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懊恼地用另一只手揉着头，拖着我进电梯：「我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缺德事现在要被你这么奴役……」

我这个人，有很多优点和长处，其中最为得心应手一项就是借酒装疯。

我这个人，从来不小肚鸡肠，除了面对我表哥的时候。

于是一进家门我便朝听见开门声在门口候着的小治扑去，结实地抱个满怀后赖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小治，表哥他摸我屁股！」

紧接着我便从荣承宇口中听到了千载难逢的一连串字正腔圆的国骂。

只可惜还没听完我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是周末，睡到自然醒后起床入客厅，除了亲爱的小治意外发现还有一个讨厌的男人也在那。

「为什么你还在这？」 我黑着脸问。

男人翘着兰花指慢悠悠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放下：「昨天送你回来后小治说太晚了便让我住下了。」

「无耻！不要脸！你不会拒绝么！」

「我为什么要拒绝啊喂。」

「我居然放你跟我纯洁的小治一整晚都共处一室！我恨我自己！」

「你要我说多少次我对男的没兴趣对你家小治更没兴……」

「闭嘴！你这个龌鹾的人，连呼出来的气体都肮脏得要命的家伙！我家小治被你玷污了啊啊啊！」

『砰——』好大一声，桌上砸下一个盘子。小治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敢再多说一句废话么。」

我委屈不已：「我哪有说废话从我嘴里出来的都是斟字灼句……」

「是废话。」

「才不是。废话是譬如『和小治做爽不爽』或者『喜不喜欢小治的那个』这种嘛……」 啊，他光滑如鸡蛋壳的脸瞬间皲裂了，「呀，为什么要咬牙切齿啦小治，是想吃了我么……现在么？哎呀真讨厌，表哥还在餐桌前就这样，虽然其实我也不是特别介意……」

「真是辛苦啊，小治。」 荣承宇无言地看了我一会儿，干咳了一声，转头对小治说。后者充耳不闻，怒视着我，双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我视而不见，侧过半脸去对荣承宇害羞道：「生气的小治真是像莫奈的一幅画啊，啊啊叫什么名字来着，那副让年少的我一见倾心的名作啊。啊……是了——」右手握拳往左手掌心一敲，恍悟，「『埃特勒塔怒吼的大海』啊[注]！如此美丽不羁的名字！」

「完全……没有必然的联系吧……」

「想象力那种东西其实你没有吧表哥。」

「这不是想象力就可以办到的事情吧喂！」

『不断的，无谓的，争吵。』

「所以说……为什么要把我拟物啊！！！！」

最终，在那样一个清晨，系着水蓝色小清新围裙拿着铁锅的少年终于暴走。

8.

「最终，在那样一个清晨，系着水蓝色小清新围裙拿着铁锅的少年终于暴走。当愤怒值突破了一定界限时……他……变身了！他的围裙化作了蓝色的铠甲，铁锅化作了新式武器。在那同往常一般宁静闲淡的清晨，化身为『蓝色战士』的少年，迎向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柳今予你果然又毁了我一顿美好的早餐，每次听你说话我都想对你脑子进行灌肠。」 表哥带着一脸吃大粪的表情听完我的故事，投降般举高了双手。

小治走到我身边，把铁锅放在我手里，包了我的五指让我抓紧它，挨着我说：「可是这个少年并不想要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他把铁锅送给了最珍视的人，对方拿到这份礼物后感动不已，对少年的爱意突破了极限点，化身为『铁锅战士』，铁锅变成了他的武器，他和蓝色少年一起迎向新世界，再也不分开。」

「我从以前就在想一个问题，柳今予这样的变态，怎么有人可以长时间地忍受。尤其是像小治这么……『根正苗红』的好少年，同你一起的生活一定是充斥着沟通障碍吧，这样纯属自虐的行为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他刚像我证明了，你恶心他居然可以比你更恶心……看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小小年纪能这么包容淡定真是不容易。」荣承宇自以为是地分析着，拍马屁的同时不忘冲我摆了一个鄙夷的表情以践踏我。「从某种程度上说，能把抽风版变成煽情版也是一种才华啊。」

「为什么你把铁锅给我而不是围裙……」 我不理他，转向小治不满道。

「今予你居然想要围裙？我还以为你会因为铁锅而高兴呢。」 荣承宇说，见我不解地看他，又补充了一句，「因为围裙是比较娘的东西吧。」

呸，有你的兰花小指娘么。「蓝色战士比铁锅战士的名字好听……」 我坚持道。

「可是……」 小治面露迟疑，小声解释，「铠甲是防御的，铁锅是攻击的，我穿铠甲才能保护你……」

「不对啊，想要保护今予的话应该让他穿铠甲吧，现在他拿铁锅的话不就算是身上毫无防备措施么？」

小治看了我一眼：「如果今予穿铠甲而我拿铁锅，他一定会冲上来帮我挡住所有的攻击，直到铠甲承受不足，那时他就会用血肉之躯去挡。因为扮演的是防御的角色，就算牺牲掉自己他也会保护我。既然这样，那个防御者就让我来做，我会替他挡掉所有刀光剑影的。而且……」 他伸手想碰我的头发，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四指并拢伸至我眉心处稍稍点了一点，便迅速缩了回去，不好意思地抿起嘴笑，颇为稚气的模样，「我没他那么笨，我不会把自己搞到为他牺牲掉性命的地步的，因为我知道那样他也会活不下去的。」

我咧嘴傻笑起来。

「啊啊，简直看不下去，狗血偶像剧一样的表白啊。」　表哥捂住了脸。

「好我就当『铁锅战士』啦。」 说罢凑近小治的耳边，小声道，「不过我的蓝色战士，我还是喜欢你的铠甲，我想要穿着它在流理台上和你来一发。」

他偏过脸，笑起来，眸子像两汪深潭，里面的水晃啊晃，「过几天就借你穿。」

结束早餐后我爽快麻利地赶走了荣承宇，关严实了防盗门后反转一百八十度扑向正在流理台整理餐具的小治：「锵——锵——两人世界钟声敲响了！」

「钟敲响的声音是铛铛铛才对。」　他头也不回，手下忙个不停。

「趁此天气晴朗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之际，让我们『小鸟儿忙啊马蹄践得落花儿香』吧！」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指的是什么……」

我大悦，凑上前往他后颈子吧唧亲了一大口：「我的小治最聪明了，蓬门为君开到山无棱天地合唷！」

他把碗筷放进餐具消毒烘干机中，打开电源，而后转身面对我，边擒了我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手，无奈道：「快过年了……今天要大扫除啦。」

「明天再扫。」

「明天你又会说后天再扫，大扫除好累的，屋子那么大，我才不要等你上班以后一个人抗那么多的活。」

「我发誓明天我一定会陪你起搞卫生不会拖的，要是食言的话接下去一个月每天我都自己起床……」

「不可能做到的东西不要拿来打赌。」　他露出鄙视的神情。

「不然就罚我一个月都吃不到我最喜欢吃的蟹黄豆腐煲？」　我试图商量。

「赌注太小了吧。」　他撇嘴，随即又道，「如果明天不和我大扫除，一个月不准碰我，kiss，拥抱都不准。如果你觉得忍受得了的话，所有的卫生就都我包了。」

瞬间我泪如泉涌：「你这个惨无人道的刽子手！」

「就这么定了。」 他摸摸鼻子，然后张开双臂欲揽我，试探地问：「唔，你真要现在？」

「我要换衣服。」　我靠着他闷闷地答。

他语塞，半晌方道：「换什么……你又要什么花样……不要再拿出上次网上买的那套交警制服了，那次的经历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阴影……」 他试图说服我：「我们就去床上……」

他还没说完，我便惊讶地打断他：「做什么去床上。我刚明明说了今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当然是要到户外去来几回野战感受大自然了！」

「……」

「快去换衣服！记得别穿太难脱的啊。」 我催促他，「我得好好想想这次要在哪个地方洒下我们爱的结晶！」

「喏。」 待他坐上我车子的副驾驶座后我递给他一张对半叠起的纸。

「这什么？」　他疑惑地接过打开，「地铁，摩天轮，公共厕所，学校教室，电影院，火车卧铺……」

「这是我想出来的可以实施的做爱地点。」　我作自豪状，边将车开出车库，「KTV我觉得太没劲了就没写上去，我觉得学校教室是个好点子，因为还可以角色扮演，多棒啊。可惜现在放假了没有挑战性……等你开学了我穿你校服去找你我们来一发……」

「想也别想！」 他紧张兮兮，朝我大喊起来，「哪有那种可能，肯定会被发现的，你当生活是小说电影啊！」

「小说电影就是来源于生活不是么。」

「很显然不包括这方面！」

「好吧，算了，下次买日本的武士服和兜裆布回家继续制服系列好了，那种煽情的东西我早就想试下了。」　等他开学选一天我跑他学校来个突击，到时候霸王硬上弓他奈我何。现在便先假装放弃降低他的警戒心好了。

「……我们现在去哪？」

「温泉澡堂怎么样？蔡明亮电影里那段停电父子在黑暗中互相打手枪的片段在我脑子里盘旋好多年了，我们来父子扮演吧，你叫我爸爸，不错吧？哈哈。」 说着莫名其妙地自己笑出声来。

「要不是你在驾驶我真想让你转过头来让你看看我脸上的表情。」

「什么表情？」

「见鬼的表情。」

「嘁——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僵化成这样，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连我们这种中年人都比不上。」 我想了想，又想出了个新点子，「不然我们去镭战？不过我要去买迷彩服穿在身上，再背个军用水壶，这样才有感觉，迷彩和丛林，激战的紧张局势下隐蔽在角落里交叠的身体，噢~ 真是太有感觉了！」 趁着红灯我偏过头去问他：「怎么样怎么样？还是你有更有新意更美好的去处？」

「回家吧……」 他不抱任何希望地建议。

「驳回。」

「那先去买点东西吧……然后你想去哪就去哪好了……」　他彻底放弃。

我龙心大悦，待绿灯一亮便踩着油门朝他提及的百货商场驶去，四个轮胎尽情地撒欢起来。

9.

「你的鞋子又穿坏了？」 耐克店里我站在他身边看他试鞋，没话找话。

「嗯。」 他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笑：「这和我当年倒是很像，我初高中的时候也是半年多就穿坏一双鞋呢，还因为这个老被骂。不过对小孩子来说，这种损坏的频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双怎么样？」 他试好了鞋，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偏过头来问我。

「不错，和刚才看中的那双一起拿了去结账吧，买两双好有对换。」

「唔。」

我最喜欢花钱为他添置东西的感觉了，这么有母性情怀真是件不好意思的事啊。

「今予……先生？」 站在结账柜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略带迟疑的问候。我转过身去，意外地看到公司同部门的同事，身边跟着一个和小治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

回过招呼后对方也展开了欣喜客套的笑容：「真是巧啊。」 又拉过身边的那个男孩比划了一下，「这是我儿子。」

「你孩子居然这么大了，真是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正值新婚燕尔年岁的人啊。」 摆出惊讶的表情说着，又往那孩子的方向看了看，绿T牛仔裤帆布鞋，中规中矩的，见我瞧着他，赧然地冲我笑了一下。

见对方二人的眼神往小治的方向飘，便索性拉了他过来：「喏，我家小孩，今天给他买鞋来了。」

我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嘴皮微张却复闭翕，双颊肌肉伴着欲言又止克制地微小抖动。嘿，想问不能问的疑惑感觉很痛苦吧，可我就不解释。英明如我帅气如我，自是笑而不语。

「还在念高中吧？」同事自顾自地挣扎了一番，最后不自在地可以清了下嗓，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问道。

「嗯，高二。」 小治答到。

「我家这个也是。」 同事的手搭在他孩子的肩膀上，边说边轻轻拍了两下，一副完全陶醉在哺育历史中的模样——切不要以为我看不到你一直从眼角偷瞄小治，「小孩长得还真是快，昨天才那么一丁点儿大，转眼间就要穿像船一样的鞋子了。」

「是啊，一晃神穿坏鞋子的功夫也跟着见长了不是。」我附和着，双方都笑了起来，然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道别了。

小治自礼貌地说完再见后便一直沉默，直到我俩拎着鞋盒回到车中后也依旧安静。

「怎么不说话？」　我奇怪道。

「你俩刚刚那个忆当年的气氛太浓烈了，我是迫不得已被排除在外的……」

我坐进驾驶座，把钥匙插进匙孔中，按下锁车门的按钮，侧身倚着椅背，对着他笑：「这叫为人父母的自豪。」

他也学着我的样子倚着椅背侧身对着我：「可你们看起来好像都不希望我们长大……」

「因为小时候肉乎乎的很好玩嘛，让你干嘛就干嘛，你六岁的时候我给你推秋千，一不小心使力大了你摔坑里了，买糖哄你让你回家别说你就照办了，多乖啊……」 啊，他瞪我。

「一想到我以后要变成和你们一样恶趣味的大人我也觉得前路无亮。」

「可是……还好长大了呀。」 我伸手摸他的头发，「小小的孩子总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怕不经意间就被自己捂化了。不管胖瘦，四肢总是柔柔软软，握住的时候连力也不敢使，总觉得一使劲它们就会被折断。」 我蹭着椅背往前挪了挪，把脸停在离他咫尺的地方，「感谢你长大，感谢你长成现在这健康又硬朗的模样。」

他定睛看着我，然后慢慢地凑过来吻我。

年轻人真是可爱啊，只要稍稍装逼一下小清新一下立马就上钩了。我心下乐滋滋地感叹，一边和他唇舌交缠。我们在一起后他主动吻我的次数寥寥可数，且都是走温柔路线的，从来没有过类似狂风骤雨般猛烈地吻。

「我决定了。」 趁着换气的空挡，我宣告，「赶早不如赶巧，今天的第一场性爱，就在车震中拉开序幕吧。」 说着一手迅速解了他裤子的扣子伸进他的内裤里，另一只手狠狠拽住他T恤的前襟，恶声恶气，「诶，让爸爸来教教你所谓粗暴的快感吧！」

「变态……」他无语，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我一根根舔得湿漉漉的，又被我抓着伸进我的裤子里，干净利落地一柱穿花。

10.

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我懒洋洋地被小治从玄关处抱到客厅的沙发上。他亲我一下，说：「本来应该先去洗澡处理一下的，可是空腹不好，你忍一忍，我去煮粥很快就好，吃了再帮你洗。」

「叫外卖好了。」

「早上稀饭还剩挺多的，我加工下就行了，等外卖来了我早做好了……」

「别做了。做粥不如做我，我们沙发上再来一回吧，这次我一定要把你耗得弹尽粮绝！」

「……」 他懒得搭理我，回身快步走进厨房，摆弄锅碗瓢盆的声音依次响起。

晚上上厕所的时候偷偷给荣承宇打电话：「你说我把小治的户头转到我们家怎么样？」

「你要他变成你弟啊？」

「不，是儿子啦儿子！」

「……太闲的话我明天多加点任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