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着这话的时候,千飏的眼睛里分明是调笑的意味,并不见怒火。“长这么大了,抬手就够得着大哥了。”说完还在大腿处比划了下千影当年的身高。
“大哥……”千影哽咽地抚摸着白色的绷带,上面还被他报复性地打了个蝴蝶结。像不甘一般轻轻戳了戳,见千飏微微拧了眉头感觉又摸一摸。
“你当真不再心存怨恨么?”千飏盯着他的眼睛喝问道,“若是仍旧怨恨,大可以拿上它再刺,先说了,只有今日,过了今日若让我知道你还沉溺在个人的痛苦之中,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哥,你太卑鄙了!”千影苦笑,这个做哥哥的,连道歉都这样强势,自己除了接受还能如何。“千影,不怨恨……”
对于自己是否卑鄙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标榜过自己的正大光明,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敲了敲说桌正色道:“好了现在该清算你的错误了。趴到这边来,裤子褪了。”
千影沉吟了一小会儿,低头走到书桌旁,老实地褪了亵裤,趴在书桌上手指抠着桌沿,十分实用的挨打姿势。露出单薄的臀和两条细瘦的腿。一连串的折磨打击之下,肌肉已经失去了原先的结实莹润。
冰冷的戒尺贴着臀肉,千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或许是冷的,或许是紧张的。
“啪!”开天辟地的一戒尺抽下来,臀肉深陷下去,一条白色的宽痕浮现,然后迅速变得粉红。
千影咬牙忍着,今日又是顶撞又是动手,心知今日这顿打非得要他交代掉半条命不可,不能把力气都耗费在无意义的哀号挣扎中。
迅猛的五下叠在一起,一条肿痕迅速地红肿起来,变成狰狞的血檩子。
好在第六下终于换地方,千影刚刚松了一口气,又一下像被狼的尖牙利爪撕扯。张着嘴嘶嘶哈哈的,鬼哭狼嚎的叫声卡在喉咙里愣是出不来。
三十下之后,千飏停了下来,千影开始以为他是让自己缓一缓,然而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千影忍不住回头,只见千飏抓着椅背,闭着眼睛拧着眉头,刚想起身查探,千飏喝道:“老实趴好了,谁准你动的!”
24.杀
“大哥伤口裂了!”惊见洁白纱布上的点点殷红,千影不顾喝止挣扎着想要起来,冷不防千飏抬手就是一下不偏不倚地砸在臀峰上,“呃——哥……”声音中含着小小的委屈和不满。
还来不及提出抗议,却见千飏弃了戒尺,坐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趴上来。”
某人的脸颊当即红成油闷大虾,扭捏着不肯动。那个姿势,只有在尿床期被使用过,现在想来,一直被他当做耻辱。
他犹豫的当口,千飏严厉地喝道:“过来!不要再让我重复!还是你觉得受过伤害就可以随意而为了?!”
与千飏的对峙从来都是以他的妥协告终,所以这一次也是同样毫无悬念。即使意志抗拒着,身体也会不由自主地服从。
转身的时候被堆在脚踝的裤子绊了一下,一瘸一拐地挪了过去,所幸距离不远,不然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俯下身子贴着千飏的大腿,隔着衣料感觉到梦寐之人的体温,身体之中起了些奇异的变化,有什么东西自心内燃烧。
“啪!”
“嘶——”
清脆的响声迅速瓦解了他的一点点幻想,疼痛和羞耻永远都是炽烈鲜明的。哪怕施刑之人刚刚才受了金创。
置于千飏的掌下,他是从来不敢造次翻腾的,如五行山下的那个猴儿,只能直面风霜雪雨,在囚困中慢慢地熬过五百年。猴子终是得了正果,可人生不过百年,他的正果要修多久……
叠加的痛苦无限扩散,千飏以匀速不徐不疾地拍打着,每一下都留个他喘口气的时间,只是在他刚刚能够放松的一瞬间,迅速抽击下去。
心中默默地数着,每过十下,便告诉自己,还有一小会儿就好了,肯定只剩十下了,千万要忍着,这毕竟只不过是肉长的巴掌。
二十下的时候,千影下意识伸手去挡,被千飏一手拽开,并且好像触怒了千飏,下来的巴掌突然重了许多。
三十下的时候,千影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将呜咽声压在喉咙里拼命忍耐。
四十想的时候,千影伴随着每一下开始蹬腿,不过立刻让千飏给夹住了。
这的确是巴掌,不过那致密的肌肉已经向铁块一样坚硬了。每一下都挟着千钧之力,仿佛要将盆骨震碎。大约过了五十下,所有的痛都连成一片,好像整个皮都给撕了下来。本来就没二两肉的地方,夸张地肿了起来,于两条细瘦的腿极不相称。表面上遍布血点儿,臀峰处呈现深紫色,大腿抑制不住地抽搐着,稍微放松一些又俶然收紧,全身都在发抖。
千飏停了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触手湿冷,应该是满脑子的汗了。等千影慢慢平复了喘息,轻轻抚摸着那个火热的地方,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在打完之后,立刻安抚检查。指腹微微按压揉捏,仔细检查着有无发硬的地方。
千影小声地发出小猫般的哼哼声,腰臀微微扭动,于疼痛中,生出些异样的舒服来。
看看差不多了,千飏将人翻了过来,让他站直了面对着自己,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可知道错了?”
千影乖巧地点点头。虽然还是好痛,不过自杀这样大的错没被大哥打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然而刚刚点头,那些记忆又逆袭回来,像闪电直接劈中了心中最为脆弱的地方。瞬间睁大了眼睛,死死地咬着没有血色的纯。
一时间天井里的寒风更加凛冽,呜咽如鬼哭。
“千影。”千飏将他拉近了一些,拍着他的肩膀正色道,“大哥的确是对不起你,但是这不是你任性妄为的理由。任何人犯了错误都必须付出代价,你在大哥这里付过了,就不需要再被别的什么东西所惩罚了你可明白?”
“我……我不是很明白……”声音如凝结的冰凌即将破碎。其实他懂,他什么都懂,说得再好听,他也是排在最后的,家族,立场,甚至是未过门的嫂嫂,谁都比他重要。
“你过来。”千飏带着他走到箱子前,抱出那个千影并不陌生的冰魄匣子,在他面前郑重打开。明光铠神圣的光芒映照得满室生辉,战士的豪情从沉睡的心中苏醒,少年的壮志如破土而出的芽,那些原以为已经熄灭的斗志于黑暗的坚冰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千影愣愣地看着,半晌感觉有些口渴,吐词有些艰难。“大哥……”扭头看了看千飏的侧脸,千飏的神色慢慢变得柔和,似是在追忆些什么。
轻轻摸过明光铠,千飏道:“明光铠,当年整个帝国,只有我的老师先帝朝的大司马一个人有,倒不是制作工艺有多难,只是这象征着无上的荣耀,非军功卓着者不得擅自制造——还记得我让你背诵过的帝国历史么?”
“记得。”不过这会儿他并没有腹诽错一个字两戒尺谁都不敢忘记,只是被明光铠中流淌的辉煌所吸引,“当年梁国强盛而我国国势衰微,边疆连年征战,全靠大司马力挽狂澜。都打到梁都邺城外三十里了,居然中途被先帝招了回来以致功败垂成……”只是后来大司马死得极为凄惨。这件明光铠他穿过,全新的,不应该是大司马的那一件。
“这件当然是我的,大司马的那件已经随葬了。我从来不在打仗时穿它,一来过于显眼,二来总觉得自己不能及老师万一,名不符实,着实有愧。也就在应酬的时候穿穿别掉了今上的面子。而今上赏赐这件明光铠,表面上是奖励我千家军功,实际上就不知道是不是暗含着警示。我千家累世豪门,却被困在京城中,所以不得不处处低调。”千飏感慨道,“不过,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穿上它,名副其实的穿上,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的脸,让整个帝国都为你骄傲。”
“我……”声音阻梗,千影抬头看到窗外铺天盖地的大雪,眼睛有些干涩刺痛。明光铠的的确有一种力量隐隐地吸引着他,一时间忘却了那些愤恨那些羞辱,为着更高远的理想,银装素裹的世界掩去了丑恶与纷繁,消散了暗夜里的畏惧与阴霾,还灵魂一片宁静,心中最为原始的美好慢慢破土,
“你觉得自己武功废了,所以呢,你穿着明光铠时那些激动振奋的心情,也没有了么?然后你就一辈子就窝在家里?不是不能养你到老,可是,你甘心么?当然,若是你愿意如此,我亦废掉全身功力陪你如何?”千飏牵着他的手,将那柄匕首交到他手心里,包着他的手掌一齐握紧了有些腐绣的匕首,眼睛里透出精光逼视着千影,“感觉到里面的杀气没?你这样恨我,即使我用苦肉计逼你不恨,你都放不下,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杀了我?!战胜我,不是更能让你出了这口恶气!”
千飏的声音低沉如暗流,眼光深邃如狼,只差露出一口尖锐的白牙,“但是我不会束手待毙,除非你有这个本事,我等着你来杀,或者说战胜。若是你真能战胜我,我……我便与你一起。纵然是圣上降罪,我亦不会退缩!”
“若是同意。未来是你的,胜利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所有你要的一切,但是在你胜利之前,不准再心怀不轨!”千飏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将自己的决心于手掌传递到千影身上。
千影怎样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卑鄙的大哥居然开出这么不留余地的条件,这是——大哥,小七何至于值得你如此耗费心机。
“我……”
“怎么,你武功废了,人也废物了么!这个就是激将法,你不敢接了么?!”千飏见他犹豫,当头怒喝道,上挑的剑眉明明白白昭示着自己的怒气。
不得不说,这么明显激将,千飏是吃定了千影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野必然会接招。果然,千影的眼神慢慢坚定。尔后突然微微一笑:“大哥却是高抬小弟了。小弟不值得大哥如此费尽心力的,小弟也不会因为被狗咬了一口就放弃了自己,春闱对小弟而言是个机会,还望大哥成全。得大哥照顾多日,小弟不甚感激,今日得大哥教训关照,小弟心领了。千影身子已经大好,回自己小院去了,大哥保重。”弯腰行了一礼,尽量撑直了身子,即使后面仍旧火辣辣的痛,也努力挺直了背,朝门外行去。行置门边,又停了下来,将手里的匕首轻轻放在花架上,一丝些微的不舍,然后决然放下,使劲拉开了大门。
凛冽的寒风从门外涌进来,吹散了房间里温暖的味道。蜗居在谎言里或者自己的乌龟壳里固然温暖,可是现实的寒风总是猝不及防。
为何,为何你仍然还在算计我,算计了我的身体,现在又要算计我的心,已经,很累了……
手撑着冰凉的廊柱喘息了一会儿,看着院子里的几株梅树有些发愣。
“穿着单衣就跑出来了?是想回头病了再躺几天?明天早上开始晨训,不要迟到了。”一件附了羊毛内衬的披风落在肩上,却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千影炸毛一般回过头去对着千飏的伤口猛捶了一拳:“混蛋!你混蛋!我那么……你怎么能这样!你!你!你!”
千飏抓住他的手,将匕首塞到他手掌中,“就算是算计吧,你不希望报仇么?可是你要有突破,只记着仇恨怎么行。”
“我杀了你!总有一天!”千影紧紧握着匕首,脸上浮现狠毒的笑。
25.敌人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千影开始了比之前的十多个年头更为艰难的训练。什么破春闱,就文臣在帝国的地位来说,没准他都成了伟大的铺路石还压不倒千飏。
以前有个良好的底子,尚且每日都痛苦万分,如今就更不用说了,即使伤已经痊愈,受过伤了总不似原先那样扛打耐摔。只不过有那么一个诱人的胡萝卜挂在嘴边,他这头小毛驴别说是受过伤,就是残了就是死了就是已经下锅了也要爬起来继续努力。
除了极为遥远的南蛮苗疆地区,冬季总是无一例外的寒冷,只是比着看哪里更冷一些。好在官家聚居的内城每日都有人及时将积雪清扫干净。乱蓬蓬地堆在路边,看着很有些凄苦。幸而墙角伸出几支腊梅,星星点点宛若女子眉间的朱砂,在寒冬里盛放出喜悦的味道。
千影每日更声响过一遍就起床出去跑步。过去他最厌恶的就是跑步了,无论什么艰难的训练都能坚持下来,只有这跑步,被千飏教训过许多次,仍然是厌恶之极。尤其是在云州大营跑的那四十圈之后,真是恨不得断了腿算了。
直到现在,真的是跑一圈都费力,才想起千飏的那些训斥:任何人想要进步都必须从基础开始!现在即使万般艰难,腿里跟打了钢钉一样,他也要坚持下去。
开始慢慢地跑着,只要不摔倒,不停下来,多慢都没关系。第一次他中午出的门,直到夜幕低垂之时才扶着墙慢慢走回来。
他回家的时候,看到千飏独自一人坐在饭厅里等他,灯火通明的饭厅显得有些不真实,连同千飏的身影。一般子嗣众多的大家族过了时间就会撤下晚饭,不过此时桌上还留着一些。千飏也没有责怪他,只是淡淡说道:“吃饭。”
当时他的确饿得很,也就不管不顾了。后来才知道,那天是千飏自己没吃留给了他。
现在,他已经可以一天跑个三四圈。而且总能赶上吃晚饭。父亲千骋在第一次看他主动出来跟家人一起吃饭时,眼睛中露出赞许的神色,还好言安慰夸赞了几句。
现在毕竟不比小时候,千飏不会有那么多时间亲自考校他的功课,不过现在,他也没有那份偷懒的心思。如果提前知道了路的尽头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挚爱,那么哪怕荆棘满途,也不会退却半分。
咬咬牙,就快到了。虽然千飏并没有硬性规定他一天必须跑多少圈,不过他自己在心中暗暗增加着圈数。
下意识地抬头,望见皇城顶端琉璃瓦边,冬日里鲜红的残阳仅剩下最后一抹色彩,心中莫名地震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脚步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当然那些感受性的东西只是一闪而过,现在毕竟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今时的潜龙勿用也是为了将来的飞龙在天做准备。看了看守门侍卫沉重的盔甲满脸的风霜,快步跑进大门。
吃完晚饭,小武过来传千影去书房。书房里,有个他绝对想不到的人——秦朗。不同于千飏能将军装穿成便装,秦朗更像一个无所事事饱食终日走马章台的世家公子。
当下就愣在那里忘了见礼——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家里,据他所知,秦朗是整个帝国里跟千飏最不对盘的,两人一见面就连世家公子的那点表面工作都懒得做,直接上毒舌。
然而今天两人谈笑往来亲密无间,这个……“啪!”脑门上挨了一个毛栗子,千飏喝道,“平时教你的都忘记了么,也不知道叫人!”
“对小孩子你凶什么?”秦朗笑道。
“秦将军——”千影勉强行了一礼,丝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
“你小子摆脸色给谁看?!”千飏不悦道,坐回了秦朗身边。
端了茶杯拨了拨茶末,秦朗缓缓说道:“雨前毛尖,你喜欢这个?这东西不是太子喜欢的么?”
“前日太子突然又不喜欢了,都扔给我了。说正事——”千飏招了招手,让千影过去。“小弟千影就拜托给你一段时间,就当是自己家的小子,不听话就狠命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