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住我的脚踝和大腿,我便动不了了。”颜惜之望着床梁的眼变得迷蒙,那里面沈博文已找不到焦距。
“你喜欢这样吗?”
“我不知道……也许……子衿喜欢……我没有办法拒绝他啊……”
沈博文靠近颜惜之。颜惜之很合作地让自己的脚踝贴上大腿根部。然而,沈博文并没有照他说的那样去做,而是将他放了下来,解开了他手上的红绡,又替他披上了青衣外衫。
颜惜之诧异地看着沈博文,颤声道,“子衿不再喜欢惜之了吗?”
沈博文替颜惜之合上领口,拉着他一起靠着墙壁,并肩坐在床上。
“我喜欢惜之,惜之让我心痛。”沈博文看着前方,并没有看什么。
“那为什么?”颜惜之抱着膝盖,嗫嚅道。
“惜之和子衿的第一次就是这样的吗?”
第 8 章
颜惜之“嗯”了一声,开始平静地述说,“那一天,天气很热。先生有事,书房里便只有我和子衿。午饭过后,子衿拿了本书给我看,那里面都是图画。画上面,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什么样的姿势都有。子衿说,我们试一试。我不懂那是做什么。子衿让我脱衣裳,我就脱。他拿了一件红色的纱衣让我披上,然后,又拿了红绡将我绑住。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子衿是少爷,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把我的手吊起来,让我跪在床上,又将我的脚踝和腿跟绑在一起。然后就开始摸我,痒痒的。他又用红绡在我身上编织,从脖子绕到腰再往下缠上我的那里。”说到这里,颜惜之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头。“他绑得很紧,轻轻一动就很痛。他怕我出声惹人来,就用红绡堵了我的嘴。然后,他开始吻我,隔着红纱,从脸颊到脖子到锁骨,到全身上下。我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他说,他怕我的眼泪,于是就蒙了我的眼睛。那让我更敏感,更害怕,我就不停地动。我越动他越开心,还不停夸我。后来,他撕碎纱衣,用剃刀剃遍我的全身,除了头发。然后,他抱了我。那是我们第一次,流了很多血,痛得我几乎晕过去。那时候,我很想逃,可是被那样绑得死死的,怎么跑得了?我不懂少爷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于是我哭,哭得眼睛都肿了。后来,少爷解开我,抱着我。他说,他对我做这样的事,是因为喜欢我。我说我好痛。他说,我会喜欢的。他说,我披着红纱的样子很好看。他说,我就算是嫁给他了。我说,不是女人才嫁给男人吗?他说,他就是要娶我,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他说,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从那时候起,你就开始抹那药膏吗?”
“是啊。沐浴之后涂抹。有时候他也会替我涂,然后,抱我。”
“你从来没想过要忤逆吗?”
“老爷待我恩重如山,能让少爷开心,我便是死也甘愿。”
“你的家人呢?难道他们也容忍别人这样对你?”
“我无父无母。我是老爷在一个雪夜捡回来的。”
“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是孤儿,但是,有少爷啊。从那日开始,子衿便不让我叫他少爷,而是子衿。他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子衿不是你的衣裳吗?我这样问他,他说,他喜欢这两个字,只有我才可以叫他子衿。那个名字是属于我的。然后,我就这样叫了。以前叫他少爷,后来是子衿,而他真正的名字,我竟忘记了。”他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
“后来你们常在一起吗?”
“是啊。只要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子衿就要。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多新奇的玩意,就算我哭着求他他也不放过我。绑我,鞭笞我,用玉势,穿环,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都往我身上招呼。渐渐地,我也陷了进去。他笑话我食髓知味。可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你身上的痕迹便是他留下的吗?”沈博文记得他昨日的发现。
“你说的是……”
“就是那个环……”
颜惜之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道,“那是……长期勒出来的……他说我不能明目张胆戴戒指,只能藏在那里。”
“你们这样在一起,难道不会被发现?”
“会啊……”颜惜之的神情中现出悲伤,“如果我们永远停留在子衿十六岁的夏天,便不会有事。可是,子衿十八了,要娶妻了。媒人踏破了门槛,老爷终于选定了少夫人。子衿当然不愿意啊。子衿说,他都娶了我,怎么还能娶别人,于是就闹着不娶。老爷怒了,我第一次看老爷发那么大的火,还将子衿关了起来。我天天给子衿送饭,子衿悄悄跟我讲,要和我逃走,要我帮他。然后,我们就逃了。”
“逃到那个山洞吗?”沈博文想起昨夜。
“是啊。”
“为何不再逃远些呢?”
“因为……那夜……子衿狠狠要了我,让我走不得路……”
“他这样对你,你还跟他?”听到这里,沈博文发现自己有些怒了。
“那是……他喜欢我啊……”
“是他这样说的对不对?”
“是啊。他说在山洞里感觉特别好,所以,我们就在那里住了一个月。”
“后来呢?”沈博文强压着自己的怒气。
“后来……我们就被抓了……”颜惜之的眼神飘得很远。
“然后呢?”沈博文的声音在发抖。
“我们就死了啊。”颜惜之轻描淡写。
“难道你们殉情?”
“那日,天很阴沉,我们被绑在后院,老爷恨透了我,不停打我。子衿不停求情,可是没有用。老爷气红了眼,说要看看我的心是什么颜色的,我的心就被剜了出来。那时候,我已是混沌,只听到子衿的声音在说,等我,等我……所以,我就在桥头……等,没想到……你倒是先投胎了。”
沈博文再抬眼的时候,正对上颜惜之泪眼朦胧,“你胸口的伤口,竟是……”
“这里没有心很多年了。”颜惜之指着自己的胸口,“但是,我总是记得子衿的,从来就不曾忘记过。”
沈博文终于知道了这个故事,这并不是个让人高兴的故事。
房间陷入了沉寂的安静。
过了很久,沈博文想到了什么,“那是什么时候?就是你们殉情的时候。”
“武德十九年,七月初四。”
“这么说,那是……五十年前。”
“都这么久了啊……子衿,你先投了胎我不怪你。只愿,我们还能在一起。跟我走,好吗?”颜惜之握住沈博文的手,“你让我等你我就等你,这一次,跟我走吧。”
沈博文反握住颜惜之,“也许,我并不是你的子衿。”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认错?”颜惜之惊道,“不会的,你就是我的子衿。是了,你不想跟我走是不是。那……”他扯开身上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胸膛,“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跟我走……”
沈博文轻轻替他抹去眼角的泪水,“你听我说,也许我真的不是你的子衿。其实,我对男人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也就是说,我从没想过要抱一个男人。”
“可你昨夜分明……若非你那样对我,我如何识你?”
“对你……我是第一次抱男人。绑住你只是害怕。我也并不喜欢为难对方,那种事,应该是相互尊重,双方都愉悦才对。而你的子衿……也许……是在虐待你……”
局外人,也许看得更清。越是听着颜惜之的叙述,沈博文便越是觉得不寒而栗。他并不是不懂人事的少年,那些事,他懂。风月场所,有些人有特殊的嗜好,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从来不认为这样虐待式的拥抱,会让对方得到多少所谓的快感。
“别这样,好吗?我今年二十。若我是子衿,便是二十年前投的胎。若每个人投胎都要过那奈何桥,喝那孟婆汤的话,若那时候你就在桥头等的话,你又怎会看不到呢?”
颜惜之仿佛又记起当年心脏被生生剜出来的感觉。
那一刀,猛地划进胸膛,一只手伸了进去,将心脏掏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偏偏他没有立时断气,眼睁睁看着那块鲜红鲜红的肉团被拿在手上,被捏碎。
原来,那就是心碎的样子。
如今,他没了心,空落落的胸膛,却还要承担那样的痛。
沈博文说得没错。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桥头等待,可是,子衿没有来。
五十年了,自己离开的时候,子衿十八,惜之十七。
五十年后,惜之只剩一缕幽魂,子衿呢?
若是还在,便是六十八,还算不得高寿。
“你的意思,是子衿还活着?他……没有来找我?”
沈博文点点头,“很有可能。”
颜惜之嘶声道,“不,不会的……”
“你仔细想想。你只是被思念蒙蔽,更无法接受子衿没有殉情的……可能吧……”
颜惜之闭上眼,一脸的痛楚。
一阵沉默过后,颜惜之张开眼,软软靠到沈博文肩头,轻声道,“抱我。”
沈博文的手抚上颜惜之柔顺的发,将颜惜之拥入怀中。他感觉到颜惜之的颤抖,只愿将些温暖传递给他。
“抱我,狠狠地抱我……”怀中的颜惜之在呢喃,声音中充满诱惑。他的声音,曾让子衿疯狂。
“难道……”沈博文呆了。他说了他不是子衿。如果昨日是情难自已,那今日呢?搞清楚来龙去脉的自己,难道还要乘人之危?
“我要你进来,狠狠地撕裂我,狠狠地让我痛。”颜惜之丢掉挂在身上的衣衫,抱住沈博文,“求你,救救我……”
“这……”沈博文惊得说不出话来。
“求你……”颜惜之的手指滑入沈博文的衣领,解开他的衣带,将他的衣衫一件件脱掉。
是拂袖而去,还是任其发展?沈博文还没有答案的时候,密林中的欲望便被抓住,然后传来濡湿的感觉。
是颜惜之,他的舌头,正在挑逗着沈博文的欲望。他显然是有着经验的,一股股电流直往脑门子上窜,“不,别……”被欲望支配的身体,哪里还有力气将颜惜之推开?
颜惜之就像一条蛇,缠在沈博文最敏感的地方,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在这种事上,沈博文一向占据主动,然而,今日,像个玩偶一样被人摆布,却又不忍心推开他,甚至,有些期待会如何发展。
忽然,温热将他包围。颜惜之重重坐了下来。那一刻,如利剑一般地穿刺,突如其来的快感,让两个人同时高呼。
沈博文痛得额上沁出了汗水,“你,疯了吗?”他清楚感觉到,有液体粘在他们紧紧相连的地方,空气中隐隐飘着铁锈的味道。
透过那双迷蒙着水气的眼,沈博文仿佛看到了颜惜之的绝望。而回应他的,只有颜惜之激烈的动作和忘情的呻吟。
第 9 章
那一夜,沈博文任颜惜之予取予求。
那一夜,也许严格地说,沈博文被强_暴了。
沈博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应该说是晕倒的。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屋子里因了厚厚的窗帘,仍然有些昏暗。
身边已经空了,四下望去,哪里还有颜惜之的影子?
房间里还残留着欢爱的味道,身下还有濡湿的感觉。
掀开薄被,沈博文却惊异地发现,除了自己的体_液,并未发现血迹。然而,他又清晰地记得,昨夜那惊心动魄的铁锈的味道。
手指插_进头发,深深吸了几口气,沈博文披上衣衫下床。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看那日头,此时应还是清晨。
他走了吗?
房间里果然没有看到昨日他替颜惜之披上的斗篷。
他到哪里去了呢?
沈博文匆匆梳洗,收拾好穿戴,就去找张如海。
张如海正在院子里浇花,见到沈博文,笑着打了声招呼,“少爷早啊。”
“张伯早。昨日我那朋友,不知今早张伯可曾看到?”
张如海满面笑容,“可不是看到了。少爷那朋友啊,还真是神仙一般的模样,又有礼貌,见着啊,就让人喜欢。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跟我打了个照面,还托我谢谢少爷的照顾。他说他急着去找人,就先走了。还说,少爷还在休息,要我不要去打扰。真真是个周到的人呢。”
“那他可说到哪里去了?”
“这个啊,他可就没说了。他只说找人。我还留他吃些东西再走,他只道了谢,说是不用,就走了。他走得可快了,我看着就像是飘呢。少爷何时交了这么个朋友啊?”
“我在路上结识的。我们相谈甚欢,偏巧他身体有些中暑,我便带他过来歇着了。”
“哎哟,那昨日为何不说出来呢。我老张也好招待啊。”
“是我不周了。”
“不过少爷那朋友啊,倒是让我想起了老爷书房的一幅画。那神态举止,真像。之前还感叹这世上怎会有那样的人,想不到,真有呢。”
“书房里的画?”沈博文回味着张如海的话,偏偏沈博文对书画这些风雅的东西并不十分感兴趣,就算家中悬有好画,也懒得瞅上一眼。
“是啊,就在书房最里面,并不是特别显眼的位置呢。少爷若是回庄, 便可去看看呢。”
“嗯,那是自然。张伯可知那画来历?”
张如海笑笑,“我自小便看到那画了,想来,也有些年生了。”
想那张如海是沈家家生家养的老仆,若那画中人与颜惜之有关的话,难道那子衿会是沈家人?
看来先去看看那画才是正理。
主意打定,沈博文别了张如海,吃了早饭,便又往沈家庄赶。
一路马上颠簸,因昨晚那剧烈情事造成的腰酸背痛,让沈博文吃了不少苦头。
但是,颜惜之不辞而别,想来是去找他的子衿了。然而,他又怎么找呢?想到他错认自己是子衿,沈博文不由倒吸口凉气。是个男人就可能抵挡不了压倒颜惜之的冲动,难道他就凭那感觉去寻找子衿吗?那他不是……
虽然颜惜之与沈博文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关系,然而只要两个人有了那样的肌肤之亲,沈博文便不忍颜惜之像个花街柳巷的女人一样处处找人求欢。同时,沈博文也有些怒气。不是已经答应帮你找人了吗?一个现在的大活人怎么说也比一个几十年前的人要方便得多吧。居然就这样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把人家吃干抹尽就跑了,把他沈家大少当什么了?
想到这里,沈博文狠狠抽了一马鞭。
还有就是,居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他叫沈博文,不是子衿。
沈博文一声狂啸,又给了马儿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