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似乎是避不过了，才对着我干笑一声道：“这丫头一说，我还真有了点印象，上仙说的姚贵妃，多半就是先皇时

期的贵妃，姚彩逸娘娘了？”

我立刻点头，“她如今在何处？”

“她……”嬷嬷眼珠子一转，“她五年前便出宫了。”

“出宫了？”

我诧异地重复了一遍，不自觉扫了宇文极渊一眼，他似乎还要惊讶些，微微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是呀，出宫了。”嬷嬷头点得肯定无不，见我似乎不信，他又道：“五年前先皇驾崩，武宗皇上登基大赦天下，先

皇妃子们要么留在宫中，要么就出宫，姚妃娘娘就是在那个时候出宫的。”

“不会的……”宇文极渊此时开口道：“我……知道姚妃娘娘是外族人，按习俗，女子出嫁即不可再回部落，她怎么

可能离宫，离宫又能去哪里？”

嬷嬷神色一滞，极渊的话语似乎戳中了她的痛处，但她不过刹那功夫又变得气定神闲，安然道：“奴婢只知姚妃娘娘

当年确实出了宫，至于其去向就一概不知了，或许姚妃娘娘在西华京内仍有亲人，前去投奔了也说不定。”

“你……”极渊还欲出言辩驳，却被我拦住。

这嬷嬷言辞闪烁，表明是藏了些什么，可是她不说，我也不能逼，毕竟这里是后宫，被其他人发现了，虽然我是国师

，也会落人话柄，到那时候要找人只会越发艰难。

“月弧杀。”我壮着胆子对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冷冽男人道：“今天还是谢谢你。”

他狭长的眼眸斜过来，“怎么，你就打算走了？”

我点点头，此行毫无所得，也只能先出宫去。

谁料月弧杀却哼了一声，“我就知道，跟在灵琦身边的人，永远跟他一般懦弱无脑。”

他抬起手，平举到身前，五指成爪，尖锐的指甲忽然变长，闪出幽幽寒光。

那嬷嬷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喃喃道：“上仙……你……你……”说罢，她转身欲跑。

可惜她一介凡人怎么可能逃得出月弧杀的爪子，月弧杀又露出那修罗般的笑容，嬷嬷身子似乎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托住

，凌空悬浮起来，她惨叫着飞退到月弧杀身前，又被牢牢抓住了脑袋。

“秘法·搜魂！”

月弧杀掌心玄光大放，嬷嬷原本还在挣扎的双手渐渐垂落，一双眼睛也暗淡下去，变得如死物般无神。

月弧杀幽幽开口：“现在，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是，主人。”嬷嬷用平板地声音应着。

“刚才你说那个姓姚的女人她出宫了，这件事情，是真还是假？”

“假的，她没有出宫。”

月弧杀的手段我虽然不敢恭维，但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方法，如今听闻他能让这嬷嬷口吐真言，我和宇文极渊的精神

又集中起来。

“那她现在在何处？”月弧杀又问。

“死了，十年前便死了。”

嬷嬷声音呆滞，却又仿若惊雷，我条件反射地伸手要去拉极渊，还是没赶上，他已经冲上了前，红着一双眼睛死死抓

着嬷嬷地肩膀，拼命摇着：“你胡说！她怎么会死，她不可能死，我答应她会回来看她的！”

嬷嬷脸上似乎恢复了些神采，她轻笑一声，道：“怪只能怪她不知道安分守己，明明已经被打入冷宫，还机关算尽妄

图和萧贵妃娘娘争那皇后之位，当真不自量力，她也不想想，这六宫凤印，怎么可能由他一介外族蛮夷来掌！”

62.别扭

这嬷嬷一阵细说，这才让我们明白了当年的隐秘。

十年前，极渊的娘亲，也就是姚贵妃，虽然被贬入冷宫之中，但并没有就这般服软，帝王后宫妃嫔终日争斗，没有谁

能轻易退出这片战场，姚妃身为外族，更受排挤。她为了改变现状，费尽心机，终于趁着一次帝皇赏花灯的机会，以

一盏手工精细的玲珑花灯再度获其欢心。

当时后宫之中风头最盛为三皇子生母萧贵妃，六宫众妃嫔无不以其马首是瞻，姚妃这般突然杀出彻底搅乱了所有局势

，萧贵妃一直视皇后为囊中物，怎可能被一个从冷宫出来的外族妃子抢了风头。

姚妃就这么死在了萧贵妃手上。

论心计，她到底还是输那么一筹，萧贵妃略施手段就让她再度失宠，更是以一杯毒酒，一条白绫，加上一个被买通了

的太医，做了个了断。

宇文极渊默默听着，一直不说话，我向那嬷嬷问道：“那萧贵妃，可是如今的萧太后？”

“那是自然。”嬷嬷答得无比肯定，“贵妃娘娘家中乃是朝廷重臣，手握兵权，论夺嫡，其余妃子娘娘根本没得争！

”

“宇文极浩……还有萧太后……”极渊拳头握紧，骨节都发出了声音，“我要他血债血偿！”

原来如今的太后就是害死极渊他娘的仇人，老天这个玩笑可开大了，看极渊现在的模样，大有立刻冲出去找太后拼命

的架势。

我叹息一声，不动声色地种了枚睡蛊上极渊的身，他身体立刻软倒，被我见机托住，背在背上。

这件事对他刺激太大，唯今之计只能先带他回去，再做打算，有死狐狸在场，规劝的效果总要比我一个口干舌燥地说

要好得多。

如今事实真相已水落石出，月弧杀手掌略微一阵收紧，那嬷嬷惨叫一声，身子忽然被黑气所包裹，没过多久就化成了

一滩血水。

好凶戾的手段！

边上站着的两个宫女早就被吓呆了，见嬷嬷惨死，她们顿时软到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讨饶。

可惜月弧杀根本就不是会怜香惜玉地料，眼见又要再度出手，我却对这种伤及无辜的事情没办法视若无睹，扬袖抢在

他前面挥出两道白雾，弄晕了那两名宫女。

月弧杀放下了手，眼睛朝我扫来。

“这是忘魂散，可以让他们忘记今天的事情。”我咽了口唾沫。

“随你，不杀便不杀。”他冷声道：“只是处理不干净，稍有差池，今后便有的是麻烦。”

我干笑了一声，还是道：“今天谢谢你了。”

“不要那么早说谢。”他转过身去，“日后还个人情给我便是。”

“还给你？”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错，小子你不要忘记了，祈灵山上我也曾救过你的命。”他缓缓道：“甚至方才在人皇面前，也是我出言替你解

围，今次更是我替你问出了想要的东西，我做这么多，只要你一样回报，如何？”

我终于明白了，早就在奇怪，他狼王月弧杀又不是闲着没事做，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有助于我，此番他自己挑明叫

我今后还他个人情，可我商阡无财无能，叫我拿什么还给他？

难不成……他是想要那破天神角？

我心中大急，这可不成，如果破天神角被他拿去，那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还不是彻底泡了汤？

见我警觉地表情，月弧杀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般，忽然轻笑道：“作出那种模样作甚，我可对共工那劳什子破角没兴

趣。”

我眨眨眼，脱口问出：“那你要什么？”

“到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他最后又看了我一眼，拂袖欲走。

“等等。”我上前两步，问出了早就想问的话：“方才在勤政殿里……你没中那震心蛊么？”

他站住身子，侧过脸来，“那种低烂伎俩也值得一提？只要直接将心脉震碎，不愁那小虫死得不干净。”

震碎心脉！？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妖孽如果自发震碎心脉，是不会立刻死去的，只要在刹那之间用灵力修

复好伤势便可保得万全，只是这时机必须把握妥当，稍有差池便是一个碎心断魂的结局。

而且说到心脉碎裂的痛苦……

我打了个寒颤，想及月弧杀在殿中一边不边的脸色与神态，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能在那种疼痛下如此巍然不动……这老狼，已经完全不可用常理论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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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着昏沉的极渊与月弧杀一同回到国师府，谁料进院门的时候，却瞧见正在院中战成一团的两人。

灵琦笔挺地立在院子正中，而被我们救回来的那名女子，却手握长剑，身形飘忽，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寻着灵琦身上的

破绽；她身法轻灵，长剑也舞得光影灿灿状若莲花，不过灵琦只用一只手，挥动之间就轻易挡住了所有剑气，双脚仿

佛在地上生了根，不曾挪动一下。

此情此景，无不让我想到了天宫神木崖的那个夜晚，我也是这般不断寻着灵琦地破绽，只是手段用尽也碰不上他的衣

角，最后靠着缠骨出其不备才能勉强伤他点皮毛。

昨日场景，今日重现，不过角色却换了一个，我越看越窝火，故意重重哼了一声。

那女子此时才发现站在门口的我，轻呼一声，落地用剑指着我道：“什么人！”

我理也不理她，一双眼睛倒是朝灵琦看去，不料灵琦眉头微皱，目光却是越过我，落在我背后。

我心里咯噔一下，只一侧脸，便吓掉了半条命。

月弧杀正带着他那寒颤人的笑容，和灵琦对视着，独臂还抬起来，轻轻放在我的肩上。

没有我预料中的惊世大战，月弧杀没有放出丝毫杀气，灵琦也沉稳得很，冲我低喝出声：“商阡，你过来！”

我身子一震，两条腿不受控制地朝前迈，待我走到院中，灵琦伸手一拉，立刻将我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护犊子一般，当真这么宝贝？”月弧杀莫名其妙地大笑一声，身影晃了晃便消失在原地。

“琦哥哥！”女子走过来，好奇地看了看我，道：“他是谁？”

我刚回过神来便听见这么句话，顿时直作呕，这才多久啊，居然就哥哥妹妹地叫上了，光听声音就能恶心得人起一身

的鸡皮疙瘩。

灵琦却没理她，而是定定地看着我，问道：“你怎么会和月弧杀在一起？”

我心中来气，随口应道：“怎么，你能和你的好妹妹游山玩水，我就不能和月弧杀郊游踏青了？”

“郊游踏青？”他冷笑一声：“我倒看不出来，商阡你狡辩的功夫当真日新月异！”

“彼此彼此。”我挥挥手：“妖尊大人您泡妞的功夫我们也只能望其项背啊，汗颜，汗颜。”

说罢，我无视他变得铁青地脸色，就在院子里这么扯着嗓子大吼起来：“死狐狸……！！！”

好半天，一侧厢房的门才打开，死狐狸身上挂着件松垮垮地睡袍，乱着一头红发就走了出来，双眼惺忪地朝我道：“

商阡你鬼叫什么，不知道扰人清梦是很缺德的事么？”

我懒得与他废话，直接侧过身子露出趴在我背上的宇文极渊给他看。

“极渊！”

果然，他精神立刻来了，三两步冲到我身前就将睡得昏沉地极渊搂进怀里，满目关切道：“你们不是进宫了么，他怎

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先扶极渊回房吧。”

说罢，我推搡着死狐狸就要往房内走。

“站住！”

肩膀忽然被一股大力按住，我吃痛，反手抓上了灵琦的手腕，却忽然查探到他脉象如雷，又急又快，回过头，惊讶地

发现这个万年冰山脸的灵琦竟然有些红了眼睛，胸口急促起伏着，俨然是怒气将要爆发的征兆。

我渐渐害怕起来，站在原地，半天没敢动。

灵琦眼神不断变化着，我根本没心思去分辨里边蕴含的情绪，换句话说，我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灵琦现在散发

出的气息比月弧杀还要阴冷可怕，压得我喘不过起来，我后悔了，人家到底是妖尊，尊贵无比，我吃错了药干嘛要说

那些话给他难堪。

死狐狸察觉到气氛不对头，将手按在我另一侧的肩膀上，我和灵琦身体俱是一震，灵琦仿佛悚然清醒，迅速收回手，

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却踉跄退了一步，脸色惨白一片，嘴角湿濡，伸手一摸，全是血。

修炼有成的大妖孽有时候只需要放出一点杀气，便能杀死道行低微的小妖，没想到只是被他这么怒气冲冲地盯了一会

，我却受伤了。

我惨笑一声，对着灵琦行了一礼，道：“对不住了妖尊大人，小妖商阡口不择言，无意冲撞，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切莫气坏了身子。”

“我……”灵琦喃喃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我却一点不想听了，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往房里走。

关好门，又是一阵腥气涌上喉头，我强咽下去，顿觉心口嘶嘶地疼，只好撑着桌沿给自己倒了杯水，又从怀里摸出一

枚丹丸，就着茶水服下。

死狐狸没过多久便推门进来了，他一心要打听宇文极渊出了什么事情，这么一刹那我忽然觉得宇文极渊真是无比好命

，我不光没爹没娘，连唯一一个亲人小碧如今也是了无踪迹；而他虽然也是没爹没娘，但前半生有灵琦宠着，后半生

也有死狐狸当靠山，这么一辈子无忧无虑滋滋润润地过，纵使人类生命有限，但好歹也风风光光，不如我这般憋屈。

不过埋怨是埋怨，该说地还是地说清楚，待我把整件事地来龙去脉全盘告知死狐狸，又让他看好极渊别让他干出什么

冲动的事情后，天已经擦黑，死狐狸心有牵挂，回头就钻进了极渊房里一心一意照顾他的睡美人，我将门拉开一条缝

准备看看灵琦在做些什么，谁料抬头便瞧见他半躺在屋顶上优哉游哉地对月小酌，更可气地是那女子就坐在他身边，

模样似乎还无比亲密，叽叽喳喳不断说这些什么，我脑子里像是有一群苍蝇飞来飞去，根本静不下心来好好听听她到

底在说些什么，索性重新将门关好，心里却骂开了。

灵琦啊灵琦，我心中冷笑，如果被绯芸看见这一幕，你当如何自处？

我不是故意要替绯芸鸣不平，只是我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埋怨什么。

只有绯芸，只有仗着她的名号，我才能这般心安理得地，在心底唾弃这位妖尊大人如今的所作所为。

即便我深深知道，那或许与我无关，真的，或许一丝一毫的关系也没有。

就算我在乎他。

63.符鸟

那女子叫纱姬，还真是个修道者，领了她师父的命令云游四海，一面寻天地灵宝一面增长见识修为，顺便还能一面寻

个如意郎君。

她清醒过来的那一天，就看灵琦上了眼，死赖活赖着不走了，甚至灵琦将我们的身份全盘告知，她也不为所动，坚持

要长留在此。

以她所言，她师父只管参悟天道，万物生灵皆平等，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对付妖精纯属一群神棍在没事找事。

天底下难得有如此明事理的道士，偏偏太明事理教出来的徒弟成了我们如今的大问题。

灵琦打了她一掌，她便咬死要灵琦陪她修炼，可惜醉翁之意不在酒，连我都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她对灵琦居心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