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林浅安没离开过床。仿佛要做足几年份的，萧玄清连朝都不上了，每天的乐趣便是凌虐林浅安。他喜欢看那人反抗的样子，更喜欢那人最后认命似的绷着苍白的脸，这让萧玄清止不住的激动，甚至有些颤抖，眼睛也满是嗜血的红。剑鞘，红烛，甚至雪块，萧玄清把目光可及的物事施用在了林浅安身上，林浅安的倔强激起了他更深的欲望。

每每眼中的红色褪去，萧玄清却有些失神，看向身边昏迷不醒的人，目光满是内疚和心疼。反复之间，一个月过去了。一切准备就绪，萧玄清亲自给林浅安清洗更衣，那人却仍是昏迷着，这是清醒时不曾有过的乖巧。萧玄清在林浅安唇上轻轻一吻，克制住内心燃烧的欲望，抱起了那人，亲自送进了马车，望着大军离开。

三日后，直到大军出了都城，林浅安才缓缓睁开了眼，却是一惊，“你怎么也在。”

萧羽瀛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出了帐篷。弄得林浅安一愣。这人全然不见了平日的儒雅，却像是一直骄傲无礼的孔雀，不会是双胞胎吧……

外面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没过多久，慕容凡和言少卿便走了进来。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林浅安心中一空。

“你醒了，”慕容凡没有察觉到林浅安的一样，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别扭。慕容凡抿了抿唇，像是犹豫着什么。

“我没事儿。”林浅安稳了稳情绪，努力扯出个微笑，“放心吧。”片刻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尴尬，林浅安想了半天，说，“刚才出去那个是谁？”

“哦，是五皇子，”看着林浅安明显一愣，以为他忘记了，慕容凡补充道，“你们见过的，在你大婚的晚宴上。”

说道大婚，两个人皆是一怔。半晌，慕容凡说，“你那套剑法……”

没等慕容凡开口，林浅安却是笑笑说，“自己瞎琢磨的，献丑了。”

慕容凡明显的失落，让林浅安心中一紧，复又笑了笑，“雕虫小技罢了。”

慕容凡却是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倒是一直没说话的言少卿，终于开口说，“凡儿，你先出去一下，我跟林兄有事商量。”

慕容凡点点头，起身便走了出去。两人默契的样子让林浅安有些不舒服。他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还会相遇，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这样一想，林浅安不由得心中一紧。

言少卿无言的看了林浅安一会儿，终于说，“你这样算什么。”

看着林浅安有些困惑的抬起头，言少卿有些不屑的说，“放手的是你，这么纠缠着，犹豫不决的，有意思吗。”

感觉到林浅安的惊讶，言少卿哼了一声，却也不多做解释，丢下一句“别把慕容凡当个玩具似的想玩儿就留着腻了就撇。”横了林浅安一眼，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用你怜悯，慕容凡还不至于沦落到让你同情。”

林浅安不知道他指的是报仇一事还是这次的出征，想要解释什么，言少卿却已经拂袖而去。

……番外之非黑即白（言少卿）……

我是一只狐，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狐。

无聊太过的人就容易空虚，对于狐族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早就腻味了，写了封措辞委婉的信，我溜溜达达的来到了人世。

我是贪图安逸的狐，自然不肯委屈了自己。恰好，皇上的三儿子是个短命鬼，我把他的肉身一埋，幻了他的形，替他享起了清福。

不知道那所谓的额娘，为何执着于权利。有我在，她根本没必要成天谨小慎微的度日，这话我却没法跟她说，也就由着她把我推向了风暴中心，尽管我厌烦这样的。

我并不是个愿意生事的人，但麻烦总该找上我。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啊，却成天被人流着口水觊觎着。恶心着了，便把那些讨厌鬼给除了，却不想落下了个残暴的名声。一不做二不休，你们说我残暴，那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哼。

我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有这么严重的被害妄想症，看着他们那副又想占便宜又怕死的窝囊样儿，我就犯恶心。于是，便经常化成了原形。

没想到，这些讨厌的家伙看到我，全是些意义不明的笑，看着我的眼神就跟看见金块而似的。我当然知道他们想的什么，虽然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但作为一族之长，总归是不同的，何况，他们连普通的雪狐都稀罕的要命。问题是，你们又那能力驯服我么，切，不自量力的废物们。

被苍蝇嗡嗡多了还真不是能忍的，我索性搬出了宫，却意外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去处。

那是慕容府的后花园，家仆们看到我，最多也就是一愣，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我对这样的反应很满意，没事儿便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之所以喜欢这儿，其实只是个意外。那天溜达到此处，看到一个小孩儿躺在地上晒着太阳，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小孩儿呆呵呵的，被他好奇的打量着，我却意外的没闲烦。这孩子有些木，笑起来很僵很难看，我却挺喜欢。只是躺着，我居然没觉着无聊。

然后他家出了事情，看着小孩儿快要崩溃的样子，我随手劈晕了他。

因为在他身上用了补药，在雪地里跪足七天，能提高腿部的灵活性。而我又是从不肯收徒弟的，这也算是有了个借口。

一切像是顺理成章，我收他为徒，他也确实没让我失望。一个人类，居然对死亡这么痴迷，近乎狂热。我喜欢看折磨人的样子。

我被人下了药，一般的药对我当然毫无意义，但“菲林”对狐来说，却是致命的。全身像爬满了吸血的虫，又疼有恶心。林小年便在这时出现了，救我一命。

凡儿第一次直取性命的杀人，我有些不满，倒不是我有什么虐待欲，可那些人曾经害过我好吧！慕容凡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不狠狠地替我报仇！

我故意的在林小年面前折磨着那些人。看着林小年惊恐的表情，我的气也没了。直接无视了凡儿的怒视，心情很愉快。

我故意把那些半死不活的人扔给林小年，看着他每天纠结的小样，就觉得阳光灿烂的。

其实挺喜欢那小孩儿的，瞅着挺精其实特傻，还闹腾，跟我的乖徒绝对是天生一对。看着他俩成事儿了，我觉着跟嫁了，不对，娶了儿媳似的，特有成就感。

我不知道林小年就是林浅安，知道的时候，林浅安已经为“杀父之仇”纠结上了。我也就跟旁边看着，我管他是小年还是浅安的，要是对凡儿不利，哼哼。

不过好在，最后也算是大团圆了。尽管林浅安的墨迹劲儿让我吐了好几次血。到这儿，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但我特别不介意没事儿搅搅局，添添乱什么的，日子过得出奇的快乐。

直到凡儿去世。林浅安的悲伤并没有持续太久，这让我挺不爽的。然后，周围的景物突然变了，林浅安也不见了，我才觉出不对。

去的地方多了，我也并没有过多留意。现在想来，这人间的岁月却仿佛是循环的。我有些困惑，却不得所解，直到又遇上了林浅安。

那会儿，我只是有些惊讶，凡儿前世的仇人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接连被索了命，便估摸着寻了过去，却看见了林浅安。我没有暴露自己，却不由得想，这世间的轮回，似是跟这人有关的。

后来，我知道林浅安选在了他的父亲。虽然有些生气，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但是，那次皇宫中的相遇，他看凡儿的那眼神儿，却让我厌恶的很——那种貌似很受伤的眼神儿看人，哼。

有意无意的阻断了他和凡儿的接触。我不能忍受凡儿再度被放弃，他值得一个更好的人，或者说，谁都比那林浅安强。

但知道林浅安当了皇后，我的心情却有些复杂。我不知道他为了父亲，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个人，除了凡儿，便是被碰了都要反复的清洗，近乎病态的洁癖，却能忍受萧玄清。我确定他不喜欢萧玄清，直觉上。

他和萧玄清的交易，我是亲眼看到的。那天，我本来想去跟他摊牌，却不巧碰到了这一幕。林浅安平静的说着话，我的心却仿佛被揪住了似的疼。但我还是无法原谅他的放弃，随后，便跟他挑明了，看着他那失落的模样，我突然有些后悔。

喜欢不起来，却又恨不得。果然是个讨厌的人。

第11章

林浅安作为军医，又是皇后，便一直坐在马车上。透过几重轻薄的幔帐，隐隐的能看到前面那挺拔的身影。林浅安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看，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抹黑色身影上。想起慕容凡曾经说，慕容家出事之前，他最喜欢穿的是白衣

这一世，没有了家族灭门的影响，慕容凡却依然穿了黑衣，林浅安有些痴痴地想，他会不会，还留着前世的记忆呢，哪怕一点点。

苦笑，为自己连日来的奇怪幻想。哪怕是慕容凡不经意的一瞥一笑，都会让林浅安心跳加快，林浅安轻轻摇了摇头，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却对上萧羽瀛斜睨似的一瞥。

林浅安微微一笑，那人却迅速转过头，策马上前。林浅安一愣，目光却又追随慕容凡而去。

一行人已经进入蝎国的临城，幽城。刺骨的寒风卷起漫天黄沙，矮矮的房屋在其中时隐时现，却都是毫无生气的样子。气氛有些诡异，林浅安莫名的感觉不安，忽然觉察到了什么，顿时一惊，大喊，“快停下来！”慕容凡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一挥手，大军立时停了下来。

林浅安说着，便跳下马车。后面的伤不知为何，仍未痊愈，这一通似是过电一般，林浅安差点跪了下来。萧羽瀛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刚好扶住了他。林浅安感激的一笑，对方又是撇过脸去，不过，手却还是搀扶着林浅安。

情况紧急，林浅安赶紧从口袋来抓了几颗丹药，分别塞给了几个领将，自己也吞了一颗，“其他人退后，你们跟我来。慕容凡，你和言少卿留守，如果，如果半个时辰不见我们回来，你们就赶紧离开这儿，向皇上禀报。”

慕容凡脸色微变。他是此次的领军，林浅安却没时间为自己的越矩分辨。说着，林浅安便在萧羽瀛的搀扶下，朝着远处的一个小屋子走了过去。

其他人有些尴尬的看着慕容凡，慕容凡却不介意似的一挥手。众将领松了口气，赶紧追了过去。

那个小屋子和别的房子没有什么不同，但林浅安多年在药罐子之间长大，已经隐隐的闻到了浓重的檫图味。檫图是一种稀有的草药，服下后，表面上毫无异样，却在一个月内逐步侵蚀五脏六腑，最终导致全身由内到外溃烂。而这个药的厉害之处还在于，凡是接触过，哪怕只是呼吸过同一片空气的人，都会在一日之内，七窍流血而亡。

尽管知道这些，闻到屋子里的尸臭味，还是让林浅安眉头一皱。一个小孩子倒在门口，嘴里塞着糖块，小脸痛苦的扭在一起，干掉得血迹似乎混着孩子大哭后的泪水，手上也糊满了血渍。

进屋便看到一个倒在底下的农妇，面朝下，看不到表情，蜷缩在一起的身子却仿佛能让人看到她生前的痛苦。还有一个男人跌坐在床边，裤子拉到一半，依然瞪大的眼睛满是惊恐。

最后一个入眼的，是躺在床上的少年。这个人约摸16，7的样子，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蹬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瞧着林浅安。

这情景看得林浅安有些尴尬，却还是快步上前，理了理少年的衣衫，然后才说，“你让我看看吧。”

少年一愣，继而微微点了下头，张嘴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咕咕”声。

林浅安眉头微皱，指尖轻探到少年颈侧，复又在少年身上的几处穴位按了按。少年有些痛苦的轻哼着，脸上却微微泛了红。林浅安并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初步断定，少年中毒至少有两天了。

“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短期内说不了话了。”林浅安安抚似的笑着说，复又转身喊了一个人，“赵何，你先把它抱回去。这个小孩儿自己在这里的话，早晚得死。”

赵何是慕容凡手下的大将，办事沉稳，虽然觉着小孩儿可以，但也点了点头，抱起小孩儿先行回去。林浅安和剩下几个人，到了邻近的屋子看了看，状况都差不多，却已经没有能救活的人了。

林浅安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的回到大军前。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死人了，林浅安觉得心里堵得慌，对上了慕容凡那双探寻的眼，却更添了一丝惆怅。

林浅安每天亲手给少年好药，那人体质不错，恢复的挺快，转眼间已经能整天缠着林浅安了。少年像个麻雀似的，成天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也不管有没有人爱听。林浅安已经知道他是蝎国的人，被人陷害，灭了族。少年说到这儿，总是忽然严肃地看着林浅安说，“你们是要和蝎国打仗的吧，我可以帮你们。”

林浅安只是笑笑，拍拍少年的脑袋，说“先把身体养好了。”

又过了一些时日，少年早就能下地了，有提及此时，却还是被林浅安推脱了过去。少年有些不高兴的看着林浅安，林浅安这才发现，少年竟比自己还高一些，看着可比10多岁的孩子成熟呢。

少年却是嘴一瘪，说，“你不相信我。”

林浅安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少年身份可疑，但也谈不上相不相信。主要是，这么小的一只，能不捣乱就不错了，怎么能指望的上。

林浅安有些犹豫，少年毕竟是蝎国人，说不好也能帮上忙，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立刻露出一脸灿烂，“慕儿。”

“木耳？”林浅安看少年又要哭了的样子，赶紧说，“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尉迟慕。”少年有些哀怨的看着林浅安。

林浅安尴尬的笑了笑，说“呃，好名儿，叔叔年龄大了，没听清楚，不哭啊。”

“叔叔？你今年多大了？50？60？”

“啊？”

少年同情的看了林浅安一眼，说，“我今年27。”

“哈啊？”

大漠的气候变幻无常，正午，烈日炙烤着大地，层层沙浪犹如奔腾的万千烈马，卷起逼人热气。

慕容凡面色沉重的看着手下一锹一锹的掩埋着新逝去的五个生命。已经有第63具尸体了，而且，是在短短的三天。死亡人数急剧上升，大军的人数越来越少，活着的人，又都是脚步虚浮，面容消瘦，汗珠断了线似的落下，却在落地之前，消失不见。粮食早就断了，几天没吃饭的士兵像裹脚的老妇，慢吞吞的拄着拐杖挪动着，越走越慢。

林浅安走上前，想要帮些忙，却被小士兵猛推了一把，冷冷的说，“不劳烦皇后娘娘。”林浅安脚步一顿，表情有些僵硬。他研制的药，不但没有作用，死掉的人却越来越多。情绪低迷的士兵们虽然知道这和林浅安没有多大关系，但仍不免迁怒于他。月亮就像死神偷窥的眼，营中处处都是焦躁与不安。

傍晚，军帐内。

林浅安刚一进到帐篷，一个笑嘻嘻的人儿就迎了上来，“辛苦了，”这么说着，尉迟慕却是满脸写着幸灾乐祸。

林浅安横了他一眼，和几个强忍住笑意的将领走到桌子前。慕容凡仔细打量了林浅安一下，直到后者脸颊微微泛红，有些尴尬的望向天花板，才停了下来，开口道，“如果不是林浅安医术高明，我们可能已经伤亡惨重了。”并没有人觉得直呼皇后名讳有何不妥，一屋子的人只是安静的看向林浅安，目光中满是感激与敬意。林浅安的脸更红了。

第12章

三天前。

“尽管丑了点，”林浅安抿了抿嘴，指着桌子上的小盒子，那里面有几颗药丸，有点黑，有点黄，有点绿……斑斑点点，还坑坑洼洼的。“外形我没太注意，口感最重要，是吧……这些足够全军三万人坚持过边境了。”萧玄清并没有给慕容凡太多兵力，就算全是精锐部队，对抗一个国家，有些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