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狐却突然窜了出去。我晃了下神，愣愣的跟上，却哪里还有它的影子。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风……熟悉的场景。

醒来，却是跪在一片雪地上，我一时茫然。

“啧啧，真行啊，跪了七天，这冰天雪地的居然还活着。不过没用吧，那小子傲得很，从来没见过他收徒弟。”

“哼，功夫再好进了棺材不还是一堆白骨。”

“真酸……”

“我打赌，言少卿不会理他的。”

“切，谁跟你赌啊。就言少卿那脾气，跪成了白骨还嫌脏了门面呢。”

“我跟你们赌，赔多少啊？”一个白衣青年微微笑着，那笑容真是美的让人……如遭雷劈。

美是真的。如雷劈？还不如劈死算了。那两个人同时想到。

“言……言少主，我们从来不赌的。”“对对，不赌不赌。”

“你们的意思是，我听错了？”继续微笑，冰封万里。

“啊，啊啊啊，赌，是说赌，赌，赌我们所有的钱。你赢了，都，都给您。”掏出所有的钱，两个纨绔子弟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原本看热闹的百余号人迅速退散，自动与言少卿空出50米真空带。

言少卿什么也没说，手轻轻一提，我眼前一花，再睁眼，已经稳稳地立在院子里了。

100+的倒吸声久久弥散在空气中。

再回头，那人已经走进了院子。没有任何响声，显然不是用正常的方式进来的。

“你在我府外跪了七天。诚意可嘉，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你为徒了吧。”

无所谓。

几年的时间匆匆而过，少卿说我是个天生的杀人狂，我不知可否。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了杀人的记忆。每次回过神，便是满眼的鲜红，不成人形的尸体，所有的过程都被遗忘，只有快感还留在身体里。度日如梦。

遇见浅安是在夜里，直觉是他能救少卿。天很黑，他愣愣的瞅着我，样子又丑又傻，我却突然想笑。手一兜，发现了他的秘密，我看了他一眼。他倒是一脸“我就这样，关你什么事儿”。我并没有想为难他，只是觉得有意思。

之后，他就换了一身白。我最讨厌的，或者说，最害怕看见的颜色。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害怕。只是，白色能勾起我最原始的嗜血欲。少卿就是靠这个教了我一身的功夫，很有可能，我也因此而进步神速。

意外的，我却并不想杀他。仿佛他就该是那样子的，并不会影响到我。

可发现到他不但影响到我，而且深深左右着我的生活时，我已经离不开他了。甚至晚上他少许的离开，都会让我惊慌。这不对。我克制，但却越来越艰难。

再后来，我知道了他是林家的儿子。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大街上都有卖他的画像，我虽然不常在街上走，但在别人的府上见过，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他不出门，自然不知道这些，却还以为掩藏的很好。

我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我恨他父亲，可我喜欢他。我以为这很难受。我折磨着自己，这比让我选择好多了。

可在知道他误会我杀了他父亲的时候，我发现，原来还有更让人难过的事情——看到他的伤心。可我却还有一丝窃喜。我不知道怎么说，或者，我根本不想解释。

我只是确保，他不会伤到自己。或者，一起死了，更好。

所以，确定他走出外间后，我便轻声起身。

第7章

林浅安并没又想到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他觉得自己像个鸵鸟，遇到困难便只会躲起来，不敢面对。骨气全部勇气，也不过是，离开慕容凡。迈出的步子却满是留恋与不舍。林浅安自嘲的苦笑着。

信步走到林府，这是近10年来，第一次回府。宅子没怎么变，就是少了个人，少了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

林浅安武功进步不少，又隐了气息，本以为不会有人察觉，却突然有一个身影忽然而至。林浅安顿时一惊。

“谁？……哥？”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穿着一身黑衣，却和慕容凡完全不同的感觉，感觉就是——帅。

林浅安郁闷，死到临头了还是色心不改。

“浅时，是我，”其实林浅安很想问，我都认不出你，你怎么会认得我。又觉得太丢人，改口道，“娘呢。”

“在屋子里呢，你跟我来。”

视线所及，一眼便是跪在灵牌前的颜歆。林浅安呼吸一窒，晃了身子，与亲人的重逢之喜当然无存。

灵堂有些阴冷，父亲的笑却依然温和。林浅安有些失神的望着父亲的遗像，半晌，回过神来却是快步走上前，重重一跪，“娘，孩儿来晚了。爹……孩儿不孝……”

浅安没用，不能帮您报仇。却是连哭都是失了资格。

“你父亲……被人陷害，说是查证，却被皇上软禁在宫中，没几个月便去世了。这都两年了，总算大仇得报。哎。”

“娘……娘，您说什么……”林浅安正慌着神，听到这话，猛的一惊，似是捕捉到了什么，莫名的有些期待，又有些失措。

“你爹，被太尉左文浩参了一本，说是贪污公款。这怎么可能，你知道你父亲，都会拿出自己的奉银拿出来填补国家，我们还未这个争吵过无数次，”这么说着，颜歆却是哭了，“这都不是大事，我却总是气这你爹，我……”

“娘，这不是你的错。爹不管茶米油盐，不知道过日子的难。”

颜歆叹了口气，却是欣慰的看了林浅安一眼，复又皱起了眉，“你爹，为当年慕容家的事一直耿耿余怀，最恨那些贪污之人，”林浅安听到那两个字，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颤，又听颜歆说，“其实，起先是你父亲参了左文浩一本，没想到被反咬一口。又被莫名其妙的软禁，后来又暴毙于宫中。”颜歆仅仅攥住的双手有些发白，“我不信，你父亲身体一向强健，怎么可能？于是秘密找人查探，没想到，居然是左文浩怕事情败露，派人……暗杀了你父亲。”

颜歆稳了稳情绪，却是冲林浅安一笑，“本来，我们两家实力悬殊，想要复仇，总是要规划几年的。没想到，前些日子，慕容家的儿子来了，说是要替我们复仇。”说着，目光有些深意的看向了林浅安。

林浅安如遭当头一棒，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是，慕容……凡？”

“对，就是他。他说是你的朋友，”颜歆又是看了林浅安一眼，目光温和的说“是个好孩子。什么也不肯要，我便把那祖传的玉给了他。”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

来不及了吧。这一生，应该就结束于此了吧。在做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不是吗。

这么想着，林浅安，却是突然抱住了母亲，低声说了句，“娘，我对不起你。”然后迅速松开了双手，冲林浅时说，“娘，就拜托你了。大哥没用，辛苦你了。”

却不等回答，轻轻一跃，几步翻出了院子。

焦虑，匆忙，心神恍惚，跑进宅子里的林浅安差点一头栽了下去，却是扑到了一个有些冰冷的怀里。

“慕容凡！”林浅安心中一喜，口中喊着，却不等对方回应，欺身吻了上去。

慕容凡一愣，身体却是比灵魂先有了反应。胳膊轻轻一抬，嘴上却也没闲着，抱起了林浅安便进了屋子。

林浅安微微惆怅。便是化了这场误会，我们之间的缘分也是止于今晚了。这场与死神赛跑的一般欢爱，让林浅安没有了顾忌，没有了羞涩。他纵情的挑逗着，诱惑着，这样的热情让慕容凡几近疯狂，却又迷醉。

所以，当三天后醒来，对上慕容凡幽暗的双眼，林浅安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羞愧致死。

那不是我——

……重生的另一面（萧玄清）……

那人惊恐的睁着双眼，让我的醉酒顿时醒了大半。赶紧扣死方向盘，却还是撞上了他。不知道他死没死，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被后面冲上来的车撞翻了……

可这是哪儿？

睁开眼，却变成了豆大的孩子。迷迷糊糊的当上了皇子，当上了太子，慢慢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却在登基大典上暴毙而亡。可能是我前世作孽太多了吧，让我看在眼里吃不到嘴里。

然后，又活了过来。

我本就是个贪婪的人，多出一世，并没有想过励精图治，反倒沉溺于酒色肉林之中，享尽天下之乐。即使最后遇刺身亡，也已然无憾。

无法否认的是，我是个报复心极中的人。既然又重生了，便毫不费力的抓到了那个刺客。当然不会让他死那么痛快，只是囚禁着，偶尔想出什么新的刑具，便在他身上用一用。那倒是个汉子，脸色惨白却仍然咬紧牙关。不过那又怎样，最后不还是疯了么。

注意到那个人，并不是刻意留心。但第一世从来没听过的名字，在第二世便是小神医，第三世却在9岁以后仿若人间蒸发，消失的干干净净。不得不怀疑，他很有可能和我一样。

我对这个人的很感兴趣，毕竟，在这里还没找到我的“同类”。正在想着要不要把他绑来，林家就出事了。

林述被反诬贪污，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乐得看他们互咬。就像当初的慕容凌，虽然忠心为国，但对我确是不利的。这样的忠臣，我必须听他的，罚不得，会被说“昏君”。听了我又不爽，还不如借机除掉。

这样看着，还是那些贪官，把柄我在我的手里，看不顺眼了，随便拎出几个砍砍，小百姓们便会天天对我歌功颂德，夸我是明君，啧啧。何况，缺钱了，还可以问他们要些，自然也是痛痛快快的。

我把林述软禁了起来，也就是想等着林浅安进宫求情，目的当然是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

却没想到，他竟没来。似乎是在家中出现过几次，便和一个人归隐林中了。

那人我是知道的，慕容凡。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之前几次想招到宫中，看样子对方也是动了心的人。毕竟是慕容凌的儿子，“报效祖国”在我眼里只是个笑话，在那样的人心中，却像是一种宿命，毕生的追求。他也是动了心的，却不想出了这个林浅安，竟然放弃了。

我对这个林浅安，便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慕容凡甘愿放弃我许下的似锦前程。

不过，不用着急，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我们有的是机会，再见。

第8章

又是一世。林浅安微微惆怅，即便是寿终正寝，但和那人在一起的日子，却仍是怎样也不嫌多的。林浅安尽情享受了那一世的温情，却没想到，仍是这么不舍。已经决定了入朝为官，努力保住父亲，已经选择了亲情，已经知道两者不可兼得……

慕容凡曾经问，放下你的母亲和弟弟，舍得吗。

林浅安反问，舍弃你似锦前程，你不后悔吗。

慕容凡幽暗却坚定的眼神看得林浅安心中一惊，“不悔。”

不一样的。林浅安有些心虚，有些愧疚。他知道自己有来世，这样的“舍”，比起那人，便是又自私又廉价。却仍是牢牢地攥着那个人，不愿意放手。

那又怎样？回过神的林浅安，合上那本看了一天，却只翻了寥寥几页的史书，轻叹一声。

已经参加了两次科举考试，但都落了选。本就有着现代人的记忆，为了走上仕途，看的书也是又多又杂，视角宽了，再写些八股文，自然是不能入了考官的眼。林浅安的功夫没有落下，便央求父亲，在宫中做了个御前侍卫，便也是为了接近皇上，以方便日后行事。

林浅安专门研究过这个皇帝——大到退敌之策，小到笔记诗文。了解越深，越是惊讶于这个人的魄力，智慧，以及……昏庸。

这个皇帝，与林浅安一般大，刚满19岁。原本边疆烽火四起，各个藩王内外勾结作威作福，他却仅仅用了一年，平定战乱，恩威并施，大小贪官瞬间化身爱国志士，不惜砸锅卖铁，只愿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

但说他是个明君，却又不尽然。同样是19岁，后宫却三千不止，到没有什么贫贱之分，只要是萧玄清看上的，便统统纳入宫中。反抗？处死——他不愿意强迫任何人。这样看似滥情的人，却又是处处留情的。林浅安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凡他的妃子，都是个个对他死心塌地，比烈士还忠心。

林浅安觉得，这人又是个极记仇的人。林浅安甚至会惊叹于这个人的用心之深。他不动声色地探查每一个冒犯过他的人。他会把贪官赵宇飞的藏宝阁付之一炬，会把孝子孙澄的父母残忍虐杀，会把痴情上官策的小妾送进劣等妓院……毫无疑问，夺得就是那些人的挚爱，单是看之后那些人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便可知。林浅安不禁会想，被这样一个人盯上，是不是早点死掉比较好。

即便是火中取栗，林浅安也想试一试。今天，便要进宫了。有些忐忑，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换上一袭蓝衣，林浅安走出院子。看到一匹白色的马，却有些恍然。想起那匹红马，想起那总是穿着黑衣的人。那人曾说，“不悔。”

定定神，林浅安翻身上马，却是快马扬鞭，转眼间就来到了宫殿前。跳下马，拉给一旁的公公，林浅安缓了步子，丢了的神却怎么也回不来。即使是自己做的决定也会后悔呢，林浅安不禁苦笑。回首间，却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陌生的笑容。

慕容凡。

刹那间的失神，林浅安以为自己会哭。那人像真是没了半分前世的记忆，察觉到凝在身上的视线，冲林浅安微微一笑。倒是言少卿，目光在林浅安的身上有了片刻停留，随即拉着慕容凡，走到了另一边。

这样的慕容凡，林浅安是第一次见到。腰间的剑上隐隐作痛。那一年，林浅安带了秘制的药，杀了那些慕容家的潜在威胁。却不想，有一家的人突然回府，正巧撞见林浅安，抽剑便是一刺。林浅安晕倒前，眼前却是不断浮现慕容凡，那有些僵硬的笑脸。

林浅安没有死，那人却也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不能手刃仇人，这一剑便当是你欠我的。羽瀛。”林浅安想起自己晕倒前，竟还是想着慕容凡，心中顿时酸痛难忍。这样的活着，还不如一死。

林浅安却仍是没有去见慕容凡。只知道他生活的还好，父亲慕容凌似乎已是心冷，专心于研究，那便再好不过。

这样的重逢，意外而又残忍。看着那决然而去的一抹黑影，林浅安不禁自嘲的想，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林浅安迷路了。

本来就认路无能，加上刚才碰到那两个人，走路又丢了神……林浅安有些着急，这上任第一天就迟到，皇上一个高兴抹了自己的脖子……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找了一处宽敞的地方，等着问路。

想起三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林浅安主动要求去买吃的，乐颠颠的大包小卷一转身，顿时愣住。试探的往前走走，便是三个分岔口，哪个都熟悉，哪个又都陌生。林浅安只好问了路人，先行回了旅店，闷声蹲在门口。

摸摸口袋，包子已经凉透了，天空也擦了黑。又过了不知多久，林浅安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却又没敢动地方。这会儿，便看到那人从远处走来。

那人看到乖坐在门前，可怜兮兮的林浅安，心中的怒火便泄了大半。叹了口气，他说，“你以后别自己走了。”

“这次是意外。”林浅安不服气的反驳着。

慕容凡嘴角一抽，无奈的说，“我是路痴，离不开你。”说着，把袖口一扯，撕下一条布料，缠绕在两人的手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