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臣有礼+番外——饮千流
饮千流  发于:2011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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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臣不才,屡摘六首。臣不器,连中三元。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闳、岑箮

第 1 章

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杨大才子虽不是个好汉,却也听腻了世人的一贯称赞。

三年前的殿试中,当皇帝的赤朱大笔圈点在杨闳的名字上,史上又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奇才。

从翰林院到建极殿一路走来,别人用一辈子去想象的所谓通达仕途,杨闳只用了三年。可是,当初那个怀着满腔热血

,想着为国为民建功立业的杨大才子,而今来看,已如隔世。

杨闳进了翰林院之后,因才学太大,名望太高,令皇帝感到不安,觉得必须趁早将他拉拢过来,遂决定招他为驸马。

皇上在诸多女儿中选中了贤妲公主。

半个月前,杨闳刚跑回江南老家给亡妻治完丧,素服还没脱,公主的花驾和皇帝的圣旨就到了。

杨闳匆忙出来谢恩,身后拖拉着一个穿开裆裤的儿童。之后,贤妲公主便成了这孩子的继母。

荣华、功名、美人,人生完此三愿,足矣。杨闳却从此郁郁寡欢。

在杨闳看来,爱妻尸骨未寒而再娶是无义,靠攀龙附凤而得到功名是无能。杨闳不敢再规划自己的后半生,因为他看

透了,一个人的本事再大也抗拒不了皇权和命运,索性省省力气,逆来顺受也没什么不好。

杨闳每日过得浑浑噩噩,但别人看来,连中三元、公主驸马这两条足够受用一辈子了,甚至可能连皇上也是什么想的

,对他的宠爱一如既往。

每次,西域、大理等国进贡的稀奇玩意,皇上必让人留出一份,等他进宫时偷偷掖给他。逢宫中举行盛大的歌舞酒宴

,皇上必让人请他去作陪,每回都不空手而归。皇上还为他破了三年连升六级的例,把他从翰林院一口气提拔到建极

殿的正一品。

文渊阁学士苏兆铮说:“皇上无非是希望你对公主好点儿,你就对公主好点儿,不行吗?”

杨闳沉默地干了一盅酒,片言不发。苏兆铮有点不自在,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席间坐着吏部尚书耿传玺、礼部尚书温廷钰以及都察院和光禄寺的几位大人。

这时,一个手拿描金墨扇的人姗姗来迟,秀气的眉眼鼻口,合体的云纹缁衣,步履盈盈,一身贵气逼人,便是不笑也

似春风拂面。

苏兆铮连忙起身,迎上几步,诚惶诚恐道:“九千岁驾到,有失远迎。”

几位大人纷纷迎上前,要么拱手,要么寒暄。

“九千岁治理江南有方,这次皇上召您回朝定有重任相委吧?”

那人假意讪笑,挥挥爪子:“庸庸的一个人,在哪无非都是喝酒吃肉搞女人罢了。”

待众人收住笑声,苏兆铮道:“这有一个人,九千岁可能不曾见过吧?”说着指向独座在那里的杨闳。

杨闳连忙站了起来。九千岁看了看他,唇角一勾,淡淡道:“这个人,本王早有耳闻,不过,对于才高行短之辈,本

王一向敬而远之。”

几位大人互相对视,谁也解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尴尬。

倒是杨闳颇有胸怀,微微一笑,朝九千岁供了拱手,淡然道:“小臣告退。”

杨闳走了,几位大人围着九千岁天南地北神侃一通,聊聊江南的新鲜事,再说说京城的乐由子,说到京城最好玩的地

方,首推皇城根儿的春风得意楼,于是苏兆铮坐庄,请九千岁以及诸位去春风得意楼花天酒地,闹到半夜才散。

苏兆铮和温廷钰将九千岁送回去之后,两个人肩并肩往回走。

途中,温廷钰说:“九千岁不愿意回来,皇上不爱待见他,是太后逼着皇上把他召回来的,说他年纪不小了,连个王

妃都不娶,成何体统,太后有意给他选妃完婚。”

苏兆铮道:“你不是有个妹子待字闺中么?”

温廷钰翻了他一眼:“呸!你才待字闺中呢。”

苏兆铮酒劲儿拱上来,用手扼住他的下巴:“你怎么回事你!”

温廷钰用力甩开他的手,道:“别说家妹是个淑女,就算是个夜叉,也不给他!”

“呵呵。”苏兆铮诡秘地笑了笑。

温廷钰道:“别跟别人提我妹妹,太后问就说不知道。知道吗?!”

“是了是了。”苏兆铮边走边琢磨:“九千岁的不与‘才高行短’之辈为伍,颇耐人寻味~”

“呸,”温廷钰吐口唾沫:“他要的是才低行短的。”

苏兆铮在一边笑喷了。

八月十五晚上,宫里有诗酒会,皇上一早上派人给杨闳送来帖子,让他带公主一块儿入宫。却巧公主病了,行动不便

。杨闳遂带着逊儿去了。

杨闳本有意让逊儿增长见识,一路给他讲宫中的规矩和礼仪,讲一讲的,把个四岁的小屁头给讲睡着了。没法,只好

托太子的奶娘帮着照看一会儿。

杨闳独自去赴宴,他到时皇上都到了,满座的人就等他一个。

皇上和言细语地问他:“贤妲怎么没来?”

杨闳说:“公主身体有恙,行动不便。”

皇上眼睛一亮,低问:“难道是有身子了?”

杨闳道:“非是。”

皇上眉一邹:“回去时,带上刘太医一块儿回去罢。”

杨闳谢恩,归座。皇上令音乐奏起,酒宴开始。

杨闳静观四座,席间有个笑容浅浅的璧人,那人坐在离皇上很近的位子,穿着正莽补褂头戴束发金冠,行动姿态与宫

中的规矩格格不入,手里玩弄着一把金漆玉骨香雪扇,扇面用的是上等丝绢,丹青画得并非松竹梅鹤菊兰石,而是一

个香靥深深的大美人,图中女子只以轻纱遮体,酥胸起伏,股沟清晰,简直与春宫图无异。

杨闳只那么随意看了看他,他便有所察觉,用一双莲瓣形的眼静打量杨闳。杨闳还记得那日他说自己才高行短,杨闳

想今日便要放纵他一把,也不白给人家说三道四。

酒至半酣,皇上领着众臣子到掬星台上赏月作诗。杨闳作的诗每次都是最逊的,皇上说他不用心,应当重罚,三罚两

罚喝多了,揽着宫女当众亲热。

皇上面色很不好看。

杨闳仍不自重,捏一块儿月饼放进宫女嘴里,然后赏个蜜吻,再从宫女嘴里把月饼叼出来吃了。恰逢此时,太子濯绫

领着刚睡醒的逊儿来找爹爹,正撞上这一幕。

两个小布丁,一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惊惑地盯着杨闳和他怀里的宫女阿姨。忽然,逊儿的小脸蛋刷地红了。太子

濯绫赶忙伸出小胖手去捂逊儿的眼睛。

当此际,满座惊煞,唯独手持美人扇的人笑开了花:“那是谁家的孩子?”

太子舌头流星地答道:“他是杨大学士的公子,杨逊。”

九千岁看了看一脸羞色的杨闳。

太子跑到皇上身边,撒娇道:“父皇,父皇,我想和逊哥哥玩儿。”

皇上沉吟了一会子。

杨闳连忙上前,道:“犬子无德,只怕会带坏太子。”

九千岁讥笑道:“方才,本王看见你儿子反倒替你脸红了呢。”

杨闳不甚惭愧。

逊儿对九千岁道:“我是看见你才脸红的。”

九千岁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

逊儿指着他的扇子,捂着嘴笑起来。

九千岁终于安静了。众人交口夸赞逊儿智慧过人。

皇上沉思片刻,道:“留在宫中伴太子读书罢。”

第 2 章

杨闳唯一的寄托也变得遥不可及。

多少达官显贵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太子身边伴读,在宫中不仅能受到最好的教育,而且还能和未来的皇帝培养感情,

这样的好事想都不敢想。杨闳却一点都不高兴。

当初杨闳给孩子起名时,之所以取“逊”这个字,就是要让他远远地逊于自己,逊于别人。因为杨闳深知,在这个世

上,一个人越有才能就越不快乐。旁人的夸赞与艳羡对自己来说都是虚无缥缈的,付出却远远大于回报。

杨闳常听人说皇城根儿底下有个春风得意楼。这日,杨闳单人独马找到了那里,在门口被两个小妖精缠住,拉了进去

一个人身穿紫色织锦,手里攥着一把墨扇,眼睛上蒙着一条樱桃红手绢,站在一大群女子中间,手爪子东抓抓西抓抓

,口中振振有词道:“待会儿捉到谁谁就给我吹箫箫哦。”

杨闳一怔,忙向后退去。没想到那人听见了动静,勾起嘴角邪笑道:“就你了!”说着飞扑上来,一下子抱住了杨闳

那人摘下手帕一看,顿时傻眼了。杨闳一惊,原来他是九王爷岑箮。

杨闳迟疑了一下,躬身道:“九千岁……”

岑箮淡淡一笑,勾勾手,把他叫到屋里,关起门说话。

岑箮仔细打量他,才发现他长得颇养目,眼珠在他身上游移,默笑着说:“公主病了,你还有心思来这种地方?啧啧

,皇上真是看错了人。”

杨闳道:“小臣与公主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

岑箮有点吃惊地看着他:“你说这种话,不想在朝廷混了?”

“小臣是实话实说,小臣来到这种地方,只是一个宿娼的嫖客罢了,完全没必要考虑人臣、人父和人夫这三种身份。

岑箮慢慢掰开折扇,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说话的样子,心下舒服得不得了、喜欢得不得了。本以为他是一个皇上圈养

出来的奴才种子,陈世美第二,为了当驸马大义灭亲的黑心汉子,欺世盗名的衣冠禽兽。现在看来,在江南听说的这

些都只是齐东野语,不足为信。

岑箮笑问:“杨大人又为何与我这酒色之徒说这些?”

杨闳躬身道:“九千岁乐天知命,非是小臣眼中的酒色之徒。”

“你这个马屁拍得颇有技巧。”岑箮起身,磕着扇子走了。

杨闳随后走出去,见岑箮蒙着块红手绢在一群女孩子中间继续玩躲猫猫的游戏,双手一边抓来抓去一边勾着唇角,笑

道:“这一次捉到谁谁就给我骑马马哦!”

一些人用异样的眼光在看杨闳,杨闳才醒悟,方才随他进房是上了他的当。杨闳顿觉面颊灼热,望着那个谩诞的身影

,无奈地笑了笑。谁叫他是王爷。

月余,九王爷随皇上秋狝回来,打了不少山鸡野兔送到学士府,杨闳大致看了看,叫人全部送到公主那边,想着公主

久病不愈,看见些稀罕野物兴许心情会好。

家丁去不多时,拎着东西回来,对杨闳道:“公主说,只见人,不要物。”

杨闳整理衣冠来到公主房里,止步在珠帘外,长身玉立。

帘内榻上,一病中西子幽怨地望着他,眼含无尽的恨意。

杨闳问:“近日公主的凤体可曾好些?”

公主郁郁地说:“杨大人,我父皇把我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也是最不幸的事。”

杨闳垂首:“恕臣无德。”

公主哽咽饮泣道:“这么长时间没来,难道是在外面有了红颜知己?”

杨闳道:“公主多虑了。臣在外只是酬酢敷衍而已。”

“杨大人,我因敬重你的人品,所以相信你的每句话。”

“谢公主,臣请退。”

公主扶着枕头吃力地坐起来,对着杨闳的背影说:“杨大人,我等你。”

杨闳的脚步顿了顿,默默地走了。

太后寿辰临近,各路附属小国贡品不断送入朝廷。皇上照例叫人拣些最珍最奇的东西揎满一车,把杨闳召进宫中,让

他给公主带回去。杨闳得以见到逊儿,嘱咐些话语,父子便匆匆分离。

杨闳路过隆宗门,碰上刚从坤宁宫出来的耿传玺。

耿传玺的品级虽在杨闳之下,却是是德高望重的老臣,须由杨闳主动请安。

耿传玺欣赏杨闳的才学,对他亦是客客气气。

杨闳因问他为何眉峰紧锁,耿传玺叹道:“不知太后从哪听说了我有个未嫁的孙女,今天说要给九王爷岑箮物色过去

。”

杨闳道:“这有什么不好?”

耿传玺连连摇头:“不好了,不好了。我孙女是远近闻名的秀女,怎么能嫁给那个业障小子?”

不消杨闳细问,耿传玺毫不留情地揭了岑箮的老底,一路上说了一箩筐他的坏话,最后仰天长叹:“造孽啊……”

出了宫,耿传玺告别杨闳,愁云惨雾地坐车走了。

杨闳独自站在宫门前出了半天神儿,忽然感到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蓦然转身,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不料竟是九

王爷岑箮。

岑箮莞尔,甩开扇子悠闲地运了两下:“他都说我什么了?”

“千岁刚才没听见么?”

岑箮走过来,扶着他的肩膀,在耳边低声道:“没听见,你给我学学。”

杨闳身子僵住,面颊微热:“……他说,你是断袖。”

岑箮勾起嘴角,得意地看着他:“他还说我什么了?”

“小臣不记得了。”

岑箮笑道:“他还说我喜欢被压,对不对?”

杨闳只得点头敷衍,身上冷汗涔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岑箮压低声音,笑问:“杨大人可曾宿过男娼?”

“不曾。”

“我带你去个地方,包你舒服得化仙。”

杨闳连退数步:“不必。”

岑箮道:“那我就跟耿传玺说,你把他今天说的话都告诉我了,看看以后还有没有人理你。”

杨闳攒紧眉心,矛盾地看着他。

岑箮笑目弯弯:“现在是不是还觉得我很赖天很致命?”

杨闳正色道:“小臣问心无愧,耿大人那边随便千岁好了。”

“好个问心无愧。”岑箮摇了摇扇子,摊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请。”

杨闳不及领会他的意图,御者已驱车来到近前。杨闳跨上马,后面是一车贡品。

岑箮站在宫门前目送他,笑容恣意。

第 3 章

杨闳一大早进宫给太后祝寿,祝寿是幌子,看逊儿才是正经。

太后在坤宁宫召见了他,对他说:“哀家想把耿传玺的孙女指给岑箮,不过耿传玺那个人食古不化,哀家听说你和他

关系不错,你在中间给撮合撮合罢。”

杨闳愣了一下,想推辞却又没理由,只得应声。

随后,皇上又将他召到御书房,对他道:“朕听刘太医说,贤妲得的是心病,心病要用心药医。贤妲的病一日不好,

你都不用进宫来了。”

杨闳当下怔住,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御书房出来的。

他明白这个意思,当初皇上决定把逊儿留在宫中的那一瞬,他就明白。可惜,明白得实在太晚。如今,他已是笼中之

鸟、瓮中之鳖,空有一身能耐,在皇权面前却是那么渺小而可悲。

寿筵上,杨闳话说得比谁都少,酒喝得比谁都多。

苏兆铮和温廷钰俩人把他架到外面,一个捶胸一个捋背,见他想呕又呕不出来的样子,俩人反而好笑得不行。

苏兆铮给温廷钰挤挤眼儿,调侃道:“缺德吧你?”

温廷钰眨眨眼,不明就里。

乐坏了一个人。

这人拿着一把春宫美人扇从门缝里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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