会保护你的时候
’,他突然精神松懈下来,第一次有了想依赖别人的感觉。他的右手在衣袖内轻微抬起,而后放下,一连好几次,他
都没有勇气去抓住段璞玉的手。他凝望着段璞玉的侧脸,嘴角掩饰不住笑意,连他自己都觉得害臊,什么时候了竟然
还笑的出来,自己怎么跟个小娘子一样矫情了。他喘了一口气,一把抓住段璞玉的胳膊敛眉道:“段兄,我们并肩作
战,我相信你,请你也相信我的能力,切忌打斗时分心,若是……若是……” 若是因为我而让你陷入险境,我会愧疚
一辈子的。当然这句话在喉间转悠了好几次,青卓仍旧不敢说出口,他支支吾吾了半响说道:“若是我们平安归京…
…我定请段兄喝上两杯……”
段璞玉转过身,望着停留在胳膊上清白的手,抚上他略显冰凉的指尖笑道:“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如同你担心我一
样,我怎能不担忧你的处境,所以,千万不要离开我的身旁,好吗?”他猛地转头,低喝一声:“来了!小心!”
21.交锋(下)
段璞玉弯腰揪住地上女子的后领将她拎了起来,挡在青卓的前方。女子本来奄奄一息紧闭双眼,突然听见响动兴奋地
睁开眼,冲着屋外大叫:“救我……侯爷救我……侯……”她的话还未说完,只听空中‘咻咻’数枚剧毒银针穿透她
的肌肤,她脸上的笑意还未退去,头一偏脸色青黑,香消玉殒。
段璞玉将尸体往地上一抛冲着屋外冷笑道:“你们真是好狠的心,怎么说她也是为你们赴汤蹈火,拼死卖力的,你们
怎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同伴呢?你们的心肠真是比蛇蝎还狠!”
‘喝’随着数声大喝,四名黑衣人跃入院内。远处刀剑声越来越清晰,看来来者伤亡绝对惨重,不然怎么可能只有四
名杀手突围呢?
段璞玉将方天戟往地上一震,地板也随着微微颤动,他看着手握长刀的杀手大笑道:“就凭你们几个杂碎也想取我性
命,莫博涵,你实在是太小看我了。”说着,长枪一挥跃至空中刺向院内的黑衣人。方天戟重达八十余斤,此时蓄满
力量,即便是四个黑衣人同时阻挡它的进攻还是被震得后退好几步。四人对视一眼,将段璞玉团团围住,配合招式上
下一起进攻,只是这剑刚刺出去便被一枪打向一旁,十几招下来竟然连段璞玉的衣服也没有沾着。四人大喝一声拼劲
全力,挥舞大刀招招致命,黑暗中刀光剑影,段璞玉突然旋转起手中神器,挥动间只见鲜血喷溅到雪白的地上,溅出
朵朵红花,而后身体突然僵硬停住的四个人齐齐向后倒去,鲜血从割断的咽喉汩汩流出。
风越来越大,四周的雪片渐渐变了颜色,本是雪白的雪花在段璞玉眼中渐渐泛起诡异的蓝光。突然太阳穴传来一阵刺
痛,回首时对上苏青卓微敛的眉眼。青卓道:“凝神屏气,不要分散思绪。”他走至门口望着无边无尽的黑夜说道:
“你闻,这香气越来越浓,他们要让香气弥漫整个战场,让敌人吸入香气才能控制他们的神智,而后在用摄心术让他
们看见内心最为恐惧的事情,让对手精神上崩溃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而他们的战士事先会服下解药,完全不受香气侵
蚀。只是要将这独特的香气扩散开来,无论他们怎么躲藏隐蔽,我们只需逆风寻找最高的山坡便能找到他们,骤时只
需要攻击莫博涵将他制服,那么幻术便能不攻自破。只是近距离接近莫博涵最易受到控制,段兄……”
他皱着眉头认真的说道,突然一只大掌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段璞玉勾起嘴角道:“叫我璞玉……”他的嘴角轻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