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诉离殇+番外——小妖海蓝
小妖海蓝  发于:201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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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着头皮进去。这些天董贤不知所踪,皇帝的寝宫于他也没那么多避讳了,太后更是特准他随时自由进入东宫以便汇报皇帝的情况,不过也就是个说辞,他一个太监还真敢没大没小地往东宫太后娘娘那里乱蹿?每回还不是硬着头皮去回话,恭恭敬敬地站在东宫外等太后传。然而跟在皇帝身边多年了,倒真是有几分脸面的,避讳可以略省几分,不过他这样的聪明人,从来也没造次过,今儿不是被逼到急了,也不能就这么进去了。

“皇上……”他刚开口,便被皇帝打断了。

“程喜啊,阿卿有消息了吗?”

“这……”他颇有些犹疑,皇帝根本没把找董美人的事交给他,这么问询,他倒不知怎么答了,这当儿,说错一句半句保不好就出不了这个门。

“罢了。”皇帝先疲惫地招招手,“你去吧。”

“啊?”心里叫苦不迭,这几日已是尽量帮助皇帝隐瞒,呆会儿又该怎么编排说辞跟太后交待呢?好在皇帝又叫住了他问道:“丞相,还在狱里关着?”

他连忙应声道,“已在三天前于闹市口处斩了。”

皇帝脸色缓和了一些儿,有点怔怔的,他便也不知如何接话了,有心要退下,又听皇帝开口问道:“你跟着朕这些年最会揣度人心了,你猜猜阿卿怎么就不肯回到朕身边呢?”

他心想,说不准董美人已经死了,不过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得勉强应付,口里还是小心翼翼地道,“董美人大概早想着回来,可能落了水受惊,还没能复了元气。”

“哼!”皇帝重重地哼了一声。

冷汗顺着他额角滴溜溜的就下来了。还好皇帝只是哼了一声,握紧了拳像在想什么事,又顿了好一会儿,恼怒地道,“那个贱人呢!”

他平静地答,“文妃娘娘还在西宫北苑关着。”这种事他见的多了,知道推董贤下水的文妃是再也不能东山再起了,便很平静地回答皇帝的话。

“先留着她性命,等阿卿回来由阿卿定夺。”

他心想留着董美人定夺的话,多半还是主张放了,他在宫里服侍了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主子没见识过,那些稍微软和些儿的没几个能撑久的,也就只有深得皇帝恩宠的董美人留到了现在,又来了宫里多久呢?一年尔尔,还是被逼走了。那个美人,但凡是稍稍存着点儿心,也不至到今天这样,就是性子太和软,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不过于他这样的奴才而言,向来是不关己事不开口,瞧是瞧着,也从来没想着去管。不过瞧着淑妃的模样,大概是撑不到董美人回来的时候了,这个娘娘还是糙了些,宫里有多少娘娘看不惯董贤得宠,却没一个敢正面与他交锋的,包括太后娘娘,少不得也得给未央宫里的人几分面子,她一个妃子,大胆至斯,愚蠢!

他试探着开口道,“皇上,早朝时间到了。”

“不上朝了。”皇帝懒懒地开口,目光又散了。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奴才是没有权力要求主子分担他们的为难之处的,他跟着皇帝这么些年了,竟然这个时候犯迷糊,这几天的事真忒折磨他了。

瞧着他仍是不退,皇帝冷冷道,“怎么?太后那边不好交代了?”

“那倒不是。只怕董美人回来后有更多小人要嚼三说四了。”他挑着巧话,尽量不惹怒皇帝。

皇帝仍旧是不满,“谁又敢说我阿卿什么了?”然而,自己又像知道结果似的疲惫地倚在椅子上,道,“都是这些人把我的阿卿逼走了!”却没有体谅奴才的心情,仍是挫败地挥手,“去吧。太后娘娘那边该怎样说便怎样说。”始终是对他去了东宫耿耿于怀。

他亦不敢多言,小心地退出去。

出去以后,第一件事还是急忙地赶去早朝告诉群臣今儿又白跑了这一趟,各位有事明儿请早吧。这话他实在不愿再说,可不去又不行,尤其皇帝就没给他个准信,到底哪一天才去上朝,自己却不得不按着太后的意思这么跟大臣们说。大臣一个个也不是什么善茬儿,感觉自己一天天地白溜达到朝堂,都是喜公公这一句“明儿请早”招来的似的,几个年纪大些的前几天就集结着要跟他翻脸了,还是太后派人过去压了下来,他琢磨着再这么耗下去,这一顿板子是少不了他的。

他跟在皇帝身边十五年了,年纪倒不算大,可是日夜操劳,在宫中又要步步小心的缘故,那鬓角都有些斑白了。有时候想想也委屈,仿佛自己降临到人世就是为了替家里操劳,可弟弟妹妹们都有了小家庭了,自己却还在宫里做公公,仍旧像十年前一样步步为营。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这么胡思乱想着,已经进了朝堂,他面无表情地将词又背了一遍,果然底下乱哄哄地吵起来,那几个老臣安分了这几天,看今儿这架势又是恨不得拿了他狠抽一顿才是,许是来的路上想了事情的缘故,他心绪极差,反而没像几天前那样焦急万分,自己便退了。一个公公,管皇帝管娘娘还要管宫里的皇子皇女,什么都要迁就,就是顾不了自己的死活,顺应天命吧!

出了朝堂马不停蹄地往东宫赶,这是太后娘娘的吩咐,每日早朝后要去长乐宫向她汇报皇帝的情况。他一路琢磨着如何措辞,毕竟太后可没那一般大臣好糊弄。可临到长乐宫仍旧没拿定主意。

长乐宫的宫女瞧见他来便催促道,“喜公公怎么才来啊?太后娘娘等得都不耐烦了,赶快进来。”

他跟着宫女的脚步进了东宫,例行地请安以后,太后一句话都没多说,直接道,“有把握除掉董贤吗?”

他浑身一个激灵,不敢接话。

“程喜,哀家问你话呢?”

“太后娘娘,已经,已经……查到董美人的下落……”那个“吗”字堵在喉咙口不敢说。

“怎么?不敢?”

便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衣服被汗液淋了个透,整个人如寒风中的一片败叶,不住发抖。

“程喜啊,有这么冷吗?满头的汗!抬头让哀家瞧瞧。”

他不得违拗,缓缓地抬了头,却不敢对上太后的目光。这是大不敬的事,纵是在这样心慌意乱的时候,他也是瞅着太后脚上的鞋,宫里的太监,向来训练有素,更何况是御前伺候的。这才发现偌大的宫殿只是太后在而已,看来太后是有心支开了人,连心腹丫头也没留一个。

“哀家问你的事怎么不出声?”太后又催促起来。

“回太后,程喜不会武功,恐怕没本事办这样的大事。”

“胡说!”太好只是加重了语气,却也不见恼怒,“那董贤还不是文弱之人,你这样的身骨倒收拾不了他?”

他不敢接话,等着太后放话。

默了好久,太后道,“你既不愿意,哀家也不想强人所难,只是今儿这事漏出去了,”太后冷笑,“你宫外的家人这些年蒙你孝顺过得似乎也不错。”

“太后娘娘,程喜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就是皇上把刀子搁奴才脖子上,了不得抹脖子了。”他知道今儿太后是真打算搓磨搓磨他了,忙不迭表忠心。

“还有,从此皇帝那边有动静,你给我一字一句报实了,不要估摸着哀家年纪大头脑不清楚,哀家是不太去未央宫,可那边的事情哀家了解得清楚,你要跟哀家耍心眼,还琢磨着哀家是拿你没办法?!”

他伏地不住磕头,才知道是替皇帝隐瞒的一些琐事被太后知道了,这是给他提个醒,敲捶敲捶他,长乐宫的主子从来不能是什么善茬儿。他疑心太后确实是有了董贤的下落了,自然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问,并且瞧着今儿这状况,往后在皇帝那边他也得当心着了。

退出去后,他下意识地扫了下手中的拂尘,好些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过了,今儿这样紧张的氛围却是少有。凭着在宫里服侍这些年的经验,他晓得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05.双面谍

偌大宣正殿里,只有天子刘欣与一个容貌清丽的男子。

刘欣一直锁着眉,良久,似乎是斟酌地问道,“你到刘聍的府上,有三四年了吧?”

“回陛下,四年了。”

又是静默,“记得可真清楚啊!小五,你现在真是大了,朕都猜不透你的心是向着哪边了?”

“陛下在小五走投无路的时候救小五,安置好小五一家,小五一生都报答不尽。”

“转过身来,让朕瞧瞧。”刘欣淡淡开口要求。

眉眼其实没变,只是比从前清晰了些,留在他身边的时候毕竟还没长成,容颜看着有些稚嫩。如今不过是长高了,五官出落得清晰了。可是浑身上下散出来的冷漠味道叫刘欣很不习惯。

“小五,你变的可不止是名字啊。”刘欣似是不经意地叹了一声。

“小五替陛下办事,自然要隐姓埋名。”

锁着眉的天子,在面对这个清瘦的,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的男子似是一直忍着气,或者,仅仅因为他愿意纵容这个男孩子。总是皇帝啊,登高一呼,莫敢不从。可是,于小五,他始终不愿逼得他上绝路。

他是喜欢这样的男孩子的,柔媚温存,看来纯粹,内心却孕育着不自知的强大力量的男孩子。小五是这样,阿卿也是。年轻些的时候遇上的这孩子,当时的他还没有坐上这个至高的位子,收留小五在身边不过是为着自己喜欢,命运使然,最后竟是自己坐上了刘家江山。是啊,都是姓刘,可每一个刘姓王裔的命运,南辕北辙啊!

那个时候,他开始意识到,这个叫小五的孩子不能留在身边了;他更意识到那个叫刘聍的皇裔是多么大的隐患。没有任何犹豫的,小五被遣到刘聍府中了。他以前一直以为小五是那种柔弱到不能表达自己情感的孩子,却没料到才去了王府四年,那个当年一身媚骨的孩子练就了一身武功,怯懦的表情渐渐变得淡漠。也是吧,这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从不会去关心他想要什么,错把小五的不敢开口当成了不能表达。只是始终不能相信那么温存怯懦的一个男孩子会变到如今这样的冷漠圆滑。

是爱过这个孩子的,那种柔媚,那种依赖的神情,却又亲眼看着这个孩子走进对头府上。其实,也无所谓,他始终是皇帝,高高在上的皇帝,坐稳这个高位后,鸾宠,还不是随自己的心意要多少就有多少。他也足够的幸运,几年以后,又遇到了阿卿,更加柔弱清瘦的一个男孩子,渐渐地便忘却了插在王府的小五,更忘了更名后的他实际上还是叫小五。小舞却不是从前的小五了。

“朕纵是万人之上,始终也不能救你家人的性命,还恨朕么?”他静默良久,从相遇忆到如今,突然开口问道。语气里竟有些淡淡的哀愁。

这个柔媚的男孩子,竟然微微地笑了,这两年里,已经鲜少有人敢这么放肆地对待他了。那一瞬,他有一种大怒的感觉。纵是亏欠了这个孩子,该偿补的他也偿补了,何况,这些年他也少用到这个孩子,纵是他真的走离,他也不会去追究。凭着小五的聪明,他不信他会看不透,留在洛阳,是他自己的选择,并且如今看这孩子的神情,大约已经不是站在自己这边了,既是这样,还有什么资格怨他?

小五说,“陛下能救命却医不了病,小五怎么能够不分是非呢?”

他的家人是在饥荒的年岁染了瘟疫死去的,那时小五已经在他身边两个年头了。刘欣淡淡叹了一声,“你明白是非么?那么阿卿落进王府如何不到朕这里报?”

“王爷并不器重我。王府里的事,小舞知道得少。”

小舞倒没有说假话,刘聍并不会很信任一个人,可是他不相信这么大的事小舞会不知道。更重要的是,他突然就觉得,这个孩子说的这个“小舞”一定是在王府用的那个名字,而不是当初留在他身边的“小五”了。

“是么?”静默良久,刘欣缓缓地道,“你若是愿意,离开刘聍,朕不会追究。”

“王爷对我有恩,我不会离开。”

“他对你有恩?”终是抑制不住怒气地问,“那朕呢?”

“皇上对小五更是恩重如山,于公于私小五都不该离开。”

“于公于私?”他这么问了一声,更像在自言自语。小五便也不答。

心内始终是有遗憾的,面前的这个孩子,二八年华时跟着他,那时的小五又如何不是对自己死忠呢?不过就是倔了点,从来不会跟自己提任何要求。或许,他需要的他也全部给了他,毕竟不过是户农人家的小子,没见过世面,很容易就能哄住,更何况是他这么一个气度不凡的皇族。心里却清楚自己占有的是一个孩子最美好的年华,又负了人家,皇宫的冷漠与残酷这些年里自己是深有体会,并且自己也在渐渐走上这条路,很久一段日子里,都是想念这个孩子的温顺甚至是闷声不响的倔强的,如今见了这孩子圆滑冷淡的模样,多少有些遗憾。

他哼了一声,保持一个不高不低的角度审视着小五,宫殿里的玉器泛出幽冷的光,有一小片光影打在这个他的侧脸上,说不出的阴柔。

******

“主子何必放他走?”一直匿在殿里的人闪身下来。

被皇帝暗地里养着做一些秘事的人并不叫他陛下,只唤他作主子。当年小五也是这么叫他。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平日被插在宫内做些打扫的事,并不引人注意,办事却没叫他失望过,多少是偏疼他些。也是这个孩子于东宫打探到阿卿现在滞留在聍王府,得知阿卿的消息后他反而不急了,意识到这是一张密集的网,等着他上钩罢了。从前似乎对他忠心耿耿的程喜竟也叛变,罢了,皇宫中的人有哪一个是纯粹的呢?倘若纯粹,便不能安然地留到现在。譬如阿卿。

心不自觉地漏了一拍,得知阿卿安全后他冷静很多,不再如前些时候,没头苍蝇一样暴怒,他是皇帝,只有先稳固自己的地位,才能护住自己爱的人。

“不放他走又如何?”刘欣在这少年面前多少会流露出感情,不掩饰的疲累。

那少年伸手做了个动作——杀!

“胡说!”他怒道,“小五是我安插在聍王府的,一直不回去反而会暴露。”

“他始终有一天会与聍王联手来对付主子的。”这个孩子一直被他在暗地里养着做其他事,平日在宫中做表面文章也是谨小慎微,与他一起时却一针见血得很,坚信他可以容忍他的大胆。

他说的又何尝不对呢?小五已经不再站在自己这边了。

“洛名!”他微微提高声提醒这个放肆的孩子。

“主子晓得我说的是实话。”

他很不高兴,道,“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把阿卿给我找回来。不要与聍王起正面冲突,把他带回来就算完成任务。”

“带回来便算完成任务。”他重复了一遍。

“洛名!阿卿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朕要唯你是问。”他知道这个少年有多么冷漠,是个留在宫里做事的料子,不若那些大臣看不惯阿卿便一味诋毁,甚至某些妃嫔想着法子挤兑阿卿,只有这个孩子,尽管也是看不惯,却不会说什么,可也不代表他善良,倘若阿卿真有什么危险,这孩子大抵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冷眼瞧着。

他怎么就容忍了这个少年了呢?只是个养着的杀手罢了,便是身手与心理素质都高于旁人,这个对他说话永远带着刺儿的少年,他怎么就容忍了呢?细细想来,这些年里,他先收留了小五;小五离开后,收留洛名;最后是阿卿。他们每一个,他都是尽可能地纵着,细想想,这些年里,他纵着的,也不过就这三个孩子罢了。一个被自己推向聍王府;一个养成杀手;最后遇到的是阿卿,真正地陷进去,尽力地宠着,这一次,却是命运给他开了玩笑,机缘巧合的,阿卿也进了聍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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