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刘聍点点头,缓步走进来,问他,“伤养好了么?”
“好了。”
“要跟我回去吗?”
他知道这是有事要吩咐他了,心下奇怪,按走的时候情况,事情明明要搁置,多年的训练经验还是让他应了一声,“好。”
“好。”刘聍嗯了一声,还算满意。
“有什么新差事吗?”梅舞问了一声。
刘聍沉吟一下道,“已经有人卷进,越牵越糟,按原定计划……”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他黑着脸,“开始的明明比人家早,况且当时,我并不在京里,越往后拖了越糟糕。”
梅舞抿着唇,脸色有点难看,不知是紧张还是诧异。他自然懂得王爷的意思,计划开始时,他远在边疆,他们这个计划,其中一环就在董贤,董贤从边疆回来之时,就是计划开始之日。这样,因主脑在边疆的缘故,宫里不会太注意聍王府,相反安插的眼线多在军营,在洛阳城做事反而方便;再者,万一事情败露,王爷也有机会脱身。
首当其冲的,是不是董贤?
梅舞有点儿诧异,那个人,没有武功,心计也欠缺,又没在朝堂谋职。是了,谋了个闲职——大司马,平时不管事的,董贤这些日子没回宫,这个闲职也只是挂着,到时候推他出去真的能全身而退?只怕还要搭上一些朝官还有诸如自己这样的人。
竟然有点儿难过呢,也不知为自己还是为董贤。
“怎么?你不肯?”王爷看出了他的犹豫,话里有了微微讥讽的调子。
“我肯哪,”他回过神,笑了,“今天就跟王爷回去,有什么事,王爷尽管吩咐。”
“今晚我的人会进宫,西门的守将是买通的,黄门郎拟‘密旨’,我的亲兵在城外三十里处扎了营……”
刘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梅舞感到好生奇怪,紧张得手心里沁出一层汗,问道,“都定了?”
“三个月了,该定的都定了,当时要你出来是为了避人耳目,毕竟那个家奴从前是你手下……”刘聍也不紧不慢地说着不相干的话。
反而是小舞先耐不住,他瞥一眼小舞神色,淡淡道,“今夜你只要等着,倘使有变,带着董贤进宫找刘欣!”
“啊?”梅舞愣住。
刘聍静待他反应,听他又讷讷地道,“那陆皓做什么?”
“你不要管,”他停了一会,居然笑问,“你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不会后悔吧?”
梅舞脸色青红交接,愣了好一会儿轻声道,“您对我有恩,他当初放我出来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很好!”刘聍满意道,“你跟我走。”
******
梅舞在王府的院落里静静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董贤说话。
董贤觉得奇怪,梅舞来时只说路过,来看看,毕竟有三个月没在王府见到这人,何况他似乎来了就不打算走的架势。
“你还有什么事吗?”董贤终于觉得困倦,委婉地下逐客令。
“没了。”梅舞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起身的意思。
王爷吩咐了,这一晚,在这里看好了这人,倘若成了,他便撤;倘若四更天时候陆皓没有回王府与他汇合,就是事情败露,他要立即把董贤带进宫,钳制刘欣。
这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万里江山与一个董贤,孰轻孰重明眼人都清楚,可凡事都有例外,刘欣便是一个例外?
他冷笑,刘欣难道一向是个情种?
三更钟已缓缓敲过,梅舞站起身看着窗外,觉察了他的不对劲,董贤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梅舞缓缓踱步不答,突然回头,上前一步扣住他脉门。
董贤没练过武,有点儿吃惊,挣了下问道,“你做什么?”
梅舞在他脖颈处一扣,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夜,暗潮汹涌。
******
宣正殿外围被宫中的侍卫围住,黄门郎王莽从袖中摸出‘密旨’,刘聍盯着刘欣,缓缓道,“皇弟,盖了印退位让贤,我保你周全。”
刘欣端坐上方,笑了笑,“这位子天下人都想尝试,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坐稳。”
“就像皇弟这样。”刘聍也是一笑。
陆皓警觉地察觉了不对,低声提醒道,“三更过了。”
刘聍缓缓点头,厉声道,“不是皇弟要将我赶尽杀绝,我还不致这么快便动手!盖印吧!不要妄想拖延,你的军队早已调去边疆,城外三十里都是我的亲兵,反抗的话,黄公公……”
僵持很久,刘聍终于耐不住了,按着原定计划,该是他一叫就有公公端上鸩酒过来,这一下,却静的诡异。
他脸上泛出不正常的光彩。
“王爷,”陆皓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提醒道,“稍安勿躁!”
“什么稍安勿躁!本王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了!你让开!本王自己来!”
鸩酒静静地摆在殿内一隅,刘聍推开陆皓,快步上前。
“王爷且慢!”王莽上前一步拦住他。
“滚开!”刘聍怒道。
王莽笑一笑,没有让,陆皓欺身上前,拿住他,冷声道,“黄门郎这时候反悔不是太晚了吗?”
“晚吗?”刘欣站起身,淡淡道,“朕瞧你的武功也不差,此时弃暗投明,朕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殿外的侍卫忽然面向殿内,为首的侍卫逼近了两步。
有诈!
王莽反手一挣,来到刘欣身边,下跪道,“皇上恕臣冒犯。”
“起来吧,”刘欣淡淡一句,笑了一声,“淳王谋大事前可要记住看准了人,朕身边的人可不是个个都能像梅舞为淳王所用的。”
殿内静了一下,显然殿外的人都在等刘欣的旨意。陆皓欺身上前,要拿下刘欣,没料到王莽区区黄门郎的身份武功竟也不弱,与陆皓纠缠起来。更不妙的是,殿外的侍卫队并无动静,看来刘欣并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刘欣哼了一声道,“淳王可要想想府上一百七十口人的安危。”
这一下倒提醒了刘聍,他从开始时的兴奋感中慢慢冷静下来,淡淡道,“原来皇上早给我下了套。”
“不下套淳王怎么会先露出马脚呢?”
“那淮瑜王的事……”
刘欣淡声道,“朕本就有意调淮瑜王去边疆带兵,这样也不致我大汉朝培养出的亲兵为淳王一人所掌,有了这个由头,是罚是赏便都由朕。”
边疆一带生活艰苦,一个王爷可以接受封赏去边疆带兵,也可能是受罚流放去边疆戴罪立功,刘聍心下盘算难怪这一阵都没再见到淮瑜王,原以为是被秘密处决了,没料到是疏忽了,这竟然原本便是个局。
他淡声道,“陆皓住手!”
王莽本已是应接不暇,这一下猛松口气,几乎栽在地上,刘欣并没看他,对着刘聍笑道,“你是真会培养人,纵是知道死路,这些人也还是跟着你往死路上冲!陆皓?”——他转向陆皓,并没有因为他那张似鬼魅的脸而露出厌恶神色,道,“名字倒好,武功也不错,只是跟错了人,淳王还有什么后着吗?”
“你推开窗瞧瞧殿外。”
见了刘聍反而冷静下来,他心下生疑,然而此时的局势他可谓有恃无恐,往窗前走了两步。
“皇上当心有诈。”王莽出声提醒。
“不碍,他还能插翅飞了不成?”他边说边推开窗。
宫墙一隅,梅舞拧着不省人事的人立在高处。那个人,曾在他心里徘徊过千千万万回,正是董贤。隔得很远,他似乎还是能看到梅舞的手死死扣着董贤的命门,心里一抖。
四更天要到了。
“要救他性命,就放我走,否则,纵是你这宫里千万好手,我逃不脱,他也一定救不下。”
刘欣皱眉,道,“何不让梅舞进来谈?”
“没什么可谈!”刘聍边说边在陆皓的掩护下往宫外退去。
刘欣做了个手势,意为不要轻举妄动。
窗外有了响动,陆皓知道这是他在唤洛名的暗号,倘若洛名扣住梅舞救下董贤,他们便只有死,然而,一直没有动静。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整个皇宫像静止一般,只有落在梅舞手中昏睡的董贤浑然不自知。
他们退到城郊三十里外,刘聍率领亲兵一路奔逃至梅山,从此拥兵自封“靠山王”。
17.惩罚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小人儿。唇红齿白,眼若秋水,倾国倾城指的就是这样的容颜了吧。这张龙床,曾承载过多少欢愉快乐,以这个小人儿的失踪终止。
刘欣轻叹一声。
小人儿转醒,睁眼的一刹似有些迷茫,待到看清眼前人,竟吓得一个哆嗦。
刘欣心里的怒气被激起来,上前一步将他从床上扯起,怒目相向。
“皇上。”董贤本能地开口。
“倦鸟知道归巢了么?”刘欣咬牙切齿的模样吓得眼前的小人儿闭上眼睛,听他接着冷冷地道,“刘聍把你照顾得很好嘛。”
“他呢?”董贤仿佛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不自觉地开口问了一句。
被刘欣一巴掌打在脸上,小身子扑倒在床,白净的小脸一片红肿。
“人家抛弃你了!”恼怒中刘欣恨恨地抓住他手腕,收紧,“人家不要你啊!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你以为自己有多重要?”
他的脸霎时一片惨白,眼泪在眼眶打转,恼怒中的刘欣假作没有看见,恨恨地欺身上去压倒,在他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唔——”董贤竟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这一下真让他怒不可遏,抬手又给了董贤一下,狠狠地咬住他。
“贱人!人家利用你,你还惦记着!”边说边撕扯他衣服,到上身一片光溜溜,刘欣恼得伸手就在他细嫩的皮肤上掐了几下,霎时一片青青红红的伤。
“皇上,您放了我吧。”他细声哀求,努力把疼痛咽下去。
“放你?”刘欣冷笑,“放了你再去勾搭别人?你这个贱人!朕要留着你,慢慢折磨你!”他在恼怒中口不择言,猛一下咬住他r尖。
“疼。”他细细地呻吟,细小的血珠渗出皮肤。
他的性子并不是那么骄傲强悍的,倘使今天换个人躺在床上,倘使是洛名,便一定要反抗,可他不敢。一向是以柔弱媚惑博人怜惜的,他却没想过有一天怜惜他的人不再爱他该怎么办。
呲的一下,裤子也被扯破,感到压制自己的人正怒气冲冲地顶着自己,他怕起来,瑟缩着,“饶了我吧。”
刘欣紧紧锢住他身子,一用力就刺了进去。
没有前戏,没有润滑,董贤疼得几乎要晕死过去,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
有血从他的下身流出来,交合处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刘欣从前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头一次,对他存了这样大的恨意,不满足似的扼住董贤细嫩的脖颈,“为什么不回来?”
董贤几乎要窒息,在巨大的疼痛中挣扎,只能细声蹦出几个字,“饶了我吧。”
“我问你为什么不回来?”暴怒的刘欣像极了一头狮子,啪啪几下打在他脸上,“说!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皇上……”他说不出话,汗水从发中渗出。
“不说话!”怒极的刘欣再次狠狠地掐住他,冲刺起来,“朕要弄死你这个贱人!贱人!贱人!”
“不要……”他吐出一口浊气,在巨大的痛楚中晕了过去。
他在晕迷中似乎听到刘聍在叫他,阿卿,跟我走,跟我回家。他想伸手去够,却怎么也抬不起手,再想仔细听时,却不再是刘聍的声音,一个陌生的声音道,“他会疼死。”
“让他死好了!”
昏迷的董贤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要醒来,不要醒来,醒来只有更大的痛楚等待自己。
床前那个人却发疯一样上前摇他,“你给我醒过来!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去了!给我醒过来!朕命令你醒过来!”
他几乎被摇的散架,被人救了下来,模糊中听人劝刘欣,“主子不要这样。”
“你也滚!”暴怒中的刘欣对着那人怒吼。
董贤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主子,宣太医吧,”洛名没有被刘欣吓退,道,“这样躺了三天了,好人也要耽误了。”
“朕的事,用不着你管!”
“我不想管,主子不后悔的话……”洛名顿了一下,“是洛名多管闲事了。”
“你给我滚回来!”眼见洛名要退下,刘欣又是暴怒。
这一阵因为董贤的事他变得喜怒无常,宫里服侍他的人都暗暗叫苦。宫变过后,他将涉及的人全部问斩,单单叫刘聍一家逃到了梅山自立为王,朝中早是议论纷纷,苦于洛阳城内知道此事的人都不在世了,无人知道内幕倒也不敢擅自上折。何况,更让朝臣担忧的是,董贤又回来了,与其担心那个远在梅山的靠山王,不如担心这个庸碌的皇上又要回到从前——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那天我明明叫你,你的功夫明明就胜梅舞一筹,为什么不出现?”
时隔多日,听刘欣再提起这话,洛名只淡淡答,“我不在宫里,况且武功也未必也完胜梅舞。”
“你怎么会不在宫里?早就告诉你宫中有变,不在宫里去了哪里?”刘欣恨恨地盯住他。
洛名答不上,只淡声道,“主子高估了洛名,以洛名这点本事恐怕很难将这人从梅舞手上毫发无伤地救下。”
“哦?”刘欣恨恨地瞪着他,捏紧了他胳膊,眼里似有火喷出,“所以是朕的不是了?”
“洛名没有这样说。”
“哼!”刘欣冷笑一声,“养出一个梅舞来是朕的劫数!你要是想做第二个梅舞,哼!”
“洛名不敢。”他心里咯噔一跳。
忽听床上的小人哼了一声,“好疼。”
刘欣才放开洛名,紧皱眉头,上前掀了董贤的被子,见他下身又被血染红一片。小人儿在床上躺着,意识模糊,小脸还紧紧地皱着,五官纠结在一起。他犹豫一下,对着洛名道,“去传太医。”
18.逃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偌大的宫殿又是静悄一片,微动了下身子,一阵清凉的感觉沿着脊椎传达上来,脸红了红,瞥瞥四周确定无人后想要下床。
脚一沾地,就见一人抱肩坐在地下,合着眼似乎睡着了,正是洛名。
他掩住惊讶,踮起脚绕过洛名往门前走,听身后人懒懒道,“你看不出来我们被关了?”
他一回头,见了洛名已是单手撑地,闲适地歪头望他,嘴角一抹促狭的笑溢出来。
“你也被关了吗?”他头一次见到洛名,有点恍然,试探地问了一句。
“嗯。”洛名点点头,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挑,有些考究地看着他。
“做什么?”许是刘欣不在,加之他以为洛名与自己一样被囚禁了,董贤并不那么害怕,只被看的害羞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