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王 下+番外——澄然
澄然  发于:2013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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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伦先生揉了揉眉心,像是有那么些憔悴痛悔的样子。

伊尔觉得,这种神情真是不适合他,看上去总显得虚假。

伊尔不温不火直截了当地说:“这段时间,我想我明白你对我的意图,你也清楚我的态度。请不要再玩弄你的那些把戏,破坏你在我心目中曾经有过的形象。我明确地告诉您,那件事情,我并不责怪你,但是经历过以后,也不可能再信任你,所以,如果你想有礼地追求我,请尊重我的意愿,我的答案是无法接受。如果你想通过其他方法,请直接命令我,我不喜欢那些拐弯抹角的手段。”

“我当然不会命令你。”卡伦认真地看着他保证道。

“那么,我希望——”伊尔注视着他。

“请先让我看看那副让母亲牵肠挂肚的画——在把我赶出去之前。”卡伦恳切地说。

第五十八章:快乐的神棍之家

那幅画,据说是出自芮兰夫人兄长的手笔,是一幅全家人的画像,正是绘于他们在宁特的时候。

虽然夫人的父亲被任命为宁特的领主,一家人迁来此地形同被贬,画中却充沛洋溢着温暖幸福的情感。

此时,卡伦先生站在这幅画像前,深深地凝视着,甚至忍不住伸出手,珍惜地临空描摹。

他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对伊尔说:“她把这幅画称作‘快乐的神棍之家’,她告诉我,她小时候就像个野孩子一样,满山疯跑,爬树玩耍。直到她长大一些,偶尔需要扮演‘圣女’的样子,才被严格要求了礼仪。她的家族就是一个代代钻研药剂的家族,还会一些糊弄人的把戏,喜爱自由地各地游走。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一家人走过许多地方,有时被人称为‘神使’,也经常被叫做‘神棍’,她的父亲会大方地说‘我们就是快乐的神棍之家’。”

“他们看上去非常幸福。”伊尔看着那幅画,眼睛有些酸涩。

“她的家人去世后,她想起了这幅画,太大,不可能带上路,她还专程找人来看过,就在这里,和其他领主的画像在一起。我问她要不要取回来,她说‘留在那里最为合适,那是一幅愉快的画,就应该留在那个愉快的地方’。”

伊尔站到卡伦身边道:“我也希望夫人能够亲自来看看这幅画,作为您的母亲,她应该享有更加自由的生活。远在嘉文的王宫太过狭小,不管是她的心还是她的才能,都值得拥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卡伦转过头笑了笑说:“是我舍不得她的陪伴,不过等我们回到斯卡特,她一定会得到更大的自由。”

“说起来,你们两个都是这样。你现在的样子,和在嘉文时很不同,我却觉得‘早知道你会成为这样的人’,我有些遗憾,不在我身边你似乎能过得更好,但更多是为你高兴。”

“我真正放在心里的,就是你们两个,我希望你们能过得快活些,只是不要离我太远。”

伊尔默然。

卡伦先生识趣地转换了话题,指着画像上夫人身边的男人说:“你当时看了这幅画,一定在想,终于知道夫人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了。”

那个男人就是夫人的弟弟,拥有家族的棕发绿眸,站在夫人身边,容貌并不出色,却有一种淡定从容的气质。

伊尔点点头,看过这幅画的宁特人经常玩笑地问他是不是这一家的,特别是和夫人的弟弟拥有相似的气质神韵。

伊尔的目光转到男人手中抱着的小婴儿,他的右边是芮兰夫人,左边的应该是他的妻子,三个人都温柔慈爱地关注着那个孩子,看了这幅画,没有人会怀疑这不是他的孩子。

卡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柔地说:“这件事,彻底让它过去吧,所谓的真相,并不是非要找出来才罢休,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能过得好。”

“你能这样想,我非常高兴。”

153

两人从放置画像的长廊回到前厅,就见到巴布索已经准备好了午餐,殷勤地招呼:“卡伦先生一定还没用过早餐,是我们怠慢了,今天我们就早点吃午餐吧,来试试老巴布的手艺。”

他似乎认定伊尔领主不会介意留这位朋友吃顿午餐,当然,伊尔领主确实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餐桌上,巴布索和哈克坐在伊尔右手边,卡伦先生坐在左手边,占据了原本属于哈克的位置。

席间,气氛有些沉闷,巴布索看看两个人,开始活跃起来,对卡伦先生说:“领主是带您参观了历任领主的画像?那您一定见到了那一幅,当然,您知道就是那一幅!那位夫人可真美,我听见过她的老人们说,本人比画像上还美得多,不知道是真是假……”

卡伦先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老头,伊尔也放下刀叉注视着他,只希望他不要在儿子面前对他的母亲留口水。

“不过,要说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那一定是布尔加夫人了。”

伊尔和卡伦对视一眼。

巴布索察觉他们感兴趣的眼神,更加得意起来:“你们不知道,说起来我可是布尔加将军的同乡,我小时候,最轰动的一件事情,就是布尔加家的小子竟然娶到了内斯特家最美的那位小姐……”

“你是说,内斯特小姐?”伊尔问道,这真是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哎呦——”巴布索一脸说漏嘴的样子,想了想,又重新咧开嘴说,“那么多年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是内斯特家的小姐,还是老内斯特将军的亲堂妹呢。那一家也是了不起的,男人都战死了,女儿应该是没有继承权的,但是谁会去和她们计较这些?不过布尔加夫人就是把家产还了,搬到了布尔加家的小庄园里,后来,知道她姓内斯特的人慢慢地也少了。”

“军队里呢,布尔加和她的兄弟们是彼此装作不熟悉的,后来她的兄弟们一个个离世后,知道这层关系的人就更少了,大概也就是我们这些年龄还相近的同乡,不过我们也不会说。”

“为什么不说?”卡伦问道。

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也说不明白,就是觉得说出来不好,北方就是内斯特家风光,后来布尔加的人望那么高,结果一看,还是内斯特家的亲戚,嘉文的人怎么想?你别说,后来布尔加唯一剩下那孩子不是就被召到嘉文去了吗?这事情哟……”

伊尔和卡伦两人同时感到,你别觉得普通人傻,他们也有通透敏锐的时候。

“那你后来怎么没有回家乡去?”卡伦继续问道。

巴布索拉了拉左边的袖管,无所谓地说:“不是没了条手臂吗,想想家里人多,也没地没钱地,不如去其他地方闯闯。你们别觉得老头窝囊,像是老布尔加家,凭他那点地,回去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还好他女儿女婿不错,现在在嘉文享福吧?也算好人有好报了,要是过得穷兮兮地,像什么样子。”

卡伦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凭布尔加将军的功绩,应该给了不少土地。”

巴布索笑说:“老布尔加这个人呐,算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了,你想,北方连年征战,像我这样的老兵有多多少少?听说除了以前布尔加家自己那些,他都给出去了。”

卡伦先生默然,而后笑着说:“等到以后不打仗了,这里的人都会富起来。”

轮到巴布索沉默了,笑容从他脸上隐去,显得格外苍老。

他怀念地说:“我来宁特的路上,遇到一个姑娘,她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都知道这不会是一个圆满的故事。

“她挺天真的,一家人逃难过来,还肯照顾我这么个人,可惜,没到宁特就病死了。”

过了一会,他像是回过神来,笑着说:“这是怎么了?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哎呦,老巴布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就这样落荒而逃。

哈克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问伊尔:“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姑娘?”

不等伊尔回答,他继续问:“我去看看他?”

“不用,让他一个人去吧。”

哈克想了想,点头道:“那好,我去外面帮忙干活,这个故事——以前听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的感觉。”

两个人时,伊尔问道:“你知道?”

“我还没有成为王的时候,布尔加将军就告诉我了,比他的女婿早知道许多年。”

“布尔加将军很有头脑。”伊尔评论道。

“当然,他对于政治有一种天生的敏锐,与其被猜忌,不如把该说的直接说出来。”

卡伦看着深思的伊尔,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论是老内斯特将军,内斯特家的许多人,布尔加将军,还有北方战场上那么多人,都是用生命在守护这里,哪里有什么需要猜忌的?当权力斗争与人性的怀疑凌驾于共同为之奋斗的目标之上,就会发生这种可笑可悲的事情。”

他站起身,舒展开身体,坚定地说:“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会不停地提醒自己,什么是我应该为科斯做的,做些什么,才能不枉费那个位置代表的权力。”

这个男人,不管他做过些什么,对于科斯而言,伊尔始终承认他是一位了不起的王。

第五十九章:策略的转变

午餐后,这位了不起的先生保持住了自己在伊尔领主心目中向正面发展了一丁点的形象,在领主请他离开前,主动提出不多加打扰,自己在宁特四处看看。

伊尔领主在他的书房中度过了一段安静的时光,直到短时间内恢复常态的巴布索找到他。

老头掩上门,用暧昧且猥琐的眼神看着他说:“原来你喜欢这种,难怪连伊诺先生那样的美人都看不上。不过也别有风味,一看就是嘉文来的高级货。对了,你是在上面还是下面?”

“我不会让不检点的人上我的床。”伊尔领主有礼地微笑着说。

“不检点?难道……”老头瞬间脑补了伊尔领主被卡伦先生辜负的悲惨情史。

他掩饰地咳了两声,劝道:“不管怎么样,既然这位先生孤身来到宁特,又是您在嘉文的朋友,我们是一定得照顾着的,只是——咳咳,我和您商量啊,我们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留这么个人,要吃要住的,我就想问那位先生要那么点,您明白的。”

伊尔领主自然是明白的,他温和地看着巴布索说:“我能不能这样期望,他拿不出钱,你帮我把他赶出去?”

“怎么可能?”巴布索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您看他挂在胸前的宝石,那一定是位有钱人啊!”

“我只是提醒你这种可能性,到时候帮人把事情办了,什么好处都没捞到,那位先生后天一早就走了。”

老头忿忿不平地说:“我现在就去找他,把价格谈下来,当场结清,没钱就赶出去!”

伊尔想象了一下卡伦先生没带钱的样子,虽然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他还是感到相当愉快。

“你准备收多少?”

老头犹豫了一下,比了个数字。

“在你心里我就值这点?”伊尔领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巴布索暗自留下几滴冷汗,每次领主这种表情时,他就有不好的感觉。

他迅速表态:“在我们心目中,您当然是无价的,既然那位先生想追求您,我一定要他付出一个配得上您的价格,这完全是为了证明他对您的诚意。”

伊尔领主端详着他,无声地施加压力,而后挥了挥手,轻松地说:“你去吧。”

过了一段时间,巴布索异常兴奋地冲了进来,说道:“那位先生可真是有钱,不,在他心里可真是看重您,您猜,他给了多少?”

伊尔领主有趣地看着他的表情,答道:“不用告诉我,你满意就好。”

反正是赶不走的人,能做些贡献也好。

伊尔领主这样想着,吩咐道:“离我们最远的房间,收拾一间给他晚上住。”

老头一愣,难得富有道德感地说:“收了那么多,这样……”

一撇领主的脸色,马上改口:“没事,您说什么我就干什么。”

退出房门前,巴布索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先生,您真的不介意他留下来吧。”

领主大人淡淡地说:“我非常介意,你能把钱退回去,并且帮我赶他走吗?”

巴布索即刻灰溜溜地逃窜了。

这次过了颇长一段时间,巴布索再次出现。

伊尔想,钱确实不是好收的。

“那个……那位先生在田里看了看,还帮忙干了些活,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后来就一个人跑上旁边那个小山坡,有段时间没下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伊尔突然回忆起,卡伦先生曾经告诉他,他的北方军生涯是从种地开始的,那时他应该也就十四五岁,过了近二十年,不知道还会不会干活。

还有,都快忘了,这个家伙其实富有感染力和亲和力,只要他愿意,很容易受到欢迎,就像当年见到他在军队中的景象。

伊尔领主笑着摇摇头说:“那位先生是个成年人了,你没有必要他当作孩子般担心。”

太阳又往地平线的方向移动了一段距离,伊尔领主望了望不远处的山坡,最终出门了。

卡伦先生姿态豪放地坐在山顶上,仿佛感应一般,回头朝伊尔笑了笑,拍拍身边的位置说:“陪我坐一会。”

伊尔也不拘束,坐在离他不远处,一起望向前方,山坡下正是大片金黄的农田。

“看上去收成不错。”卡伦先生说。

“比往年多了六七成,只是还要继续研究,过去那次丰收以后,逐年退化回了原状。今年收获的粮食可以保留一部分,尝试明年在其它地方种植,看看效果如何。”伊尔有条不紊地汇报。

“这件事你已经上报到嘉文,克鲁斯会处理,这是件大事,你直接联系他。”

顿了顿,卡伦问道:“这真的是我外祖父想出的方法?”

伊尔肯定道:“是的,当地一位贵族发现了那位先生留下的作物培育手记,后来当地人也尝试用上面的方法,都没有成功,我来到这里后他们把它给了我。”

“然后你就把它给了我的母亲,她重新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你有没有想过,握有这样有价值的发现,为什么我的父亲当年把外祖父一家遣回北方?”

“我猜想,您的父亲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价值。”

“这确实是一个疏忽,”卡伦深沉地凝视远方,“我的外祖父,应该是个很有才能的男人,可惜改不了神棍本色,喜欢装神弄鬼哗众取宠,结果就被当作是欺骗宁特人民,煽动个人崇拜的不良分子驱逐了。”

“我只是不明白,夫人当年没有想到这件事的价值吗?如果告诉您的父亲,至少她的家族一定能留在科斯。”

卡伦无奈地笑了笑:“据说,她的母亲走后,她和她的弟弟是家里头脑最清楚的,当时他们两个都在嘉文,也不确定宁特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他们的父亲干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还是老头又头脑发昏了?对于我的外祖父,从我了解到的那些信息,真是个极富才华,政治头脑又极不清醒的人。”

伊尔还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你也想到了?我那时直接问她,她告诉我她弟弟离开时说的话,他说‘在科斯多年,这里却从来不是我们的国家,不如回到我们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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