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下——WingYing
WingYing  发于:2011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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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谷川走近几步,抬起手来之前,往后看了一眼。那聋哑狱卒急忙向后退去,颤颤巍巍地把门给带上。

门“咣”地合上,古谷川慢悠悠地回过头来,看了看眼前这肮脏不堪的青年。

他也不管这人是醒着还是昏着,只伸手探了探脉搏,然后又退开一步。他注视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眼里渐

渐地染上了一抹诡异的颜色,接着忽然愤怒起来,扬手就给那个人来了一个耳光。

“你再装、再给我装。”

他开腔冷声说了一句。

叶海涛被打得偏了脑袋,随之轻轻晃着,链子发出了银铃般的脆响。古谷川并没有因此而消气,他快步走到了旁边,

执起了泡了辣油的马鞭,用力地往那伤痕满布的躯体霍霍挥了过去。

古谷川啪啪地掸了掸鞭子,毫不停歇地挥鞭而下。而从这样的鞭打之中,叶海涛真被生生打醒过来了。他暗哑地闷哼

了一声,再睁眼睛,那深幽幽的眸子像是一滩死水,无力起任何的波澜。

古谷川虐打了他一阵,叶海涛并非倔强,而是连呼痛的力气也被抽干了。暗红的血顺着他的胸膛流下,在脚下集成了

一滩小血洼。古谷川这鞭法很了得,避开了要害,把人往死里抽去,直叫人痛得无法言语,生不如死。

当胸膛又生生受了一鞭之时,叶海涛浑身一颤,一口血喷了出来。

古谷川没有丝毫的动摇,他扔下了鞭子,蓦然走近了叶海涛。他微抬头仰视着这个青年,抬手捏紧了那胡渣遍布的下

颚,偏头与那双暗无焦距的眼眸对视着,冷声说:“你骗我。”

叶海涛的眼睛眨也没眨,并没有这个意思要和对方对视,他只是单纯地看着前方。

古谷川恨得心都颤了,他咬牙切齿地接着道:“你该死。”

他恨,恨别人骗他。更恨叶海涛欺骗他。

叶海涛听了这一个“死”字,终于有了点反应。他麻木地动着唇,开口断断续续地说着:“杀了我……”

数天折磨下来,叶海涛但凡开口,便是说这么一句话。他像是生无所恋,只盼着古谷川快点一枪崩了他,好让这样的

折磨早日结束。而他并不知道,古谷川心中最恨的偏生便是这一句话,比叶海涛骗他还要值得怨恨!

古谷川又掌了他的嘴,扯住他杂乱的发丝,双眼布满了血丝,厉声恐怖地说:“休想。”

他放开了叶海涛,冷眼看了看这半死不活的人。而在这时候,门外便又传来了声响。古谷川自然知道是谁前来,故而

率先打开了门,目光正对上了眼前那少年。只见他两手抱着一个黑色皮箱,肤色白皙中泛着淡黄,发色粗浅,正是弗

莱德医生身边的小哑巴助手。

小哑巴一见到古谷川,吓得一颤,手中的皮箱差点滑落在地上。但是古谷川并没有找他的麻烦,直接从他身边越了过

去,仿佛他是路边的石头,根本没有一丝需要留意的价值。

小哑巴在古谷川大步离去之后,拖抱着那皮箱,战战兢兢地踩进牢房里去。他神情木然地看了眼叶海涛,就急忙蹲了

下来,从皮箱里拿出一瓶干净的水,掂起了脚,拍着叶海涛的脸,将瓶口凑近那干裂的嘴唇。

叶海涛本能地喝了几口水,又低头夹杂着血咳了出来,像是血雨一样地溅到了小哑巴那张清秀的脸上。小哑巴擦了擦

脸,也不恼怒,又掂脚来喂了叶海涛几口,接着才低下头去倒了点在布上。

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去擦叶海涛的脸。

古谷川这一离去,心烦意乱地回到了宅邸去。而他甫一踏进门,就觉得窝火,心里觉着眼前这一切都在嘲笑着自己,

非常可恶,故而把一屋子的东西都摔烂之后,又转车去了先前主帅赏赐下来的花园洋房去。

这大白天的他一窝进屋子里,什么人也不见,只呆坐在书房的写字台前,直接坐到了傍晚去。藤野平站在门边,大气

不敢出一声,连呼吸的力道都轻浅极了。他这般害怕不是毫无道理的,这几年跟着将军,他就像不至于修炼成精,起

码也成了个半妖,心里认为将军今天估计是要拿他出气了。

然而,古谷川这般呆坐到了晚上,别说操鞭子了,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他几宿没合眼,藤野平不禁要怀疑,将军

是不是睡着了。然而,当他悄悄抬起头来的时候,便和古谷川的目光正对上了。

藤野平吓得不轻,差点便要跪下叩头了。古谷川适时地做了个让他过来的手势,藤野平连忙向前快走了几步,而古谷

川也很给他面子,抬手一掌把他掴得向旁侧摔去。藤野平是个有些犯贱的,他被掴疼了也不怕,竟是觉得心里踏实了

不少,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挺直了准备迎接将军的一顿痛打。

老实说,他心里对这位大人是很有感情的——这感情很难说明,他只知道,当初古谷将军把他从一排童子军里捞了出

来,放在身边后,他便对这天神一般俊美的将军生出了至高无上的崇敬。虽然古谷川老爱打他出气,藤野平也只敢在

心里发点牢骚,脸上却是非常地心甘情愿的。

古谷川并没有去揣测自己这小勤务兵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冷眼瞧着前头。方才藤野平走过来的时候,他把对方看成

了叶海涛,故此直接抬手掌掴了一下。古谷川上下打量着藤野平,突然说了一句:“把衣服脱了。”

藤野平听到这话懵了一会儿,但是下一刻,他便急急忙忙地开始扯自己的衣服——他自然是不知道将军在想什么,不

过他想来对古谷川是言听计从的。古谷川见这黑小子动作粗鲁猴急,心里颇为嫌弃,然而当他低头脱裤子的时候,古

谷川却又想起了过去一些画面,怎么也移不开眼去。

藤野平脱得只剩下一条兜裆布,并且毫不害臊地在古谷川面前挺直身板,而当他抬头的时候,确实发现将军的眼神是

那样炙热地望着自己。

古谷川慢慢站了起来,向眼前这黑小子走近了几步,就近端详着他。藤野平慢慢地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尤其是古谷

川突然抬起他的脸,说:“笑。”

藤野平顿了顿,在古谷川皱眉之前,连忙堆起了笑容。古谷川却直接拧起了眉,冷声说:“难看。”

藤野平的笑容僵住了,有些委委屈屈地垂了垂眼,也不敢不笑,只能抿着嘴稍稍扬着嘴角。然而,他这样的笑容却合

了将军的心意,古谷川又转头来直直盯着他,然后像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伸手来,替他理了理头发,神色十分

温柔。在相视一阵之后,古谷川忽然低下头来,轻轻地在藤野平的嘴角落下了一个吻。

藤野平简直感动得快要流泪了,他激动不已,强维持着那张笑脸,小声地唤了一声将军。

可怜藤野平这一声“将军”把气氛都坏了。古谷川立马回过神来,吓了一跳一样地退了一步,然后喝了一声,用力地

踢了藤野平一脚。藤野平被踢得向后翻了两圈,狼狈不堪地要爬起来,古谷川却是疯了,大骂一声“滚出去”,然后

走到写字台前,用力地把桌上的东西全数掼到地上去。

囚徒 第八回

叶海涛以为自己死了。

不过,每当他开始这么想的时候,眼睛便又慢慢地睁开来。

叶海涛原来是被吊绑着的,两天前才让人放了下来。他的手腕磨得要烂去了,昨天那不会说话的小洋人来给他包扎上

了,才勉强能动一动。

叶海涛只要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便很难再睡下去。此刻,他歪歪地靠墙躺着,半睁着一双眼,像个垂死的人——不过

他死不了,每天都有人来为他诊治上药,古谷川打算让他活得长久,好不断地供自己折磨下去。

夜里寒冷,叶海涛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难以蔽体。他有些害冷地缩了缩腿,牢房里有许多老鼠,时不时就要来

咬他的脚趾。

叶海涛慢慢地有些清醒了,腹中也有些饥饿。在半死不活地靠了一阵后,叶海涛才缓缓地挪动身躯,窸窸窣窣地向前

头爬了过去。

饭菜是每天皆有送过来的,一天一顿。

饿不死他,却也不让他吃饱。

叶海涛先是挥手,把老鼠给赶走了。他看着那晚霉米饭和黄澄澄的脏水,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嘴里满是腥味,难以忍

受。

他突然发狠似地抓过了那一碗水,给自己灌了下去,然后直接抓了霉米饭,塞进嘴里。他尝不出一点味道,只是囫囵

地吞咽着,末了觉得胃里翻搅,转头便全吐了出来。

叶海涛把胆汁都吐了出来之后,便直接倒了下去。

他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熟悉,似乎自己曾经是经历过的。然而,他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只是单纯地觉得痛苦。

叶海涛这般躺了大半夜,一直到了早上去——他是感觉的到的,这牢房到夜里冷得没边,日头一升,便热的好像火炉

一般。

叶海涛在恢复了一点意识后,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微微地颤了起来。可是每当夜晚过去,白天来临的时候,叶海涛总是克制不住地颤了起来。

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叶海涛又枯坐了大半天,牢门终于咣铛地响了起来。然而,来人并非古谷川,而是那白皙清秀的洋人少年。

小哑巴每天定时来给叶海涛治伤——但是,他今天来的比前些时候都还早,因为昨天他没来得及帮叶海涛把大腿的伤

包扎好,就让狱卒赶了出去。

他抱着那黑色大皮箱,汗水浸湿了衣服,轻轻地喘着气。他每天从军医办事处那里步行过来,都要将近两个小时,拖

鞋已经磨烂了。

叶海涛满木然地睁了睁眼,一直到洋人哑巴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才瞧得清楚一些,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小哑巴

一样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瓶干净的水,而他今天还偷偷多带了一个馒头——这是他午餐时候特意藏下来的。

小哑巴并不急着给叶海涛清理伤口,而是像先前那样喂着叶海涛喝几口水,然后才掰开了馒头,撕了一小片,搓成了

小圆,凑到叶海涛的嘴边。

叶海涛微微抬着眼看他,小哑巴抿唇,将小圆往他嘴里,慢慢地塞了进去。

叶海涛这般吃了半个馒头,又喝了点水。小哑巴便低下头去,要去拨开他大腿的破布条子。叶海涛的皮肉都被抽开了

,血肉模糊,尤其是大腿处——古谷川那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那地方的皮肉直接豁开了,似乎还能看见筋肉。

小哑巴有些心悸,他有些着急地蹲着向前爬了两步,翻出那个大皮箱,胡乱地找纱布和消毒药水。

叶海涛迷蒙地慢慢眨眼,而小哑巴顶多算是半个护士,除了包扎清理之外,几乎一点专门知识也没有。他手忙脚乱地

给叶海涛的大腿包了几圈后,似乎感觉有人在看他。小哑巴霍地抬起头来,就见那双幽暗的眼眸。

他微微一怔,手边的工作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小哑巴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啊”,然后便没了下文。接着,他挪了挪,颤颤地伸出那只白皙的手来,去探

了探叶海涛的鼻息——是温热均匀的。小哑巴吁了口气,然后又觉得不对,转而去摸叶海涛的脸,只觉着十分烫手。

然而,这时候,小哑巴忽然觉得重心一提,接着便向后跌去。

古谷川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他就站在牢门前,一双眼冰冰冷冷的,没有丝毫起伏。

细数下来,叶海涛已经在这里被关了大半个月不只,古谷川在这段日子把他使劲地折腾,却又不让他这般便宜地死去

。究其原因,古谷川自己也说不太上来——他恨叶海涛,却没法看他死。

古谷川扔开了小哑巴,就定定地站在叶海涛面前,动也不动的,像一尊雕像。

小哑巴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发抖地悄悄看着古谷川,又侧头去看叶海涛。接着,小哑巴便跳了起来,他爬着抱住了

古谷川的腿,“啊呀”地胡乱叫着,不断地比手划脚。

若是小哑巴能说话,那意思约莫是——叶海涛生病了,放了他吧。

古谷川拧了眉,一把踢开了这在他眼里十分丑怪的洋人。小哑巴滚到一边,还不死心地要爬过来。然而,古谷川却出

乎预料地将叶海涛拎了起来,打横抱着,冷声低喝着:“去把弗莱德叫过来!”

啊……啊?小哑巴见古谷川把人抱了出去,赶紧把皮箱一合,提着快步跟着出去。

古谷川抱着叶海涛跳上了车,狠拍了前座宪兵的脑袋,十分不耐地吼着:“还不快开车回去!”

宪兵原先还糊里糊涂的,现下也来不及细想,赶紧启动车子。

古谷川让叶海涛半躺着,也不敢揽着他,只让叶海涛的头靠在他的肩头。他低下头去,下意识地用脸颊去碰着叶海涛

的额,只感觉到奇高的热度。

古谷川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他连发了十几日的疯,狂折磨着叶海涛好让自己心里的火宣泄出去。但是,他

这股火气却越积越盛,反过来要把自己烧死过去——他猛然觉着,这样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古谷川边胡思乱想着,边用鼻头去蹭着叶海涛的发丝,没闻到过去的青草味儿,只有满鼻子的血腥。

◎ ◎ ◎

叶海涛这次虽然伤得重,不过好在每天都有小哑巴去给他处理,身上的上还不到溃烂的程度。

然而,坏就坏在叶海涛的胃。

故此,叶海涛从牢狱转回了古谷公馆,再从公馆被紧急送到了医院去。

他这一路颠簸皆是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哪怕睁着眼也认不得人,歪着头垂着手,偶尔吐个几口血,要不然还真跟死

人没两样。古谷川随着叶海涛来回了一个晚上,心中哪怕再有多大的火气,瞧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青年,那张脸也实

在恶毒不起来了。

德国医生尽心尽力抢救了一晚上,隔天等到叶海涛的体温稍微降了下来,才吁了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瞧着站在床尾处的古谷川,呼着一口弱气,说:“大人,我看您的情况也不太好,也许需

要我的治疗。”他指了指脑部。

古谷川并没有与他斗嘴,只是在护士走开的时候,慢慢挪步到床缘,伸出手来像是要去碰一碰叶海涛的脸,却在中途

又折了回来。

德国医生似笑非笑地一扬嘴角,提着家伙便要回府歇息。

而这时候,小哑巴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盆热水,还冒着烟气,熏得他的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他也是一

身狼狈,脸上有些泥污,还打着一双赤脚,模样有些凄惨地飘了进来——他先前跑去找医生的时候,把拖鞋鞋带跑断

了,翻了一个跟斗,最后干脆把鞋脱了,十万火急地奔去找医生,结果白忙活儿了一场,医生早就出发去古谷公馆了

小哑巴今天也是一路奔波,最后跟着来到了医院,忙里忙外地给叶海涛烧水擦身,把自己弄得跟灰姑娘一样可怜。

弗莱德不是个温和的人,他看了这助手一眼,正要出口训斥他,古谷川倒是先开口了:“让他留下来照顾人,明天你

再去牢里挑几个。”

德国医生听到这话也不发火了,一劲儿地摇头走了出去。

小哑巴听到这话却直接红了鼻子,水盆搁到了地上,然后扑通在床尾处跪了下来,连连磕了好几个的头,无声地哭花

了脸。

古谷川并没有心思去关注别人,他如今表面平静,心里却是乱糟糟的有些没了底!这事儿就要从他抱着叶海涛从牢狱

里出来,带回屋子里的那时候说起。叶海涛烧得迷迷糊糊,已经分辨不清谁是谁了,手还胡乱地抓着,口里不知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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