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要——一般
一般  发于:2011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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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假的,你也还是会愿意去相信?

至少对肖如玉而言,对这样一个血里来火里去经风历雪的大将军而言,有那么一刻,他陷进去了。

谎言太过美好的话,人会自欺。

肖如玉也一样。

所以他在片刻的愣神之后,宠溺地揉了揉肖白的脸,非常贴心地说:“小淘气!快到七夕了,我们一起去看雀桥会,

怎么样?”

肖白眼睛滴溜溜地一转,说不上来的狡黠明亮,点了点头:“好啊!我喜欢。”

果然肖如玉更加高兴,干脆抱起了肖白的腰:“我们……”

谁想这动作碰到了肖白的痛处,肖白立刻嗷嗷地惨叫。肖如玉连忙放开,问:“怎么了、怎么了?”问了两句,盯着

肖白红得像夕阳一样的脸颊,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对、对不起,很疼吗?”

肖白也没作声,就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时不时地咝咝吸气。肖如玉心疼到了骨子里,紧紧皱着眉头,转身传唤府里内

得力的侍应,去拿今年御赐的雪肌药膏。

雪肌药膏采深山的中灵芝和高山的冰雪做成,经过一年的春分和夏至,再到秋分时装进坛中埋起来。埋起来的土也有

讲究,需是用开春的雨水浸过的,用上好的肥灌过的。一直埋到第二年的惊蛰,拿出来,才现最佳的生肌活血之效。

膏药呈白色,有如柔软凝脂,一股清香,闻之怡神。肖白揭开盖子后爱不释手,拿着膏药反复看了几遍后问了句:“

俞青身上常常有这种香。”

天知道,他只是很无心很无意地说出这句话,但瞬间就让整个凉亭的气氛变了。温度一直低一直低,低到在三伏天的

此刻让人冷得全身发颤。肖如玉变得面如冷玉,说话自带着一股寒绝:“你倒是、时时不忘这桩。”

这话只得半句,肖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瞅着送药来的奴仆瑟瑟发抖,再也撑不住地跪倒在地时,他哇地一声叫出

来,指着跪在地上的奴仆:“你还不回去,我哥才回来一定没吃早饭,快快快,我陪他一起吃,把东西弄到这里来!

奴仆听完如大赦般逃去,跑到大梨花树下时被盘绕着的粗大树根绊了一脚,姿势极丑地晃了晃,险些摔进湖里。

肖白指着他哈哈大笑。笑声在晴天白日显得极其突兀。这一片静谧至极的凉亭,肖如玉冷得如冰的脸和凌利的视线到

底让他渐渐地笑不下去,挠了挠头,轻轻叫了句:“哥……”他伸着拉起肖如玉的袖子,扯了扯:“我们吃早饭好不

好?你刚上朝回来一定饿了。别管其他人了,我们开开心心吃顿饭?”

亭内冰冷的空气仍在凝结,肖如玉盯着肖白一脸乞求的样子,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心里的一股怒意以真气的形式

贯注在手掌内,终是抬不起掌发不出去。他生生地收回了真气,筋脉逆流,忍着身体内的不适,向肖白点了点头。

肖白呼出一口气,拉着肖如玉坐下,自己却蹲下来,把下巴搁在肖如玉的腿上,两眼睁得大大地望着他:“今天上朝

累不累?”

肖如玉摇摇头,眉心显出一丝愁意。

“你杀了平和王的一百多名死士,他没找你麻烦?”

“哼!”肖如玉不以为意,“他还寻不到我头上。”他低下头,握住肖白的手,“只要我在枢密使的职位一天,掌握

着天下三分之二的兵权,平和王甚至爹都不能奈我何。你呆在这里,不用害怕,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以前做不到的

事情,对现在的我来说,不在话下。”

也许肖白听懂了,可也许他也没听懂,更也许他听得懂可是他故意不懂。他只是继续很单纯地望着肖如玉,继续非常

关心地问他:“爹也上朝了?”

一声几不可察的短叹从肖如玉嘴角划出,他点了点头:“前线前报,与貔貅的战争中皇上受了伤,虽然报是轻伤,但

搞不好是幌子。要不是掩饰不了,皇上不会将受伤的消息传出。这样一来,朝廷就更加紧张了,这一张局势恐怕会变

得更妙。”说到最后他已是沉吟,因为按照目前的情形推算,如若景帝受伤颇重,太子的权力就很微妙了。牵一发而

动全身,太子方的势力:外戚、阁老们该在漫长的杜皇后死后的日子里迎来最大的高峰。而平和王方面,一定会有所

动作。

总之,皇城内,不再太平。

“所以爹上朝,也是给大局压压阵脚。”肖如玉拍拍肖白的头,“好了,别这样看着我,我会想歪的,好好坐着。”

他指了指石椅子。

肖白笑嘻嘻地坐下,一边问:“那现在你这个拥有临近皇城兵权的人岂不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肖如玉很诡异地一笑:“我也说不准,是老天助的,还是人故意安排的。这一切有点太巧了。”

肖白很无知地眨了眨眼:“什么巧?”

肖如玉神秘地看着肖白,伸出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肖白继续很茫然地摇摇头。

肖如玉笑,放下手。

“说呀说呀!”肖白抓起肖如玉的手,“我怕我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一说完肖如玉就抓住了肖白的手,语气责备:“胡话!有我在,你怎么会死?绝不会!”

“呵、呵呵。”肖白吞了口唾沫,把一股脑儿的话都吞了回去,“那是、那是。”

9

很明显肖如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追问也没用。肖白摩挲着手里的药膏瓶子,一时失了神:每一次的新君登位,必

然伴随着庞大的牺牲与血腥,毫无人情,不管是皇亲国戚、富甲一方,还是一国重臣、权倾天下,终是弱肉强食,无

一例外。

肖如玉的眼睛眯了眯,覆住肖白握药瓶的手,不甚高兴:“还在想?”

“没有。”肖白摇摇头,翻手握住肖如玉的手,“我在担心你。”

迎着温暖夏风的茉莉花开得很娇艳,一瞬间肖如玉的瞳仁里闪现在一丝惊人的暗芒,稍纵即逝,根本来不及思索。

鹅卵石路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奴仆们端着丰盛的早餐打破了两人对峙的宁静。

肖白一边惊叹枢密府上吃食精湛一边捧着一碗紫米粥,喝了一大口咋咋嘴:“有冰么?”

奴仆立刻呈上一盆冰。

冰块散发白色的雾气,放在银制的深口盘时。肖白拿起银匙舀了冰就要放进粥里,被肖如玉一把按住:“别这么吃,

伤身。”

肖白可怜巴巴地望了眼肖如玉,瞅着那盘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打碎的冰,无比希翼:“就放一点点。我热。”

“呆会儿让御医瞧瞧,开点清热的方子煮药喝。”

肖白听完就丢下匙,手缩回来比闪电还快:“不了,也不是太热。”

肖如玉犹如捉到老鼠的猫,笑着自顾吃下一碗云耳白粥。等他放下雕花的银筷子,桌上的几碟清炒小菜已经被肖白搜

刮干净了。肖白跟条懒猫似地堆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表情无比惬意受用,看着肖如玉,很关心地问:“你吃饱了么

?”

肖如玉很无奈,明明都被他吃光了,还问自己吃饱了没有?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很宠溺地摸了摸肖白的脸颊,

只觉得触手温热,滑腻至极,禁不住心神荡漾。

瞅着肖如玉眼神不对的肖白立刻跟嗅到天敌的动物一样毛都竖起来了,他坐直了,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肖如玉,一眨

不眨。

肖如玉在肖白脸上左摸摸右擦擦,调 情调得满亭子的奴仆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才凑近肖白,张开嘴。

“哥!”肖白突然后仰,“太子今早来了没?”

满园如春的旖旎就滞在了这里,然后转淡、消散,蒙上寒意。肖如玉眯了眯眼睛。

“他说还我银子的。”肖白连忙拼命解释,“你不知道,我在一隅晏和过得那是人日子吗?他三天两头地扣我银子,

把我堂堂一太子太傅弄得跟叫花子一样穷,时不时还要训、还要打。他可不是光扇两巴打两拳就完事,他都拿鞭子,

还有剑。我真怕哪天一不小心被他咔哧了。啊,哥,你不知道我回来我多高兴啊,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所以啊,我

回来时候他答应还我银子的,算算时间也该就这一两。他今早上来了没?”

这话完全不合逻辑,肖如玉坐回位子上,抿着唇,没说接不接受这解释:“没有。”

“啊?”肖白很失望,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我还等着钱还上个月在淑方斋欠下的银子呢,还有墨宝轩刚进的王羲之

的绝版字画,还有古玩店里隋末时皇帝老儿用的……”

咣当!

一牌黑铁的令牌抛在桌上。肖如玉收回手:“拿去。自己到库房领银子。”

肖白两眼冒绿光,飞速地夺过了牌子,攥在手心里翻过来翻过去:“这是什么、这是什……精忠报国……”肖白跟着

黑铁令牌上的字念出来,在心里恶寒了一下,然后陡然醒悟,惊极了地再三确认:“你给我?”

肖如玉整了整衣角,很平静地点了点头:“你有了这个,不怕没银子了。那以后也不许去找太子了。”

肖白吞了口唾沫再吞一口,半天才找回自个儿的声音:“这可是能调动皇城近郊一万护林军的令牌,见此牌如见枢密

使本人、也就是你、的军令牌,你给我?”

肖如玉转过头,目光如潭,很深,却也很平静。

肖白渐渐地在这目光下撑不下去,低下头翻覆地看着手心里的不足两寸大小的牌子,感到沉重,嘴里却死嗑:“那我

得看看,别是假的吧?”他说着对着阳光,闭起一只眼去看令牌透下来的光。

阳光越来越盛,盯着看已经非常刺眼了。一片明澄里,令牌上一排针眼大小的洞透下光,依稀能辨出一个“景”字。

这是当令皇上的封号,是整个大乾王朝如今的国号。

此令牌只此一枚,再无第二。

阳光真的非常刺眼,刺眼到肖白的眼睛痛痛的。他擦了擦眼睛,把价格昂贵的丝绸当作抹布一般地揉得净是褶,然后

才吊儿郎当地回了句:“那行,既然有了这个,我就不去找俞青了。”他说完将令牌小心翼翼收时袖子里,又在袖口

边拍了拍,确认装好了。

这可是数不尽的白花花的银子啊!一锭顶二十两的官银啊!想不到他肖白时来运转,经历了无数个寒冬腊日后,终于

迎来了生命的春天!

一想起今后拿钱当纸烧的猪狗不如的生活,他简直都要灵魂出窍了,独自个儿美了半天,才突然转过脸,像护着小仔

的母鸡,无比严肃地沉着脸:“你不会呆会儿就把它拿回去吧?”他顿了顿,“不对,你到底把它给我多久?”

咚!

好大一个爆栗敲在肖白的脑门上。他几乎都疼得掉眼泪了,泪花花一直在眼眶周围打转,死命地不让它掉下来。

“干什么?”肖白异常委屈地盯着肖如玉,撇嘴撇到下巴。

肖如玉站起来,抖了抖暗红色的百花边的官袍,丢下一句“少得意忘形”就离开了凉亭。

凉亭外的一湖池水碧得跟叶子一样,风一吹泛起了一圈连一圈的柔软的涟漪。湖边的梨树开着洁白的花,被风一吹落

下了好多片白色的花瓣。肖如玉走过梨树时,一些洁白的花瓣旋转着落在他的肩膀上,称着暗红色豹饰官服,有一种

异常脆弱的柔美。

肖白揉着发红的脑门,眼里的委屈神色渐渐褪去,而后一无所有,平静得近乎个玻璃人。他望着肖如玉走远的方向,

直到他的身形消失,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他挥袖转身,袖子的丝料极轻,迎着挥势微微飘起,像一片天空里的云。黑铁领牌放在袖管里,在丝料落下时,轻轻

地撞击在手臂上,带着铁器的冰凉,搁着手腕,沉重得令人窒息。

才走到鹅卵石路的尽头,正要转身往内院走,突然听到前院有乒乓打斗声传来,夹杂着人的痛呼声。肖白一时好奇,

不知肖如玉又在怎样变着法儿地整人,并对那被整之人抱以深刻的了解和同情的同时,走向前院。

前院是枢密使办理政务的地方,分成政务厅和演练场。出了后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长宽皆两里的巨大演练场。

打斗声渐渐清晰,肖白热切期盼着看到满场打着赤膊的护林军,在阳光下流汗训练,非常阳刚地互欧等令人暇想连篇

的场面。

但当他穿过青玉石筑的走道,摆好自认非常招人的诱惑笑容,昂首阔步走进演练场时,突然顿住脚步,闪身蹲到月拱

门后,屏息盯着演练场内。

场内气氛不同往日,异常肃杀!

众多护林军将一名同样穿着护林军服饰的人围在中央。那被围的护林军衣衫虽然有些褶乱但非常完整,呼吸神情一点

都不凌乱,手中握着一把剑,剑尖指地。他微微将剑抬高,护林军的包围圈立刻后退一步。

这个是谁?

肖白在脑中拼命搜索着这个人的记忆,一无所获。

突然一声暴喝,被围之人迅雷不及掩耳地挥剑横扫,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只听乒乒乓乓几声过后,十数把长剑掉到地

上,跟着护林军的包围圈齐齐倒下,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点浅红的印迹。

等肖白揉了揉眼睛,那脖子上浅红的印迹才开始变得鲜红、裂开,流出汩汩的鲜血。鲜血红得那样刺眼,如同旁边站

立着的毫无表情的肖如玉的官袍。

肖如玉在如此危险的境况下脸色丝毫不变,只淡淡问:“不若撕下你的人皮面具,让肖某死也死个明白,如何?”

人皮面具?

肖白一听,连忙仔细朝那人看去。果然,那人的脸过分苍白,像是糊着厚厚的数层石灰,跟台上唱戏的丑角差不多。

惭愧!刚刚太惊险了,竟没注意到这里。而肖如玉比他境况危险得多,还观察入微。他果然是一头令人匪夷所思的怪

兽么?

那刺客也不回答,亮剑便刺。

也许是他知道肖如玉身经百战,武功卓越,也许是被他这份大危之前不乱神色的气概所震撼,这一剑,比刚刚所有的

招式都凌利,迅速、直接、杀伤力百分之百,甚至十米之外的肖白,都听到了这长空一刺所带来的呜呜的风声。他甚

至感到了这一剑带来的死亡。

然后他开始担心。

也不知是为什么,开始担心起肖如玉。这个在童年陪伴他、但给予他无尽噩梦和恐惧的同胞兄弟。

他双手捂嘴,消去脱口而出的那一声惊呼。他怕耽误肖如玉,怕他回头,怕他分心。这样的攻势,分心便是死。

他没有看清肖如玉怎样挡的那一箭,只隐约看到他的手一抬,然后就在一阵忽然刮起的风里觉得眼睛非常干涩,干涩

到无法再睁开。他擦了擦眼睛,再看时,肖如玉已经站在了离原地五米的地方,右手按着肩膀,鲜血沿着暗红的官袍

滴滴答答地落到白色的演练场地面上。

而那护林军打扮的刺客亦停在了离肖如玉三米之处,两人对视着,如同两只猛斗的野兽,只是停下来喘息片刻,接着

便是更加猛烈的厮杀。

肖白咬了咬嘴唇,手指在墙上狠抠数下,最后用力搓了搓脸,蹦出了月拱门,对着肖如玉大叫:“原来你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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