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水灵月
水灵月  发于:2012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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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诗经·郑风·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执着的等待 是对是错

心底眷恋的 究竟是什么?

丢不开 抛不下 等不到

那一天 终于再见

可再续前缘?

沈家大少碰上个有点迷糊的美人鬼,然后……

短小的故事 纯属……

内容标签:强取豪夺,虐恋情深,灵异神怪

主角:颜惜之

配角:沈博文,子衿,沈世昌等等

楔子

地府深处,奈何桥。

直不起腰的老妪一刻不停地熬着汤水,时不时往那锅里添些东西。

那口锅被烧了多少年,没有人知道。

那里面咕嘟咕嘟,总是不停冒着泡。

那锅沿早就被覆上厚厚一层看上去粘糊糊的东西。

可那些面无表情的人——不,来到这里的都算不得人,他们不过是鬼魂,等着投胎的鬼魂们——他们迫不及待地接过这看上去黑乎乎又粘稠稠的汤水,一饮而尽,哪管生前是富贵讲究还是贫穷破落。

“婆婆,他们怎么喝得这么急,也不怕烫着?我都快舀不及啦。”站在老妪身旁舀汤的红衣少女抱怨道。

“刀山过了,火海下了,油锅也滚了,喝了这碗汤就再世为人了,你说这区区一点烫又算得了什么?红妹啊,你自己慢着点不就好了。”老妪往锅下添了些柴火,不紧不慢说道。

“可是婆婆,你看这排着的长龙,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那被叫做红妹的少女撅起了嘴。她的名字其实叫做红玉,大家习惯叫她红妹。

“这本就是无尽的差事,你呀,在这里才帮了我几天啊?”

红玉又舀了碗汤,递给一双枯瘦如柴的手。

“婆婆,你说,喝了这汤就可再世为人,不再受那地狱的酷刑,可为何桥头那位就只在那里徘徊,也不见他过来喝汤呢?”

老妪眉头都不抬一下,“你说那个人啊。他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生前的业债早该还完了,可就是还不愿意投胎呢。”

“婆婆,你看他长得那样好,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他会有什么业债呢?”好奇心起,那红玉舀汤的手不觉又慢了些。

“你呀,到底年轻了些。可知人不可貌相?长得好不过上天眷顾一张好皮囊,这骨子里有什么坏水,岂是看得出来的?”

“他为何不愿投胎呢?婆婆可知为何?”

“我哪里知道咯。小丫头若有兴趣,不妨自己去问问。”

“我这就去问问看。”扔下汤勺,那抹红影便飘然而去。背后老妪依旧没有抬眼,只是接过那汤勺,自己动手,慢慢舀起汤来。

那人一动不动站在桥头,凝视着过往的每一缕幽魂,就连红玉悄然而落也不曾挪动视线。

“喂——”见那人对自己视而不见,红玉忍不住唤了声。

那人还是没有丝毫反应,视线依就在那些过往的鬼魂里找寻着什么。在那双眼睛里面,红玉看到了深深的期盼。

“你在等什么人吗?”红玉问道,细细打量起这个人来。他看上去很年轻,死时应该不超过二十岁。他的容貌长得还真是好看,细细的眉眼,秀挺的笔,薄又不失丰润的唇,这样好得不似凡人的皮囊,上天倒真是眷顾他。

不对!倘若真是上天眷顾,又岂会让他活不过二十岁?一时间,红玉心中好奇心又盛了一分,这个人一定有故事。

可是,那人还是不理她。

“好你个小鬼,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理?”红玉猛地站到那人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人一言不发,却是急急地想要绕过她。

红玉不耐地扣住那人脉门,迫得那人不得不与她平视。

“我问你,你为何不肯投胎?”

那视线中现出一丝惊惶,“别挡着我,我看不到他了。”

“你果然在等人。”红玉逼近了一分。

“他怎么还没有来……”那人口中喃喃低语,“还是……他早已重返红尘……”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来,身体有些颤抖。

就在红玉以为他要哭出来的时候,他又开口了,“……他说要和我一起的……可是……他怎么还不出现……他在哪里啊……”他抬起水气氤氲的眼,“你是神仙吗?可以帮我吗?”

那是双怎样的眼眸?那瞳仁竟是比常人浅上一分,那醉人的光华,直透到红玉心底,除了惊叹,更舍不得移开。仿佛被那眼神蛊惑,红玉下意识接口,“帮你……找那人?”

那人眼睛亮了起来,“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红玉点了点头,又使劲摇起头来,“不行,我不能离开地府。”瞬间,那人的眸子失了光彩。

“兴许,我能求一个人,让你去人间走上一遭。”也许,就为了这眸中的光华吧,红玉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就这样答应帮他了。

她也不知道,她这不经意的答应,竟会揭开了一场诡异缠绵惊心动魄的序幕。

第 1 章

顺着嘉陵江一路西行,又经剑南大道,便可直达蜀中重镇剑川。

时值七月盛夏,炎炎夏日之下,一行商旅六人正行走在这剑南大道上。

“少爷,过了这个山头,就可入城了。”说话的,是赶着马车的中年人。马车上满满装载的便是名满天下产自江南杭州的丝绸绣品。

“是,铁叔。”骑在马上的年轻人应了一声。这年轻人名叫沈博文,是蜀中名门沈家庄的少爷。沈家祖宗明训,不走仕途,于是代代从商。只是到了沈博文这一代,已是三代单传,人丁单薄。

这一回,是沈博文第一次下江南走货。原本沈家夫人是有些不舍的,想着这还不上双十的儿子,心下甚是担忧。然而沈家老爷有意让独子历练,派出了多年的得力助手铁嵩。而沈博文也是少年胆大,第一次出远门,也颇觉新鲜。一来一回,差不多经了半年,眼看着,就要回家了。

山道崎岖,并不好走。入蜀就这一条道,最险的地段,一边是陡峭的悬崖,一边是滚滚江水,一个不留神,掉下去,便是尸骨也找寻不到。

堪堪过了这险段,接下来虽说还是山路难走,好歹不必再战战兢兢。然而,山里面树林深处,山贼横行也是有的。所以,虽说过了险段,仍是加倍提神留心。

山林茂密,遮了大半的阳光,丝丝缕缕的轻风,倒叫这暑热消退了不少。

眼见着日头偏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铁叔,这林子怎地没有尽头似的。”风起,树林中沙沙作响,日头一过,不觉有些阴冷起来。

“少爷,前面有座破庙,再走上一个时辰,便到了,今晚就在那将就下吧。”

“好。”沈博文口上应着,却是不觉打了个寒颤。想着七月十五将至,更觉阴风飒飒,看铁嵩一脸淡然,心下稍安,只愿快些回到家中。

又走了两里路,原本的似火骄阳渐渐转成了红霞,在天边绘出美丽的图案。

马蹄声声,这夕阳美景,竟是将缓缓袭来的疲惫压了下去。

若是一直这样看着日落,平平安安到达那铁嵩口中的破庙,自也是幸事一桩。

然而,这世上事偏偏不遂人愿。

前一刻还在微风中沉醉着日落西山,后一刻却不得不在锋利的刀口前强自镇定。

马儿惊得扬起前蹄,幸亏沈博文死死抓紧了缰绳,才没有狼狈地被甩下来。

面对突然从林中窜出的五条大汗,沈博文从未像这一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胸膛,仿佛要冲破束缚,跳出来一般。

这阵势,沈博文想象过,却从未经历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恐怕就是此刻他还算是稳稳地坐在马上。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山贼?心下一紧,不觉汗湿衣背,握紧了腰间剑柄。

看他们年纪算不得大,却个个多多少少留了些胡须。

看他们身形彪悍结实,手上各持了一柄明晃晃的钢刀,让如血的残阳映得分外刺眼。

再看铁嵩,他稳稳坐在马车上,刚毅的脸上,还是不变的表情。另外四名家人,亦是戒备起来,护着两架马车。

“留下那马车,兴许,还留你们一条活路。”那看似为首的山贼,将大刀向着沈博文一指,提声道。

那人身着深蓝坎肩,鼓起结实的肌肉,更若显摆一般露出胸前毛绒一片。正好又是一脸洛腮,将一双眼瞪得极大,看上去甚是叫人畏惧。

沈博文眼看着那人步步逼近,不由勒紧了马缰,绷紧了脊背。却听见身后铁嵩不紧不慢的声音,“就凭你们?”口气中满是鄙夷与不屑。

那为首的一声冷笑,举刀便砍向沈博文身下马腿。

眼看着马将断腿,沈博文竟是惊得一时拔不出长剑。

慌乱中,只听锵地一声,那刀竟是偏了方向,沈博文趁机掉转马头退到家人中间。

“上!”五个山贼齐刷刷动起手来。铁嵩和四名家人也早从马车下面抽出武器迎战,将沈博文护在身后。

沈博文定了定神,拔出长剑横在胸前,戒备着。

沈家人常年走南闯北,手上功夫还算硬。几个回合下来,便知那宵小鼠辈,哪里堪称对手?一旁的沈博文见了,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世上事总是风云变幻。

就在沈家人以为山贼们落荒而逃的时候,一枚烟雾弹在人群中炸开,白烟顺风笼住了沈家人。沈博文便是眼睁睁看着家人倒下。铁嵩以刀支撑身体,却还是软软倒下。

沈博文心下一沉,还没来得及掉转马头,那烟雾便是迎面而来,顺着这风势,纵是闭气,顷刻间便是排山倒海的晕眩袭来,再张不开眼,径直落下马来。

第 2 章

意识回到身体的时候,沈博文难耐地轻哼了一声。

“你醒了。”一个清越而又平淡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有些飘忽,几疑错觉。

“啊?”沈博文下意识应了声。即便是微弱的烛光,也让他需要眨眨眼来适应。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青衣的背影。

从这背影看来,那人应是十分年轻的。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背后,并没有任何束缚。他双手垂在身侧,身形并不高大,却是修长的。细看那身青衣,方觉有些宽大。

那人并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像。 只是,那身形看上去是如此单薄,生怕这风一吹,就倒了。

屋子里很安静,静得来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时候,沈博文方注意到,这里并不是一个屋子,而是一个山洞,一个很开阔的山洞。

他试着坐起来,除了稍微有些乏力,并未觉得异常。

沉默,让山洞里的气压低了几分,让人感觉有些闷。

“这是什么地方?”沈博文坐在床上问。山洞的回响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空灵。

“一个山洞。”这声音虽然好听,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我怎么会在这里?”沈博文想起昏迷前的事,心头疑惑。

“我不知道。”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微弱的烛光,让他的脸清晰起来。

就在那一刻,沈博文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慢了半拍,下意识想要后退,却是坐在床上,退无可退。

那人的面色太过苍白,白得没有点活人的生气。沈博文只觉足下寒气急窜,透过脊背,直让脑门子一阵晕眩。

待到定睛再看,他的五官又像是画上的那样精致,那细长的眉,那狭长的眼,那小巧挺秀的鼻,那薄又不失丰润的唇。这容貌如此完美,如此协调,竟又有些熟悉的感觉。是在哪里见过吗?怎生没有印象?

沈博文深吸口气,控制住自己的失态,“这么说,你跟他们没关系?”

那人眉头微蹙,“他们是谁?”

“那……这……你能告诉我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路过这里。”

“除了我,你再没看到别人?”

“是啊,只有你,我就看到你躺在那里。”他一面说着,一面朝着沈博文走了过来。

他坐到沈博文身旁,那轻柔的动作让空气微微浮动,竟是让沈博文一下子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你是谁?”那清越的声音中,满是疑惑,也许还有些期待,沈博文这样想着。

将视线转向那声音的主人,沈博文才发现,那双亮若曜石的双眼竟是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眼是明亮的,可又有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那瞳仁的颜色比常人的要浅上一分,那里面流动着的光彩,不知传递着怎样的情感。

沈博文看不懂,只觉灵魂被这视线深深吸引,无可名状的悲伤涌上心头,胸口竟是隐隐作痛,一时忘了回答。

长睫低垂,那人悠悠叹了口气,“你不是他。”

“你……说的是谁?”看那人失望的表情,沈博文竟是有些恼恨自己不是他口中的“他”。

“当然是我要找的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

“那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他叫……”右手食指搭上额头,他的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不记得了,我竟已不记得了。”他闭上眼,像是在努力回想,神情中满是哀伤。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他的名字,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要我叫他子衿。他的样子印在我的心底,便是化作灰我也是识得的。你有几分像他,可是,你不会是他。他……不会像你那般看我。”

“我……像他?”沈博文吞了口口水,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发涩。他不知道现在他看着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也许是有些惊艳,有些艳羡,他知道他挪不开眼。在天人面前,谁能挪得开眼?

那人竟是笑了,“有一些呢。”

这笑容仿佛融了万年寒冰,一时之间,沈博文竟是痴了,“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颜惜之。”

“好名字啊。一个惜字,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呢。”沈博文不禁赞叹。

“这是他给我的名字,我记得。”说这话的时候,颜惜之的语气是柔和的。“可是……”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我却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你不是说他叫子衿吗?”想起颜惜之先前的述说,沈博文疑惑起来。

颜惜之摇了摇头,“他要我叫他子衿,可是他真正的名字,却不是子衿。我……不记得了,怎么就不记得了呢……”他的脸上现出苦涩,沈博文不禁也替他感到难过。

太久了,颜惜之一直这样重复着。他看上去很年轻,甚至不到二十岁。究竟是多久能让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忘记?还是,他本身就健忘?

“他,是你什么人吗?”沈博文小心翼翼问道,心里面竟有些隐隐泛酸。

“他是少爷,对我……很好的少爷。”颜惜之想了想,这样说道。

“那你……”沈博文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他,对那少爷的好奇心又盛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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